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昨天晚上,我还只是个普通的神经外科护士,值着一个月拿几千块辛苦钱的夜班。
晚上11点47分,办公室静得能听见输液管滴答的声音,空气里全是消毒水和一丝若有若无的衰败味儿。我正对着电脑屏幕揉眼睛,累得眼皮打架。
然后手机屏幕亮了。
是我那个谈了快一年,甜言蜜语说尽,甚至开始商量见家长、以后在哪买房的男友发来的微信。
【我们分手吧。】
我心里咯噔一下,还没反应过来,第二条紧跟着蹦出来:
【你埋头写病历、对着病人强颜欢笑、熬夜值班脸色蜡黄的样子,真的越来越丑,越来越廉价。我看着就倒胃口。】
真的,那一刻,像有人照着我心口狠狠捅了一刀,还把刀柄拧了一圈。血好像瞬间凉了,手指尖都是麻的。
一年,养条狗都有感情了吧我甚至怀疑他是不是手机被偷了。
没等我从这巨大的荒谬和刺痛里喘过气,第三条信息来了,直接把我砸进了地狱最底层:
【对了,一直没告诉你,我爸是院长。陪你玩这场底层努力的平凡游戏,挺有趣的。但现在,游戏结束了。】
周院长那个平时看起来严肃正经、偶尔来科室视察还会关心我们几句辛苦了的周院长他是院长的儿子
游戏
我盯着那几行字,胃里一阵翻江倒海,恶心得差点吐出来。所以这一年的温情脉脉,那些支持和理解,全是假的是他居高临下的消遣他躲在院长儿子这个身份后面,像看小丑一样看着我为了在这座城市立足,拼命工作、熬夜值班、规划着那点可怜的未来
我低头看着自己洗得发白的护士服,看着因为长期消毒而粗糙起皮的手指,一种巨大的屈辱和愤怒几乎要把我天灵盖掀开。我死死咬着嘴唇,尝到了血腥味,才没在安静的办公室里哭出声。
就在我被这突如其来的背叛打得魂飞魄散,浑身冰冷发抖的时候——
呜啦——呜啦——呜啦——!!!
急诊一级呼救的警报声像一把尖刀,毫无预兆地捅破了医院的寂静!头顶的红灯疯狂闪烁,刺得人眼睛疼。
几乎同时,办公室的电话像索命一样凄厉地响起来。
我猛地一颤,职业本能像一盆冰水,暂时浇熄了心里的滔天巨浪。我深吸一口气,用力抹了把脸,抓起电话,声音还有点抖:喂,神经外。
电话那头是急诊护士长,声音嘶哑变形,背景音乱成一锅粥:连环车祸!大批重伤员!人手不够!所有能动的立刻下来支援!快!立刻到急诊大厅!
明白!我啪地摔下电话,豁然起身,椅子腿刮在地上发出刺耳的噪音。什么都顾不上了,拉开门就冲了出去。
走廊里已经乱了。其他值班的医生护士也都冲了出来,一边跑一边穿白大褂,脸色凝重。推车的轮子声、杂乱的脚步声、焦急的呼喊声混在一起,空气绷得像一根拉到极致的皮筋。
我跟着人流往急诊跑,冷风灌进喉咙,心口那点被背叛的疼还在丝丝缕缕地冒着寒气,但更大的不安已经压了上来。
冲到急诊大厅,那景象我这辈子都忘不了。
灯火通明如同白昼,却照得一片狼藉。担架床、轮椅、甚至地上,到处都是血糊糊的人。哭喊声、呻吟声、医护人员声嘶力竭的指令声几乎要掀翻屋顶。浓烈的血腥味混着汽油味,呛得人头晕。
让开!重伤!要立刻手术!
这边!血压没了!
家属出去!都出去!别堵在这!
我强迫自己集中精神,目光快速扫过,找需要神经外科处理的头部外伤。
突然,急诊入口那边传来一阵特别激烈的骚动,还夹杂着一声短促的、不像是因为疼痛、更像是极度惊恐的尖叫。
按住他!快他妈按住他!
操!他在咬人!
我心头猛地一跳,循声看过去。
几个浑身是血和灰的救护员正手忙脚乱地按着一个担架床冲进来,床上的人被束缚带捆着,却像疯了一样剧烈扭动。
那是个中年男人,满脸是血,看不清脸。但最吓人的是他的眼睛——瞳孔完全是散的,一种死鱼一样的灰白色,直勾勾的,却又好像在转动,透着一种让人脊背发凉的贪婪。他皮肤是那种非常不正常的青灰色,皮下的血管一根根凸起来,颜色发黑。
他的头高速震颤着,下巴机械地一张一合,牙齿疯狂地磕碰,发出咔哒咔哒的声音,听得人牙酸。一个强壮的救护员正试图固定他的头,却被他猛地一扭头,狠狠一口咬在了肩膀靠近脖子的地方!
啊——!松口!你他妈松口!
那救护员痛得大吼,拼命挣扎,但那伤员(或者说那东西)咬合力大得惊人,死咬着不放,喉咙里发出模糊的、根本不是人声的嗬嗬声,暗红的血立刻从那救护员肩颈喷涌出来!
周围几个小护士和护工都吓傻了,愣在原地。
狂犬病癫痫持续状态可哪样都不像!那种眼神,那种力气,那种啃咬的欲望……我浑身汗毛瞬间立了起来,一种源自本能的、最原始的恐惧攫住了我。
隔离!启动一级隔离程序!
我几乎是吼出来的,推开前面愣住的人就往那边冲
把他单独隔开!所有接触的人立刻去清创隔离!快!
我一边喊,一边伸手就去按墙边上那个鲜红色的隔离警报按钮。这按钮装了这么多年,从来没真的按下去过。
我的指尖几乎要碰到那个冰冷的塑料盖了。
一个冰冷、平静,毫无人类感情的声音,通过医院的广播系统,骤然在整个喧闹的急诊大厅响起。
所有的声音像是被一刀切断了。
所有人都愣住了,下意识地抬头寻找声音来源。
我的动作僵在半空,心脏像被一只冰手狠狠攥住。这个声音……是周院长!
很遗憾通知各位员工,以及此刻在本院的所有人。院长的声音平稳得可怕,每一个字都像冰珠子砸在地上,为了应对一种极其罕见的突发病毒爆发,防止疫情扩散,经上级紧急授权,本院所有对外通道及门窗已由中央控制系统完成物理锁死。
请各位保持冷静,留在目前所在的安全区域,等待进一步指令。重复,所有通道已锁死,请勿试图离开建筑,以免引发不可预知的危险。
这是为了最大程度保护更多人。请配合。
短暂的死寂。
然后,轰的一声,恐慌像炸弹一样爆开了!
锁死了!什么意思!
病毒什么病毒!
是刚才咬人那个吗丧尸!是丧尸病毒吗!
放我们出去!开门!开门啊!!
哭喊、咒骂、撞击门体的声音瞬间淹没了一切。人们疯了似的冲向各个出口,却发现厚重的防火门和金属安全门纹丝不动,电子锁全部闪着代表锁死的红光。
我站在混乱的中心,四肢冰凉。突发病毒
骗鬼呢!
我猛地想起那条短信。周浩,院长的儿子……所以,这不是意外!这是一场……有预谋的囚禁!他把我们所有人都关在了这里!为了什么
广播里突然又传来了另一个声音,带着轻佻的、令人作呕的笑意,是周浩!
哦,对了,晚晚。他的声音透过电流,清晰得残忍,差点忘了告诉你。你办公桌左边抽屉最里面,我送你的那盒‘情书’,记得吗好好看看最后一页。那可是你‘自愿’参加本次特殊医疗观察的同意书哦,签名的笔迹,我练了好久呢。
喜欢这个惊喜吗
我站在原地,如坠冰窟,浑身血液都冻僵了。
情书那盒我当宝贝一样收藏,每次值夜班累得要死的时候拿出来看一遍就能傻笑半天,以为遇到了真命天子的手写信是……同意书自愿参加这种见鬼的观察
巨大的荒谬感和被玩弄于股掌的恶心感让我几乎窒息。我猛地推开身边慌乱跑过的人,像疯了一样朝着神经外科办公室冲回去。
走廊里已经是一片地狱景象。有人倒在地上抽搐,身上带着可怕的伤口;有人躲在角落尖叫;远处传来玻璃破碎和更加凄厉的、不似人声的嘶吼。
我什么都顾不上了,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找到那盒东西!
我冲进空无一人的办公室,膝盖撞在桌角上疼得钻心也顾不上。我猛地拉开左边抽屉,手指颤抖着摸到最里面,掏出那个硬纸盒,扯掉上面我精心系好的蓝色丝带,把里面厚厚一沓印着肉麻情话的纸狠狠摔在桌上。
我疯了一样翻到最后一页。下面果然有一个签名栏,林晚两个字清晰地印在那里,笔迹和我的一模一样,我根本看不出真假!
自愿我自愿你妈!
啊——!我压抑地低吼,抓住那沓纸,用尽全身力气撕扯!纸张很韧,我指甲劈了,渗出血,却感觉不到疼,只想把它们变成碎片!
碎纸片像雪片一样纷纷扬扬落下。
就在最后几页快要被彻底撕碎的时候,我的目光猛地被其中一片碎纸吸引。
那是纸张最边缘装订缝的地方,有一行小得几乎看不见的印刷字,颜色很淡,像是无意中印上去的:
…若出现极端失控情况…唯一生效解毒剂…基于遗传标记特异性激活…仅存在于院长直系血脉周浩体内…需直接提取心脏组织…
我的动作瞬间停了。
呼吸停了。
心跳也好像停了。
我僵硬地站在原地,碎纸从指缝滑落。
窗外,楼下传来的不再是混乱,而是彻底疯狂、如同野兽般的咆哮和撞击声,中间夹杂着人类绝望的短促惨叫声
我慢慢抬起头,看向办公室门外那条已经沦为人间地狱的走廊。
我瘫坐在冰冷的办公室地板上,周围是撕碎的情书纸屑,像一场荒谬葬礼的陪葬品。广播里早已没了声音,但门外走廊的嘶吼声、撞击声、惨叫声却越来越清晰,越来越近。
心脏组织提取
这几个字眼在我脑子里疯狂撞击,带来一阵生理性的反胃。我不是外科医生,但我清楚那意味着什么。意味着要切开胸腔,砸断胸骨,把手伸进一个还在跳动的心脏里……
而那个对象,是周浩。
那个一小时前我还以为能托付终身,现在却恨不能食其肉寝皮的男人。
嗬……嗬……
一种拖沓的、喉咙漏风似的喘息声隐约从门外传来,伴随着指甲刮擦门板的声音,吱呀——吱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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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浑身一个激灵,瞬间从地板上弹了起来!恐惧压倒了所有混乱的思绪。
现在不是想怎么提取的时候,是怎么活下去!
我猛地锁上办公室的门,后背死死抵住冰凉的木板,心脏狂跳得快要从嗓子眼里蹦出来。刮擦声停了片刻,接着,变成了更用力的撞击!砰!砰!
不行!这破门挡不住多久!
我猛地环顾四周。神经外科办公室,有什么能当武器的输液架对!铝合金的,够沉!
我冲过去一把抄起墙角的输液架,入手冰凉沉重,稍微给了我一点点虚无的安全感。我又猛地拉开器械柜——没有手术刀,那种东西不可能放在办公室。但我找到了一把用来拆快递的美工刀,还有几支沉甸甸的钢笔。
砰!砰!门被撞得晃动起来,门锁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
我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我是护士,我熟悉这家医院的结构!护士站!护士站里有镇静剂!有约束带!也许还有……对,有存放患者私人物品的柜子,有时候家属会留下些意想不到的东西!
不能再待在这里!
我目光扫过窗户,三楼,跳下去不死也残。唯一的出路是门。
撞击声越来越密集,门板上甚至出现了细微的裂缝。
我咬紧牙关,双手死死握住输液架,猛地向后退了几步,然后深吸一口气,主动一把拉开了门!
门外,一个穿着病号服的身影正机械地用头撞击着门板,听到动静,它猛地转过身——是楼下内科的王大爷,平时很和蔼的一个人,此刻他半张脸血肉模糊,眼睛浑浊灰白,嘴角挂着暗色的涎水,看到我,喉咙里发出一声兴奋的嗬嗬声,张开手臂就扑了过来!
速度不快,但那股扑面的腥臭和毫无生气的眼神让我头皮发炸!
啊!我尖叫一声,不是害怕,更像是给自己壮胆,抡圆了输液架狠狠砸了过去!
咣当!
输液架砸在它的肩膀上,发出沉闷的响声。它只是踉跄了一下,仿佛感觉不到疼痛,继续扑来。
我吓得魂飞魄散,侧身躲过,它直接扑空撞在了对面的墙上。趁这个机会,我玩命地朝护士站方向跑去!
走廊里一片狼藉。血迹斑斑,翻倒的推车,散落的病历纸,甚至还有一只掉落的鞋子。远处有奔跑的身影和绝望的哭喊,更远处是持续不断的嘶吼和撞击声。
救命!开门啊!求求你们!一个穿着睡衣的女人疯狂地拍打着医生值班室的门,门纹丝不动。我看到门上的玻璃窗后面,有一张惊恐的脸一闪而过,然后是拉上窗帘的动作。
我的心凉了半截。
呃……
前面走廊转角,一个穿着保安制服的人正慢吞吞地转过来,它的制服被撕烂,脖子上有一个可怕的血洞。
我立刻蹲下,借着翻倒的推车隐藏自己,心脏咚咚咚地敲着鼓点。等那个保安晃荡着过去,我才猫着腰,用最快的速度冲进了护士站。
护士站里同样混乱,像是被洗劫过。病历撒了一地,电脑屏幕碎了好几块。但幸运的是,这里暂时没有那些东西。
我反手就把护士站的推拉门关上,用一把椅子死死卡住。然后立刻扑向放药品的柜子。
镇静剂!安定!在哪里
我手抖得厉害,好几次才打开锁着的药柜
找到了!几支安定注射液!还有一次性注射器!
我像抢宝贝一样把它们塞进护士服口袋。又抓了一大把一次性橡胶手套和几个口罩塞进去,这味道能熏死人!
约束带!对!我也抓了几根塞进口袋。
然后我冲到存放患者私人物品的柜子前,挨个拉开。大多是衣服、饭盒、一些不值钱的小玩意儿。直到我拉开最下面一个格子,手碰到一个冰冷坚硬的东西。
我拿出来一看,整个人都愣住了。
那是一把沉重的、老式的消防斧。红色的斧柄,金属斧刃闪着冷光。上面贴着一张标签:七楼消防演练备用,用后归还。
是哪个家属或者工人临时放在这里的还是上次演练后没人记得送回去
老天爷!
我几乎要哭出来,是那种绝处逢生的激动。美工刀和钢笔在它面前就是个笑话!我双手费力地提起斧子,沉甸甸的重量压得我手腕生疼,但却给了我前所未有的勇气。
有了它,我或许真的能……
砰!砰!砰!
护士站的推拉门突然被猛烈撞击!卡门的椅子发出吱呀的惨叫。玻璃窗外,挤着好几张扭曲灰败的脸,死鱼一样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我,疯狂地拍打着玻璃!
它们被引过来了!
我吓得连连后退,心脏骤停。玻璃门上已经出现了裂纹!
不能待下去了!
护士站还有个后门,通向一条内部走廊,可以去消防通道和一部分医生休息室。
我毫不犹豫,转身就往后门跑。拉开门的瞬间,我回头看了一眼。砰啦!推拉门的玻璃被砸碎了,几只灰白的手臂伸了进来,疯狂地抓挠着。
我头皮发麻,冲进后门通道,反手就把门关上,同样找东西卡死。
这条走廊灯光昏暗,相对安静,只有远处隐约传来的声音。我靠着冰冷的墙壁,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汗水浸透了后背,双手因为紧握斧柄而微微颤抖。
稍微平静一点,那个冰冷的念头又浮了上来:解毒剂在周浩心脏里。
他在哪院长办公室医院的中央控制中心还是某个安全的观察点
我必须找到他。不是为了救世,只是为了我自己能活着出去。我不知道那所谓的解毒剂到底有没有用,但这是目前唯一的、写在那张恶魔同意书上的生路。
可是怎么找医院这么大,现在这么乱……
谁谁在那里!
突然,前面一个休息室里传来一个压低的、紧张兮兮的男人声音。
我立刻举起消防斧,紧张地对准那边:你是谁
门开了一条缝,一双惊恐的眼睛露出来,看到我手里的斧子,吓得差点叫出来:别!别动手!我是检验科的小刘!刘伟!
我稍微放松了一点,有点印象,一个有点腼腆的年轻检验师。
还有别人吗我压低声音问。
还有……还有药房的张姐……他小心翼翼地把门开大一点。里面果然还有一个中年女人,是药房的张药师,正缩在角落,脸色惨白。
看到活着的、正常的人,我鼻子一酸,差点掉下眼泪。在这种环境下,同类本身就是一种安慰。
外面……外面到底怎么了张姐声音发颤地问,广播说的是真的吗病毒
假的!我咬牙切齿,是院长!是他儿子!他们把我们都锁在了这里!那些根本不是一般的病人,你们没看到吗他们会咬人!被咬了的人很快也会变成那样!
我把周浩的短信和同意书的事简单说了一遍,但隐去了解毒剂的具体内容,只说院长父子在拿所有人做可怕的实验。
两人的脸色变得更加难看,愤怒和恐惧交织。
王八蛋!小刘低声骂了一句,那我们现在怎么办就在这里等死
不能等。我握紧斧头,我们必须想办法出去,或者找到控制中心,也许能打开门锁。
我知道中央控制室在哪。张姐突然说,在行政楼五楼,和院长办公室挨着。但是那边肯定……
那边肯定是重点区域,要么锁死了,要么有那些鬼东西,要么……就有院长的人守着。
我们三个沉默下来,空气沉重。
哐当!
远处似乎传来一声重物落地的声音,伴随着一声模糊的惨叫。
我们三个同时一哆嗦。
走……走吧小刘看着我,眼神里带着祈求,一起走,还有个照应。我会点……我会点电脑,也许能帮上忙。
张姐也连连点头。
我看着他们,知道带上他们可能是累赘,但独自一人的恐惧压倒了一切。我点了点头:好,我们一起。但事先说好,听指挥,别乱跑,别乱叫。
我们小心翼翼地打开休息室的门。昏暗的走廊里空无一人,只有应急灯发出幽绿的光。
我打头,双手紧握消防斧,小刘拿着一个灭火器跟在后面,张姐手里紧紧攥着一把……药勺
每一步都走得心惊胆战。走廊两边都是关着门的办公室,不知道里面是空的,是藏着幸存者,还是……藏着别的东西。
快到走廊尽头,拐过去就是通往行政楼的天桥连廊时,突然,旁边一个办公室的门把手,咔哒一声,轻轻转动了一下。
门,缓缓地开了一条缝。
我们三个像被冻住一样,死死盯着那扇缓缓打开的门缝。
消防斧在我手里变得无比沉重,手心全是冷汗。小刘举着灭火器,胳膊在微微发抖。张姐更是连呼吸都屏住了,手里的药勺估计连只鸡都杀不死。
门缝里,先是一只眼睛,充满了惊恐和警惕,快速扫视了我们一下。然后门开大了些,露出一个年轻女人的半张脸,头发凌乱,脸上还带着泪痕。
你们……你们是正常的吗
她声音压得极低,带着哭腔。
我稍微松了口气,是活人。正常的。你是
我是呼吸科的实习生,陈薇。她把门完全打开,我们看到她身后还缩着两个小护士,看起来都吓坏了,抱在一起瑟瑟发抖。
外面……外面到底怎么了我们听到广播,然后就有奇怪的叫声,我们没敢出去……陈薇语无伦次。
没时间细说了,我打断她,院长把他们所谓的‘病毒’放出来了,就是把人都变成外面那种咬人的怪物,还把门全锁了。我们现在要去行政楼的控制中心,想办法开门或者找条生路。你们要一起吗
三个女孩对视一眼,恐惧明显多于勇气,但留下似乎更可怕。她们用力点头。
队伍一下子变成了六个人。人多了,目标也大了,但似乎……也壮了点胆至少不是孤军奋战了。
跟紧,别出声。我再次强调,握紧斧头,率先向走廊尽头的连廊摸去。
连廊连接着住院部和行政楼,是全玻璃结构的,平时采光很好。但此刻,只有应急灯提供着微弱的光源,玻璃窗外是漆黑的夜,映照出我们一行人紧张而模糊的身影。
连廊里静悄悄的,地上散落着一些文件和个人物品,显示这里也曾经历过慌乱。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淡淡的血腥味。
快看……小刘突然压低声音,指着连廊另一头行政楼入口的方向。
那边,玻璃门上似乎溅满了深色的、粘稠的液体。门内,隐约能看到几个人影在晃动,动作缓慢而僵硬。
我的心提了起来。行政楼入口被堵住了。
怎么办绕路吗张姐小声问,声音发颤。
绕路行政楼还有其他入口,但都要绕远,而且情况未知。天知道其他地方会不会更糟。
试试看能不能悄悄过去,我盯着那些晃动的人影,数量似乎不多,三四个它们好像……主要在里面晃荡,不注意外面。
我们屏住呼吸,几乎是踮着脚尖,紧贴着连廊的内侧墙壁,一点点往前挪。每一步都轻得像猫,生怕发出一点声响。
距离那扇溅满血的玻璃门越来越近。我能更清晰地看到门内的景象了。那确实是三个人,穿着保安和前台人员的制服,身上都有可怕的伤口,其中一个脖子几乎被咬掉一半,脑袋以一种诡异的角度耷拉着。它们就在门厅里无意识地徘徊,喉咙里发出轻微的嗬嗬声。
玻璃门上有个破洞,冷风嗖嗖地往里灌。血腥味更浓了。
我们离门只有几步之遥了。只要悄悄穿过这片区域……
啊——!
突然,身后传来一声短促的惊叫!是其中一个刚加入的小护士,她踩到了地上一个翻倒的垃圾桶,脚下一滑,直接摔倒在地,发出不小的动静!
吼——!
门内那三个徘徊的人瞬间被惊动,灰白的眼睛猛地转向我们!它们立刻变得狂暴起来,嘶吼着,疯狂地扑向玻璃门,用身体撞击着,手臂从那个破洞里伸出来,朝着我们的方向胡乱抓挠!
快跑!我头皮炸开,大吼一声,也顾不上隐蔽了,拉起最近还在发愣的陈薇就往行政楼里面冲!
不能退!退回住院部死路一条!只能冲进行政楼!
小刘反应也快,一把拽起摔倒的护士。张姐和另一个护士也跟着跑。
我们猛地撞开那扇没被堵死的侧门,冲进了行政楼大厅。那三个怪物也正好挤开破洞,蹒跚着追了进来!
小刘!灭火器!我边跑边喊。
小刘倒是机灵,停下脚步,对着冲在最前面的那个保安猛地喷出干粉!白色的粉末瞬间笼罩了它,它动作一滞,呛得原地打转。
趁这个机会,我们玩命地冲向楼梯间!电梯肯定不能用,只能爬楼!
控制室在五楼!张姐气喘吁吁地喊。
楼梯间里也不安全,墙上有喷溅状的血迹,甚至在一楼到二楼的拐角,我们发现了一具被啃得面目全非的尸体,看衣服是个清洁工。
女孩们发出压抑的呕吐声。我也胃里一阵翻腾,强迫自己移开视线。快走!别停!
我们不敢丝毫停留,拼命往上爬。好在楼梯间里暂时没有活动的怪物。
爬到三楼时,突然听到上面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和喊声!
下面有人吗救命!救救我们!
我们一愣,停下脚步。只见从四楼跑下来两个人,一男一女,都穿着白大褂,男的戴着金丝眼镜,看起来像个领导,女的很年轻,像是秘书。两人都满脸惊慌,看到我们如同看到救星。
下面安全吗那男的急切地问,他是医务科的副科长,姓赵。
不安全!下面全是那种东西!小刘急声道,你们上面呢
上面也完了!女秘书带着哭腔,四楼会议室那边……好多领导都被咬了……王副院长他……他变成怪物了……
赵科长看到我手里的消防斧,眼睛一亮:你们这是要去哪
去五楼控制中心!我说。
赵科长脸色一变:去不得!院长和他儿子肯定在那边!他们手里有枪!我们刚才想上去,被他们的人吼下来了,说谁敢上去就打死谁!
有枪!
我的心沉了下去。果然,他们是有准备的。
那怎么办难道等死吗陈薇绝望地问。
去……去楼顶!赵科长像是抓住救命稻草,去楼顶等待救援!直升机什么的!
救援我冷笑一声,你觉得院长会把我们锁在这里等救援广播里的话你信吗
赵科长语塞。
就在这时,楼下传来了密集的脚步声和嘶吼声!刚才的动静把更多的怪物引到楼梯间了!
它们上来了!张姐尖叫。
往上跑!我没有犹豫,立刻做出决定。去五楼可能面对枪口,但留在楼梯间绝对是死路一条!上去再说!
我们一行人再次疯狂向上跑。赵科长和女秘书犹豫了一下,也只能跟着我们跑。
五楼的楼梯间门紧闭着。我试着推了一下,锁死了!
开门!开门啊!下面都是怪物!女秘书疯狂地拍打着铁门。
楼下怪物的嘶吼声越来越近,已经能听到它们沉重的脚步踏上楼梯的声音。
让开!我举起消防斧,对着门锁的位置狠狠劈了下去!
咣!咣!咣!
巨大的撞击声在狭窄的楼梯间回荡。铁门很结实,但锁舌似乎并不那么牢靠。几斧子下去,门框开始碎裂!
楼下,最先头的怪物已经出现在四楼拐角,嘶吼着冲上来!
快啊!它们来了!小刘拿着灭火器,对着下面喷,但只能稍微延缓一下。
咔哒!一声脆响,门锁终于被我劈坏了!
我猛地拉开门:快进去!
大家连滚带爬地冲进五楼走廊。我最后一个进去,反手就想把门关上。
但一只灰白的手猛地伸了进来,死死扒住了门缝!紧接着是一张扭曲腐烂的脸,张开嘴就咬!
啊,我去!
我骂了一句,抡起斧头狠狠砸在那条手臂上!
骨头断裂的闷响。手臂耷拉下去,但更多的怪物挤到了门口,力量大得惊人,门根本关不上!
帮忙!我大吼。
小刘和赵科长反应过来,一起顶住门。但外面的力量太大了,门被一点点推开!
这样不行!张姐急得团团转。
我目光扫过走廊,看到墙上有消防栓!张姐!拿消防水带!把它们捆住!
张姐还在发抖,旁边的陈薇立刻明白,冲过去扯出粗大的消防水带。我们几个一起用力,顶着门,小刘快速把水带缠绕在门把手上和附近走廊的扶手上,打了个死结。
这暂时延缓了门被完全撞开的趋势,但那些手臂还在门缝里胡乱抓挠,门被撞得砰砰响,估计撑不了多久。
我们惊魂未定地瘫坐在地上,大口喘气。
五楼的走廊很安静,铺着厚地毯,吸音效果很好。灯光正常,甚至空调还在运转,与楼下的血腥地狱仿佛是两个世界。
控制中心就在走廊尽头那扇厚重的双开门后面。院长办公室在旁边。
那里,真的有枪在等着我们吗
周浩,会在里面吗
我摸向口袋里那支冰冷的安定注射液。
解毒剂在他的心脏里。
而我,必须拿到它。
我们瘫在五楼走廊冰冷的地毯上,背后是消防门被疯狂撞击的恐怖声响,面前是寂静得诡异的控制中心和院长办公室。
怎么办他们肯定有枪!赵科长声音发颤,刚才的勇气似乎耗尽了。
不能等死。我咬着牙站起来,捡起地上的消防斧,目光死死盯住控制中心那扇厚重的门。必须进去。
怎么进他们会开枪的!女秘书几乎要哭出来。
我深吸一口气,看向刚才一起逃上来的众人,他们的脸上写满了恐惧和绝望。我们需要制造混乱。小刘,张姐,你们带几个人,尽量弄出大动静,吸引他们注意,就在走廊这边喊,砸东西,假装要强攻控制室的门。
那你呢小刘紧张地问。
我去院长办公室。我压低声音,
那边可能守卫少一点。如果能抓住周浩……
我没说下去,但眼神里的决绝让他们明白了。这是唯一的生路。
太危险了!张姐抓住我的胳膊。
留下更危险!我甩开她的手,按我说的做!快!
时间不等人,背后的门不知道能撑多久。小刘一咬牙,招呼着赵科长和几个女孩开始对着控制室的门大吼大叫,用灭火器砸墙,制造出巨大的噪音。
果然,控制室的门开了一条缝,一支黑洞洞的枪管伸了出来,一个冰冷的声音喝道:滚开!再靠近就开枪了!
就是现在!
我贴着墙壁,像猫一样快速无声地溜向另一侧的院长办公室。办公室的门虚掩着,里面透出灯光。
我心脏狂跳,手心湿滑,几乎握不住斧头。轻轻推开门缝——
周浩果然在里面!他背对着门,正对着一个监控屏幕指指点点,语气带着令人作呕的兴奋:爸,你看三楼那几个,跑得真慢,真好玩……啧,早知道该多放点‘素材’出来……
院长周兆麟坐在巨大的办公桌后,面色冷峻,仿佛屏幕里不是人间地狱,而是一场实验数据汇报。
办公室里只有他们两人!
机会!
我猛地撞开门,举起消防斧冲了进去!
谁!周浩吓了一跳,猛地回头。看到是我,他脸上瞬间闪过惊讶,随即变成惯有的嘲弄:哟林晚你还没死命挺硬啊……
话没说完,他看清了我手里滴着血的斧头和眼中疯狂的杀意,笑容僵住了。
浩浩小心!周院长反应极快,猛地去拉抽屉,显然里面有武器。
但我更快!我根本不管院长,目标只有一个!我像疯了一样扑向周浩,在他惊恐的目光中,用尽全身力气,抡起斧头狠狠砸在他的胸口!
不是劈砍,是沉重的钝击!足以让他瞬间失去行动能力!
呃啊!周浩发出一声短促的惨叫,整个人被砸得向后飞倒,撞在书架上,瘫软下去,口鼻溢血,眼睛瞪得老大,充满了难以置信的痛苦和恐惧。
你干什么!周院长咆哮着从抽屉里掏出一把手枪,对准了我。
我猛地转身,将斧头横在身前,剧烈喘息着,死死盯着他:解毒剂!在他心脏里!对不对!
周院长瞳孔骤然收缩,脸色瞬间变得无比难看:你……你怎么知道!
你儿子骗我签的同意书上写的!我声音嘶哑,带着哭腔和极致的恨意,把解毒剂给我!
休想!周院长眼神疯狂,那是我的心血!是伟大的成果!凭什么给你这种蝼蚁!他手指扣上了扳机。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砰!!!
走廊方向传来一声巨大的爆炸声!紧接着是更混乱的尖叫和嘶吼!显然,小刘他们制造的混乱或者楼梯间的门终于被攻破了!
周院长被这突如其来的巨响惊得手一抖。
就是现在!
我猛地将手中的消防斧朝他扔了过去!不是为了击中他,只是为了干扰!
他下意识地躲闪并开了一枪!
砰!子弹打偏了,擦着我的耳边飞过,打在身后的墙上。
我趁着他躲闪和开枪后的短暂间隙,像猎豹一样扑了上去,用尽毕生力气撞在他身上!
我们两人一起重重摔倒在地。手枪脱手飞了出去。
他年纪大了,被我撞得一时岔气。我疯了一样骑在他身上,双手死死掐住他的脖子,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让他死!让他死!
放…放开…他脸色涨红,徒劳地挣扎。
但我的力气在愤怒和求生欲的支撑下大得惊人。就在这时,我摸到了口袋里那支准备好的安定注射液。
没有犹豫,我拔出针帽,对着他脖子狠狠扎了下去!将整管药液全部推入!
他的眼睛猛地瞪圆,挣扎迅速变得无力,然后头一歪,晕了过去。
我瘫坐在一旁,浑身都在抖。快速搜了他的身,找到了一串钥匙和一张门禁卡。
控制中心的门禁卡!
我爬起来,看向倒在地上的周浩。他还在痛苦地抽搐,胸口凹陷,显然活不长了。
解毒剂……在他的心脏里。
我捡起掉在地上的斧头,走向他。手抖得厉害。
他看着我,眼睛里充满了哀求和对死亡的极致恐惧。
我闭上眼,想起他短信里的恶毒,想起这一年的欺骗,想起楼下那些绝望死去和变成怪物的人……
再睁开时,眼里只剩下冰冷的决心。
我举起了斧头。
……
几分钟后,我满身血污,手里紧紧攥着一个用密封袋装着的、从周浩胸腔里取出的、微小而诡异的金属胶囊状物体,踉跄着走出办公室。
走廊里已经一片混乱,几只怪物冲了上来,正在和小刘他们对峙。控制室的门开着,里面那个拿枪的守卫不见了,可能是听到爆炸声下去查看了。
走!去控制室!我嘶哑地喊道,亮出门禁卡。
我们冲进控制室,反锁了门。控制室里布满了监控屏幕,显示着医院各处的惨状。我很快找到了中央控制台。
小刘!试试能不能解锁所有出口!
小刘立刻在电脑前操作起来,噼里啪啦地敲着键盘:需要权限……等等,用院长的卡也许可以……好了!解锁了!
屏幕上,各个出口的锁死标志变成了绿色!
打开了!门打开了!幸存者们喜极而泣。
广播!快用广播告诉所有人出口开了!张姐喊道。
我抓起麦克风,用尽力气喊道:所有还能听到的人注意!所有出口门锁已经打开!重复!门锁开了!想办法活下去!逃出去!
我的声音通过广播,传遍了医院的每个角落。
做完这一切,我虚脱般地靠在控制台上,手里紧紧握着那枚沾满鲜血的解毒剂。窗外,已经传来了隐约的警笛声。
结束了。
我和其他幸存者互相搀扶着,沿着安全的消防通道,跌跌撞撞地逃出了这座人间地狱。
外面的空气冰冷而清新。
我回头望了一眼那座依旧灯火通明却如同魔窟的医院大楼,握紧了手中的密封袋。
阳光并没有立刻穿透乌云,但我知道,我活下来了。
至于这用最残酷方式换来的解药究竟有没有用,未来又会怎样,那是另一个故事了。
至少今夜,我逃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