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缓步上前,伸手翻开杜兰香的眼皮,指尖搭上她的手腕。
片刻后,在牛氏、闻讯赶来的杜家人和挤在门外的村民的目光中,平静宣告她的死亡。
“心胆俱裂,油尽灯枯。”
“把她葬在村西山背的乱石岗,三丈之内莫种草木,以厌胜之术压之,可免‘煞气’回冲惊扰生人。”
她淡淡补充,给“活煞星”的结局画上一个无法让人辩驳的结尾。
牛氏再也承受不住,发出一声尖嚎,一头撞向房柱。
被旁边人死死拉住,人也瘫软昏厥。
杜家院里的哭丧断断续续,将整个村子压得有些沉闷。
可这沉闷,却压不住村东头的生气。
刚刷了的土院墙白得晃眼。
院子里人声鼎沸。
“三柱叔!榔头借我使使!”
“王婶子!盐罐子递一下!”
“哎!这土灶台还得再烧两把火,锅气才旺!”
村汉们扛着新砍的木料垒在墙根下,女人们围着几个临时搭的土灶台忙得脚不沾地。
张大娘系着围裙,汗珠顺着鼻尖往下滴,扯着嗓门指挥。
“大锅这边!白菜粉条再拨拉拨拉!那边几个半大小子,再去捡点干柴火!柴火不够烧!”
乔家村民自发来给李梵娘帮忙。
庆的是杜兰香那个“活煞星”昨夜遭了天谴,终于入了土。
喜的是大家伙儿打心眼里认可的“李大夫”,在这村里落了根,扎了窝。
还救下卫统领、老王头、乔七婶三条人命!
李梵娘倚在门框边,身上裹着乔七婶硬给她穿的旧夹袄。
她脸色依旧苍白,眉右手没好透,只能垂在身侧。
可那双眼睛,比往日多了温润。
她看着院子里忙碌的人们。
有帮着盘新灶台的,有抬着新打的榆木案板进来的,有在墙角砌药圃边沿的
此刻他们脸上都是纯粹的善意。
春儿扒着她的腿。
“娘?”春儿指了指院子里搬着大石臼走过的乔铁锤,又指了指她垂着的手。
李梵娘怔了一下,才明白春儿是怕那个叔叔撞到她娘受伤的胳膊。
她弯腰揉了揉春儿的发顶,“娘没事。”
“丫头!”
张大娘端着一大碗金黄油亮的粉蒸肉过来,香气扑鼻。
“尝尝!婶子特意给你蒸的!你身子虚,得补!快趁热吃!还有这参鸡汤!小火煨了一宿!”
汤汁清亮,漂着点油星,下面是土鸡块和几片参片、黄芪、枸杞。
张大娘把碗塞进她手里。
旁边几个嫂子七嘴八舌地招呼。
“都别围着李大夫!”
村长身后跟着两个本家后生,抬着一个箱子。
“李大夫身子弱,让她坐着歇息!”
那箱子用料子都是极好的,里面有很多大小格子,可以放不同的药物。
格子里还铺着软布防潮。
“李大夫,这药匣子是大伙儿一片心意!”
村长指着箱子。
“知道您要开诊看病,没个趁手的家伙不行!木头用的全是老乔从山里刚寻的油松料,防虫!那几块樟木板,是七公家的私藏,特地刨平了,嵌在这匣子顶底下和隔层里,防蛀防霉,气味还好闻!”
李梵娘望着药匣子,心脏被填满,堵得发酸。
医者仁心,换来的是一片赤诚。
“大家的心意”她喉咙发紧,声音有些哽住。
“梵娘铭记在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