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天谢地,不算太严重。”说着又取了针线将伤口缝合好。
帐内浓重的血腥气混合着烈酒与药草的味道,依旧令人窒息,但紧绷的气氛总算缓和了一些。血终于被止住了,萧玥如同被抽离了所有生气的木偶,只有微弱到几乎无法察觉的呼吸。
“去和谢校尉说,殿下这边暂且稳住了。”军医的声音嘶哑干涩,带着劫后余生的庆幸。他后背的冷汗早已浸透内衫,此刻才感到四肢像是灌了铅。
帐帘被轻轻掀开,谢靖的身影出现在门口。他显然已在外面站了许久,夜露浸湿了他的肩头,带着一身寒气,眉宇间俱是焦急。他一步步走到床前,脚步沉重。
萧玥毫无血色的脸,干裂泛灰的唇,肩胛处被厚厚布帛包裹却依旧隐隐透出血痕的伤口方才隔着帐帘听到的那声压抑到破碎的痛呼,此刻仿佛还在他耳边回荡,狠狠攥紧了他的心脏,几乎让他无法呼吸。
他停在榻边,高大的身影笼罩着一层阴影。那双平日里仿佛盛满星子的眼眸,此刻猩红得吓人。他只能死死攥紧拳头,手背上青筋虬结,肋下的伤口一阵阵发痛,他却浑然不觉,所有的心思都系在眼前之人身上。
军医小心翼翼地捧着箭镞,低声道:“谢校尉,箭已取出,伤口缝合完毕,血也止住了。万幸未伤及要害筋骨,只是失血过多,殿下身子骨本也强健”他顿了顿,声音更低了些,带着后怕,“眼下最要紧的是防高热,卑职这就去煎退热定神的汤药。”他不敢多看谢靖的脸色,捧着那支箭矢,躬身退了出去。帐内只剩下谢靖、昏迷的萧玥。
就在这时,郭老将军身边的副将匆匆而入。他目光扫过榻上人事不省的萧玥,对着谢靖抱拳,声音压得极低,带着沉重的敬意:“谢校尉!将军刚处理完山坳口战事,正在整肃城防,特命末将火速前来探视!殿下情形如何?”
谢靖的目光终于从萧玥脸上艰难地移开,转向副将,
“箭已取出,情况暂稳。但失血甚多,尚未苏醒。”他顿了顿,每一个字都像从胸腔里硬挤出来,“郭老将军可安好?将士们”
副将眼中悲色更浓:“将军无恙,只是肩伤崩裂,流血不少,已重新包扎。然然随将军出城接应的数百弟兄”他喉头滚动了一下,声音艰涩,“能站着回来的,不足半数。张五张五兄弟和殿后阻敌的几位好汉,都殉国了!”
他猛地低下头,肩膀微微颤抖。
谢靖闭上猩红的双眼,复又睁开,里面是深不见底的痛与恨。他哑声道:“知道了。请回禀将军,殿下有我守着。将军身系全局,务必保重!”
“末将明白!”副将再次抱拳,深深看了一眼榻上的萧玥,带着满腔的悲愤与敬意,转身大步离去。
帐内再次陷入沉寂。谢靖缓缓在榻边的矮凳上坐下,动作牵扯到肋下的伤口,他闷哼一声,眉头紧锁,却依旧固执地坐定。他没有再碰触萧玥,只是深深地凝视着她。
一名妇人端来了刚煎好的汤药,浓郁苦涩的药味弥漫开来。谢靖小心翼翼地接过药碗,用汤匙舀起一点,轻轻吹凉。他想将药汁喂入萧玥口中,但她牙关紧闭,药汁顺着嘴角流下。
“殿下长乐喝一点。”谢靖的声音低沉而轻柔,带着恳求,用干净的布巾小心拭去她嘴角的药渍。他再次尝试,用匙尖极其轻柔地撬开她一丝唇缝,缓缓将药汁滴入。昏迷中的萧玥似乎感到了不适,眉头微蹙,发出一声嘤咛。
谢靖的动作更加小心翼翼,他不再用汤匙,而是将药碗凑近自己唇边,含了一口温热的药汁,然后极其轻柔地俯身,以唇相就,将药汁一点一点地渡入她的口中。
药汁终于被喂下去小半碗。
时间缓慢流逝,谢靖如同一尊石像,守在榻边,目光未曾离开分毫。他听着她微弱却逐渐平稳下来的呼吸,感受着她冰凉的手在自己掌心下似乎有了一丝暖意。
不知过了多久,军医再次蹑手蹑脚地进来,为萧玥诊脉,又轻轻探了探她的额头,紧绷的神色终于松弛了一丝:“脉象虽虚浮,但已渐趋平稳,也未见高热之兆。殿下根基深厚,若能熬过今夜,当无大碍了。”他看向谢靖布满血丝却亮得惊人的眼睛,低声道:“谢校尉,您也需歇息片刻,您的伤”
“我无事。”谢靖的声音斩钉截铁,目光依旧停留在萧玥脸上。
军医看着谢靖肋下布带上洇开的血迹,嘴唇动了动,终究没再说什么,默默地退到一旁角落调制药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