聚热小说 > 玄幻小说 > 晚风吹过的地方 > 第一章

林砚第一次以球队兼职经理的身份出现在橄榄球训练场时,沈野正在做折返跑。汗水顺着他小麦色的脖颈往下淌,浸湿了黑色训练背心,把肩背的肌肉线条勾勒得愈发清晰。听到队友喊经理来了,他才停下动作,抬头往场边看——女人穿着剪裁利落的白色衬衫和阔腿裤,戴着墨镜,手里拎着个看不出牌子的帆布包,明明没做什么特别的动作,却自带一种生人勿近的冷感。
我是林砚,负责球队接下来的后勤和赛事协调。她摘下墨镜,露出双形状好看的桃花眼,目光扫过全场,最后落在沈野身上时,停顿了半秒,有问题可以随时找我。
沈野没说话,只是点了点头,心里却有点意外。他听说过球队要找兼职经理,以为会是个热情活泼的学生,没想到是个看起来比他们大不少的女人。后来他才知道,林砚根本不是学生,是隔壁市机场的空管,来做兼职纯粹是闲得慌——没人知道,她是特意打听了沈野的球队,托关系才拿到这个兼职名额。
两人的交集从一次赛后聚餐开始。那天球队赢了比赛,一群人闹到半夜,沈野喝多了在KTV走廊扶墙吐,林砚不知何时走过来,递上温水和纸巾,声音没什么温度:喝不了就别逞能。沈野抬头,见她没跟其他人闹,只靠在墙边玩手机,屏幕光柔化了她冷硬的轮廓,心里忽然窜起一丝异样。
那之后,林砚对沈野的关照变得直白。训练时多带的电解质水永远是沈野爱喝的柠檬味,知道他喜欢草莓,每次来都拎着一整盒新鲜的;他比赛擦伤膝盖,她第一时间开车送他去医院,还请了康复师定期上门;连他提过一句家里想让我毕业后进国企,没过多久,她就递来几份标注好重点的岗位推荐表,轻描淡写说托朋友问的。
沈野不是没拒绝过。她送最新款游戏机,他说太贵了;想请他去国外看橄榄球比赛,他说训练忙。可林砚总有办法绕开他的推脱,要么说这是给主力队员的奖励,要么说顺便考察训练模式,对你有好处。更让他没法拒绝的是林砚的温柔——他训练到深夜,她会在训练场门口等他,车里永远有温热的牛腩面;他跟家里吵架,她会带他去山顶看星星,安静听他抱怨,从不打断。
是沈野先松了口。市级比赛他拿了MVP,下台后直接抱住林砚,在她耳边闷声说:林砚,我们在一起吧。林砚的身体僵了一下,随即轻轻回抱他,声音发颤:好。
他们的恋情只能藏在地下。林砚比他大十岁,还是球队经理,传出去难免有闲话;沈野也觉得,跟比自己大这么多的女人谈恋爱没面子。于是林砚包揽了所有隐藏工作——提前订好远离学校的酒店,备好他穿的纯棉睡衣和爱吃的芒果干,连约会时的口罩、帽子都按他的尺码准备好。
林砚对沈野的花钱程度,连沈野自己都觉得夸张。知道他喜欢球鞋,她托人从国外抢限量款,直接寄到他校外的出租屋;他说训练装备旧了,她二话不说转来两万块,只说别委屈自己;甚至他室友随口提了句想买电脑,第二天最新款笔记本就送到了宿舍楼下,林砚只跟宿管说给球队做资料用的。
沈野渐渐习惯了这种被捧着的感觉,却没停下贪心的脚步。同校艺术系的苏晓比他小一届,扎着高马尾,笑起来有两个梨涡,每次在图书馆遇到都会甜甜喊他沈野学长。他没忍住动了心,趁林砚值夜班的时候,跟苏晓聊微信到凌晨,还约她去看画展,把林砚送他的情侣手链摘下来,戴在了苏晓手腕上。
他以为自己藏得很好,直到那天林砚突然来学校找他。他刚跟苏晓在食堂吃完饭,正送她回宿舍,远远就看到林砚的车停在路边。他心里一慌,想跟苏晓说我先送你回去,可苏晓已经看到了林砚,笑着挥了挥手:沈野,那是你朋友吗
林砚也看到了他们,她没下车,只是坐在车里,隔着玻璃看着他们。沈野硬着头皮走过去,拉开车门坐进去,解释道:那是我学妹,刚好遇到,送她回宿舍。
林砚没说话,只是发动了车子,车厢里的气氛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过了很久,她才开口,声音很平静:沈野,你是不是喜欢她
沈野心里一紧,下意识地想否认,可看到林砚的眼睛,他突然说不出话来。林砚的眼神里没有愤怒,也没有委屈,只有一种淡淡的失望,像是早就知道了答案。
我给你买的那双限量款球鞋,你送给她了,对吗林砚继续说,还有我上次带你去买的情侣手链,你从来没戴过,昨天我在她手腕上看到了。
沈野的脸瞬间白了。他以为自己做得天衣无缝,却没想到林砚什么都知道。他张了张嘴,想否认,却在看到林砚手机里的照片时闭了嘴——照片里,苏晓穿着他的球鞋,戴着那条手链,靠在他肩膀上笑,背景是画展的海报。这些照片是谁拍的,林砚怎么拿到的,他都不知道,只觉得浑身发僵。
林砚,我……他想道歉,话到嘴边却成了辩解,我跟她就是玩得好,没别的意思,我以后不跟她联系了行不行
车厢里静了很久,久到沈野以为林砚会直接提分手,甚至像小说里写的那样,甩给他一张卡让他滚。可林砚突然转过头,墨镜滑到鼻尖,露出泛红的眼眶——那是沈野第一次见她哭,不是歇斯底里,是眼圈红得发肿,眼泪却没掉下来,像受了伤却强撑着的小兽。
沈野,她的声音带着哭腔,却还在替他找借口,是不是我平时太忙了,没陪你还是我哪里做得不好,你才去找别人
沈野愣住了。他以为等待自己的会是指责和决裂,没想到是林砚的自我怀疑。他看着她冷艳的脸上满是委屈,心里突然涌上一股愧疚,伸手想去抱她:不是你的错,是我不好,我以后再也不跟她联系了,你别生气。
林砚没躲开他的拥抱,反而抱得更紧,把脸埋在他颈窝,声音闷闷的:我只要你跟我在一起,别的都没关系。沈野,别离开我好不好
那天晚上,林砚把沈野带回了自己的公寓。那是一套能看到江景的大平层,装修是极简的黑白风,却特意给沈野留了一间客房,衣柜里挂满了他尺码的衣服,书桌上摆着他喜欢的球星手办——原来她早就把他的痕迹,悄悄融进了自己的生活里。
睡前,林砚从首饰盒里拿出一条铂金项链,吊坠是个小小的橄榄球造型,她踮起脚帮沈野戴上,手指轻轻蹭过他的锁骨:这个是定制的,只有这一条。沈野看着她眼底的痴迷,心里又愧又乱,却还是伸手抱住了她,说了句对不起。
他没提分手,也没跟苏晓断联,只是变得更小心——跟苏晓聊天时会删掉记录,约会选在林砚绝对不会去的地方。而林砚像完全忘了之前的事,依旧对他掏心掏肺,甚至在他说想给苏晓买生日礼物,钱不够时,毫不犹豫转来五千块,只说别让人家姑娘受委屈。
沈野有时会觉得奇怪,林砚那么聪明,怎么会看不出他的敷衍直到有次他半夜醒来,看到林砚坐在床边,手里拿着他跟苏晓的聊天记录截图,眼泪无声地往下掉,却没叫醒他。那一刻沈野才明白,不是林砚看不出来,是她太怕失去,宁愿自欺欺人,也不想跟他分开。
后来沈野在全国比赛里拿了名次,不少俱乐部向他抛来橄榄枝。苏晓找到他,问他以后会不会跟我在一起;而林砚默默帮他整理好所有签约资料,甚至帮他谈好了更高的薪资,笑着说你值得更好的。
沈野站在两个女人中间,第一次认真思考自己到底想要什么。他看着苏晓眼里的期待,又想起林砚深夜里无声的眼泪,想起她为他做的所有事——那些他以为理所当然的好,其实全是她用恋爱脑堆起来的卑微。可他最终还是选择了苏晓,他总觉得,苏晓的青春和单纯,才是他这个年纪该拥有的。
他跟林砚提分手那天,林砚正在给他收拾行李,听到这话时,手里的衣服掉在地上,却没哭,只是平静地问:是因为苏晓吗沈野点头,不敢看她的眼睛。林砚沉默了很久,然后从抽屉里拿出一张银行卡,递给她:这里面有十万块,你刚签约,需要钱的地方多。密码是你生日。沈野没接,转身就走。走到门口时,他听到林砚的声音传来,很轻,却像针一样扎在他心上:沈野,我从来没后悔喜欢你,只是后悔……没早点看清,你从来没真正爱过我。
分手后的日子,沈野过得并不如意。苏晓确实年轻可爱,却也带着小女生的娇气——会因为他训练晚了没回消息闹脾气,会嫌弃他身上的汗味,甚至在他受伤时,只会说疼不疼呀,却不会像林砚那样,立刻开车送他去医院,找最好的康复师。他开始频繁想起林砚,想起她永远温热的牛腩面,想起她帮他整理资料时认真的样子,想起她把他的喜好记得清清楚楚的细节。可他没脸回头,只能把这份悔意压在心底。
三个月后,沈野随球队飞往南方参加总决赛,登机时还在跟苏晓发微信,说比完赛给你带特产。直到他找到座位,刚要坐下,却突然顿住——靠窗的位置上,坐着一个熟悉的身影。
女人穿着藏蓝色的空管制服,头发利落地挽在脑后,露出纤细的脖颈,正低头看着文件,侧脸的线条依旧冷艳,只是比三个月前瘦了些。是林砚。
沈野的心跳瞬间乱了,他甚至想转身就走,可脚步却像被钉在了原地。林砚似乎察觉到了什么,抬头看过来,四目相对的瞬间,她的眼神明显顿了一下,随即恢复了平静,像看一个陌生人。
林……林砚沈野的声音有些发紧,连他自己都没察觉。
林砚没说话,只是微微蹙了蹙眉,继续低头看文件。沈野站在原地,尴尬得手都不知道往哪放,直到旁边的队友催他:沈野,快坐啊,要起飞了。他才硬着头皮坐下,座位刚好在林砚旁边。
飞机起飞时,沈野偷偷侧头看林砚。她专注地看着窗外,阳光落在她脸上,把她眼底的疲惫照得清清楚楚。他突然想起,以前他跟林砚吐槽坐飞机好无聊,她笑着说等我休息,带你坐头等舱,有好吃的;想起她为了陪他看比赛,特意调了班,熬了一整夜还强撑着陪他分析战术。这些回忆像潮水一样涌上来,让他喉咙发紧。
你怎么会在这趟飞机上沈野没忍住,先开了口。
林砚终于转头看他,眼神里没了以前的痴迷,只有淡淡的疏离:执行任务。顿了顿,她又补充了一句,这是我的工作。
沈野没话说了。他看着林砚手腕上那块熟悉的手表——还是以前他送她的生日礼物,他以为她早就扔了。心里的悔意更浓了,他张了张嘴,想说对不起,却又觉得太苍白。
飞机进入平流层后,林砚拿出电脑处理文件,沈野看着她敲击键盘的手指,想起以前她帮他改简历时,也是这样认真。他忍不住问:你……最近还好吗
挺好的。林砚头也没抬,忙着工作,偶尔跟朋友出去玩,挺自在。
沈野听着,心里更不是滋味。他想起自己跟苏晓在一起时的鸡飞狗跳,想起林砚以前把他的生活照顾得井井有条,突然觉得自己像个傻子。他深吸一口气,像是下定了决心:林砚,我……我后悔了。
林砚敲击键盘的手停了下来,她转头看着沈野,眼神里带着一丝嘲讽:后悔什么后悔跟我分手,还是后悔跟苏晓在一起
沈野的脸瞬间红了,却还是硬着头皮说:我后悔跟你分手了。跟苏晓在一起之后,我才发现,没人能像你一样对我好。林砚,我们重新在一起好不好
林砚笑了,只是那笑容里没什么温度:沈野,你是不是觉得,我还是以前那个只要你回头,就会立刻扑上来的林砚她顿了顿,眼神变得认真,我承认,刚才看到你,我想起了很多以前的事,心里确实不好受。可我也记得,你是怎么一边享受着我的好,一边跟苏晓暧昧;记得我哭着问你能不能别离开我时,你心里想的还是怎么跟她解释。
沈野的头低了下去,不敢看她的眼睛。我知道我以前很混蛋,他的声音带着恳求,可我真的改了,我跟苏晓断联,我以后只对你一个人好,你再给我一次机会好不好
林砚沉默了很久,久到沈野以为她会拒绝。可她突然开口:想重新在一起,可以。但你要答应我一个条件。
沈野猛地抬头,眼里满是惊喜:你说,什么条件我都答应!
现在就给苏晓打电话,跟她说清楚,你们彻底分手,以后再也不联系。林砚的眼神很坚定,而且,你要跟她说,是你对不起她,是你选择回到我身边,别让她觉得是自己的问题。
沈野愣住了,他没想到林砚会提出这样的条件。他跟苏晓虽然有矛盾,可毕竟在一起过,这么直白地提分手,他有点拉不下脸。
似乎看穿了他的心思,林砚冷笑一声:怎么舍不得还是觉得,就算跟我在一起,也能跟她藕断丝连
不是!沈野赶紧解释,我只是……不知道该怎么说。
没什么不好说的。林砚拿出手机,递到他面前,现在就打。如果你做不到,那我们就没必要再谈了。
沈野看着林砚坚定的眼神,又想起自己这段时间的后悔和煎熬,终于下定了决心。他接过手机,拨通了苏晓的电话。电话接通后,他深吸一口气,声音有些发紧:苏晓,我们分手吧。是我对不起你,我心里还是放不下林砚,以后我们别再联系了。
电话那头传来苏晓的哭声和质问,沈野咬着牙,把电话挂了。他把手机还给林砚,低着头说:我已经跟她说清楚了。
林砚接过手机,没看他,只是轻声说:沈野,我不是没脾气,也不是离不开你。我选择再给你一次机会,不是因为我还像以前一样傻,是因为我还没彻底放下那段回忆。她转头看着沈野,眼神里带着一丝警告,但这是最后一次。如果以后你再做出对不起我的事,我绝不会再回头。
沈野用力点头,眼里满是感激:我知道,我再也不会了。林砚,谢谢你。
林砚没说话,只是重新看向窗外。阳光透过玻璃照进来,落在她脸上,柔和了她冷艳的轮廓。沈野看着她的侧脸,心里既愧疚又庆幸——他终于找回了那个真心对他好的人,这一次,他绝不会再放手。
飞机缓缓降落在目的地机场,林砚收拾好东西,率先站起身。沈野赶紧跟上,像以前一样,自然地接过她手里的文件袋。林砚愣了一下,没拒绝。两人并肩走在机场的走廊里,阳光从窗外照进来,把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
飞机降落在南方机场时,雨刚停,空气里裹着潮湿的暖意。沈野跟在林砚身后走出来,手指不自觉地想牵她的手,又在半空顿住——他还没习惯,他们已经重新在一起了。倒是林砚察觉到他的局促,侧头看了他一眼,把手里的伞递过来:南方经常下雨,拿着。
沈野接过伞,指尖碰到她的手,温热的触感让他心头一颤。他看着林砚转身走向机场工作人员通道的背影,突然喊了一声:林砚!她停下脚步回头,眼里带着疑惑。比赛结束,我……我等你回来。沈野的声音有点发紧,却透着前所未有的认真。林砚愣了愣,嘴角几不可察地弯了弯,点了点头:加油,我看直播。
那是沈野这辈子最难忘的一场比赛。开场十分钟他就突破对方防线得分,看台上的欢呼声震耳欲聋,他下意识地看向观众席——虽然知道林砚在几百公里外的机场工作,却还是希望能看到那个熟悉的身影。可命运偏要在最耀眼的时候给人致命一击。
下半场最后三分钟,对方球员为了拦截他的进攻,故意用肩膀狠狠撞向他的膝盖。沈野只听见咔嗒一声脆响,剧痛瞬间从膝盖蔓延到全身,他重重摔在草坪上,冷汗瞬间浸湿了球衣。裁判吹哨的声音、队友的呼喊声、观众席的惊呼声,在他耳边渐渐模糊,只剩下膝盖传来的、几乎让他晕厥的疼痛。
他被抬下场时,意识已经有点不清醒,却还攥着队友的手,含糊地问:比赛……赢了吗直到医生拿着X光片,平静地说右膝前交叉韧带完全断裂,半月板严重损伤,以后可能没法再打橄榄球了,沈野才像被抽走了所有力气,瘫在病床上,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林砚是第二天早上赶过来的。她没穿空管制服,头发有点乱,眼底满是红血丝,显然是连夜开车过来的。看到病床上的沈野,她快步走过去,伸手想碰他的膝盖,又怕碰疼他,只能轻轻握住他的手:医生说手术很成功,以后好好康复,会好起来的。
沈野看着她,突然红了眼:好不起来了,林砚,我再也不能打橄榄球了。他这辈子最大的梦想就是进国家队,现在梦想碎了,他觉得自己像个废物。
林砚没说话,只是俯身抱了抱他,声音很轻却很坚定:没关系,不能打橄榄球,我们还可以做别的。我已经跟单位请假了,在这里陪你康复。
那之后的三个月,林砚真的推掉了所有工作,在医院附近租了房子,每天变着花样给沈野做康复餐,陪他去做复健。沈野的膝盖恢复得很慢,每次复健都疼得他浑身是汗,他开始变得暴躁——林砚递水慢了,他会把杯子摔在地上;康复师说他恢复进度慢,他会对着林砚大吼大叫;晚上睡不着,他会把房间里的东西砸得乱七八糟。
每次发完脾气,沈野都很后悔,可他控制不住自己。他看着镜子里拄着拐杖、脸色苍白的自己,再想起以前在球场上意气风发的样子,就觉得窒息。而林砚从来没怪过他,只是默默收拾好地上的碎片,然后坐在他身边,轻轻揉他的肩膀:疼就喊出来,别憋在心里。
有一次,沈野把林砚送他的橄榄球模型摔在地上,碎片划伤了林砚的手。看着她手指上渗出来的血,沈野突然崩溃了,抱着头哭:林砚,你别管我了,我就是个废物,你值得更好的人。
林砚蹲下来,把他的头靠在自己肩膀上,眼泪也掉了下来:沈野,我从来没觉得你是废物。我喜欢的是你,不是那个在球场上得分的你,是不管怎么样都不会放弃的你。
可现实总是有太多无奈。林砚的假期只有三个月,单位多次来电话催她回去,说空管岗位不能长期空缺。她只能跟沈野商量:我先回去上班,周末就过来陪你,好不好我已经请了护工,会照顾好你的。
沈野没说话,只是点了点头。他知道林砚有自己的工作,不能一直陪着他,可心里还是忍不住失落。林砚走的那天,他没去送,只是靠在窗边,看着她的车渐渐消失在路口,心里空落落的。
林砚回去后,每天都会给沈野打视频电话,问他的康复情况,跟他说机场发生的趣事。可沈野的话越来越少,他看着自己还没完全恢复的膝盖,看着护工递过来的康复计划表,心里的烦躁越来越重。他开始故意不接林砚的电话,甚至在她周末过来时,躲在房间里不出来。
林砚没生气,只是默默帮他收拾好房间,做好他爱吃的草莓蛋糕,放在冰箱里,然后留下一张纸条:蛋糕在冰箱里,记得加热了吃。复健别偷懒,我下周再来看你。
直到那一天,沈野正在做复健,手机放在病房里充电。护工匆匆跑过来,手里拿着手机:沈先生,您的电话响了好多次,是林小姐单位的。
沈野心里一紧,赶紧接过手机回拨过去。电话接通后,传来的却不是林砚的声音,而是一个陌生男人的声音:请问是沈野先生吗这里是林砚的工作单位,有件事想跟您说……
沈野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男人说,林砚昨天执行从南方飞回本市的航班任务时,飞机在高空遭遇鸟群撞击,引擎失效,紧急迫降时发生事故,目前还在搜救中。
沈野手里的手机啪地掉在地上,屏幕摔得粉碎。他疯了一样拔掉手上的输液针,拄着拐杖往病房外冲,嘴里喊着:我要去找林砚,我要去找她!护工赶紧拉住他:沈先生,您的腿还没好,现在不能出去!
放开我!林砚出事了,我要去找她!沈野挣扎着,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掉。可他的腿根本支撑不住身体,刚走出两步就摔倒在地上。他趴在地上,看着自己没用的腿,突然狠狠捶打着地面,嘶吼着:为什么!为什么我连去找她都做不到!
接下来的几天,沈野每天都守在电视机前,等着关于航班事故的新闻。可新闻里只说事故还在进一步调查中,搜救工作持续进行,没有任何关于林砚的消息。他想亲自去事故现场,可医生说他的腿不能长途奔波,强行出院会留下后遗症。
他只能每天给林砚的单位打电话,得到的永远是还在搜救,有消息会第一时间通知您。他抱着林砚送他的橄榄球项链,整夜整夜地坐在窗边,盼着手机能响起,盼着林砚能像以前一样,突然出现在他面前,笑着说我回来了。
可他等了一天又一天,等到康复期结束,等到他能慢慢走路,还是没等到林砚的消息。他回到学校,去了他们以前常去的咖啡馆,去了球队的训练场,去了山顶看星星的地方,可到处都没有林砚的身影。他给林砚发微信,消息石沉大海;给她打电话,永远是关机。
他开始疯狂地找林砚。他去了林砚以前住的江景公寓,发现早就换了主人;他去了她的单位,工作人员说林砚的档案已经封存,具体情况不能透露;他甚至去了林砚的老家,可她的父母早就搬去了别的城市,没人知道联系方式。
时间一天天过去,沈野从最初的崩溃变成了麻木。他放弃了进俱乐部的机会,也没再联系苏晓,只是找了一份普通的工作,每天下班就去以前跟林砚去过的地方,像个游魂一样,盼着能遇到她。
直到一年后,沈野收到了一封来自法院的邮件。邮件里是一份遗产领取通知书,上面写着:林砚女士于一年前因空难去世,名下所有财产(包括一套江景公寓、银行存款及投资收益)指定由沈野先生继承,请于三十日内前往法院办理相关手续。
沈野攥着法院寄来的遗产通知书,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纸上林砚女士于一年前因空难去世的字样像烧红的烙铁,烫得他眼睛发疼,连呼吸都带着尖锐的刺痛。他一直不肯相信林砚会离开——他总觉得她只是暂时被困在了某个地方,说不定哪天就会突然出现在他面前,皱着眉说沈野,你怎么又把房间弄乱了。可这份盖着鲜红公章的通知书,把他最后一点念想碾得粉碎。
他跌坐在出租屋的地板上,房间里还留着林砚的痕迹:书架上摆着她送的橄榄球模型(后来他小心翼翼粘好了碎片),衣柜里挂着她为他买的纯棉睡衣,冰箱里甚至还有半盒没吃完的草莓——那是她最后一次来,知道他爱吃,特意从市郊农场买的。空气里似乎还残留着她身上淡淡的雪松味,可伸手一抓,只有空荡荡的风。
骗子……沈野的声音嘶哑,眼泪砸在通知书上,晕开一小片墨迹,你说过会看着我康复,说过等我好起来就去看雪山湖泊,你怎么能说话不算数
他想起林砚照顾他的那些日子。他因为疼得发狂摔碎杯子,她默默收拾时被碎片划伤手,却还笑着说没事;他故意躲着不见她,她就在门口站到深夜,第二天还是会带来温热的牛腩面;他吼着你别管我,她只是蹲下来,轻轻抱他,说我不走。那些他当时觉得理所当然甚至厌烦的温柔,现在想起来,每一分每一秒都像刀子一样扎在心上。
办理遗产手续时,律师递给沈野一个密封的信封,说是林砚生前留下的,指定要交给她。信封里没有贵重的东西,只有一张泛黄的照片和一封信。照片是林砚第一次去球队训练场拍的,镜头里的沈野正在跑折返跑,汗水浸湿了背心,笑容耀眼得像太阳。背面是林砚的字迹,娟秀又有力:第一次见你,就觉得你眼里有光。
信上的内容很短,却让沈野哭到几乎晕厥:沈野,如果你看到这封信,说明我可能没法陪你走下去了。别难过,我只是去了我们说过的雪山湖泊,那里很安静,没有空难,也没有离别。你要好好康复,好好生活,别总跟自己较劲。如果实在想我,就看看天上的星星,那是我在陪你。还有,项链要戴好,那是我们的约定。
最后落款的日期,是她出事前一天。原来她早就预料到可能会有危险,却还是选择了执行那次飞行任务——就像她明明知道他花心、他懦弱,却还是一次次选择原谅他一样。
沈野把照片和信紧紧抱在怀里,像抱着林砚最后的温度。他走出法院,外面正下着小雨,跟他们第一次在机场重逢那天一样。他漫无目的地走在街上,路过以前常去的生煎包店,老板笑着问他怎么好久没跟女朋友一起来了,他才想起,林砚还没来得及跟他一起吃一次她特意让老板留的生煎包。
他回了林砚的江景公寓。打开门,房间里的一切都跟她离开时一样:客厅的茶几上还放着她没看完的空管专业书,阳台晾着她的空管制服,书房的电脑里还存着帮他整理的康复计划表。他走到窗边,看着楼下的车水马龙,突然觉得很孤独——以前他觉得这里太大太冷清,可现在才知道,冷清的不是房子,是没有林砚的日子。
那天晚上,沈野洗了个澡,换上林砚最喜欢的那件白色衬衫(是她为他买的,他以前总说太正式,很少穿),然后坐在沙发上,拿出手机,翻看着他们以前的聊天记录。林砚的消息还停留在她出事前:我明天执行完任务就来看你,给你带了草莓蛋糕。
他摸了摸脖子上的橄榄球项链,那是林砚亲手为他戴上的,现在还带着他的体温。他拿起桌上的水果刀,手腕上的疤痕(以前复健时不小心划到的)还清晰可见,那时候林砚心疼得掉了眼泪,说以后不许再伤害自己。
林砚,对不起,这次又要让你失望了。沈野对着空气轻声说,眼泪顺着脸颊滑落,我试过好好生活,可没有你的日子,太疼了。我去找你,好不好我们一起去看雪山湖泊,再也不分开了。
他把照片和信放在胸口,闭上眼睛,仿佛又看到了林砚的笑容——她摘下墨镜,桃花眼里满是温柔,说沈野,我们在一起吧。
第二天,警察打开公寓门时,看到的是这样一幅画面:男人靠在沙发上,脸上带着淡淡的笑意,胸口放着一张照片和一封信,脖子上戴着一条橄榄球项链,地上没有血迹,只有一个空了的安眠药瓶。阳光透过落地窗照进来,落在他身上,像是林砚最后一次拥抱他时,那温暖的温度。
后来,有人在沈野的手机里发现了一条未发送的短信,收件人是林砚,内容只有一句话:晚风又吹来了,这次我抓住你了。
城市的另一边,机场的跑道上,一架飞机缓缓起飞,冲向蓝天。没有人知道,曾经有一个冷艳的空管和一个黑皮体育生,在这里留下了一场关于爱与遗憾的故事。而那场晚风吹过的相遇,最终还是以最遗憾的方式,永远停留在了时光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