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帝王给予秦国公府最大的体恤和恩典。让谢靖这个仅存的儿子远离前线,保住性命,延续秦国公府的香火。
所有的目光,都聚焦在谢靖身上。
他是接受这保全性命和家族的恩典,返回长安?还是背负着兄长的血海深仇,继续留在这随时可能丧命的战场上?
谢靖的头颅猛地抬起,那双布满血丝的眼睛里似乎有熊熊火焰,直直地迎向御座上帝王深邃的目光。那眼神里,没有犹豫,没有退缩。
“多谢陛下好意,但末将不愿回京。国家兴亡,匹夫有责,末将出身将门,岂可庸庸碌碌,安享富贵!”
萧玥来时恰好听到了谢靖的肺腑之言,料想父皇必定是劝他回京。
这份恩典于旁人而言,怕是求之不得,可萧玥知道,他绝不会答应。谢靖从小就是和执拗的性子,认定的事绝不会改,更兼兄长的血海深仇,只会是不破楼兰终不还。
萧玥掀开御帐厚重的门帘,带着寒气大步闯入,单膝点地,干脆利落。
“儿臣参见父皇。”
她抬首,先是请罪:“儿臣擅闯军帐,惊扰圣驾,请父皇恕罪。”
弘德帝的目光在萧玥和谢靖的身上来回扫,并没有责问,问道:“你有何事?”
萧玥拱手道:“禀父皇,郭老将军年事已高,谢将军又战死沙场,凉州已然岌岌可危,大军虽已逼近,但辎重繁多,行动迟缓,少说也得七八日,儿臣请命,明日一早急行军赶赴凉州!”
她悄悄看了一眼身旁的谢靖:“阿晏同去。”
案上的烛火爆开,发出“噼啪”轻响。这突兀的声响,在寂静得几乎能听见心跳的御帐内,不啻于一声惊雷。
烛火猛地摇曳了一下,弘德帝讳莫如深,他搁在军报上的手指骤然收紧。
如今的凉州城外胡骑时不时的叫嚣、侵扰,城内守军缺衣少食,苦苦支撑,就连谢翊这般骁勇善战之辈都葬送在铁勒人手中。况且急行军赶赴凉州,这途中劳累不说,万一遇上敌袭,只怕有去无回
他猛地抬眼,如鹰隼般的目光死死钉在萧玥身上。他想厉声呵斥,想立刻驳回她的请求!她是金枝玉叶,不是身经百战的战士,如何吃得了这份苦,又怎能以身犯险?
摇曳的烛光将弘德帝的身影长长地投在帐壁上,他紧抿着嘴唇,胸膛剧烈起伏了几下,才勉强将那几乎脱口而出的“不准”压回喉咙深处。
萧玥垂眸,并未出声,就静静地等着,她知道,父皇一定会允准。谢翊战死,郭老将军不得不困守凉州,为了保住凉州城,无论如何都得派一支急行军,她对于战局或许没那么重要,但无论如何,她身为公主,代表的是皇室,稳定军心再好不过。
她赌的是帝王之心。
一个沙哑而沉重的字,终于从弘德帝口中吐出。
“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