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3
年的夏末,江城的雨像是被捅破的天,连绵不绝下了整整半个月。
空气里弥漫着挥之不去的潮气,墙角的霉斑在墙面上爬得肆无忌惮,连惠民建材市场后院那棵老梧桐树的叶子,都耷拉着没了精神,沾满了水泥灰和雨水混合的污垢。晚上十点,市场里的商户大多已经关门,只剩下零星几家店铺还亮着灯,门口堆着没来得及收拾的建材废料,在雨水中泡得发胀。
林羽拖着灌了铅似的双腿,从
“张记建材”
的后门走出来。他身上那件洗得发白的蓝色工装,原本是建材市场统一发放的,可穿了两年,袖口和领口都磨出了毛边,裤腿膝盖处还打了个补丁
——
那是上个月搬钢筋时被勾破的,他自己用针线缝补的,针脚歪歪扭扭,像条爬不动的虫子。此刻,这件工装沾满了水泥灰和铁锈,裤脚还在滴滴答答地淌着水,冰冷的雨水顺着裤管钻进袜子,裹着脚踝的凉意,像无数根细针,密密麻麻地扎在皮肤上,又麻又疼。
他低头看了看自己的鞋子,那是一双早已看不出原本颜色的帆布鞋,鞋底磨得薄如纸片,右脚的鞋头还裂了个口子,雨水正从裂口往里灌,每走一步,都能感觉到鞋底与地面摩擦的涩意,还有雨水在鞋里晃荡的冰凉。这双鞋是他去年在旧货市场花二十块钱买的,原本以为能穿到冬天,可没想到才半年,就已经破得不成样子。
“林羽!等会儿再走!”
身后传来建材店老板张胖子的喊声,那声音裹着浓重的烟草味和油腻的饭菜味,像一团湿抹布,糊在林羽的耳朵上,让他原本就沉重的脚步,又沉了几分。他停下脚步,缓缓转过身,腰部传来一阵酸痛
——
今天从早上七点到晚上十点,他搬了整整十五车瓷砖,卸了八吨水泥,腰早就累得直不起来了。他脸上挤出一个略显僵硬的笑容,试图让自己看起来不那么狼狈:“张哥,还有事吗?”
张胖子晃着圆滚滚的肚子走过来,肚子上的肥肉随着脚步一颤一颤的,像是揣了个皮球。他穿着一件花格子衬衫,领口的扣子解开两颗,露出油腻的脖子,手里捏着几张皱巴巴的钞票,指缝里还夹着半截没抽完的烟,烟灰时不时掉落在地上,在雨水中迅速熄灭。他的眼神里带着毫不掩饰的嫌弃,像是在看一件不值钱的垃圾,把钱往林羽手里一塞,声音压得很低,却足够让周围几个正在收拾工具的工友听见:“这是这个月的工资,1800,你点点。”
林羽的手指触到钞票的瞬间,像是被冰锥扎了一下,猛地缩回手,又很快伸过去接住。钞票上还带着张胖子手心的油腻和烟草味,湿乎乎的,贴在他的手心里,让他觉得一阵恶心。他明明这个月全勤,没有一天迟到早退,每天从早上七点干到晚上十点,除了搬建材、卸货车,还帮张胖子打扫仓库、整理账本,甚至在张胖子儿子生病时,替他守了一夜店铺。按之前两人说好的,工资应该是
2500,可现在却少了
700。他攥着那几张钞票,指节因为用力而微微泛白,指腹的茧子蹭过钞票上的纹路,心里像被什么东西揪了一下,疼得他喘不过气。他犹豫了几秒,还是忍不住问:“张哥,不是说好了这个月工资
2500
吗?怎么少了
700……”
“少了?”
张胖子眼睛一瞪,声音陡然拔高,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你还好意思问?前天搬瓷砖的时候,你打碎了一箱,那箱瓷砖进价就
500,我没让你全赔就不错了!还有昨天,给
302
的客户送水泥,你晚了十分钟,客户投诉到市场管理处,我又被罚了
200!这
700
扣得还冤?你要是觉得冤,那这
1800
你也别要了,直接滚蛋!”
林羽愣住了,嘴唇动了动,想说什么,却又把话咽了回去。他清楚地记得,前天打碎瓷砖根本不是他的错
——
当时他正踩着梯子往货架上放瓷砖,货架突然松动,上面的瓷砖自己滑下来,砸在了他手里的箱子上,才导致一箱瓷砖碎裂。当时张胖子就在旁边清点货物,看得清清楚楚,可他却一句话没说,现在反而把责任推到他身上。还有昨天送水泥晚了,是因为半路上电动车爆胎,他推着车跑了三公里才到客户家,客户当时不仅没生气,还递给他一瓶水,说
“辛苦了,晚一点没关系”。可这些话到了嘴边,他又咽了回去
——
他知道,跟张胖子争这些没用。在这个建材市场里,他就是最底层的蝼蚁,没有背景,没有钱,没人会听他的辩解,更没人会替他说话。
“我知道了,张哥。”
林羽低下头,把钞票小心翼翼地叠好,塞进贴身的口袋里。那口袋里还装着他这个月仅剩的
36
块
5
毛钱零钱,是他省吃俭用攒下来的
——
每天早上只吃两个馒头,中午在市场门口的小吃摊买一碗最便宜的面条,晚上有时候甚至不吃饭,就为了能多攒点钱。可就算这样,加上这
1800
块,总共也只有
1836
块
5
毛钱,交完
800
块的房租,剩下的
1036
块
5
毛钱,要支撑他一个月的生活费,还要买日用品,根本不够。
周围的工友们假装收拾东西,眼角的余光却都瞟着这边,像一群等着看好戏的乌鸦。一个叫李老三的工友,一边擦着手里的扳手,一边嘴角挂着幸灾乐祸的笑,小声跟旁边的人嘀咕:“我早就说了,林羽就是个软柿子,不捏他捏谁?张胖子扣他工资,他连屁都不敢放一个。”
另一个叫王强的工友,则是麻木地移开目光,继续收拾自己的工具
——
他以前也被张胖子克扣过工资,还跟张胖子吵了一架,结果第二天就被张胖子找借口辞退了,在建材市场待不下去,只能去别的地方找活干。林羽早就习惯了这种眼神,习惯了这种议论
——
自从三年前被林家赶出来,他就尝遍了这种冷眼,这种嘲笑,这种麻木。
林家,江城有名的富商家族,在江城的地产、餐饮、娱乐等多个行业都有布局,家大业大,是江城人人羡慕的豪门。曾经,林羽也是这个家族的一份子,是林家老三林建军的独子,过着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日子。他还记得小时候,家里住在江城最豪华的别墅区,有宽敞的院子,有专门的司机和保姆,每次他过生日,父亲都会给他买最新的玩具和最贵的蛋糕,爷爷也会笑着摸他的头,说
“我们家小羽以后要继承林家的家业”。
他的父亲林建军,是林家老三,为人正直,做事踏实,原本在家族企业里分管地产板块,凭借着出色的能力,把地产板块打理得井井有条,每年为林家创造不少利润,日子过得顺风顺水。林羽
18
岁那年,考上了江城最好的高中,父亲还特意带他去国外旅游,庆祝他考上理想的学校。那时候的林羽,以为自己的人生会一直这样顺利下去,毕业、上大学、进入家族企业,和父亲一样,为林家的发展出一份力。
可命运却跟他开了一个天大的玩笑。就在他高中开学后的第一个月,父亲突然被指控挪用公款,金额高达
3000
万,证据
“确凿”——
有银行转账记录,有伪造的工程合同,还有几个
“证人”
的证词。父亲被警察带走的那天,林羽正在学校上课,接到母亲的电话时,他还以为是母亲在跟他开玩笑。等他赶到家里,看到家里一片狼藉,母亲坐在沙发上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爷爷脸色铁青地坐在旁边,他才知道,这一切都是真的。
父亲不仅被开除出家族企业,还被判了五年刑。母亲受不了这个打击,原本就不好的身体越来越差,每天以泪洗面,不到半年就因为抑郁成疾,撒手人寰。而他这个
“罪人之子”,也被爷爷亲手赶出了林家大门。那天,爷爷坐在客厅的主位上,手里拿着一根拐杖,脸色冰冷得像一块石头,看着他的眼神里没有一丝亲情,只有厌恶和冷漠:“从今往后,你不再是林家人,林家的一切,都跟你没关系。你父亲犯了错,你就该承受后果,别再想着攀附林家!”
林羽当时跪在地上,一遍遍地解释,说父亲是被冤枉的,说那些证据都是假的,可爷爷根本不听,只是让管家把他的东西扔出门外,把他赶出了别墅。他漫无目的地走在大街上,看着曾经熟悉的家离自己越来越远,心里像被刀割一样疼。
后来,林羽通过父亲以前的一个老部下,才知道父亲是被二叔林国栋陷害的。二叔林国栋,是林家老二,为人阴险狡诈,一直觊觎地产板块的权力,早就想把父亲拉下马,自己取而代之。他故意伪造了银行转账记录和工程合同,买通了几个员工做
“证人”,还在爷爷面前说父亲的坏话,说父亲
“私吞公款,想自立门户”,爷爷原本就偏心二叔,加上被愤怒冲昏了头脑,根本不听父亲的辩解,直接把父亲送进了监狱。
知道真相后,林羽去找过爷爷,想让爷爷为父亲平反,可爷爷却只说他是
“为了攀附家族编造谎言”,还让保安把他赶走;他去找过二叔林国栋,想跟他对质,可二叔只轻蔑地笑了笑,从钱包里拿出几百块钱,扔在他面前,像打发乞丐一样,让他
“别再像条疯狗一样缠着林家,拿着这些钱,赶紧滚远点”。
从那以后,林羽就成了江城的流浪者。他没有地方住,只能睡在桥洞下,盖着捡来的破被子,听着桥上汽车驶过的声音,度过一个又一个寒冷的夜晚;他没有钱吃饭,只能去垃圾桶里捡别人剩下的食物,有时候运气好,能捡到一些还没变质的馒头或面包,运气不好,就只能饿肚子;他没有衣服穿,只能捡别人扔掉的旧衣服,洗干净后将就着穿。有一次,他在垃圾桶里捡食物时,被几个小混混欺负,不仅被抢走了手里的馒头,还被打得鼻青脸肿,躺在地上动弹不得。那时候的他,觉得自己就像一只被全世界抛弃的蝼蚁,随时都可能被人踩死。
后来,他在一个偶然的机会下,听说惠民建材市场在招搬运工,虽然工作累、工资低,但至少能有个地方吃饭、睡觉。他抱着试一试的心态,找到了张胖子,张胖子看他身材还算结实,能干活,就把他留了下来。他租住在城市边缘的城中村,一间不足十平米的小出租屋,每月租金
800
块。那间出租屋,低矮、潮湿,墙壁上布满了霉斑,窗户正对着隔壁的厕所,一到夏天就臭烘烘的,苍蝇蚊子到处飞。屋子里只有一张破旧的木板床,床板中间已经凹陷下去,睡在上面硌得人骨头疼;还有一个掉漆的衣柜,是上一个租客留下的,柜门早就坏了,只能用一根绳子拴着。可就算是这样的地方,他也很珍惜
——
这是他在这座城市里,唯一的落脚点。
林羽裹紧了身上的工装,试图抵御刺骨的寒意,然后转身走进雨里。雨比刚才更大了,豆大的雨点砸在脸上,冰凉刺骨,像无数根小针在扎他的皮肤。他没有伞,只能低着头,沿着路边的屋檐慢慢走。路上的行人们撑着伞匆匆而过,他们穿着干净整洁的衣服,脸上带着或疲惫或轻松的表情,没有人注意到这个浑身湿透、狼狈不堪的年轻人。偶尔有汽车驶过,溅起的泥水打在他的裤腿上,留下一道道肮脏的印记,可他连停下来擦一擦的力气都没有
——
他太累了,累得连抬手的力气都快没了。
他路过一家便利店,透过玻璃门,看到里面温暖的灯光,看到货架上摆满了各种各样的食物和饮料,肚子忍不住咕咕叫了起来。他摸了摸口袋里的钱,犹豫了一下,还是没有进去
——
他知道,自己不能乱花钱,每一分钱都要省下来交房租、买必需品。他咽了咽口水,继续往前走。
走到一个十字路口时,林羽突然听到旁边的小巷里传来一阵急促的呼救声:“放开我!你们别过来!救命啊!”
那是一个女人的声音,带着恐惧和慌乱,在雨夜中显得格外清晰,像一根尖锐的针,刺破了雨夜的寂静。林羽犹豫了一下
——
他现在自身难保,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要是因为管闲事再惹上麻烦,丢了工作,那他就真的没活路了。可那呼救声越来越近,还夹杂着男人的哄笑声和粗鲁的咒骂声,他的脚步还是不由自主地停了下来。
他顺着声音的方向望去,只见小巷深处,三个染着五颜六色头发的混混正围着一个女孩。那是一条狭窄的小巷,两边是高高的围墙,墙上布满了涂鸦,巷子里没有路灯,只有远处路灯透过来的微弱光线,勉强能看清里面的情况。女孩穿着一件白色的连衣裙,裙子已经被雨水湿透,紧紧地贴在身上,勾勒出她纤细的身材。她的头发也湿透了,凌乱地贴在脸上,遮住了她的大部分表情,但能看到她紧紧咬着嘴唇,眼神里满是恐惧和倔强。她手里紧紧攥着一个黑色的笔记本电脑包,双臂抱在怀里,像抱着一件稀世珍宝,正不停地往后退,试图躲开混混们的围堵。
“小美女,别跑啊!”
一个染着黄色头发的混混,嘴里叼着一根烟,笑着上前,脚步轻浮,眼神里满是不怀好意,“你看你,浑身都湿透了,多冷啊。把包给我们,我们就放你走,还能送你回家,怎么样?”
“不行!这包里的东西对我很重要,你们不能拿!”
女孩把包抱得更紧了,声音因为恐惧而有些颤抖,但眼神里却依旧带着倔强,“你们再过来,我就报警了!”
“报警?”
另一个染着绿色头发的混混嗤笑一声,声音里满是不屑,“你以为这地方有监控吗?就算你报警,等警察来,我们早就把你这宝贝电脑里的东西弄到手,走得无影无踪了!我劝你识相点,乖乖把包交出来,免得受皮肉之苦!”
说着,三个混混就一起上前,朝着女孩围了过去。黄头发的混混伸手就要去抢女孩手里的电脑包,女孩拼命躲闪,可她毕竟是个女生,力气根本比不上三个身强力壮的男人。很快,黄头发的混混就抓住了电脑包的带子,两人拉扯起来,女孩的力气不如混混大,被他猛地一拽,摔倒在地上。电脑包也被黄头发的混混抢了过去,他得意地笑了笑,打开包看了看里面的笔记本电脑,吹了声口哨:“哟,还是最新款的笔记本,这下发财了!”
“不要!那里面有我的研究数据,不能给你们!”
女孩急得眼泪都掉了下来,挣扎着想要爬起来,去抢回电脑包,却被绿头发的混混按住了肩膀,动弹不得。绿头发的混混用力按住她,脸上露出狰狞的笑容:“小美女,别费劲了,乖乖听话,说不定我们还能对你好点。要是再反抗,可就别怪我们不客气了!”
林羽站在巷口,拳头紧紧攥着,指甲深深嵌进掌心,传来一阵刺痛。他看着女孩无助的样子,看着混混们嚣张的嘴脸,心里像被什么东西点燃了一样,怒火熊熊燃烧。他想起了三年前自己被赶出林家时的无助,想起了母亲去世时自己连丧葬费都凑不齐的窘迫,想起了这些年受过的所有冷眼和欺凌,想起了那些人对他的嘲笑和侮辱。如果现在他不管不顾地走掉,那他跟那些欺负过他的人,跟张胖子,跟林国栋,又有什么区别?他不能走,他必须管!
“住手!”
林羽大吼一声,声音在雨夜中回荡,带着他积压了三年的愤怒和不甘。他冲进了小巷,脚步因为愤怒而变得格外有力,溅起的泥水四处飞溅。三个混混被突然出现的林羽吓了一跳,黄头发的混混转头看向他,上下打量了一番,见他穿着破旧的工装,浑身湿透,脸上还沾着水泥灰,看起来狼狈不堪,顿时露出了轻蔑的笑容:“哪来的叫花子?敢管老子的事?我看你是活腻了吧!赶紧滚,不然连你一起打!”
林羽没有说话,只是一步步朝着他们走去。他的眼神里充满了怒火,像一头被激怒的狮子。他虽然干的是体力活,但这三年来搬砖、卸货车、扛钢筋,也练出了一身力气,手臂上的肌肉线条虽然不明显,但充满了爆发力。他知道自己打不过三个人,但他不能眼睁睁看着女孩被欺负,不能看着混混们抢走女孩重要的研究数据。
“哟,还挺横!看来不给你点颜色看看,你不知道老子的厉害!”
黄头发的混混放下电脑包,挥着拳头就朝林羽冲了过来。他的拳头带着风声,朝着林羽的脸砸去。林羽往旁边一闪,躲开了他的拳头,同时伸出脚,对着黄头发混混的小腿狠狠地踹了过去。黄头发的混混没料到林羽会反击,被踹得踉跄了一下,差点摔倒。他稳住身体,愤怒地骂道:“你他妈敢踹我!看我不打死你!”
黄头发的混混再次冲了过来,这次他的动作更狠,拳头朝着林羽的胸口砸去。林羽没有躲闪,而是迎着他的拳头冲了上去,用肩膀狠狠地撞在他的胸口上。黄头发的混混被撞得后退了几步,捂着胸口,疼得龇牙咧嘴。
另外两个混混见状,也立刻冲了上来。绿头发的混混松开女孩,从旁边捡起一根木棍,朝着林羽的后背砸去;另一个染着红色头发的混混,则绕到林羽的侧面,想要偷袭他。林羽注意到了绿头发混混的动作,赶紧往旁边一闪,木棍砸在了地上,发出
“砰”
的一声巨响,溅起一片泥水。红头发的混混趁机一拳砸在林羽的脸上,林羽的脸颊顿时传来一阵剧痛,嘴角很快就肿了起来,流出了血丝。
林羽没有退缩,他咬紧牙关,忍着疼痛,转身一拳砸在红头发混混的肚子上。红头发的混混疼得弯下腰,林羽趁机又是一拳,砸在他的脸上,把他打倒在地。绿头发的混混见红头发的混混被打倒,拿着木棍再次朝着林羽砸来,林羽这次没有躲闪,而是伸出手,抓住了木棍的一端,两人拉扯起来。林羽的力气比绿头发的混混大,他猛地一拽,把木棍抢了过来,然后朝着绿头发混混的腿上砸去。绿头发的混混疼得大叫一声,摔倒在地上。
黄头发的混混看到两个同伙都被打倒,心里有些害怕,但还是硬着头皮冲了上来。林羽拿着木棍,朝着他的方向挥舞了一下,黄头发的混混吓得赶紧后退。林羽趁机朝着他的腿上踹了一脚,黄头发的混混也摔倒在地上。
女孩坐在地上,看着林羽为了保护自己跟三个混混拼命,眼眶瞬间就红了。她刚才被绿头发的混混按住,动弹不得,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林羽被打,心里充满了愧疚和着急。现在看到林羽把三个混混都打倒在地,她赶紧从地上爬起来,捡起掉在旁边的一块砖头,走到黄头发混混的旁边,对着他的后背砸了过去。
“啊!”
黄头发的混混惨叫一声,疼得在地上打滚。
林羽看到女孩动手,担心她会受伤,赶紧拉住她的手,大喊一声:“快跑!”
两人沿着小巷往外跑,身后传来三个混混的怒骂声和惨叫声,但他们已经顾不上了。他们跑得很快,雨水打在脸上,视线有些模糊,但他们不敢停下脚步,生怕被混混们追上。一直跑出小巷,跑到人多的大街上,看到来往的行人和车辆,两人才停下来,扶着路边的树干大口喘气。
林羽的脸上青一块紫一块,嘴角还在流血,身上的工装被扯破了好几个口子,沾满了泥水和血迹,看起来狼狈极了。他的胸口因为剧烈运动而起伏不定,每呼吸一次,都能感觉到伤口传来的刺痛。他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手心被指甲掐出了几道血痕,还沾着泥水和铁锈。
女孩看着林羽的样子,心里充满了愧疚和感激,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样掉了下来,声音带着哭腔说:“对不起,对不起,都是因为我,你才受伤的……
要是我没有走这条小巷,要是我早点回家,你就不会受伤了……”
林羽擦了擦嘴角的血,摇了摇头,努力挤出一个笑容,想要让女孩放心:“没事,一点小伤而已,过几天就好了。你没事吧?他们没伤到你吧?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女孩摇了摇头,她除了刚才摔倒时蹭破了一点皮,没有其他大碍。她认真地看着林羽,眼神里充满了感激和敬佩,说:“我没事,谢谢你救了我。我叫苏瑶,是江城人工智能研究院的研究员。你呢?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林羽。”
林羽回答道,他的声音有些沙哑,可能是刚才大喊大叫导致的。
苏瑶看了看林羽身上的伤,又看了看他手里攥着的、刚才跑的时候从混混手里抢回来的电脑包,眼神里满是感激:“林羽,今天真的太谢谢你了。这包里的笔记本电脑里,有我这三年来的研究数据,是关于人工智能在智能家居领域应用的核心算法。要是被他们抢走了,我这么多年的心血就白费了,这个项目也可能就此终止。你不仅救了我,还救了我的研究项目。”
林羽笑了笑,把电脑包递给苏瑶,他的手指因为用力而有些僵硬:“没事就好,东西没丢就好。你一个女孩子,晚上一个人走这么偏僻的小巷太危险了,以后尽量早点回家,或者走人多的路。”
苏瑶接过电脑包,紧紧抱在怀里,像是抱着一件稀世珍宝。她看着林羽身上的伤,心里很过意不去,说:“林羽,你身上伤得这么重,我带你去医院看看吧?医药费我来付,你别担心。还有,为了感谢你救了我,我请你吃饭吧,就当是我的一点心意。”
林羽摇了摇头,他现在浑身是伤,只想赶紧回到那个小出租屋,找块布擦一擦伤口,然后好好睡一觉
——
明天还要早起去建材市场上班,要是迟到了,张胖子又要扣他工资了。而且,他跟苏瑶根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苏瑶是江城人工智能研究院的研究员,是高学历的人才,而他只是一个底层的搬运工,他不想让苏瑶看到自己更狼狈的样子。
“不用了,举手之劳而已,不用这么麻烦。”
林羽说,“我明天还要上班,得早点回去休息,就不跟你吃饭了。你也早点回家吧,晚上不安全。”
说完,林羽就准备转身离开。
“等等!”
苏瑶叫住了林羽,从包里拿出一张名片,递给他。那张名片是白色的,上面印着黑色的字体,看起来简洁而专业。“这是我的名片,上面有我的电话和地址。你今天为了救我受了伤,我必须得补偿你。你要是有什么需要帮忙的,或者伤口有什么不舒服的,随时给我打电话。就算你不想去医院,我也可以给你送点药过去。”
林羽接过名片,上面印着
“苏瑶
江城人工智能研究院研究员”
的字样,还有一串电话号码和一个详细的地址
——
江城科技园区
A
座
12
楼。他心里愣了一下
——
江城人工智能研究院,那可是江城有名的科研机构,里面的研究人员都是国内外知名大学毕业的高材生,研究的都是最前沿的科技项目,跟他这种底层打工仔,简直是两个世界的人。
他把名片放进贴身的口袋里,小心翼翼地收好,生怕把它弄坏了。然后摇了摇头说:“真的不用了,我没事的。时间不早了,我先走了,你也早点回家吧。”
不等苏瑶再说什么,林羽就转身走进了雨里。他的背影在昏黄的路灯下显得格外单薄,雨水打在他的身上,把他的衣服淋得更湿了,却又带着一种莫名的坚定。苏瑶站在原地,看着林羽渐渐消失在雨幕中的背影,握紧了手里的电脑包,心里暗暗下定了决心
——
这个叫林羽的年轻人,善良、勇敢,虽然生活过得很艰难,但却有着一颗正义的心。她一定要好好报答他,不能让他白白受伤。
林羽回到出租屋时,已经快十一点了。他打开那扇破旧的木门,一股潮湿的霉味扑面而来,夹杂着隔壁厕所的臭味,让他忍不住皱了皱眉头。他没有开灯,借着窗外透进来的微弱光线,摸索着走到床边坐下。房间里太暗了,他甚至能看到空气中漂浮的灰尘,在微弱的光线中缓缓移动。
他从口袋里拿出苏瑶的名片,借着手机屏幕的光看了看。名片上的字迹清晰而工整,苏瑶的名字旁边,还有一个小小的邮箱地址。他看了很久,才小心翼翼地把名片放进枕头底下
——
这是他目前拥有的,唯一一件来自
“另一个世界”
的东西,也是他心里唯一的一点微弱的希望。
然后,他脱下湿透的工装,露出身上的伤口。他的胸口和胳膊上有好几块淤青,颜色从深紫色到青黑色不等,看起来触目惊心;嘴角也肿得老高,还在不停地渗着血丝;后背被木棍砸到的地方,一碰到衣服就传来一阵刺痛。他从床底下拿出一个破旧的医药箱,那个医药箱是母亲生前用过的,外面的油漆已经掉得差不多了,锁也坏了,只能用一根绳子拴着。他打开医药箱,里面只有一瓶快要用完的碘伏和几包过期的创可贴。
他倒了点碘伏在棉花上,轻轻擦着脸上和胳膊上的伤口。碘伏碰到破皮的地方,传来一阵剧烈的刺痛,他忍不住皱了皱眉头,倒吸了一口凉气。但他还是咬着牙,一点点地把所有的伤口都擦上碘伏,然后撕开创可贴,贴在破皮的地方。那些创可贴已经过期了,粘性不是很好,但他也没有其他办法,只能将就着用。
擦完伤口,他躺在床上,望着天花板上剥落的墙皮。天花板上的墙皮因为潮湿而大片剥落,露出里面灰色的水泥,看起来像一张丑陋的脸。他心里五味杂陈,有委屈,有愤怒,有不甘,还有一丝微弱的期待。他想起了刚才苏瑶感激的眼神,想起了那张印着
“江城人工智能研究院研究员”
的名片,想起了苏瑶说的
“研究数据”“人工智能”,心里突然有了一丝微弱的期待
——
或许,他的生活,不会一直这么糟糕下去?或许,他还有机会改变自己的命运?
可这种期待很快就被现实打破了。他摸了摸口袋里那
1800
块钱,又想起了下个月的房租,想起了张胖子那张油腻而刻薄的脸,想起了林家那些冰冷的眼神,想起了父亲在监狱里受苦的样子,想起了母亲临终前的遗憾。他自嘲地笑了笑
——
他不过是个被家族抛弃的落魄子弟,一个在底层挣扎的蝼蚁,没有钱,没有背景,没有文化,怎么可能跟苏瑶那样的人产生交集?怎么可能改变自己的命运?刚才的相遇,不过是一场偶然的意外罢了,等明天太阳升起,他还是要去建材市场搬砖,还是要过着朝不保夕的生活。
雨还在窗外下着,敲打着破旧的窗户,发出
“哒哒”
的声音,像是在为他的命运而叹息。林羽闭上眼睛,疲惫感瞬间席卷了他。他太累了,身体累,心更累,累得没有力气再去想未来,累得只想好好睡一觉,忘记所有的痛苦和烦恼,迎接明天依旧沉重的生活。
只是他不知道,这场雨夜的相遇,将会成为他人生的转折点。那个叫苏瑶的科技天才,将会带着他走出底层的泥沼,让他从一只被人踩在脚下的蝼蚁,变成一个掌控科技商业帝国的神豪。他将会在苏瑶的帮助下,研发出颠覆市场的人工智能技术,引起商界震动;他将会应对商业对手的明争暗斗,揭露家族中为了利益不择手段的丑恶嘴脸;他将会让那些曾经轻视他、伤害他的人,都付出惨痛的代价。而他也将在这个过程中,收获与苏瑶真挚的爱情,明白人生真正的价值,从来都不是金钱和地位,而是坚守内心的正义与善良。
此刻的林羽,还不知道未来的精彩。他只是一个在雨夜中疲惫入睡的年轻人,在黑暗中,等待着属于他的那束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