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不义之财,我会替她全部捐掉!
以此来洗刷她满身的罪孽!
在我人生最重要的颁奖典礼上,我妈当着上百个镜头的面,撕了我五十万的支票,摔碎了我的奖杯。
她信的是她自己发明的苦难教。
她坚信人活着就该受苦,享受就是犯罪。
而我,是她要改造给所有人看的,那个掉进钱眼里的孽女。
1
我立在舞台中央,被无数道目光凌迟。
我感觉自己像个被当众扒光了衣服的小丑。
我所有的荣耀和尊严,都被我亲妈,踩在脚下,碾得粉碎。
我的亲生母亲,刘梅,又一次成功了。
她用她那套荒唐的苦难教,再一次毁掉了我的人生。
在一片混乱中,我看见她的脸上,露出了满意的、甚至有点神圣的微笑。
她不像一个毁掉女儿前途的疯子。
倒像一个,拯救了全世界的圣人。
然而,这个疯狂的世界,比我想象的还要操蛋。
我没得到同情,反而成了被母亲从钱眼里拉回来的迷途羔羊。
而我妈,刘梅,因为这场闹剧,一夜爆红。
网络上铺天盖地都是她的新闻。
【硬核母亲手撕五十万合同,只为唤醒沉沦女儿!】
【苦难才是福报这位母亲的教育理念引爆全网!】
她立刻抓住机会,在最大的直播平台,开了个直播间。
名字很装逼,叫苦海无涯。
她甚至收获了一群狂热的信徒,这群人很快帮她搞定了一切。
直播间里,没有吃播美食,没有唱歌跳舞,只有我妈那张饱经风霜的脸,和她的苦难秀。
她天天直播自己怎么吃糠咽菜。
镜头前,永远是没油水的野菜糊糊,偶尔赏自己一个能硌掉牙的粗粮窝头。
她说,这能荡涤肠胃的油腻,回归身体的纯净。
她穿着我爸年轻时留下的旧工装,上面全是补丁,颜色都快洗没了。
她说,这能抵御世俗的虚荣,坚守内心的朴素。
她拆了家里唯一的弹簧床,换上一块硬木板,上面只铺了层薄被子。
那是我们一家人挤了十几年的旧床。
她说,这能磨练意志,在痛苦中感受神恩。
人越苦,福气越深。
享受是罪,受苦是福。
这些屁话,配上她那张又虔诚又沧桑的脸,居然真忽悠到了一大批傻逼。
他们大多是生活不如意的loser,在我妈的苦难哲学里,找到了自我感动的借口。
他们管她叫刘老师、活菩萨,天天刷礼物,从清茶一杯到功德无量。
讽刺的是,她用这些钱,不是为了改善我们本来就穷得叮当响的生活。
而是更加变本加厉地,去实践她那套狗屁不通的苦难。
她把家里稍微值点钱的家具电器,全当废品卖了。
包括那台我爸去世前留下的,我弟弟李阳上网课用的旧电视。
我哭着求她,那是爸爸唯一的遗物。
她只是可怜地看着我,说:电视是魔鬼,你父亲的灵魂也需要净化。
冬天,北方的风跟刀子一样。
她关了暖气,任凭冷风从窗户缝里灌进来。
我和弟弟冻得嘴唇发紫。
她说:寒冷使人清醒,这是老天爷对我们意志的考验。
我成了网友口中那个被钱腐蚀的反面教材。
是我妈伟大母爱下的一个注脚。
而我们的家,则彻底变成了她的苦难秀场,一个满足无数人偷窥欲的冰冷的舞台。
2
最让我崩溃的,是她把魔爪伸向了我正在上高三的弟弟,李阳。
李阳是我的命,是我在这片苦海里唯一的希望。
他成绩顶尖,老师们都说他铁定能上重点大学。
可我妈不这么想。
她直接冲到学校,当着所有老师和同学的面,硬生生给李阳办了退学。
校领导和班主任轮流劝她,嘴皮子都磨破了。
刘女士,李阳前途无量啊!您不能耽误孩子一辈子!
我妈却只是悲天悯人地摇摇头。
老师,你们不懂。
知识会蒙蔽心灵,文凭会滋生傲慢。
只有体力劳动,才是最高贵的修行。
当我接到班主任电话,疯了一样赶到学校时,一切都晚了。
李阳呆呆地站在走廊里,他眼神空洞得抱着书包,像个木偶。
我冲上去,第一次跟她撕破了脸。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你为什么要毁了弟弟!
她却只是平静地看着我,眼神里带着我最熟悉的怜悯。
念儿,你中毒太深了。
你弟弟,是在走一条比你更高贵、更神圣的路。
说完,她转身对着跟拍的直播镜头,开始宣布她为李阳安排好的修行。
她联系了一个信徒,是一个包工头。
她让才十七岁的李阳,去建筑工地搬砖。
这件事,像一把刀扎穿了我的心。
但我却一点办法都没有。
任何反对她的声音,都会被她的粉丝炮轰。
不懂感恩、被钱洗了脑、不理解妈妈的苦心,这些帽子一顶顶扣下来,牢牢的把我压住了。
我没了收入以后,家里的日子越来越难过。
我妈严格控制食物,每天两顿,永远是清水野菜糊和粗粮窝头。
李阳正是长身体的时候,每天在工地上干十几个小时的重活,那点东西根本不够塞牙缝。
一个月下来,他瘦得脱了相,脸色蜡黄,眼窝深陷。
我心疼得要死,偷偷塞钱给他,让他去外面买点吃的。
结果,被我妈发现了。
那个晚上,是我的噩梦。
她当着直播间几十万人的面,把李阳从床上拖到院子里。
冬夜的风像刀子,李阳只穿了一件薄秋衣。
我妈手里拿着一根竹条,高高举起,狠狠抽下去。
啪!
那声音又闷又响,我的心都跟着一颤。
让你偷吃!让你沾染那些脏东西!
啪!
竹条落在肉上的声音,听得我头皮发麻。
你姐姐已经被魔鬼带走了,你也要学坏吗
啪!
我是在救你!我是在净化你!
李阳死死咬着牙,牙齿咯吱作响,一声不吭。
汗水和泪水混在一起,湿透了他单薄的衣服,身体在寒风里不住地发抖。
直播间的弹幕,却是一片叫好。
刘老师用心良苦!打是亲骂是爱!
严师出高徒!支持刘老师!
这个弟弟也是不懂事,该打!
我冲上去护住弟弟,结果被她一把推开。
她指着摔在地上的我,对着镜头哭诉。
你们看!这就是被金钱腐蚀的姐姐!
她见不得弟弟走正路,想用那些肮脏的食物,把我们全家都拉下地狱!
我看着她的表演,再看着屏幕上那些滚动的赞美,只觉得一阵反胃。
这个家,已经不是家了。
是她的神庙,是她的祭坛。
而我和弟弟,就是她献给那个狗屁苦难之神的,活祭品。
3
终于,在那个能冻死人的夜里,我担心的事情发生了。
李阳在工地上着了凉,加上长期的营养不良,彻底垮了。
他半夜发了高烧,脸烧得通红,蜷在硬木板上,咳得撕心裂肺的。
我摸着他滚烫的额头,心急如焚。
我冲到客厅,翻出落了灰的医药箱,里面却空空如也。
我妈早就把所有现代医学的毒药,全都扔了。
我又去开门,但家门早就被我妈反锁了。
妈!阳阳快不行了,我们得送他去医院!
我冲进她房间,声音都在发抖。
她正盘腿冥想,屋里没开灯,只有窗外的路灯光照进来,她像一个鬼似得。
她眼皮都没动一下,声音平静。
慌什么。
这不是病。
是老天爷降下的考验,是净化我儿灵魂的福气。
福气
我气得眼前发黑,他快烧死了!这他妈算什么福气!
身体的痛苦,是灵魂新生的开始。
她终于睁开了眼,我会用‘饥饿疗法’为他驱魔。
从现在开始,断食断水。
饿上三天,病根自然就除了。
我看着她那张因为扭曲而显得陌生的脸,一股寒意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
那一刻,我彻底明白了。
跟她讲道理,没用。
她疯了。
她已经彻底掉进了自己造的那个粪坑里,并且乐在其中,还想把所有人都拉下去。
我看着病床上呼吸越来越弱的弟弟,他烧得通红的脸,干裂的嘴唇。
我心里那点仅存的,对母亲的孺慕之情,在那一刻,彻底碎了,变成了冰冷的灰烬。
去他妈的母爱,去他妈的亲情。
她不是我妈,她是个想拉着我们全家一起下地狱的魔鬼。
既然讲道理没用,那就只能用魔鬼的办法,来对付魔鬼。
一个念头,像毒蛇一样,从我心里钻了出来。
第二天一早,我妈照例打开直播。
当着一百多万粉丝的面,我做出了一个让所有人都惊掉下巴的举动。
我走到客厅中央,走到镜头面前。
扑通一声,直挺挺地跪在了我妈面前。
妈,我错了。
我满脸是泪,声音哽咽,每个字都带着血。
过去是我被猪油蒙了心,不懂您的苦心。
我罪大恶极!我不是人!
我妈愣住了,脸上第一次露出惊讶。
直播间也炸了。
天啊!李念终于醒悟了!
刘老师太伟大了!母爱感天动地!
我没理会那些弹幕,继续我的表演,重重地对着地板磕头,咚咚作响。
妈,弟弟的病,让我彻底明白了。
这确实是老天爷的考验,是福气。
是我,是我罪孽太深,连累了弟弟,让他替我受苦。
为了洗刷我的罪孽,为了跟上您的脚步,我决定……
我抬起头,看着她和她身后的镜头。
我一字一句,用尽全身力气,向所有人宣布。
我决定,和您一起,从这里出发,三步一叩首,徒步去千里之外的‘苦修会’总坛朝圣!
我要用最虔诚的苦行,来向神明忏悔!
为我可怜的弟弟祈福!
话音落下,直播间先是死寂,随即爆发出山呼海啸般的赞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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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妈的脸上,先是惊讶,随即就被压不住的狂喜和得意取代。
她被我高高地架了起来。
被我这突如其来的醒悟,架在了火上烤。
她看着我,眼里闪着胜利的光。
我知道。
她无法拒绝。
她也绝不会拒绝。
我跪在地上,深深地低着头。
嘴角,带着谁也看不见的冷笑。
刘梅,我的好妈妈。
你不是最喜欢演苦难吗
那我就陪你演一场大的。
一场让你永生难忘的,真正的苦难。
4
出发前,我借口说要打扫卫生,为我们的圣途扫清尘埃。
我利用这个时间,联系了我唯一信得过的朋友,一个法学院在读的高中同学。
电话接通的那一刻,我差点哭出声。
喂李念你他妈终于联系我了!再不联系我,我就要报警说你被你妈绑架去献祭了!
还有,你疯了我看到新闻了,你跟你妈一起发神经了
朋友的声音又急又气。
我深吸一口气,把事情的来龙去脉和我的全部计划,都告诉了她。
电话那头沉默了很久。
李念,你他妈是不是疯了那是你亲妈!你想让她死在路上吗
我的声音冷得像冰。
她不死,我跟我弟弟就得死。你选一个。
电话那头又是一阵沉默,然后传来她咬牙切齿的声音:操!算我怕了你了!
我把弟弟的病历、被打伤的照片,全部加密上传到云盘,然后把账号密码发给了她。
还有,帮我把弟弟送去医院,我会在走的时候,把窗口虚掩着,你看到我们开了直播,就赶紧打120!拜托你了!
另外,还有个事情,帮我查查我妈的过去,尤其是她年轻时候的事,你不是在报社实习过吗帮我查查老档案,我总觉得她变成这样,肯定有原因。
……如果我的直播出了任何意外,你就把这些证据,全交给警察和媒体。
好。朋友答应的很干脆,你放心,我他妈就算豁出这条命,也帮你把事办了。
挂了电话,我才感觉自己那颗悬着的心,终于有了一丝着落。
朝圣那天,太阳格外刺眼。
我妈换了身崭新的粗布衣,精神抖擞,对着镜头滔滔不绝,像个即将出征的将军。
一个叫王玲的女人也来了,她是我妈最忠实、最狂热的信徒之一。
她将作为我们的护法,全程跟拍我们这场荒诞的朝拜之旅。
她之所以如此虔诚,是因为她唯一的儿子得了白血病,在医院里苦苦挣扎。
她把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了我妈这套虚无缥缈的苦难福报理论上。
我没有多说什么,只是默默地背上了一个巨大的专业登山包。
里面塞满了压缩饼干、矿泉水、药品、绷带,还有一个大容量的充电宝。
我妈看见了,立刻皱起眉头。
带这些东西做什么这是欲望的负担!是心灵的枷锁!
她伸手就要来抢。
我平静地看着她,带着恭敬。
妈,我是新手,道行没您深。
我怕我半路倒下,拖累了您的修行,那我就罪孽深重了。
这些,只是为了保证我能有力气,陪您走完全程。
我的话合情合理,又捧着她。
她审视地看了我几秒,终究还是不屑地哼了一声。
凡人,执念太重。
于是,在无数人的注视下,在弹幕一片圣女加油的欢呼声中。
我和我妈,还有王玲,开始了这场荒唐到极致的朝圣。
三步,弯腰,叩首。
仅仅半天,残酷的现实就给了她和王玲一记响亮的耳光。
柏油路晒得滚烫,每一次叩首,额头和手掌都像是按在了铁板上。
到了傍晚,她们的额头已经高高鼓起,膝盖也磨破了,渗出了血。
晚上,我们在野外过夜。
我拿出睡袋给她,她却一把打掉,大骂我贪图享乐。
她固执地,带着表演性的,直接躺在了冰冷潮湿的草地上。
王玲也有样学样。
结果半夜,迎来了一场毫无预兆的暴雨。
我早有准备,披上了雨衣,而她们俩在泥地里冻得像两条落水狗,瑟瑟发抖。
5
第二天,雨停了,但她们俩都病了。
王玲的膝盖在泥水里泡了一夜,伤口发炎了,又红又肿,看着就吓人。
我妈也开始咳嗽,但她对着镜头,强撑着说这是神恩的洗礼。
还有她们带的那些粗粮窝头,被雨水泡得发了霉,根本没法吃了。
我拿出我的压缩饼干,递给她。
妈,吃点吧,不然没力气。
她看都没看,一把挥开。
滚开!我不需要你这种充满欲望的食物!
她宁愿饿着,也要维护她那可笑的尊严。
王玲饿得嘴唇发白,看了看我手里的饼干,又看了看我妈,最终还是没敢伸手。
中午,烈日当头,我看她们已经虚脱的走不动。
我提议到桥洞下休息一下,我妈估计也快晕了,并没有反对。
我们刚坐下没一会儿,几条瘦骨嶙峋的野狗过来了。
它们恶狠狠地盯着我的背包。
我把包抱得死死的,拿着登山杖,冷冷地看着它们。
野狗见我不好惹,转头就扑向了我妈和王玲脚边那个装着发霉窝头的破布袋。
啊——!
王玲吓得尖叫起来。
我妈也慌了,抄起一根树枝想把狗赶走。
但她昨晚淋了雨,今天又被暴晒,加上饿得手脚发软,驱赶的动作跟挠痒痒似的。
野狗一口就叼走了整个布袋,几下就撕扯得粉碎,和同伴分食了那些发霉的窝头。
她们俩唯一的食物,就这么没了。
直播间的人都看傻了。
卧槽!这……这也是考验吗
神明怎么不显灵啊圣女的食物都被抢了!
我假装整理了一下背包,让镜头无意中扫过包里那些专业的户外用品和食物。
弹幕里,开始出现一些不一样的声音。
妹妹是不是有点自私啊,有好东西怎么不给妈妈和王姐用
我妈的脸一阵青一阵白,对着镜头,哆嗦了半天,才挤出一句:
但为了人设,只能咬着牙说:修行的路,必须自己走。
神……神明是在教导我们,要摒弃对食物的执念……
我知道,她的面具,已经开始裂了。
6
接下来的几天,是真正的地狱。
没有食物,只能喝路边沟里的脏水。
我妈那点靠想象撑起来的神性彻底干垮了。
她不再讲道了,大多数时间都沉默着,眼神里是藏不住的烦躁和怨恨。
她看我的眼神,像在看一个仇人。
你是不是就盼着我早点死在路上,你好继承我的信徒和打赏
我始终保持着平静和恭顺。
妈,对不起,是我没做好。
妈,您再忍忍,到了总坛,一切苦难就都结束了。
我越是顺从,她就越是愤怒。
因为我的顺从,像一面镜子,照出了她的虚伪和狼狈。
而王玲的情况更糟。
她膝盖的伤口,彻底烂了。
肿得像个馒头,流着黄绿色的脓水,隔着几米远都能闻到一股恶臭。
王玲想找我拿药,但都被我妈阻止了。
王玲看着我妈的眼神越来越不对劲。
这天,我们走到了一处相当偏僻的、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路段。
路边有一家废弃的、招牌都烂掉的小旅馆。
我故意放慢脚步,装作好奇地指着那旅馆。
妈,这地方好破啊,你以前来过吗
我妈的脸色瞬间变了,变得惨白。
她的身体开始不受控制地发抖,眼神里充满了惊恐。
你……你胡说什么!
她尖叫起来,声音不再是平时的悲天悯人,而是充满了恐惧的尖利。
直播间里,观众们都愣住了。
刘老师怎么了反应这么大
这地方有什么说法吗
我妈没有回答,她像是被什么东西魇住了一样,只是浑身发抖,嘴唇哆嗦,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她那副失魂落魄的样子,比任何解释都更引人遐想。
我默默记下了那个旅馆的名字和位置,发给了我的朋友。
晚上,朋友的消息来了。
一张三十年前的旧报纸照片。
标题是《痴情女被骗财骗色,遭男友遗弃于荒郊旅馆》。
内容,和我妈的年纪、经历,全都对得上。
我看着那张发黄的报纸,冷笑了一声。
刘梅,原来你所谓的苦难教,是被男人欺骗抛弃的狼狈往事。
你不是恨男人,也不是恨钱。
你只是恨那个无能又愚蠢的自己。
第二天,直播刚开始,路边就冲出来了一个男人。
他比我妈更像一个苦修者,瘦得皮包骨,但眼神狂热的吓人。
我见过他。
是那个跟我妈直播连过线的,ID叫苦行僧本僧的疯子。
他曾经说过:刘老师还不够苦,应该断食断水七天七夜。
他冲到我妈面前,指着我背上的登山包,对着我妈怒吼。
你这个骗子!
我原以为你真的是圣女,枉费我跟着主播一路追到了这里。
可你呢,你竟然还带着累赘!还让她背着这么多的俗物!
真正的修行是摒弃一切!你不够虔诚!你的苦难是假的!你在亵渎神明!
我妈还没从刚才的惊恐中缓过来,又被这个疯子吓懵了。
她信奉的逻辑,此刻正化为利刃,狠狠地扎向她自己。
我要净化你这个假先知!
那个男人嘶吼着,扑了过来。
他撕扯着我妈的衣服,用拳头打她,嘴里念念有词。
感受真正的痛苦吧!这才是神恩!
他一边打,一边狂热地喊着我妈直播时说过的话。
身体的痛苦,是灵魂新生的开始!我是在帮你净化!
我妈尖叫着,又开始颤抖起来。
不要打我!不要打我!
我听话!我不要了,我什么都不要了!
她看向我,看向王玲,她在向我们求救。
王玲吓得呆在了原地。
我没有动。
我只是冷冷地看着,看着我妈被她自己创造的信仰反噬。
你不是说受苦是福吗
现在,福气来了,你怎么不接着
她被打得蜷缩在地上,嘴里开始发出含糊的疑问。
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神为什么不保护我……
眼看她快要被打得背过气去,我才慢悠悠地上前。
我没有去拉那个男人,而是从包里拿出了一根登山杖。
住手!
我大吼一声,用尽全力,一棍子打在那个男人的背上。
男人吃痛,回过头来,恶狠狠地瞪着我。
我没有退缩,又是一棍挥了过去。
滚!不准你伤害我妈妈!
我扮演着一个护母心切的孝女,将那个疯子赶跑了。
然后,我才慌张地跑过去,扶起瘫软在地的我妈。
妈,你没事吧你吓死我了!
我抱着她,哭得撕心裂肺。
她浑身发抖,眼神空洞,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7
王玲被吓的当天晚上就开始发高烧,烧得满脸通红,说胡话。
她疼得在地上打滚,哭爹喊娘。
哎哟……我的腿……疼死我了……刘老师,救救我……
她爬到我妈脚边,抓着她的裤腿,苦苦哀求。
刘老师……求求你……让念念给我点药吧……我快死了……我不想死啊……
我妈低头看着她,眼神里没有一丝一毫的怜悯,反而是一种狂热的兴奋。
王玲,你要坚持住!
她对着镜头,也对着王玲,声音亢奋。
这是你业障缠身的表现!是体内的污秽在往外排!
你现在有多痛苦,就证明你的灵魂有多肮脏!熬过去,熬过去你就净化了!
王玲彻底绝望了。
她看着我妈那张扭曲的脸,眼神从哀求,慢慢变成了憎恨。
时机已经成熟了。
我趁着我妈睡熟,把王玲拉到了一边。
偷偷给她吃了药,处理了伤口。
之后,我没有说任何安慰的话,而是把手机递给她。
上面是我朋友发来的,李阳最新的病危通知书,以及王玲儿子医院的催款单截图。
她捂住嘴,眼泪瞬间就涌了出来。
王姨,你儿子的病,需要钱,很多钱。
我的声音很平静。
我妈疯了,你也看到了。
但她的直播间很值钱,那些信徒打赏的钱,都在她卡里。
我停顿了一下,把药装进背包,然后,一沓用皮筋捆着的百元大钞从包里滑了出来,我慌张地塞了回去。
王玲的眼神,直勾勾地钉在那沓钱上,一秒钟都没移开。
我凑近她,压低了声音。
王姨,我妈她根本不在乎你儿子的死活。
我偷偷录了音,她亲口说,你儿子是你的业障,是来讨债的。
只要你够虔诚,就能替你儿子还清业债,然后他就可以‘安心’地去了。
我打开手机,播放了一段录音。
那是我前几天,趁着休息,故意引导我妈说出来的话。
王玲的儿子是来讨债的孽障,早点死了,对他们全家都是解脱,是福报。
王玲的身体,在黑暗中剧烈地颤抖起来。
她终于明白了。
她所信奉的那个圣女,根本就是个疯子。
一个巴不得别人跟她一起下地狱的,彻头彻尾的疯子。
她儿子的命在医院里悬着,而她自己的命,马上也要断送在这个疯子手里。
我看着这一幕,心里毫无波澜。
我甚至觉得有点好笑。
你看,这就是你们信奉的苦难。
它不会带来福报,只会带来脓水、恶臭和绝望。
它就是一坨屎。
而我妈,就是那个把屎当成宝贝,还硬要塞进别人嘴里的傻逼。
我看着她,一字一句地说。
你想救你儿子吗
我可以帮你,但我有一个条件。
直播的时候,你知道该怎么做。
8
直播开始。
我妈正对着镜头,宣讲着她那套狗屁不通的苦难哲学。
就在这时,一直沉默的王玲,突然扑通一声跪倒在地。
她没有跪向我妈,而是跪向了直播的镜头。
我错了!我错了!我对不起我的儿子!
王玲嚎啕大哭,声嘶力竭。
大家不要再信她了!她就是个骗子!是个疯子!
她脸上满是泪水和憎恨。
她说受苦能救我儿子,可我儿子,医生刚刚打来电话,我儿子死了!
就是因为她,她骗走了我给儿子救命的钱,说要捐给什么‘苦修会’积功德!
她还说……她还在背后说我儿子是业障,是来讨债的!她根本没想过要救他!她咒我儿子活该去死!
王玲越说越激动,开始添油加醋地编造。
她还说我们这些刷礼物的信徒都是傻逼,是给她送钱的蠢货!
她说等钱攒够了,她就出国享福去,才不管我们这些穷鬼的死活!
我妈懵了,她没想到最忠诚的信徒会反咬她。
你胡说!王玲,你疯了!
我没疯!
王玲的话像一颗炸弹,把直播间彻底引爆了。
弹幕从支持刘老师瞬间变成了山呼海啸的骗子和还钱。
我妈看着屏幕上那些咒骂,又看着背叛她的王玲,她那张悲天悯人的面具终于彻底碎裂。
你这个贱人!你敢算计我!
她像一头被逼到绝境的野兽,猛地扑向王玲。
可她几天没吃东西,被王玲一把就推倒了。
她骑在我妈身上,疯狂地扇着巴掌,并且大声喊着。 儿子,妈妈错了,妈妈这就把这个罪魁祸首给你送来。
我妈挥舞着手,大叫着杀人了!杀人了!
我冲上去拉架,却不小心被我妈的手打到,我倒在地,额头重重地磕在石头上,鲜血直流。
我捂着头,对着镜头哭喊。
妈!我是救你啊!你疯了吗!
一个是最忠诚的信徒的反戈一击。
一个是亲生女儿的血泪控诉。
这场由我亲手导演的,利用人性的贪婪与恐惧的背叛大戏,将我妈所有的伪装,撕得粉碎。
她最丑陋最真实的一面,直接暴露在直播间的观众面前。
我妈终于挣脱开了王玲,她转过头看着我。
你这个小贱人!你这个孽种!
她脸上全是巴掌印,双眼通红,死死地瞪着我,脸上再也没有了悲悯和神圣。
我辛辛苦苦把你养大,你就是这么回报我的啊
你竟然联合外人来毁我!
她扑到了我身上,双手死死地掐住我的脖子,指甲深深陷进肉里。
我杀了你!我先净化了你这个白眼狼!
我没有反抗,只是冷冷地,平静地看着她。
看着她那张彻底扭曲的脸。
我甚至在心里冷笑:对,就是这样,疯吧,让你自己亲手撕碎你那圣人的皮囊。
妈,我艰难地挤出几个字,你看看你现在的样子,还像个圣人吗
我的话,像一盆冰水,从她头顶浇下。
她掐着我脖子的手,僵住了。
也就在这时,几辆警车呼啸而至,警察冲过来将她死死按住。
她被戴上手铐,还在疯狂地叫嚣。
放开我!你们这群凡人,你们会遭报应的!
李念!王玲!你们不得好死!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们!
警车呼啸而去。
我站在原地,腿一软,瘫坐在地上。
那一刻,报复的快感和极致的疲惫同时涌了上来。
结束了。
这场由我母亲一手导演的,荒诞又残忍的悲剧,终于被我用她最引以为傲的苦难,亲手终结了。
9
回到市里后,我第一时间冲进医院。
李阳在警察和社会机构的介入下,得到了及时治疗,已经脱离了危险。
我推开病房门,他正靠在床头,瘦得只剩一把骨头。
看着他那双空洞的眼睛,心像被刀割一样。
他看到我,干裂的嘴唇动了动,沙哑地喊了一声。
姐……
就这一声,我再也忍不住,趴在他的病床边,放声大哭。
我妈那事儿,在网上彻底炸了。
苦难教圣母竟是虐儿恶魔的标题,血红血红的。
墙倒众人推,曾经的信徒一夜之间全成了攻击她最狠的键盘侠。
她的信徒作鸟兽散,那个直播账号也被永久封禁。
警方给我妈做了精神评估,结果很快出来了。
偏执型精神障碍。
她所谓的苦难教,不过是她自己幻想出来的一个精神牢笼。
她不是圣人,她只是个病人。
一个可怜又可恨的病人。
她因为在公众平台造成恶劣影响,并有明确的伤人倾向,被警方强制送往了精神病院,进行长期封闭式治疗。
我去看过她一次。
隔着厚厚的玻璃,我看到她穿着病号服,坐在角落里,眼神空洞地望着天花板,嘴里念叨着什么。
她看到我,眼神里没有了恨,也没有了爱,只有一片茫然。
她好像已经不认识我了。
我静静地看了她十分钟,然后转身,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走出那扇沉重的铁门,冬日的阳光照在身上,竟然有了一丝暖意。
或许,对她来说,永远活在自己那个关于苦难的美梦里,才是最好的结局。
而我们,也终于可以,开始我们自己的生活了。
10
半年后,李阳的身体完全康复,重返校园,准备来年的高考。
经历过那场噩梦,他好像一夜之间长大了,眼神比任何时候都坚定。
他说,他以后想当一名医生。
一个能救死扶伤的医生。
我用那笔失而复得的签约费,加上各种捐助,在学校附近买了套小房子。
我们终于有了一个真正的家。
一个有暖气,有软床,有热水的家。
我的美食直播也重新开了,做的都是最普通的家常菜。
没有了疯狂的打赏,但弹幕里都是温馨的聊天。
阳阳今天气色不错啊,多吃点排骨!
念念,看着你们姐弟俩吃饭,就觉得好幸福。
每当看到这些,我的心里就暖暖的。
这才是生活,平淡,真实,有烟火气。
这天,我接到了精神病院的电话。
医生说,我妈情况有所好转,建议亲人多去探望。
我犹豫了很久,最终还是决定去看看她。
我要去,给这场噩梦,画上一个真正的,由我亲手画上的句号。
这一次,我走进了病房。
我穿着一身香奈儿最新款的套装,手上那颗刚买的钻戒,在阳光下闪的布灵布灵的。
她正坐在窗边,手里拿着一个苹果,机械地啃着。
看到我,她抬起头,浑浊的眼睛里有了一丝焦距。
你……
她看着我,似乎在努力回忆。
妈,我是念念。
我拉过椅子,坐在她面前。
她盯着我看了很久,眼神里闪过一丝委屈。
你为什么要那么对我
她突然开口,声音沙哑,像个迷路的孩子,我都是为了你好……受苦是福啊……为什么你们都不明白……
我没有和她争辩。
我只是平静地,从包里拿出了一份文件,轻轻放在她面前的桌上。
是一份房产证的复印件。
妈,你看见没你最恨的脏钱!我用它买了房。
一百二十平,三室一厅,朝南,阳光好得很,弟弟的房间就是最大的那间。
对了,我还买了车,贴了钻。
她的手抖了一下。
我没理会,又拿出了我的手机,点开了一个视频。
视频里,是李阳在全校的演讲比赛上,拿着一等奖的奖杯,意气风发。
妈,你看,这是弟弟,他现在是全校的骄傲。
台下为他鼓掌的老师同学,可比你的粉丝真诚的多了。
我弟弟以后要上最好的大学,用最好的东西!
她的呼吸开始急促。
我收起手机,最后从钱包里,拿出了一张黑色的银行卡,放在房产证复印件上。
妈,这张卡里有五十万,是我刚接的广告费。
我本来想,用这笔钱,给你在这换个单人病房,请个护工,买点好吃的。
但你不是说,受苦是福吗
她想说什么,但还没来得及开口,我凑到她耳边,用只有我们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学着她平时悲天悯人的语气,轻声说:
妈,你错了。
我这享受,也是在修行。
我每天吃着山珍海味,穿着绫罗绸缎,看着弟弟前途无量,我的内心就备受煎熬!
因为我知道,这一切的‘福’,都是从你身上‘偷’来的!
我每享受一秒,我的罪孽就加深一分!
我这是在替你承受‘享福的罪’啊!
这才是最深重的苦难,比你那点皮肉之苦高级多了!你道行太浅,修不来的!
你只能在精神病院里吃糠咽菜,这是你的福报。
而我,已经走在了你前面,我在用‘享乐’来渡劫!
妈,你放心,我会连你的份一起‘享受’下去,把这天大的罪孽全背在我一个人身上!
你就安心地在这鬼地方啃烂苹果,享受你那点微不足道的廉价福气吧!
她手里的苹果,啪嗒一声,掉在地上,滚到了我的脚边。
她像疯了一样,开始诅咒我。
你这个孽种!你这个魔鬼!你会下地狱的!
你不是在修行!你是在堕落!
我站起身,冷冷地看着她被护工按住,嘴里还在疯狂地叫骂。
我转身,走出病房。
我走出精神病院的大门,抬头看向蓝色的天空。
我终于亲手敲碎她那个关于苦难的美梦。
真好。
噩梦,终于结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