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抵达医院时，锦书和岳母正在和医生交谈。
锦书：「医生，我同意现在立马做手术！」
医生：「可现在血库的血不够，你女儿是稀有血型，本地医院的库存不够用，现在立马调配，最快也要等到明天。」
锦书的手紧紧抓着医生的袖子：「可我女儿等不了了！」
医生：「我理解你的心情，我已经联系了其他医院，正在往这边送血。」
我躲在墙角，听得一清二楚。
念霄有心脏病，出生后身体一直不太好，但没出过大问题，不知道为何今天会突然发病。
来不及追根究底，我联系了部队，，放在了前任长官面前，问出了憋了一路的话。
执行任务时一向沉稳的我语气激动：「是不是因为我不能和妻儿相认，我的孩子只能被人欺负？明知是烈士遗孤，还明目张胆地辱骂，学校是不是这样教育的学生？我想请组织告诉我，烈士遗孤被人害得差点死了，该受到什么惩罚？」
长官听完我的话，脸色沉了下来：「你先别急，具体说说怎么回事。」
我深吸一口气，把女儿在学校发生的事讲了一遍，同时将视频放给长官看了。
长官气得直拍桌子，立刻给教育部门打了电话。
11
学校接到调查通知时，念霄还没出重症监护室，校长没想到学校的孩子竟然闯下这么大的祸。
念霄的班主任也接到了通知，立即将辱骂念霄的男孩叫到了学校。
对方的家长一开始还不服气。
男孩妈妈：「她自己身体不好，不好好在家待着，有心脏病还上什么学啊？怎么能怪我家孩子？我家孩子可碰都没碰她一下。」
男孩爸爸：「讹钱就直说，又不是给不起，要多少，开个价，整这么大阵仗干什么，别把我孩子吓着了。」
校长气得将杯子重重放在桌上，指着两人吼道：「你们以为什么都能靠钱解决吗？你们就是这么教育孩子的？那可是烈士遗孤，她爸爸拿的可是一等军功章！你知道这意味什么吗？出门打听打听吧！」
说完就指了指大门：「你们最好现在就去给对方认错，请求对方原谅，咱们学校教不了你家宝贝儿子，另请高明吧！」
男孩一家提着礼物去医院看望念霄时，锦书没让他们见念霄。
她拒绝了男孩一家的赔偿，只要求对辱骂烈士及烈士遗孤的行为进行道歉，并将视频和公告通过媒体发布到网络上。
男孩一家通过打听已经知道自己踢到了铁板，不敢反对，老老实实录了视频，引来一众网友怒骂。
念霄恢复得很好，得到消息时，我揉了揉湿润的眼睛。
不能守在女儿身边，让锦书一个人面对生活中种种困难，我对不起她们。
要是有人能在关键时刻陪在锦书身边就好了，可嫂子们每次劝说锦书再婚时，锦书都说：「没必要，就我和女儿两个人也能过得很好。」
有同样想法的还有刚子的女朋友，晓娟。
同样失去心爱之人的两人成为了朋友，晓娟守着刚子的照片过日子，锦书守着孩子。
12
转眼念霄就上了高中，我在远处看着她亭亭玉立的模样，既骄傲又心疼。
她和同学打了招呼就准备和往常一样坐上回家的公交车。
这时忽然一辆越野车停在念霄面前，没等念霄反应过来，就被人捂着嘴拖上了车。
我在暗处看到这一幕，多年在部队养成的敏锐告诉我，是「夜鹰」行动的报复。
自从锦书生下念霄，我再也没有回到小区。
直到念霄做手术，我才再次靠近她们暗中保护。
多年来，我一直做得很隐秘，但敌人更为狡猾，识破了我的身份，找到了念霄。
明目张胆地绑架念霄，就是为了引我出现。
我远远跟着前面的车，手心里全是汗，念霄做过手术，不知道经不经得住这样的刺激。
越野车停在了一座烂尾楼旁边，我看见那群人把念霄推着上了楼，站在空荡荡的十三楼边缘。
我收到了陌生电话号码发来的短信：「想救你女儿，就一个人到城西的废楼来。」
我给队长发了个定位，收起手机，眼神变得冰冷。
我快速观察了这栋楼，只有一面筑了墙，另外三面空着。
我绕到筑了墙的那一面，确认匕首在靴子里，手指抓紧了外墙的石砖。
借助从墙体中伸出来的钢筋和凹凸不平的砖块，我徒手攀爬了十三层楼。
悄无声息地踩在十三层楼的地板上后，我将面罩戴好，紧握匕首，慢慢靠近了那群人。
念霄正被堵住了嘴，双手绑在身后，站在边缘摇摇欲坠。
13
我走路无声，从后方一把捂住了离我最近一人的嘴，快速割破了对方的喉咙。
将人轻轻放倒后，我用同样的方法再杀两人。
离得太近，鲜血喷溅的声音引来了其他人的注意。
有人举起枪快速回头，和我的目光对上，立刻扣响扳机，枪声惊动了所有人。
我有所防备，躲开了这一枪，随后立即将匕首掷了出去，一刀扎入了那人眉心。
我快速上前，把枪拿在手里，拔出匕首，左手持刀右手持枪。
这几年我在部队并没有放弃练习射击，左手不行还有右手，狙击不行还可以点射。
眨眼间连杀数人后，一人持枪对着念霄，叫嚣道：「放下枪，否则我一枪崩了她！」
念霄满脸惊恐，已经被吓得发不出声。
我慢慢蹲下，把枪放在地上，眼睛始终盯着持枪那人。
枪刚碰到地面，那人旋即把枪口对准了我，我一把抓起枪原地滚了一圈，但子弹击中地面迸起的碎石击伤了我的左眼球。
几乎是我受伤的同时，我抬手开枪，没有瞄准的时间，仅凭战斗本能，一枪精准击穿了对方的头颅。
那人的脑袋顿时开了花，血液飞溅到念霄的脸上。
我飞身上前，把念霄一把搂入怀里，远离楼房边缘，退后几步，重重仰面砸在地上。
确保念霄没事，我这才松了口气。
原本惊魂未定的念霄突然伸手扯掉了我的面罩，我正要遮挡，想起自己已经不是原来的模样，刚刚抬起的手臂又放了下去。
14
我以为念霄并不认识自己时，念霄却轻轻开口：「你是爸爸吗？」
我浑身剧震，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坐起身，把念霄推到一边。
过了好一会儿，我才声音嘶哑地回答：「你认错人了。」
念霄摇摇头，从领口摸出一个军牌吊坠：「妈妈说，只要戴着它，爸爸就会找到我。」
这个军牌是我执行「夜鹰」任务前送给锦书的，当时我说：「这比什么平安符都管用，里面安装了卫星定位系统，戴着它，我就会找到你。」
念霄又说：「是你，此刻作为胸针，在念霄的婚纱上闪闪发光。
小川在一帮战友的见证下立下誓言：「我这一生都将忠于你，保护你，爱你胜过爱自己，如同我爱我的国家。」
念霄笑得灿烂，没人看得见我，但我却能清楚地看到她眼睛里晶莹的泪花：「我这一生都将爱你，敬你，理解你，如同妈妈爱着爸爸。」
番外1
我顾锦书这辈子只爱过一个男人，他叫楚靖霄。
他来大学做军训教官时见到我后，不是送吃的就是制造偶遇。
一开始我以为他是个花心的，对刚见面连名字都不知道的女生展开追求能是什么好人？
一直到我大学毕业，他终于靠厚脸皮追到我。
他总是喜欢惹我生气，我真生气了又换着花样来哄我笑，跟小学生似的。
后来我开始装生气，就为了看他又用什么招数哄我。
买花、做饭用过了，他就会穿着滑稽的衣服扮丑逗我，甚至学网上主播的变装视频，现场变装给我看。
我对他雕刻般的身材非常满意，但后来我发现他身上总是出现新的伤疤，就很难在他展示身材时笑出来。
他哄我说，伤疤是男人的军功章。
我却只希望他平安，大英雄可以让别人当。
但我顾锦书看上的男人就不是一般人，他天生就是自由的鹰，拿起枪就是迅猛的豹。
他不该被关在舒适的笼子里，他属于军队，属于国家。
经过深思熟虑后，我确认，我深深地爱上了他。
答应他求婚的那一刻，我就做好了失去他的准备。
靖霄多次九死一生，我都知道。
他回来却说得轻描淡写，仿佛战场就跟打游戏似的，专挑有趣的地方讲。
可战场哪里会有趣事？无非是不想让我担心罢了。
他将一个军牌送给我，说里面安装有卫星定位系统，只要戴着它，无论我在哪里都能找到我。
当时我心里就有些不安，总觉得会有不好的事发生。
番外2
他再一次接受组织安排的任务离开，出发那天，我心里很慌。
我突然后悔收下了军牌，他身处危险，军牌应该留给他。
我在家里忐忑不安两个多月，眼看着肚子越来越大。
约好的要回来守着我生孩子，可迟迟没见到人。
直到等来他战亡的消息，心中的慌乱落了地，我的预感成了真。
当我身处烈士追悼会现场，听着沉重的哀乐，看着盖着国旗的棺材时，我依旧觉得一切又是他在逗我。
以前在家里，他也装过死，好几次我都信以为真，当我吓得流泪时他又会跳起来抱着我哄。
他还曾口不择言地说：「万一哪天我死在战场上，我得先让你演习一下。」
迎接他的是我的一顿暴揍，以及整整一个月没理他。
他不敢再开这种玩笑，但我想试试这次是不是他故技重施。
我抱着肚子撞向棺材，从后面抱住我的不是靖霄，而是旁边守卫的战士。
棺材没有打开，没有一个人从里面跳出来嬉皮笑脸地说：「吓到了吧！」
靖霄是真的死了，他丢下了我，没有人再来逗我了。
我浑浑噩噩好长时间，忽然有一天发现，只要下雨，垃圾桶就会出现在单元门口，像是专门为了让我不用踏水准备的。
我心跳加快，怀疑世上有鬼，是靖霄回来陪我了。
为了验证我的猜测，即使孕晚期，妈妈不让我下楼丢垃圾，我也非要去。
又是一个雨天，我还没走到单元门口，羊水破了。
一开始我很惊慌，但很快120就来了，我很开心。
一定是靖霄，他看着我呢，若不是他，谁会这么快通知医院？
连楼上的妈妈都是我在救护车上打电话通知她才知道我要生了。
番外3
我以为可以和看不见的靖霄来一场人鬼恋，结果孩子出生后，他就再也没出现过。
我给孩子取名顾念霄，就是希望他能感受到我很想他，舍不得让我等太久。
结果我等了五年，直到孩子要上小学了，我才在售楼部看到一双酷似靖霄的眼睛。
尽管容貌发生了变化，但看我的眼神不会变。
我抓住了他，他却不敢认我，我怀疑鬼附身是不是有什么禁止，例如不能跟活人相认？
再见面时，就是女儿手术急需血源。
我不会认错，即使监控中玻璃门上的倒影十分模糊，但他化成灰我都认识，别说只是一个侧影。
女儿生病，除了我，谁能比他着急？
能这么快调来血源的，只有他。
我开始怀疑，他没死。
女儿手术成功，爱人可能没死，我感觉生活又有了希望。
几位军嫂时常来看我，我知道她们怕我想不开。
时间长了，我们成了朋友，她们劝我再找一个，我拒绝了。
靖霄还在，我要是真的再找一个，他肯定得活活气死。
要劝啊，还是先劝晓娟吧，毕竟她和小刚并没有结婚。
女儿上高中后，我把戴在身上十六年的军牌给了她，告诉她这比任何平安符都管用。
没想到，我的话很快就得到了应验，女儿被绑架，靖霄救了她。
我给女儿讲过无数遍爸爸的事迹，她的心里，爸爸就是无所不能的盖世英雄，所以当她脱离危险时，一眼就认出了靖霄。
可女儿回来哭着跟我说，爸爸不认她。
我安抚女儿：「爸爸不是不想认你，是不敢。他是在保护你。」
番外4
我没想到，我还能收到靖霄的死讯两次。
这一次，是真的。
他们给我送来了一等军功章，还有被好好保存在部队宿舍的手机，里面全是我和女儿的照片和视频。
这次我没哭，因为这次他终于可以回家了。
葬礼过后，烈士陵园里出现了两座衣冠冢，一座里面埋的是靖霄的防护服，另一座里面埋的是他的军装。
他的前任队长告诉我，靖霄的身体被炸碎了，无法从雨林中带回来，连一件完整的遗物都没有。
我想把他拼好，让他再抱抱我。
我终身没有再嫁，我遇见过最好的男人，别人我都看不上。
我不愿意将就，一个人将女儿带大，看着她考上大学，当了医生，找到了心爱的男人。
婚礼前一天，我拿出始终不敢拆封的一等军功章，交给女儿，我想让靖霄见证女儿的幸福。
婚礼现场的灯光下，我不仅看到了军功章闪闪发光，似乎还看到在女儿身旁落泪的靖霄。
我就知道，他一直在，人鬼恋嘛，这剧情我熟。
看着女儿笑，我也跟着笑。
又是一年清明节，天空下起蒙蒙细雨。
烈士陵园的工作人员见到我微笑着打招呼：「您又来啦！今年还是两束白菊吗？」
我点点头以作回应，将两束白菊分别放在刻着2007和2024的墓碑前。
如今我已是满头白发，不知道靖霄有没有等我等得很着急。
我的视力大不如前，离开烈士陵园时，我回头看了一看。
我看见了靖霄还是当年挺拔帅气的模样，他正在朝我挥手，我也用力向他挥了挥胳膊。
楚靖霄，别着急，我们很快就要见面啦。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