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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年后。
她巡视新落成的康复中心,在儿童艺术廊一角,看见一幅裱框的旧画。
画上是高大的男人牵着小女孩,笔触稚嫩,背面歪扭的字迹:
“川逸和小舒”。
她指尖一颤。
陪同的卡尔森低声说:“先生当年私下吩咐保留所有您的东西,这幅画是他亲自收起来的。”
望舒沉默。
她想起那只被藏在身后的陶瓷杯,他摩挲杯柄时走神的眼。
原来他不是没有心。
只是那一点真心,给得太迟,藏得太深,深到她自己都从未看清。
但撼动只一瞬。
她平静地移开目光:“撤掉吧。这里是给孩子的地方,不该放这些。”
“是。”卡尔森无声叹息。
她继续以“闵川逸”的名义捐建医院、学校、心理援助中心。
世人赞他浪子回头,慈悲赎罪。
只有她知道,这是讽刺,也是告别。
又一日,她例行清点一批捐赠物时,在一个旧箱底发现一本蒙尘的笔记。
是闵川逸的。
鬼使神差,她翻开。
冷硬的字迹,记录的却是她。
“小舒今日笑了,因为吃到糖糕,下次让厨师再做。”
“她手腕旧伤疼了,该死的是我。”
最后一页,日期是她离开前夕。
只有一行字,力透纸背,纠缠着绝望与禁忌的爱欲:
“想折断她的翅膀,让她只属于我,又恨自己,连爱她都只会用伤害表达。”
望舒指尖一颤,笔记本掉落。
他并非全然无心。
那些暴戾下,藏着无法见光的、扭曲的爱。
但太晚了。
伤口结痂,人已不在。
她合上本子,锁进抽屉,如同锁上那段过往。
心湖微澜,终归平静。
她更专注于事业。
薛莫琛始终在一旁。
递资料,挡酒,在她累极时递上一杯温水。
无声,却可靠。
每当出席慈善晚宴,薛莫总是会琛揽住她肩膀,给于她背后的力量。
回去车上,她轻声道:“谢谢。”
薛莫琛看着前方:“不用谢,我只是在等。”
“等什么?”
“等你回头,看见我一直在这里。”
车内安静,只剩心跳。
望舒看向窗外。
流光溢彩的城市,终于不再冰冷。
雨夜,他撑伞等在基金会门外。
“都处理好了?”他问。
“嗯。”她点头,眉眼倦淡。
他伸手,拂去她肩上一片落花:“累了就休息,我在。”
没有追问,没有煽情。
只是在她踉跄时伸手,在她沉默时陪伴。
她忽然抬头:“薛医生,你从不问我后不后悔。”
薛莫琛笑了笑:“你需要的是向前走,不是回头看。”
他摊开掌心,是一枚项链。
和当年闵川逸送她的那条全然不同。
“我重新做了一个。”他声音很轻,“不是替换,是新的开始。”
望舒没有接。
她看着远处暮色中奔跑的孩子,忽然问:“你觉得原谅是什么?”
薛莫琛收起项链,目光沉静。
“原谅不是忘记,是选择不再让过去困住自己。”
他看向她:“你不需要原谅谁,你只需要放过自己。”
晚风拂过,她黑发微扬。
许久,她极轻地弯了弯嘴角。
“走吧。”她说,“该回去了。”
薛莫琛点头,自然地将伞倾向她一侧。
二人身影渐行渐远,没入江南烟雨。
像一幅水墨,终于洇开了结局。
她轻轻地,将头靠在他肩上。
薛莫琛身体一僵,随即放松下来。
嘴角,缓缓扬起。
岁月静好,莫不如此。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