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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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符彻底黯淡,最后那点人造的灵光湮灭于石殿浓稠的黑暗里。
万载以来,顾然第一次感到寂静是有重量的。那是一种剔除了所有无形窥探、数据流和灵波干扰后,纯粹而原始的沉寂,压在他的神识之上,却意外地令人…安心。
仙网断了。
他站在殿门内,回望那道缓缓弥合、重归隐匿的禁制裂缝,外界灰蒙的死寂天地被彻底隔绝。殿内空气凝滞,尘埃在从残破穹顶漏下的微光中缓慢浮沉,带着万年不变的腐朽气味,却比外面那经过净化的标准级灵气更让他觉得真实。
自由。
这个词掠过心头,带着一丝久远到近乎陌生的颤栗。
他深吸一口口这未经处理的、混杂着石屑与古老岁月的空气,混沌道体本能运转,竟从这死寂之中,汲取到一丝极其微弱、却精纯无比的太古余韵。
那扰神的低语在殿内变得清晰了些,不再仅仅是混乱的噪音,而是仿佛化作某种模糊的指引,萦绕在神识边缘,指向大殿深处。
顾然收敛所有气息,步履无声,踏着积年的厚灰向内行去。脚下不时踩到硬物,低头可见破碎的瓦砾、锈蚀的金属碎片,甚至还有几具蜷缩的枯骨,衣物早已风化,骨骼却呈现出玉石般的质感,显然生前修为不凡。他们身旁散落着一些黯淡的法器残骸,灵性尽失,被时光啃噬得面目全非。
越往深处,那股源自太古的苍茫气韵便越发浓郁,低语声也渐渐汇聚,仿佛无数细碎的声音在共同吟诵着一段残缺的、无法理解的古老箴言。
大殿尽头,是一座半塌的祭坛。祭坛由一种不知名的黑色巨石垒成,表面刻满了比顾然所知任何符文都要古老、复杂的纹路,许多地方已经磨损断裂。祭坛中央,本该供奉之物似乎早已被人取走,只留下一个凹槽。
而那股吸引他前来、引动混沌道体感应的源头,就在那祭坛之下。
顾然目光微凝,神识仔细扫过祭坛周围。没有明显的禁制波动,却有一种更隐晦的空间扭曲感。他沉吟片刻,并指如剑,一丝精纯的混沌灵力自指尖透出,小心翼翼地点向那凹槽周围的一道裂纹。
嗡…
祭坛发出低沉的轰鸣,那些古老的纹路逐一亮起,散发出幽暗的光芒。紧接着,祭坛中央的地面无声无息地滑开,露出一个向下延伸的、仅容一人通过的狭窄阶梯,一股更加浓郁、几乎凝成实质的太古气息混合着尘封万载的冷风,扑面而来。
低语声骤然变得清晰,仿佛就在耳边呢喃。
顾然没有丝毫犹豫,身形一掠,便没入那阶梯之下的黑暗之中。
阶梯不长,尽头是一个仅丈许见方的狭小石室。室内空无一物,唯有中央的地面上,插着一块半人高的、残缺的青铜碎片。
那碎片边缘不规则,锈迹斑斑,表面却光滑如镜,映出顾然的身影,却扭曲不定,仿佛映照着不同的时空。那股牵引他而来的苍茫气息和神识低语,正是源自这块碎片！
顾然走近,能清晰地感受到碎片周围弥漫着一种极其强大而古老的空间法则之力,甚至…还有一丝微弱的时间涟漪。
这是何物某种上古空间法宝的残片
他伸出手指,想要触碰那光滑的镜面。
就在指尖即将触及的刹那——
【叮咚！检测到未知高维能量反应！正在尝试解析…解析失败！能量图谱数据库无匹配记录！】
【警告！遭遇未知时空干扰！系统时间戳发生错乱！】
【强制重启中…滋滋…尝试重新连接主网…连接失败…】
【备用方案启动：启用离线归档数据库进行模糊匹配…匹配中…】
一连串急促而混乱的电子提示音,竟从他怀中那本该彻底沉寂的弟子玉符中疯狂响起！玉符屏幕顽强地亮起一片雪花,然后拼命闪烁起来！
顾然猛地缩回手,脸色一沉。这东西…竟然还没完全废掉
玉符屏幕上的雪花闪烁了十几息,终于勉强稳定下来,浮现出几行断断续续、残缺不全的字迹,像是从极其古老的存档中艰难调取的信息：
【模糊匹配成功：疑似…‘诸界…罗盘’…碎片】
【关联记载：…先天灵宝…执掌…时空…崩于…道争…】
【状态：严重损毁…灵性湮灭九成九…仅余本能…】
【危险评估：极高（未知法则污染）…价值评估：无法估量（理论）…】
【建议：立刻上报！立刻上…滋滋…】
字迹到此,再次被剧烈的干扰波纹覆盖,玉符屏幕挣扎了几下,最终彻底黯淡下去,这一次,连半点微光都不再渗出,变成了一块真正的死物。
诸界罗盘先天灵宝
顾然心中掀起惊涛骇浪。这等只存在于太古传说、甚至比他所知的上古更为久远的神物,竟然…有一块碎片就在眼前
虽然灵性几乎尽失,但仅凭其残留的本能力量,就能干扰时间戳,让那该死的玉符离线数据库都能有所反应…
他再次看向那青铜残片,目光已然不同。
若真与此等神物有关,哪怕只是一块碎片,其价值也远超整个璇玑宗的现代仙功体系所能衡量！这是真正意义上的,无价之宝！
他小心翼翼地将神念探出,包裹住那块青铜碎片。没有遭到抗拒,也没有激发任何反击,碎片只是安静地矗立在那里,仿佛一块死物。但顾然能感觉到,其内部蕴含着一种浩瀚、沉寂、无法理解的伟力。
尝试将其拔出地面,却发现碎片与整个石室、乃至整个祭坛的地脉似乎都连接为一体,纹丝不动。强行收取恐怕会引发不可测的后果。
略作思索,顾然并指如刀,混沌灵力凝聚于指尖,开始切割碎片周围的地面。岩石在混沌之力下无声无息地化为齑粉。很快,他便将碎片连同其下方一块磨盘大小的基岩一同挖出。
就在这时,整个石室,乃至上方的祭坛,都开始微微震动起来,低语声变得急促而尖锐,仿佛某种平衡被打破。
必须立刻离开！
顾然不敢怠慢,袖袍一卷,将那块沉重的青铜碎片连同基岩一同收入袖里乾坤之中——这是他苏醒后,第一次动用这项真正属于上古大神通者的手段。
东西入手瞬间,一股奇异的波动自碎片上传出,与他袖里乾坤的空间微微共鸣,旋即隐没。
震动愈发剧烈,头顶已有碎石落下。
顾然身形如电,冲出石室,沿着阶梯飞速返回大殿。在他身后,祭坛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裂纹迅速蔓延。
他头也不回,化作一道流光,径直冲向殿外禁制。或许是失去了碎片镇守,那禁制光芒狂闪,却比之前脆弱了许多,被他全力一冲,便撕裂开一个缺口。
冲出石殿,外界依旧是灰雾弥漫的死寂荒原。但身后的石殿却在轰鸣声中加速崩塌,最终化为一堆巨大的废墟,激起漫天尘灰。
怀中的弟子玉符毫无反应,彻底成了顽石。
顾然站在荒原的风中,袖子里揣着一块疑似先天灵宝的残骸,一件足以让整个现代修仙界疯狂的至宝。
他回头望了一眼璇玑宗的方向,目光复杂。
然后,他转身,毫不犹豫地朝着荒原更深处,那仙网绝对无法覆盖的绝地,疾驰而去。
必须先找个绝对安全的地方,弄清楚这碎片的秘密。
在他离开后不久,那堆废墟之上,空气微微扭曲,一道半透明的、穿着现代璇玑宗监察使服饰的虚影缓缓浮现,它疑惑地扫描着彻底塌陷的废墟和周围混乱的能量场,手中的灵能探测器指针疯狂摇摆。
信号最后消失点…能量反应异常飙升后彻底归于死寂…目标建筑坍塌…生命迹象消失…
虚影记录着,最终在评估报告上标注：任务目标已死亡,疑似触发上古禁制导致遗迹崩塌。
它又仔细扫描了数遍,确认再无任何异常灵波反应,这才缓缓消散在空中。
寂灭荒原,重归死寂。
第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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寂灭荒原深处,连那扰神的低语和扭曲的空间褶皱都稀疏了,只剩下亘古的死寂与刮过灰黑大地的冷风。这里已是仙网地图上标注的未探索高危区域,灵力稀薄狂暴到现代修士绝不敢踏足。
顾然寻了一处被风蚀出的巨大岩洞,挥手布下几道简易的隐匿禁制——手法古朴,与这片天地格格不入,却有效隔绝了内外气息。
岩洞中心,那块磨盘大小的基岩安静地躺着,中央嵌着那面锈迹斑斑的青铜残片。即便脱离了祭坛,它依旧散发着令人心悸的苍茫气息。
顾然盘膝坐下,屏息凝神,将状态调整至最佳,方才缓缓探出神识,小心翼翼地向那镜面般的碎片触去。
这一次,没有玉符的聒噪干扰。
神识触及的刹那,并非预想中的能量冲击或信息洪流,而是一种…极其缓慢、极其深沉的拖拽感。他的意识仿佛被吸入一片无边无际、色彩无法形容的混沌涡流,时间在这里失去意义,空间不断崩塌又重组。
一些破碎的画面、断续的声音、扭曲的情感碎片,如同海底沉船的残骸,偶尔被涡流卷起,掠过他的感知：
【…定！一声威严敕令,响彻诸天,青铜罗盘虚影镇压万界,光阴长河为之凝滞一瞬…】
【…惊天碰撞,罗盘崩裂,碎片裹挟着不同的法则之光,射向无穷维度…】
【…窃道之贼…安敢…充满不甘与怨毒的嘶吼,在时空裂缝中逐渐消散…】
【…一块碎片坠落于此,击穿大地,余波泯灭万里生机,化作寂灭荒原…】
【…无数修士前来探寻,皆被其无意识散发的时空涟漪扭曲、湮灭、或永困于碎片周围的时光碎片之中…】
【…直至岁月磨灭其最后一丝活跃灵性,只余本能低语与微弱的法则扰动…】
信息残缺至极,却蕴含着无法想象的古老秘辛。
顾然心神剧震,强行稳住意识。这碎片来头之大,远超想象！它并非灵性湮灭,而是陷入了一种极深的沉寂,如同星辰熄灭,余温尚存。
他尝试将一丝混沌灵力渡入其中。
碎片毫无反应,那丝灵力如泥牛入海。
皱眉,加大灵力输出。依旧石沉大海。
这碎片像个无底洞,根本填不满。以他如今炼气都勉强的修为,想要驱动这等神物,无异于蝼蚁撼山。
就在他几乎要放弃之时,心念微动,想起了那无孔不入的仙功体系。现代修仙界,似乎将一切都量化了…包括能量
一个荒谬却又无比契合这个时代的念头冒了出来。
他迟疑着,从袖里乾坤中取出几块下品灵石——这是他苏醒时身边仅存的、与此界灵力体系略有差异的古灵石,本想留着研究,此刻却鬼使神差地将其贴近青铜碎片。
嗤…
灵石触及碎片表面,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黯淡、化为齑粉！一丝微不可查的、被提纯过的灵气被碎片吸收,那镜面上似乎极快地闪过一道比发丝更细的混沌流光,旋即隐没。
有效！这东西…吃灵石！
顾然瞳孔一缩。他又试着将神识沉入碎片,这一次,在那无尽的混沌涡流深处,他仿佛看到了一点极其微弱的、全新的光点,对应的感知异常模糊,却不再是死寂。
它需要能量！大量的、精纯的能量！而非他这点可怜的修为灵力！
现代修仙界的灵币,本质就是标准化、能量化的灵石货币！仙功更是直接与灵币挂钩！
一个疯狂的计划在他脑中迅速成形。
他需要灵币,海量的灵币！不是用来还贷,不是用来支付洞府租金,而是用来…充电给这块疑似先天灵宝的残片充电！
如何快速获取巨量灵币靠做任务扫地挖矿天方夜谭。
唯一的捷径,似乎又回到了那条令他道心不稳的老路上——氪金不,是融资！是拉赞助！是利用他这万古唯一的混沌道体名头,去套取这个现代化修仙界的资源！
就在他心思电转之际,怀中被判了死刑的弟子玉符,屏幕忽然又诡异地亮起了一丝微光,断断续续的字体艰难浮现：
【…检测到…未知…高维能量…补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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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线数据库…深度修复…1%…】
【…读取到…残留…加密…日志…片段…】
【……‘灵气税’…实验场…‘飞升者’…养分……】
【……协议七…收割……】
【…信息损坏…无法…解析…】
字迹闪烁几下,再次彻底熄灭,这一次,连本体都发出一声轻微的脆响,一道裂纹浮现其上。
顾然盯着玉符最后那几句没头没尾的话,眉头紧锁。
灵气税实验场飞升者是…养分协议七收割
这些词语组合在一起,透出一股令人不寒而栗的冰冷与诡异。它们似乎指向了这个看似繁荣高效的现代修仙体系背后,某个深不见底的黑暗秘密。
联想到老祖宗那看似不着调、却总能精准提供帮助的灵讯,以及那迫不及待让他融入体系、使用仙功、获取好评的态度…
顾然缓缓抬起头,目光仿佛穿透了岩洞,望向璇玑宗的方向,望向那笼罩整个世界的、无形的仙网。
这个世界,远比他想象的还要复杂、还要…危险。
他所厌恶的那个体系,或许并不仅仅是扭曲了道途,其根基之下,可能埋葬着更加骇人的真相。
而此刻,他袖中这块需要海量灵币才能激活的太古碎片,或许是洞悉真相、乃至破局的关键
风险极大,诱惑也同样巨大。
顾然沉默良久,眼中最后一点犹豫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冰冷的决断。
他起身,收好青铜碎片与破裂的玉符,撤去禁制,走出岩洞。
该回去了。
回到那个他无比抗拒、却不得不暂时依附的现代修仙体系中去。
这一次,他不再是被动适应。
他要主动出击,去攫取资源,去探查真相,去用这个世界的规则…喂饱那块来自太古的碎片。
风沙吹动他玄色的衣袍,猎猎作响。
他的身影在荒原尽头化作一个小点,坚定地迈向那片被仙网笼罩的、光怪陆离的新世界。
氪金不。
这次是——猎杀时刻。
第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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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返璇玑宗地界,那无处不在的仙网灵波如同粘稠的蛛网,再次层层叠叠地缠绕上身。怀中的弟子玉符屏幕艰难地亮起,裂纹纵横,像一件勉强粘合的劣质瓷器。
【重新连接至璇玑宗子网…连接成功。】
【信号中断时长：7仙历日。】
【位置信息最后更新：寂灭荒原边缘（异常波动区）。】
【自动生成任务报告草稿：于寂灭荒原遭遇不稳定上古禁制,遗迹崩塌,侥幸逃生,勘探罗盘损毁。是否提交】
【警告：您的洞府租金已逾期2日,欠款及滞纳金合计：4450仙功。请及时缴纳,否则将启动回收程序。】
【温馨提示：完成‘险死还生’事迹分享至道友圈,可获赠‘坚韧不拔’标签及100仙功奖励！】
一连串冰冷而熟悉的提示疯狂刷出,带着一种迫不及待要将重新纳入掌控的急切。
顾然面无表情,神念扫过,直接勾选了提交报告,甚至懒得去看那自动生成的、漏洞百出的草稿内容。他甚至顺手点了分享事迹,将那100仙功奖励收入囊中。
做完这一切,他径直朝着任务堂飞去——不是外门那个喧嚣的广场,而是内门一处更为幽静、负责处理特殊事务的偏殿。
殿内值守的是一位面容古板的中年修士,修为约在筑基后期,正低头处理着玉简公文。感受到顾然进来,他头也不抬：何事
提交紧急探查任务,领取奖励。顾然声音平淡,将那块屏幕碎裂、勉强工作的玉符放在桌上。
中年修士这才抬眼,看到玉符的惨状和顾然一身风尘仆仆、灵力消耗不小的模样,眉头微皱。他拿起玉符,接入一个类似接口的法器上读取数据。
寂灭荒原异常空间波动任务…最终报告判定：完成度百分之六十,确认异常存在,初步评估风险等级为‘高’…奖励核算中…他公事公办地念叨着,忽然话音一顿,脸上露出一丝惊讶,嗯你的报告…被‘玄镜真人’加注了
玉符屏幕上,在那份自动生成的草稿下方,多了一行小小的金色批注：【此子根骨特殊,所遇禁制或与上古秘辛有关,任务评定可从优。——玄镜】
中年修士的脸色立刻变得恭敬了不少,再次看向顾然时,眼神已截然不同：既是玄镜真人开口,任务评定上调至‘甲下’,奖励仙功…三千点。他手指在法器上操作几下。
【叮！仙功到账：3000点。当前余额：-1450点。】玉符震动,发出提示。
三千仙功入账,却依旧填不满洞府的欠款窟窿。
顾然神色不变,心中却无半点波澜。他早已料到这点奖励远远不够。他需要的是更大、更快的进项。
他没有离开,反而开口问道：请问,宗门之内,除任务之外,可有其他快速获取仙功之法
中年修士看了他一眼,似乎对这种问题司空见惯：有。斗法殿排名奖励、丹器坊寄售分成、或是为宗门立下特殊功勋…不过这些都不是炼气期弟子能轻易触及的。他语气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轻视。
若我想…预支一些呢顾然缓缓道,以未来收益,或某些…承诺为抵押。
中年修士愣了一下,随即失笑：预支宗门岂是钱庄除非你有内门长老作保,或有足够价值的抵押物…他的话忽然顿住,目光落在顾然那面破裂的玉符上,像是想起了什么,语气变得有些微妙,哦,倒忘了…你似乎,有些特殊。
他沉吟片刻,压低了些声音：按理说,真传弟子身份本身,便是一种无形的抵押。只是寻常无人敢开这个口…不过,你若真急需仙功,或许可以去‘万法阁’试试。
万法阁
宗门收录、鉴定、交易万法之地,也兼做一些…特殊的典当与融资业务。中年修士意味深长地看着他,那里,只认价值,不问出处。当然,利息…也不低。
顾然目光微闪：多谢指点。
离开任务堂,顾然并未立刻前往那所谓的万法阁,而是先回了天甲叁洞府。
刚踏入洞府范围,一道灵光凝结的欠款通知便悬浮在门前,数字刺眼。他无视通知,推开石门。
室内一切如旧,水晶屏依旧滚动着促销信息。他盘膝坐下,袖袍一拂。
那块嵌着青铜碎片的基岩沉重地落在白玉地面上,与洞府内现代化的设施格格不入,散发着亘古的死寂。
他尝试再次将几块下品灵石贴近碎片。
嗤…
灵石再次化为齑粉,被吞噬殆尽。碎片镜面上,那丝比发丝更细的混沌流光一闪而逝,快得几乎让人以为是错觉。
需求依旧庞大的令人绝望。
顾然沉默地看着碎片。价值…他需要向那个万法阁证明自己的价值。
他闭上双目,神识缓缓沉入体内,沟通那万载沉寂的混沌道基。一丝丝精纯却微弱的本源之力被艰难抽离,在他指尖汇聚,逐渐凝结成一枚米粒大小、色泽混沌、表面有无数细微法则生灭的光点。
道基源力。这是他如今唯一能拿得出手、且绝对独一无二的抵押品。
凝聚这点源力,让他脸色微微发白,消耗不小。
用玉盒将这粒光点小心收起,顾然起身,走出洞府。
万法阁位于主峰山腹,并非一座传统楼阁,而是一个巨大的、由灵能光幕构成的球形空间。无数流光在其中穿梭,那是各种功法、秘术、法宝的信息流在进行着高速的交易与验证。
入口处无人值守,只有一道扫描灵波掠过他全身及玉符。
【身份验证：内门真传弟子,顾然。】
【信用评级：低（洞府欠费）。】
【访问权限：一级交易区。】
【温馨提示：请勿携带危险品及未登记禁忌知识入内。大宗交易请前往‘鉴宝室’。】
机械的提示音中,顾然面前的光幕分开一条通道。他步入其中,仿佛置身于一个由纯粹信息和数据构成的海洋。四周光壁上滚动着无数求购、出售、鉴定的信息,令人眼花缭乱。
他径直走向角落一个标注着鉴宝室的小型隔间。
隔间内只有一张玉桌,桌后空无一人。当他走入,玉桌上方光影汇聚,形成一个模糊的人形轮廓,看不清面容,只有一双毫无感情的眼睛凝视着他。
出示你的物品。电子合成音响起。
顾然取出那枚盛放着道基源力的玉盒,打开。
隔间内瞬间被一股古老而晦涩的道韵充斥。那光影人形的眼睛明显亮了一下,一道极其细微的扫描光束落在混沌光点上。
光束持续了足足十息。
【物品分析中…】
【能量属性：未知高阶混沌属性。】
【能量纯度：99.99%…错误…重新校准…纯度无法测量,超越基准值。】
【法则残留：检测到微弱时间、空间、造化…多重至高法则痕迹。】
【来源推断：疑似某至高道体本源之力剥离物。】
【价值初步评估：极高。具有极高研究价值及未知用途。】
【风险提示：能量结构极不稳定,存在自湮灭可能。】
光影人形沉默了片刻,电子音再次响起,似乎多了一丝微不可查的波动：此物…你从何得来
自身凝练。顾然语气平淡。
光影人形再次沉默,似乎在急速运算。良久,才开口道：此物价值难以用常规仙功衡量。万法阁可提供两种方案：一,一次性买断,作价十五万仙功。二,暂押于此,你可支取五万仙功额度,月息百分之十,三月内赎回,否则物归本阁。
十五万！五万额度！
这数字远超顾然预料。但他几乎没有任何犹豫。
我选第二种。
可。请签订灵契。光影面前浮现出一份由复杂灵纹构成的电子契约,条款密密麻麻,利息高得吓人,赎回条件苛刻。
顾然神识扫过,确认无误后,以神念签下真名。
【契约成立！仙功额度已发放至您的账户！请注意,此契约已接入仙网公证系统及征信体系,逾期将产生严重不良记录,影响您的一切宗门福利及服务！】
冰冷的提示音中,顾然感受到玉符一震。
【叮！仙功到账：50000点。当前余额：48550点。】
五万仙功！巨款瞬间到账！
他没有丝毫喜悦,只有一种冰冷的紧迫感。月息百分之十,三个月后,他需要归还五万五千仙功！这几乎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除非…
他拿起玉盒,那光影人形并未阻止,只是道：抵押物需留存本阁…
我需要它片刻。顾然打断它,拿着玉盒,走到鉴宝室角落一处专门测试物品威能的隔离法阵内。
他打开玉盒,在那粒道基源力即将被法阵自动回收前,以极快的速度,将其猛地按向袖中那块青铜碎片的镜面！
他有一个疯狂的猜想,需要验证！
嗡！！！
源力触及碎片的刹那,没有惊天动地的巨响,只有一声仿佛来自时空尽头的低沉嗡鸣！整个鉴宝室的隔离法阵猛地亮起刺目至极的光芒,所有防护符文瞬间激活到极致,剧烈震颤,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
那青铜碎片镜面之上,混沌光芒前所未有地爆闪了一瞬,虽然依旧微弱,却不再是发丝般细小,而是如同烛火般跳动了一下！
一行极其短暂、扭曲模糊、并非此世任何文字的奇异符号,在镜面上一闪而逝！
与此同时,顾然怀中的玉符像是被无形的巨锤砸中,屏幕瞬间彻底爆裂,碎片四溅！整个万法阁的灵能光幕都剧烈地波动、闪烁了一下！
隔间外,巨大的球形空间内,所有穿梭的信息流都为之一滞！
那光影人形猛地站起（虽然它没有实体）,电子音充满了前所未有的惊骇与急促：警报！检测到未知超规格法则扰动！源点：七号鉴宝室！能量级数超越测量上限！立刻上报！最高权限上报！
刺耳的警报声瞬间响彻整个万法阁！
顾然在光芒爆发的瞬间,已闪电般将青铜碎片收回袖中,同时那粒道基源力也彻底耗尽,湮灭无踪。他站在原地,面无表情,仿佛一切与他无关。
隔离法阵的光芒渐渐平息,但依旧布满裂纹。
数道强横无比的神念瞬间降临,死死锁定鉴宝室,锁定顾然！
光影人形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对着虚空急报：目标…目标弟子顾然！其所携物品引发未知超限反应！申请立即控制！申请最高级别审查！
最高级别审查
顾然心中冷笑。
来了。
他要的就是这个。
动静够大,才能引来真正能主事的人。
才能接触到,这个现代化修仙体系背后,更深层的东西。
他站在原地,任由那些强大的神念在他身上来回扫描,平静地等待着。
猎杀时刻,筹码已掷出。
第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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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法阁的警报尖锐刺耳,如同钢针扎入识海。数道强横无匹的神念如同实质的锁链,将顾然牢牢钉在原地,每一寸肌肤、每一缕灵力都在那冰冷而彻底的扫描下无所遁形。
隔离法阵的光芒尚未完全熄灭,裂纹遍布,发出细微的能量逸散声。那光影人形依旧维持着站起的姿态,模糊的轮廓因能量紊乱而微微波动,电子音带着前所未有的急促：能量扰动源已锁定！目标弟子顾然！申请强制执行…
话音未落,鉴宝室的空间无声无息地被撕开一道口子,并非传统的传送灵光,而是一种更近似数据流重组般的景象。两名身着玄黑制服、面容冷峻、眼神没有丝毫波动的修士迈步而出。他们的制服上没有任何宗门标记,只有肩胛处嵌着一枚不断微缩变幻的复杂符文印信,周身气息与这万法阁的灵能网络完美融合,不分彼此。
监察使。光影人形微微躬身,语气变得极为恭顺。
其中一名监察使目光扫过破裂的玉符碎片和布满裂纹的隔离法阵,最后落在顾然身上,声音平直无起伏,不带任何情绪：顾然,真传弟子。你涉嫌引发超规级能量扰动,危害万法阁安全运行,并可能涉及未登记禁忌物品。根据《仙网安全条例》第十七条、第三十九条,现对你进行强制拘传,配合最高权限审查。你有权保持沉默,但你的一切行为数据及灵力波动特征将实时记录,作为审查依据。
没有询问,没有辩解的机会,直接定罪拘传。冰冷的条例,机械的程序。
另一名监察使已经上前,手中一个银白色的圆环发出微光,就要套向顾然的手腕。那绝非普通镣铐,其上流转的封印符文让顾然体内的混沌灵力都微微一滞。
就在圆环即将触及皮肤的刹那——
何事喧哗
一个略显苍老,却带着不容置疑威严的声音淡淡响起。声音不大,却瞬间压过了刺耳的警报,抚平了躁动的灵波。
鉴宝室入口,玄镜真人的身影不知何时出现,他依旧是那身古朴道袍,须发皆白,面色平静地看着室内剑拔弩张的一幕。他的目光在顾然身上停留一瞬,又扫过那两名监察使和几乎崩溃的隔离法阵。
两名监察使动作一顿,面对玄镜真人,微微颔首致意,但态度并未放软：玄镜长老。此子引发超规扰动,按条例需立即带走审查。
玄镜真人缓步走入,目光落在那尚未完全消散的隔离法阵残留的混沌能量痕迹上,眼中闪过一丝极难察觉的精光。他并未理会监察使的话,反而看向那光影人形：评估报告。
光影人形立刻将之前的数据投射出来,重点标注了那超越测量上限的能量级数和多重至高法则痕迹。
玄镜真人静静看着,片刻后,缓缓道：混沌道体,万古唯一。其本源之力偶有异动,引动天地法则共鸣,有何奇怪他语气平淡,仿佛在陈述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昔日‘星河老祖’初悟道时,神念一动,震碎三颗辅星观测法器,岂非更是‘超规扰动’难道也要拘去审查
两名监察使沉默了一下。玄镜真人搬出的星河老祖是宗门古籍中记载的上古大能,其事迹近乎传说,但地位崇高。更重要的是,玄镜真人自身在宗门内地位超然,掌管古法传承,他的话,分量极重。
长老,一名监察使坚持道,条例如此。且其能量反应特殊,数据库无记录,存在未知风险…
风险玄镜真人轻轻一拂袖,那布满裂纹的隔离法阵残余光芒彻底湮灭,老夫在此,有何风险莫非你们信不过老夫的眼力,还是觉得这万法阁的防护,连老夫一同也算计在内了
他语气依旧平淡,却带着一股无形的压力。两名监察使肩胛处的符文印信急速闪烁了几下,似乎在接收更高权限的指令。
片刻后,另一名监察使微微躬身：不敢。既然玄镜长老作保,此事可暂由长老处理。但相关数据及报告仍需上传至‘天枢’备案。
可。玄镜真人淡淡应了一声。
两名监察使不再多言,身影如同融入数据流般,无声无息地消失在场中。那尖锐的警报也随之停止,万法阁内躁动的灵能光幕渐渐恢复平稳。
光影人形对着玄镜真人深深一礼,也悄然隐去。
鉴宝室内,只剩下玄镜真人和顾然。
玄镜真人这才将目光完全落在顾然身上,上下打量着他,眼神深邃,仿佛要将他里外看透：混沌道基源力…你倒是舍得,也敢用。
顾然心中凛然。方才那短暂的爆发,果然瞒不过这位的眼力。他躬身一礼：情势所迫,不得已为之。多谢真人解围。
解围玄镜真人似笑非笑,老夫只是不想一个好苗子,还没长起来就被那些铁疙瘩抓去切片研究罢了。你那点源力,引爆了何物
他问得直接,目光如炬,锁定了顾然袖袍之下。那里,青铜碎片的异动已被强行压下,但残留的法则涟漪却逃不过他的感知。
顾然心念电转,知道完全隐瞒已不可能,但真相绝不能出口。他略一沉吟,半真半假道：于寂灭荒原偶得一残破古器,与晚辈道途略有感应,方才尝试以源力激发,未曾想动静如此之大。
古器玄镜真人眼中兴趣更浓,能引动混沌源力,并爆发出那般法则层级的扰动,绝非寻常古器。看来你在那荒原里,所得匪浅啊。
他并未追问那古器具体是何物,反而话锋一转：你可知,方才若无老夫,你会是何下场
顾然沉默。他当然知道,那两名监察使冰冷无情的眼神,绝不只是关几天禁闭那么简单。
仙网之下,万物皆需备案,万法皆需量化。一切未知、一切超出数据库认知的存在,都会被标记为‘风险’,予以清除、控制或…收容研究。玄镜真人语气带着一丝淡淡的嘲讽,你这混沌道体,本就是最大的‘未知’。今日之事,只会让你在‘天枢’那里的风险评级大大提高。
天枢
执掌仙网核心,监控天下修士,维持‘秩序’的…东西。玄镜真人说得模糊,眼神却意味深长,你今日借万法阁之手,是想试探什么还是想…引起谁的注意
顾然迎着真人的目光,坦然道：弟子只想获取足够资源。若按部就班,恐百年难有寸进。
资源玄镜真人瞥了一眼他玉符上刚刚到账的五万仙功余额,五万仙功,还不够你修炼
远远不够。顾然回答得斩钉截铁。喂饱那块碎片,五万仙功恐怕只是塞牙缝。
玄镜真人凝视他片刻,忽然笑了笑：有意思。你这道体,你这性子,还有你那藏在袖子里的秘密…都与这时代格格不入。
他袖袍一拂,一枚非金非玉、刻着云纹的令牌飞向顾然：拿着。内门‘藏经阁’的权限令牌。那里有些东西,或许对你有用。记住,今日之事,下不为例。在你有足够实力之前,收敛锋芒,藏好你的‘古器’。
顾然接过令牌,入手温凉,神念微探,便知此物权限极高,绝非普通弟子所能拥有。
去吧。玄镜真人摆摆手,转身欲走。
真人,顾然忽然开口,弟子斗胆一问,何为…‘协议七’
玄镜真人脚步猛地顿住,霍然回头,一直古井无波的脸上首次出现剧烈的震动,眼中爆射出骇人的精光,一股无形的威压瞬间笼罩顾然,让他几乎喘不过气！
你从何处听得此名！声音前所未有的严厉,甚至带着一丝…惊悸。
威压只持续了一瞬便如潮水般退去。玄镜真人死死盯着顾然,眼神变幻数次,最终化为一片深沉的凝重。他并未回答,只是缓缓道：那不是你现在该知道的东西。忘记它。永远不要再对任何人提起。
说完,他身影一晃,便如青烟般消散在原地,仿佛从未出现过。
顾然独自站在空旷的鉴宝室内,手中握着那枚温凉的令牌,袖中是沉寂的青铜碎片。
玄镜真人最后的反应,已然印证了他从那破碎玉符中窥见的只言片语,绝非空穴来风。
协议七…
灵气税…实验场…飞升者…养分…收割…
一个个冰冷的词语在他心中盘旋,织成一张巨大的、令人不寒而栗的网。
他低头,看着玉符屏幕上那冰冷的数字：48550仙功。
又抬头,望向藏经阁的方向。
资源,他要。真相,他也要。
猎杀,开始了。
第十章
———
藏经阁并非顾然想象中的楼阁殿宇,而是一座巨大的、倒扣碗状的白玉建筑,表面流淌着液态的数据灵光,无数细密的符文如同活物般游动。与其说是藏书之地,更像一个庞大精密的运算核心。
入口处无人把守,只有一道灵波扫过他手中的云纹令牌。
【权限验证通过：玄镜长老特批,临时权限：甲上。】
【访问范围：除‘禁库’及‘天枢备份区’外全部开放。】
【温馨提示：知识有价,阅读需消耗仙功。功法典籍按楼层、区域、借阅时长计费。道法研讨室按时辰租赁。请合理规划您的仙功。】
冰冷的提示音中,沉重的白玉大门无声滑开,一股混合着书卷陈旧气息与灵能运转微热的风扑面而来。
内部空间远比外界所见更加辽阔,显然是运用了空间拓展法术。无数书架并非木质,而是由凝聚的灵光构成,上面悬浮着一枚枚玉简、一本本兽皮古籍、甚至还有一些不断变幻形态的光团,代表着不同载体和时代的知识。修士们零星分布,皆静默无声,或闭目以神念读取,或于特定区域演练法术模型,每个人周身都有淡淡的灵光屏障隔绝干扰。
空中,偶尔有负责整理归类的符灵如同游鱼般穿梭而过。
顾然目标明确,无视那些标注着《炼气从入门到精通》、《三年金丹五年化神》的热门区域,径直走向最为偏僻、人流稀少的古史纪年区。
这里的书架蒙着厚厚的灵蕴尘埃,悬浮的玉简大多黯淡无光,许多光团甚至呈现出不稳定的雪花状,显然是年代久远、缺乏维护乃至内容残缺。
神念扫过,借阅费用倒是低廉,甚至许多只需象征性的一点仙功。
顾然的神识如同敏锐的触须,缓缓掠过那些沉寂的古籍。大部分信息都枯燥而庞杂,是漫长岁月里无关紧要的记录。他耐心地筛选,寻找着与灵气税、协议、飞升相关的蛛丝马迹。
时间悄然流逝,仙功也在缓慢扣除。
终于,在一枚几乎被遗忘在角落、光芒微弱得仿佛随时会熄灭的古老玉简内,他捕捉到了一段极其隐晦的记载,并非正式史书,更像某位上古修士的私人札记残篇：
【…仙历之初,天道骤变,灵机日衰,万法凋零。众圣忧惧,共聚‘星陨海’,欲寻续道之策…然,道争骤起,崩裂山河…后有‘协议’订立,详情不可考,唯知自此,‘灵税’始征,仙盟立规,诸界秩序重塑…有传言,‘协议’非止一道,‘七’数为极,然终不可考…】
【…‘飞升’之路似改易,非大功于仙盟、纳巨量‘灵税’者,难窥天门…古之修士,纵法力通天,功德圆满,亦多困于‘门’前,化为枯骨…悲哉！】
语句残缺,许多地方语焉不详,刻意模糊,但协议、灵税、飞升改易这些关键词,与他所知隐隐印证。
就在他试图深入解读时,玉简猛地一颤,光芒急速闪烁起来！
【警告：检测到非法关键词触发！触及内容管制条例！】
【依据《仙网历史信息管理规范》第11条第3款,该段落已屏蔽！】
【您的访问记录已被标记！重复触发将导致权限降级或冻结！】
冰冷的电子提示强行切入他的神识,那段刚刚读取到的记载瞬间被一片刺眼的马赛克灵光覆盖,再也无法看清。
顾然脸色一沉。果然被严格监控和篡改过！
他不甘心,神念继续在那些古老的、看似不受重视的区域搜寻。很快,他又在另一份关于上古矿脉分布的兽皮卷轴角落,发现了一行被后来者以法力强行抹去、却仍残留一丝痕迹的注释小字：
【…‘第七矿坑’深处,似有异力残留,疑与‘盟约之始’有关,然探查者皆莫名道陨,遂封存,列为绝密…】
第七矿坑盟约之始
就在他试图辨析那模糊字迹时——
【警告：再次检测到高危关键词关联！】
【触发深度防护机制！】
【正在强制断开连接…】
一股强大的排斥力猛地从卷轴上涌出,将他的神念狠狠弹开！那卷轴甚至自动合拢,被一道突如其来的灵光锁链缠绕,拖入书架深处,消失不见！
几乎同时,他感到至少三道冰冷而强大的神念,如同探照灯般,从藏经阁不同的方向扫视而来,在他身上停留片刻,带着审视与警告的意味,方才缓缓退去。
此地不能再待了！
顾然果断收回神念,面色如常地起身,朝着藏经阁外走去。每一步都踏在冰冷光滑的白玉地面上,发出轻微的回响。
刚走出藏经阁大门,怀中的弟子玉符便是一震。
并非仙功到账,而是一条来自宗门执事殿的、格式工整的传讯：
【顾然弟子：经查,你于仙历33451年入宗,评定为‘混沌道体’,特许真传待遇。然,根据《璇玑宗真传弟子考核细则》,新晋真传需于三月内完成‘启灵’仪式,并达到炼气三层修为,方可正式录入谱牒,享全额资源配给。逾期未达标者,将暂缓资源发放,直至达标。请于明日辰时,至‘启灵殿’参加仪式。附：《启灵仪式注意事项》及《炼气初期快速进阶指南（付费版）》。】
启灵仪式炼气三层
顾然目光微凝。他苏醒至今,虽灵力枯竭,但大道根基仍在,何须这等为初涉仙途者准备的仪式这更像是一种…检测或者说,归档
他想起玄镜真人那句在你有足够实力之前,藏好你的‘古器’。
也想起那被严格管控的历史,那冰冷的协议七和灵气税。
这突如其来的启灵仪式,绝非表面那么简单。
或许,这正是那个系统对新入网终端的第一次深度扫描与格式化
他站在藏经阁外的广场上,抬头望去。天空湛蓝,灵能浮空屏广告流光溢彩,仙鹤清唳,一片祥和仙家气象。
但这祥和之下,是无所不在的仙网监控,是被篡改的历史,是高昂的灵气税,是可能将飞升者视为养料的黑暗协议。
而他,一个身怀太古碎片、背负混沌道体的古修,明日便要主动走入那名为启灵的检测中心。
袖中,那青铜碎片沉寂依旧,仿佛对即将到来的一切漠不关心。
顾然缓缓握紧了拳。
那就去看看。
看看这启灵仪式,究竟是何面目。
看看这个时代的仙路,究竟是如何给人启灵的。
他转身,化作一道流光,并非飞向热闹的坊市或修炼区,而是径直返回了那天甲叁号洞府。
他需要为明日,做些准备。
洞府石门在身后关闭。
猎手,收敛爪牙,静待入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