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光微熹,薄薄的灰蓝色笼罩着京城。
李梵娘一夜未眠。
空荡的东厢房里,只有一张临时铺了厚褥子的木榻。
她裹着张贵不知从哪里翻出来的一条半旧棉被,听着窗外风过屋檐的呜咽,思绪纷乱如麻。
玉蝉的微凉似乎一直留在指尖,杜仁绍那张脸和春儿惊恐的眼神反复交织。
天刚蒙蒙亮,她便起身了。
用昨夜剩下的冷水简单洗漱,换上包袱里洗得发白的粗布衣裙。
镜子里的人影面色苍白,眼下带着淡淡的青影,但眼神却沉静锐利。
推开房门,张贵早已候在院中,手里提着一个冒着热气的食盒。
“夫人您起了?小人估摸着时辰,让巷口早点铺子送了热粥和包子来,您先垫垫肚子?”
“有心了。”李梵娘点点头。她确实饿了。
清粥小菜,简单却熨帖。
吃完后,李梵娘对张贵吩咐。
“张管事,我要出城一趟,接我女儿。宅子这边,劳烦你继续照看,尽快将日常所需之物置办齐整,尤其是卧房和厨房。”
她指了指装着黄金的箱笼。
“银子先从箱子里取用。”
“夫人放心!小人一定办妥!”张贵连忙应下,心中暗喜,这位夫人行事爽利,又肯放权,看来是个好伺候的主子。
李梵娘没有动那辆宫中的马车,太过招摇。
她让张贵去巷口雇了一辆普通的青布骡车。
车窗外,是人间烟火。
挑着担子赶早市的菜贩,热气腾腾的早点摊子,打着哈欠开门的商铺伙计,步履匆匆的行人
让她紧绷的神经一点点松弛下来。
她现在只想尽快见到春儿。
那个会依赖和担忧看着她的孩子,是她在这陌生世界最真实的温暖。
至于杜仁绍她攥紧了袖中那枚小小的玉蝉,她眼神微黯。
等接回春儿,再作打算吧。
骡车驶出城门,往乔家村走。
冬日的田野空旷萧索,远处的村庄在薄雾中显出模糊的轮廓。
李梵娘深吸一口气,仿佛要把胸中的浊气全部吐出。
当骡车终于拐进乔家村那条熟悉的土路时,村口那棵歪脖子老槐树下,已经聚集了不少人。
显然,李梵娘被宫里太监带走一夜未归的消息,早已在小小的乔家村掀起了不小的浪花。
“回来了!是李大夫!李大夫回来了!”
眼尖的张大娘第一个看见骡车,激动地喊了起来。
人群瞬间骚动起来。
乔七婶、乔大柱、村长、还有许多受过李梵娘恩惠的村民,都呼啦啦围了上来,脸上写满了担忧和后怕。
“梵娘!你可算回来了!”
张大娘挤到最前面,一把抓住刚下车的李梵娘的手,上下打量着,声音都带了哭腔。
“昨儿那阵仗可吓死人了!那些当兵的凶神恶煞的你没事吧?没吃苦头吧?宫里…宫里没为难你吧?”
“梵娘,你脸色看着不太好…”乔七婶也挤过来,满脸关切。
“没事,让大家担心了。”
李梵娘心头微暖,脸上露出笑容。
“是给宫里的贵人瞧病,耽搁了些时辰。”她轻描淡写地带过差点儿死在宫里的过程。
“阿弥陀佛!菩萨保佑!”张大娘拍着胸口,念着佛号。
“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