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军在夺关!这里在救命!滚回去告诉姓周的,守不住,提头来见!”
传令兵被他的样子吓得一哆嗦,连滚爬爬地又往回跑。
李梵娘的心沉了下去。
东城马面墙是防御的薄弱点,一旦被突破,后果不堪设想。
杜仁绍此刻正在城外狼牙峪浴血奋战,试图夺回失地,切断狄人后援。
城内守军本就捉襟见肘,如今更是雪上加霜。
“医仙!”赵虎看到李梵娘,“您快进去!外面危险!”
李梵娘没有动,她的目光扫过营帐区。
这里临时安置着大量伤兵,哀鸿遍野。
有人挣扎着想爬起来去拿武器,却牵动伤口滚倒在地。
有人抱着头蜷缩着,发出压抑的哭泣,更多的则是麻木和绝望。
“我们…我们是不是要死了?”
“城破了…狄人杀进来,一个都活不了…”
“李医仙救得了张将军,救得了我们这么多人吗?”
窃窃私语如同毒蛇,在绝望里滋生。
李梵娘转身,几步走到营帐区中央一块稍高的石碾上。
她沾满血的衣裙在火光中格外刺眼。
“都给我听着!”
她的声音并不算特别大,却压过了周围的嘈杂声,瞬间吸引了所有伤兵的视线。
“我是李梵娘!代天子北巡!张掖将军的命,我刚刚从阎王爷手里抢回来了!”
她举起手中那枚御赐的金腰牌。
“杜仁绍将军,此刻正在城外狼牙峪,为你们,为这河西府数万百姓,拼死夺关!”
“他相信我们能守住!相信你们,河西府的兵,没死绝,就还有血性!”
她扫过一张张惊惶、绝望、迷茫的脸。
“你们怕什么?怕狄人的刀?你们身上的伤,哪一处不是在战场上和狄人拼命留下的?!”
“现在,刀还没砍到脖子上,自己就先垮了?!”
“看看你们身边!”她指向那些挣扎着想站起的伤员。
“他们还想拿起刀!你们这些还能喘气的,就甘心躺着等死?”
“等狄人冲进来,把我们像猪羊一样宰了?!把你们的妻儿老小都拖去当奴隶?!”
“守城!不是只有站在城墙上才算守城!保住张将军的命,让他能重新站起来带你们杀敌!”
“保住这里每一个兄弟的命,让他们伤好了还能拿起刀!这就是我们的战场!你们手里的家伙事,就是你们的刀枪!”“谁敢在这里扰乱军心,动摇士气,就是狄人的帮凶!按军法,立斩不赦!”
她的话如重锤,砸在每一个伤兵的心上。
火光映照着她的脸。
“他·娘的!李医仙说得对!”
一个断了手的汉子挣扎着抓起身边的药杵,狠狠砸在地上,
“老子还有一只手!狄狗敢进来,老子咬也咬死他几个!”
“对!不能怂!”
“守好伤兵营!让将军和张将军没有后顾之忧!”
“谁再敢说丧气话,老子先剁了他!”
伤兵们互相搀扶着坐起,握紧了身边能找到的任何东西,木棍、药杵、甚至石头。
李梵娘跳下石碾。
“赵统领,立刻组织人手,将轻伤能动弹的兄弟编队,协助守卫营区!重伤员集中看护!”
“所有军医、学徒,全力保障手术营帐安全!没有我的命令,任何人不得擅闯,干扰救治者,杀!”
“是!”
李梵娘转身,快步走回手术营帐。
帐内,学徒进行到最后的缝合。
张掖的脸色依旧灰败,但胸膛已经有了微弱的起伏。
目光落在张掖脸上,视线下移,扫过他敞开的衣襟内侧有一个被血浸透的鼓起。
方才手术紧急,未曾留意。
九皇子密信中提到的河西府库贪腐…张掖作为守将,是否是个突破口?
帐外,狄人进攻的号角再次响起。
城破,似乎只在旦夕之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