谢靖端着一碗刚熬好的安神汤走进来,看见萧玥独自坐在灯下,望着跳动的火苗出神,眼神中流露出疲倦。
他将汤碗轻轻放在她面前:“喝点吧,累了好几日了。”
萧玥回过神,接过碗,却没有喝,只是用指尖摩挲着温热的碗壁。
“阿晏,”她忽然开口,声音很轻,“你如何看待陈宁说的这些话。”
谢靖早知萧玥会问,并不意外,在她对面坐下,眼神认真,声音沉稳:“我不否认她说的话。”他顿了顿,语气加重了些,“从古至今都是男人掌权,女子安守后宅,相夫教子,但这并不代表就一定是对的。”
他顿了顿,看向萧玥的目光里多了几分深意:“殿下可还记得,我们初入凉州时的那些女眷?她们之中,不乏有组织民夫运送伤员,甚至自发登上城楼协助巡防者。听闻凉州被围,最艰难时,是她们拆了自家的门板去堵缺口,熬干了眼睛为将士缝补冬衣。她们的坚韧与勇气,何曾逊于男儿?陈宁虽疯魔,但这些或许正是这世间万千女子无法宣之于口的话。”
萧玥怔怔地听着,她想起那些衣衫褴褛却目光坚定的妇人,心中那股郁结的块垒似乎被撬动了一丝。
谢靖继续道:“她的路走错了,错得离谱,万死难赎其罪。为了那份野心,引外敌屠戮同胞,践踏故土,但这并不意味着她所指出的那道不公本身,就不存在。”
他身体微微前倾,目光灼灼地看着萧玥:“殿下,你想做什么,就去做。无论是辅佐储君,还是想为这天下女子争一争应有的天地,臣都会站在您身边。但有一点,时机与方式至关重要。”
陈宁是个疯子,她选择了最决绝的一种方式,她撞得头破血流,也违背了那份初衷。但萧玥从来都与她不同,她有弘德帝的倾囊相授,有心心相印的郎婿支持。
萧玥望进他眼里,看到的是全然的维护和深深的担忧。他们之间,是青梅竹马的情谊,多年相知,自有默契。他懂她的抱负,她亦懂他的担忧。
“我知道。”她低声说,语气里带着一丝疲惫:无论是帮父皇处理政务,还是上战场,都是为玉郎谋储位,让我们姐弟能活命,可我从没想过女子也可以有另一番天地。”
她在宫中长大,所见所闻都是那四四方方的天,纵得帝王亲自教养,学的也不过是辅佐之道。陈宁的这番话倒是让她想起她第一次跟着父皇上朝的情景,她站在上首,接受着群臣叩拜,那时她还有些懵懂,并不懂得心中的滋味是什么,直到今日,她才明白,立于群山之巅是何等快意。
谢靖没有直接回答,只是道:“无论前路如何,我会一直在你身边。”
这句话他说过好多次,她也一直深信不疑。
萧玥看着他,心中似乎注入了一股暖流。她终于端起那碗汤,慢慢喝了下去。温热的汤水滑过喉咙,稍稍熨帖了那颗纷乱而沉重的心。
她将碗轻轻搁在桌上,眼神温柔地看着谢靖。
“我一直都知道。”从小到大,只要她回头,就一定能看见他的身影。
“噼啪。”烛火轻轻爆了一声,烛光在帐帘上摇曳着。
谢靖目光缱绻,也回望着她,看着她眼中跳跃的烛火,映着别样的光彩。
他的眼睛落在她的唇上,慢慢靠近,最后无比珍视地在她额上烙下一吻。
多年来,守护她已成了他的本能。
萧玥的心仿佛漏跳了一拍,红晕悄悄爬上耳尖。二人并非没有亲密接触,宫中那戏谑的一吻,强迫他牵自己的手,去烧敌军粮草前的拥抱,都是由她主导,但这一次是谢靖主动吻了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