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他蓄意密谋的一切，我早就知道。
父亲的死，也在我的意料之中。
他跟明诗苒的勾搭，我也一清二楚。
只不过，我不拆穿。
那人又来给我送信了。
这次，是粉色的封皮，像是情书。
桌上堆叠的是数十张信件。
我刚洗完澡，坐在书桌前，头发湿哒哒地搭在毛巾上。
手指就这么取出那封信。
信的内容很简单。
只有一句话。――
我想见你。
几乎是刚扫完这句话，屏风后就传来一阵巨响。
我侧过头擦拭湿发。
那双手就按在我的肩上。
“想我了么？”
他的声音几乎跟席彧一模一样，但他们不是同一个人。
我没有回话，他接过我手上的毛巾，替我耐心擦拭湿润的发。
“今天你去了他的订婚宴。”
“见到了他和他的未婚妻。”
他缓缓蹲下身来，轻轻抬起我的脚，抚摸那一处的血迹。
“疼么？”
我不吭声。
他轻柔地替我按摩。
戴着黑色面罩的脸，包裹得严实，几乎看不到一点痕迹。
我突然按向他的手。
他的动作停下，看向我。
就连他的眼睛，我都窥探不清。
我伸手抚摸他的脸，整个人扑向他的怀里。
“你能带我走么？阿骞。”
他用力抱紧我。
良久之后，才回。
“好。”
6．
阿骞的出现，是在一年前。
彼时，我刚结束一场剧团演出。
就被人强硬地绑上车。
凑巧的是，席彧因为生病不在我身边。
我用力挣扎，原本以为又是父亲的哪个仇家，绑我撕票。
可等来的不是棍棒小刀。
而是数十张照片。
我盯着照片上的人，不可置信地确定了一遍又一遍。
几乎每个角度都有。
席彧出现在明府，跟明家老爷饮茶谈笑。
还有，他甚至慌张地拿着一沓资料，从父亲的书房里出来。
越往后翻，我越喘不上气来。
是席彧跟明诗苒亲密的合照，有搂着她的腰笑，有亲吻她的耳垂。
我从小心脏就不好，稍有情绪波动，就会有强烈的剧痛感。
严重时甚至会窒息休克。
得知这一切的一瞬间，我窒息了三四秒。
缓过神来后大口地喘气。
我发着抖，将照片甩在男人身上。
“你为什么要给我看这些？”
男人在我身旁打了个烟，神秘地看不到一点面孔。
“让你认清这个男人的真面目。”
“那你呢，你又是谁？”
“言小姐，知道太多，越危险。”
我噤了声。
他却猛然靠近。
“看清他的真面目了，你还爱他么？”
我挣扎开他的束缚。
“跟你有什么关系么？”
他却更紧地禁锢住我。
“言小姐，背叛你的人，不止是他，还有你父亲。”
7．
我整个人一愣。
“你在说什么？”
他不再回答我。
开车带我来到一家茶楼。
拉着我来到一间空屋。
偏日式的构造，挡着的屏风用伞纸制成。
隔壁的声音清楚传来。
“没想到我们这群人里最狠心的是你啊，老言。表里不一，居然连亲生女儿都敢卖。”
“我听说你要把女儿卖给英国佬做妾啊，就为了那点蝇头小利至于么？”
我连气都不敢喘，努力听清他们之间的对话。
“这利益可大了，养女儿这么多年，不就是为了这样回报么？”
我清楚听见，父亲的声音。
没忍住哭了出来，被身后的人捂住嘴。
“别哭。”
我不断哽咽。
那声音依旧清晰。
“听说我看中的那块地，明家也跟我抢，有了英国佬的帮忙，我势在必得啊。”
“来，喝一杯。”
“你什么时候将女儿送给人家？”
“就这几天咯。”
“难怪你最近容光焕发啊，事业女人都不缺。”
“不然我还得老老实实当鳏夫啊？”
父亲的话，让我心生寒意。
平日里对我百般宠溺，当成掌上明珠宠爱的亲生父亲。
要将我送给男人，只为了与仇家争夺一块地。
自从母亲病逝之后，他不再娶妻，我以为是他过于悲痛，放不下。
原来所有一切，都是虚假的欺骗。
我的心脏，越来越疼。
一时间，得知两个最亲密的人，轻易背叛了我，轻易丢下了我。
我盯着身旁的男人，问。
“你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
我的呼吸越来越急促，那股窒息感就快要将我裹挟。
他没有回答我，而是从兜里摸出药，逼迫我咽下去。
呼吸得到平复。
他再次拉过我，将我拽起来。
“哭没有用。”
“你如果不想这样，就乖乖听我的话。”
从那以后，每隔几天，我都会收到一封信。
里面告诉我他们下一步的计划，以及我要怎么做。
父亲原本跟英国那边协商，假借要我表演为由，将我引到包厢。
我什么都知道，但没有问过一句。
而是乖乖照做。
父亲对我的表现很是满意，用洋文跟对面的外国男人交流。
但我却在关键时刻，假装呕吐。
剧目演惯了，如今我演戏逼真。
“父亲，我怀了席彧的孩子。”
8．
果不其然，那一巴掌很快落下。
外国男人皱眉。
这一通生意，被我彻底搅黄。
与此同时，席彧揽着我的腰，问我是不是真的。
我骗他。
“假的，你不是也知道么？”
他很久没碰我了。
但他身上总是有股女士香味。
我知道香水的主人是谁。
我懒得戳破。
只是让他一直陪在我身边。
但一想到他跟别的女人的那档事，我就觉得恶心至极。
我开始厌恶他的触碰。
他也对我变得愈发冷漠。
他以为自己藏得很好。
成功骗过了我。
只可惜，他错了。
我亲手策划，故意泄露父亲跟别人买卖的协议，告诉他父亲违法购了几套房。
他也轻易上当，将所有信息透露给了明家。
明家发力，将我父亲的房给抢了，暗度陈仓，将罪名落在父亲头上。
我亲手让他将我父亲铲除，让他坐上一把手的位置。
只为了能尽快逃离，让我生厌的位置。
小姐。
我不愿当了。
包括他身边女人的位置，我也成全明诗苒。
9．
阿骞替我安置好了一切。
订的是一周后的机票。
而席彧的婚礼，提前了。
我收到了他的喜帖。
那个口口声声说要娶我，让我做最幸福的新娘的男人，早就失约了。
见到我来，他依旧没任何反应。
只是眼神中有一瞬间的晃神。
我穿的，是他是如此耀眼。
只可惜，他再也看不到了。
有份执行工作的详尽记录。
我一点点，一页页翻看。
刚开始，他写满的资料里，全都是关于我。――
言欢喜日常在剧院练习，并无出席别的场所。――
言欢喜的剧目将在一周后演出，言先生多次出席同一组织的商业会谈。――
言欢喜没有异常举动，排除可疑性。――
言欢喜喜欢菠萝包。
最后一行字，被他用黑线涂抹掉。
之后，全都是他所搜集的私底下有关父亲和明家的暗处勾结，非法购地，置办产业，以及汇总的所有犯罪资料。
“盛骞为这次卧底潜伏行动做出了巨大的牺牲。”
“尸体呢？”
我颤抖着声音发问。
那人摇摇头，不说话了。
所以他到最后，连尸体都没有么？
“盛骞被那帮人折磨得不堪人样，尸骨完全找不到。”
听到这句话，我再也撑不住身体。
直接倒地。
“言小姐，这是盛骞生前特地留给你的礼物。”
我拆着那个箱子。
。
我什么都没多说。
只是选择安静离开。
但也错失了最后见他一面的机会。
14．
最后，在箱子底下，我收到了来自阿骞最后的一封信。
言欢喜，她真的是一个被宠坏的千金小姐。
几乎是碰也碰不得。
守在她身边的每天，我都观察她的一举一动。
她的生活过于枯燥，除了在戏院里演角儿，几乎大门不出，成天窝在家里看书。
跟别的千金不一样，她总是这么安静。
作为她身边的保镖，几乎没任何压力。
但她总是避免不了去参加各种讨厌的应酬，还都是她那讨人厌的爹地的主意。
我没见过哪个父亲这样对待女儿。
但她好像很爱她父亲，几乎对他言听计从。
她在戏院的名气越来越大，越来越多的公子哥慕名到剧团来观看她的表演。
不知为什么，我明明带着另外的目的，但还是会控制不住，下意识地去保护她。
我不允许任何人靠近她。
我开始记住她的各种喜好。
也挖掘出了她父亲更加可怖的面具。
我游走在言家和明家之间，进一步搜集他们犯罪的证据。
可我始终不忍心看到她受伤，看到她被她父亲利用，沦为利益的工具。
于是我不惜暴露自己的身份，去接近她，告诉她这些秘密。
但我知道，我有职责要坚守。
我失约了。
娶了别的女人。
我知道她肯定会伤心难过。
总好过，用另一种方式伤害她。
我想赶紧让她远离这个可怕的地方，编造了各种各样的谎言。
她走了。
走之前还留下一张我们孩子的照片。
我只希望，她这一生能够像她的名字一样，欢欢喜喜，平平安安就好。
信到这里，戛然而止。
而我早就哭红了双眼。
我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出来的。
只记得那晚上下了很大的雨。
明家老爷承认了自己所有的罪行。
他们要挟我，让盛骞杀了我，就是为了测验他到底是不是卧底警察。
盛骞在最后一刻，以赌命的方式，将所有资料连夜发到警署，忍受了长达四十个小时，非人的折磨。
他们承认，自己所有方式都用了一遍，火烤、电击，甚至一点点剐掉他身上的各个器官。
但他到死，都没有说出一句话。
15．
天空复晴。
小男孩咬着冰激凌，咿呀学语。
“妈妈，这是什么地方？”
大片的花海弥漫，我将一束向日葵葬在上面。
开口说。
“这是你爸爸在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