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未明,寒风刺骨。前锋营校场火把通明,映照着肃立的精锐轻骑和躁动的战马。周遭沉寂,只有马匹的鼻息声和甲叶的轻碰声。所有人皆知此行九死一生。
萧玥一身银甲,长发束成利落马尾。腰间佩剑,端坐于马上。谢靖立于萧玥身侧稍后,脸上无悲无喜。他眼中血丝未退,紧握腰刀的手背青筋暴起。
萧玥回眸看向默然伫立于台上的弘德帝,他的眼里饱含担忧。
“长乐!”
萧玥看着他的父皇一步步朝他走来,她翻身下马,迎了上去,弘德帝一把将她揽入怀中。
“活着回来。”
一声低沉号角,铁流如离弦之箭冲出大营,卷起漫天烟尘。
萧玥率领的精骑在途中遇到了小股流寇,所幸是些不成气候的散兵游勇,终于在次日上午冲至凉州城下。眼前的景象远比斥候回报的更可怖。
城墙多处破损,巨大的缺口用木石、尸体甚至燃烧的车辆仓促堵塞,烟尘未散。城头梁军旗帜大多残破、折断,少数仍在飘扬的也沾满污血。四周弥漫着浓重的血腥、硝烟和焦煳味。
城下尸横遍野,梁军与铁勒士兵的尸体层层叠叠,残破的兵器和旗帜插在冻土上。尚未清理的攻城器械散落四周,无声诉说着战势的惨烈。
黑压压的铁勒骑兵在弓箭射程外列阵,人喧马嘶,气焰嚣张,正耀武扬威。
铁勒人哄笑、怪叫和用生硬汉话进行的污言秽语辱骂。
“城上的梁狗听着!你们的‘郭老虎’爪子都秃了,牙也掉光了!”
“什么名将!被我铁勒儿郎打得像乌龟缩在壳里!”
“老郭头!滚回你的长安城抱着孙儿等死吧!这沙场是雄鹰翱翔的地方,不是你这老鹞子该待的窝!”
“你们这些孬种!有胆出来,爷爷教你们什么叫打仗!”
“投降!开城献降!饶你们这群鼠辈一条狗命!”
城楼之上,郭老将军须发戟张,左肩裹着厚厚的渗血布带,被亲兵死死搀扶着才勉强站立。他听着城下不堪入耳的辱骂,胸膛剧烈起伏,几次欲拔剑喝令出战,都被身边同样带伤的副将和幕僚苦苦劝住:“老将军!不可啊!弟兄们刚退下来,伤亡太重!再出城只怕正中贼人下怀!”
萧玥一身征尘,甲胄上溅满泥点和暗褐色血渍,在谢靖和亲卫的簇拥下,疾步登上城楼。她第一眼便看到了摇摇欲坠的郭老将军,心中一痛,疾步上前:“老将军!您伤势如何?”
郭老将军看到萧玥和她身后高举的天子旌节,浑浊的老眼中满是难以置信:“殿下?您怎么来了?这太危险了!”
他挣扎着想行礼。
萧玥一把扶住他:“将军免礼!凉州危急,父皇特命我率前锋驰援!”
她目光扫过城下嚣张的铁勒大军,听着那刺耳的辱骂,秀眉紧蹙,眼中寒芒闪动。
城下的铁勒人也注意到了城头突然出现的这一小队“新鲜面孔”,尤其看到被众人簇拥、身形明显纤细的萧玥时,爆发出更加刺耳、充满狎昵与轻蔑的哄笑:“快看!梁狗没人了,派了个小娘子上城头!”
“哈哈哈!是给爷爷们送压寨夫人来了吗?”
“小娘子细皮嫩肉,经得起这风沙吗?快下来让哥哥们疼疼!”
“梁国男人都死绝了?要靠女人撑场面?果然是孬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