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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爱如晚风
：生命终章与永恒追随
周翡近乎强硬地将我拉下车，一路沉默地带着我穿过消毒水气味浓重的走廊，来到重症监护病区。在一间单人病房的玻璃窗外，他停下了脚步。
“自己看吧。”
他的声音沙哑得厉害。
我顺着他的目光，透过那块冰冷的玻璃望进去——
程祁。
他静静地躺在惨白的病床上，身上插满了各种粗细不一的管子，连接着那些闪烁着冰冷光芒的仪器。氧气面罩覆盖了他大半张脸，只露出紧闭的双眼和异常消瘦、毫无血色的脸颊。曾经挺拔的身躯此刻显得那么单薄脆弱，像一片随时会凋零的枯叶。心电监护仪上微弱起伏的曲线，是他生命仅存的证明。
轰——！
大脑一片空白！所有的声音都消失了，世界在我眼前旋转、崩塌。我猛地闭上眼，身体控制不住地剧烈颤抖起来，一股强烈的恶心感翻涌而上。悲伤如同滔天巨浪，瞬间将我拍得粉碎！
我崩溃地转身就跑！跌跌撞撞，像个无头苍蝇，只想逃离这令人窒息的地方！冰冷的墙壁，刺鼻的消毒水，医生护士匆忙的身影…一切都成了模糊的背景。我冲进楼梯间，再也支撑不住，顺着冰冷的墙壁滑坐到地上，浑身抖得如同风中的落叶。
“林之眠！”
周翡追了上来，声音带着喘息。
我抱住头，把脸深深埋进膝盖里，拒绝听，拒绝看，拒绝接受！
“他快死了！”
周翡的声音像一把重锤，狠狠砸下来。
我的心脏猛地一缩，剧痛蔓延。
“肝癌晚期…查出来的时候，就已经…没剩多少时间了…”周翡的声音带着浓重的鼻音，每一个字都像浸着血泪，“他那么迫切地跟你离婚…演那场出轨的戏…用尽一切办法推开你…就是不想让你知道…不想让你看着他…变成这样…不想让你承受这些…”
“别说了！求求你！别说了！”
我捂住耳朵，歇斯底里地尖叫，身体蜷缩成一团。
周翡却像是没听见，他靠着墙滑坐到我身边，声音哽咽，充满了巨大的悲愤和不甘：“可我觉得…你应该知道！你是他在这世上…唯一的亲人啊！”
他深吸一口气，带着哭腔控诉，“你说…程祁的命…怎么就这么苦啊…他好不容易…好不容易才遇到你…好不容易才有了个家…老天爷怎么就…怎么就这么不长眼啊！！”
这个一向沉稳冷静的医生，此刻像个无助的孩子，捂着脸，肩膀剧烈地耸动起来。
周围陷入死一般的沉寂。只有周翡压抑的啜泣声和我自己粗重绝望的喘息在冰冷的楼梯间回荡。
所有的谜团，所有的痛苦，所有的不可理喻…在这一刻，真相大白。那迟来的、残酷的真相，像一把烧红的钝刀，在我心上来回切割。
我缓缓地、僵硬地站起身，目光空洞，像一具被抽走了灵魂的躯壳。我没有再看周翡，也没有再看那扇玻璃窗。只是行尸走肉般，一步一步，离开了医院，离开了那个宣判我爱人死刑的地方。
接下来的几天，我像一个幽灵般守在程祁的病床前。他的生命体征越来越弱，清醒的时间越来越少。他的脸色苍白得近乎透明，每一次微弱的呼吸都像是在和死神进行着最后的拉锯战，艰难而痛苦。我握着他骨瘦如柴的手，感受着他生命力的飞速流逝，第一次如此真切地触摸到死亡的冰冷和无常。
最后一天，他陷入了深度昏迷。周翡红着眼睛，轻轻拍了拍我的肩膀：“进去吧…跟他说说话…他…听得到的…”
我轻轻推开病房门，走到床边。消毒水和死亡的气息混合在一起。我小心翼翼地爬上病床，像过去无数个夜晚那样，蜷缩着依偎在他身边，将脸轻轻贴在他冰凉瘦削的胸膛上，听着那微弱到几乎消失的心跳。我用尽全身力气握住他枯槁的手掌，滚烫的眼泪无声地、大颗大颗地滴落在他苍白的手背上，洇开一小片深色的痕迹。
“程祁…不怕…我在呢…”
我轻声呢喃，仿佛在哄一个即将入睡的孩子。
心电监护仪上那代表心跳的曲线，在发出几声微弱而不甘的挣扎后，最终，拉成了一条冰冷笔直的线…
刺耳的蜂鸣声撕裂了病房的死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