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世：宫阙红颜殇
白绫勒紧脖颈的那一刻,凤锦瑟脑海中闪过无数画面。
她看见初入宫闱时的自己,一袭水绿宫装,眉眼含羞带怯,在众秀女中如初荷绽露。皇帝李弘的目光落在她身上,带着毫不掩饰的欣赏。
凤临渊之女,果然名不虚传。他声音温润,亲手将玉如意递到她手中。
那时苏明月站在她身侧,悄悄捏了捏她的手心,眼中满是真诚的喜悦。她们自幼一起长大,曾对月盟誓,今生不论为妻为妾,必相互扶持,永不相负。
入宫初期,皇帝对凤锦瑟宠爱有加。不到半年,她便从七品才人晋为五品婉仪,赏赐如流水般送入昭阳宫。苏明月虽只得八品宝林之位,却常得凤锦瑟照拂,皇帝爱屋及乌,也偶尔临幸。
妹妹可知,宫中近日有传言,说凤相在朝中权势过盛,有结党营私之嫌。某日苏明月忧心忡忡地来找她,姐姐担心有人会借此生事,对妹妹不利。
凤锦瑟不以为意：父亲为官清正,皇上圣明,必不会听信谗言。
然而流言愈演愈烈。不久,有御史参奏凤临渊收受贿赂,插手科举。皇帝当朝震怒,下令严查。
凤锦瑟跪在乾清宫外两个时辰,才得见天颜。李弘扶起她,温柔拭去她脸上泪痕：爱妃放心,朕知凤相为人,定会还他清白。
她信了。却不知那温柔背后,早已织就一张巨网。
变故发生在中秋宫宴。那夜苏明月献上一曲惊鸿舞,赢得满堂喝彩。舞毕,她突然跪地泣诉,称有要事启奏。
臣妾罪该万死,隐瞒多时。苏明月泪如雨下,手中高举一叠书信,此乃凤婉仪命臣妾暗中传递与凤相之密信,中有干预科举录取之证据...
凤锦瑟愕然当场,看着那个昨日还与她姐妹相称的女子,今日竟呈上她从未见过的罪证。
更令她心寒的是,皇帝面上毫无讶异,只冷声道：朕原不信凤氏父女敢如此妄为。
她猛然醒悟,这是一场精心设计的局。
凤家顷刻间倾覆。父亲下诏狱,三日后以谋逆罪腰斩于市。兄长流放边疆,母亲闻讯自缢。曾经门庭若市的相府,一夕间树倒猢狲散。
凤锦瑟被废为庶人,打入冷宫。苏明月则晋封贵妃,代掌凤印。
冷宫深夜,苏明月锦衣华服前来探望。她身穿华丽的衣服,似乎是显摆一般,拍了拍肩头本不存在的灰尘,望向凤锦瑟,嘴角勾起一抹不屑,越是看着眼前这位失魂落魄的妹妹,她嘴角的笑意就越是藏不住。凤锦瑟似乎感受到了有人在看她,艰难的抬起了头,当看到眼前之人时,原本空洞的眼神中充满了恨意,本就因疲劳导致的眼球充血如今因为她的到来而变得更加骇人。
妹妹可曾想过今日她笑靥如花,其实从一开始,皇上看中的就是我。他早忌惮凤相权势,需要一把刀。而我,甘愿为刀。
凤锦瑟嘶声问：为何如此凤家待你不薄！
待我不薄苏明月冷笑,从小到大,我永远是你凤锦瑟的影子！你为相府千金,我乃旁支孤女；你入宫即得盛宠,我却要靠你施舍！如今也该换一换了。
她俯身低语：还有一桩事,叫你死得明白。北凉许我日后皇后之位,只要我助他们得边境三州。而你凤家,不过是这盘棋上第一颗弃子。
白绫勒紧时,凤锦瑟眼中流下血泪。若有来世,定要这些负她害她之人,血债血偿！
今生：重生复仇路
凤锦瑟醒来时,喉咙里还残留着白绫勒紧的窒息感。
她猛地坐起,双手抚向颈项,预期的剧痛与勒痕并未出现,指尖触及的唯有光滑细腻的肌肤。视线逐渐清晰,映入眼帘的是熟悉的闺房——雕花拔步床、青玉案几、绣着牡丹的屏风,还有那把她自幼练习的古琴静静置于角落。
小姐,您醒啦帘外传来贴身侍女知书的声音,明日便要入宫参选了,夫人特意嘱咐让您多休息会儿呢。
入宫参选
凤锦瑟心头一震,掀开锦被疾步走到铜镜前。镜中映出一张稚嫩而明媚的脸庞,约莫十六岁光景,眉眼如画,尚未经历那些背叛与苦难的摧残。
她重生了。回到了永和十六年,入宫选秀的前一天。
前世记忆如潮水般涌来,那些痛苦与背叛刻骨铭心。她紧紧攥住衣襟,指甲深深陷入掌心,疼痛提醒着她这不是梦。
苏明月,李弘...这一世,我定要你们血债血偿！
小姐,您怎么了知书端着水盆进来,见她面色苍白地站在镜前,关切地问道。
凤锦瑟深吸一口气,强压下翻涌的情绪,转身已是平日里温婉模样：无妨,只是做了个噩梦。
她必须谨慎。如今的她还是个不谙世事的相府千金,而敌人却是当今天子和即将受宠的妃嫔。一步踏错,便会重蹈覆辙。
父亲现在何处凤锦瑟问道,声音微微发颤。
老爷正在书房会见客人呢。知书一边为她梳妆一边回答,听说好像是边关来的急使。
边关急使凤锦瑟眉心微蹙。前世此时,她沉浸在入选秀女的喜悦中,对外事毫不关心。如今想来,父亲那时就已陷入他人精心编织的罗网。
梳洗完毕后,凤锦瑟径直前往书房。守在门外的老管家福伯见她来了,略显为难：小姐,老爷正与人商议要事,吩咐不得打扰。
我就送盏参茶,不会耽搁的。凤锦瑟微笑着接过侍女手中的茶盘,语气温和却不容拒绝。
书房内,凤临渊正与一位风尘仆仆的将领交谈。见女儿进来,他略显惊讶,却也没多说什么。
父亲请用茶。凤锦瑟恭敬奉茶,目光扫过那位面容刚毅的将领,心中一震。这人她认识——镇北将军萧煜,前世因功高震主被皇帝猜忌,最终战死沙场。可笑的是,他的死讯传来时,李弘却在与苏明月宴饮作乐。
这位是萧将军。凤临渊介绍道,小女锦瑟,明日便要入宫参选了。
萧煜拱手行礼,目光与凤锦瑟有一瞬交汇。那双深邃的眼眸锐利如鹰,仿佛能看透人心。凤锦瑟忙低头还礼,心跳不由加速。
她记得前世萧煜曾为凤家求情,却在第二天就被紧急调往边关。如今细想,其中必有蹊跷。
退出书房后,凤锦瑟心思飞转。前世她只专注于后宫争斗,忽略了前朝势力的联动。这一世,她必须放眼全局。
次日清晨,宫廷派来的马车准时抵达相府门前。
凤夫人泪眼婆娑地为女儿整理衣饰,再三叮嘱：宫中不同家里,万事谨慎,莫要强出头...
凤临渊则将女儿拉到一旁,塞给她一枚小巧的玉牌：若有紧急情况,可寻内务府的赵公公,他受过为父恩惠。
凤锦瑟接过玉牌,心中酸楚。前世她任性妄为,从未将父母的叮嘱放在心上,直至家族倾覆才追悔莫及。
女儿明白。她郑重行礼,父亲母亲保重。
马车缓缓驶向紫禁城。凤锦瑟掀帘回望,相府朱门渐行渐远。她默默发誓,这一世定要护家人周全。
选秀过程一如前世。凤锦瑟凭借家世与才貌轻松入选,被封为七品才人。苏明月也如愿入选,封为八品宝林。
锦瑟妹妹！苏明月亲热地挽住她的手臂,眼中满是真诚的喜悦,我们能一同入宫真是太好了！往后定要相互照应。
若在从前,凤锦瑟必会为这份姐妹情深感动不已。如今她却清楚地看见苏明月眼底那抹算计的光芒。
自然要相互照应。凤锦瑟微笑回应,笑意却未达眼底。
入宫初期,凤锦瑟谨言慎行,既不刻意争宠,也不完全避宠。她利用前世记忆,巧妙避开苏明月设下的几个小陷阱,同时暗中观察宫中势力分布。
她发现了一个前世忽略的细节——四皇子李琛。这位皇子母亲早逝,在宫中并不受宠,但凤锦瑟记得,前世李弘死后,正是李琛最终继承了皇位。而且据她观察,李琛与萧煜关系匪浅。
一个计划在心中慢慢成形。
机会很快到来。三月春猎,皇帝带后宫嫔妃与文武百官赴西山围场。凤锦瑟借口胸闷,未随大队人马出行,实则悄悄潜入猎场边缘的竹林——她知道那里有前世偶然发现的一条密道,可通往外围。
果然,在竹林深处,她偶遇了正在巡视的萧煜。
才人为何独自在此萧煜皱眉问道,语气中带着警惕。
凤锦瑟镇定自若：听闻竹海幽静,特来散步。将军又为何在此
巡查防务。萧煜简短回答,目光如炬,才人还是尽快回去吧,林中不安全。
正当此时,一支冷箭破空而来！萧煜反应极快,一把将凤锦瑟拉至身后,拔剑格挡。箭矢擦着他的手臂飞过,划出一道血痕。
有刺客！远处传来护卫的惊呼声。
混乱中,凤锦瑟紧抓萧煜衣袖,低声道：将军小心,箭来自东南方岗哨位置。
萧煜眼中闪过惊疑,但仍立即下令向东南方搜查。果然擒获了一名伪装成侍卫的刺客。
事后,萧煜找到凤锦瑟,目光复杂：才人如何知道刺客方位
凤锦瑟早已准备好说辞：家父曾任兵部尚书,妾身自幼耳濡目染,略通方位辨识之术。那箭矢破空之声来源明显,故能判断。
这解释勉强说得通,但萧煜眼中的疑虑未消：才人似乎对危险格外警觉。
凤锦瑟迎上他的目光：宫中生存,不得不如此。就像将军应当明白,今日刺客目标未必是皇上,或许另有所指。
萧煜神色微凛。凤锦瑟知道他已经明白——近来边关多有事端,朝中有人想除掉这个功勋卓著的将军。
才人似乎知道很多。萧煜语气意味深长。
凤锦瑟微笑：妾身只是觉得,这宫中看似繁华,实则危机四伏。有时盟友比独行更安全。将军以为呢
她没有等待回答,施礼告辞。种子已经种下,只需静待发芽。
春猎事件后,凤锦瑟更加谨慎。她利用前世记忆,几次巧妙化解苏明月设下的陷阱,甚至反将一军,让苏明月在皇帝面前险些失仪。李弘对苏明月的兴趣似乎没有前世那么浓厚了,这让凤锦瑟感到些许欣慰。
然而很快她发现,事情正在偏离前世的轨道。
原本应该在这时候病逝的太后突然康复了；本该由苏明月献舞得宠的中秋宴被取消；最令人不安的是,她父亲凤临渊被卷入一桩前所未有的科举舞弊案,而这在前世是从未发生过的。
才人,相爷让您千万小心。内务府赵公公悄悄传话,朝中有人要对付凤家,似乎与北凉有关。
北凉！凤锦瑟心中一震。那是大周边境的强国,一直虎视眈眈。前世她死后魂灵飘荡时,曾听苏明月得意地提及与北凉勾结的细节。难道这一世,因为她的改变,对方的行动也加快了
危机迫在眉睫。凤锦瑟知道,必须采取更大胆的行动。
她想起前世偶然得知的一个秘密——四皇子李琛并非表面那样平庸无能。他在宫外秘密培养了一批势力,甚至与北凉内部的反战派有联系。
通过一系列精心设计的巧合,凤锦瑟与李琛建立了联系。令她惊讶的是,萧煜竟然是李琛的重要支持者。
才人似乎对朝局很是关心。一次密会中,李琛意味深长地说。
凤锦瑟坦然相对：覆巢之下无完卵。若凤家倾覆,下一个不知轮到谁。殿下以为呢
李琛与萧煜对视一眼,终于亮出部分底牌。原来他们早已察觉皇帝与北凉勾结的迹象,正在暗中收集证据。
皇上为何要这么做凤锦瑟难以置信,北凉一直是大周心腹之患。
萧煜语气沉重：或许因为,现在的北凉王许诺支持皇上清除权臣,巩固皇权。而代价是割让边境三州。
凤锦瑟如遭雷击。原来前世凤家的悲剧,不仅是苏明月的嫉妒和李弘的薄情,更是皇权与外国势力交易的一部分！
我们必须阻止这一切。她坚定地说,我有办法拿到他们与北凉来往的证据。
计划风险极大。凤锦瑟知道三天后宫中设宴招待北凉使臣,苏明月会在那时接收密信并藏在寝殿暗格中。前世她无意中发现了这个秘密,却因即将被废而未敢声张。
这一次,她要提前行动。
宴席之上,丝竹声声,歌舞升平。凤锦瑟借口更衣离席,悄悄潜至苏明月居住的长春宫。凭借前世记忆,她很快找到了暗格中的密信。然而正当她要离开时,门外传来了脚步声！
娘娘放心,密信藏得极为隐蔽...是苏明月心腹宫女的声音。
凤锦瑟无处可躲,情急之下闪身钻入床底。透过床幔缝隙,她看见苏明月与一个男子一同进屋——那竟是北凉使臣！
王爷希望贵妃尽快行动。使臣压低声音,边境大军已准备就绪,只待宫中信号。
苏明月娇笑：告诉王爷放心,皇上已被我掌控。只待除去凤家这个心腹大患,便可进行下一步...
凤锦瑟屏住呼吸。原来苏明月早已与北凉勾结如此之深！
突然,一只猫从窗外跳入,打翻了花瓶。苏明月警觉地厉声问道：谁在那里
护卫闻声冲入房间。凤锦瑟心知躲不过,正欲拼死一搏,忽然窗外传来一声巨响,接着是有刺客的呼喊。
屋内众人立刻被吸引出去。一只手伸入床底,将她迅速拉出：跟我来！
是萧煜！他带着她穿过一条隐秘通道,很快远离了长春宫。
你怎么...凤锦瑟又惊又疑。
四皇子察觉危险,命我暗中保护。萧煜简短解释,目光落在她手中的密信上,得手了
凤锦瑟点头,心跳仍未平复。刚才若非萧煜相救,她必死无疑。
二人回到安全处,迅速阅览密信内容,越看越是心惊。信中不仅详细记录了皇帝与北凉勾结的计划,还提到朝中多名大臣已被收买或控制。
我们必须立即行动。萧煜神色凝重,明日宴席将是最后机会。
第二天,宫中设宴款待北凉使团。苏明月盛装出席,坐在皇帝身侧,眉目间满是得意。凤锦瑟知道,她已获封贵妃的承诺。
酒过三巡,北凉使臣突然起身：陛下,外臣有一事相求。闻听大周凤相之女才艺双全,不知可否献艺助兴
所有人的目光聚焦在凤锦瑟身上。这是明显的羞辱,暗示她如同舞姬歌女。凤临渊面色铁青,苏明月嘴角噙着冷笑。
凤锦瑟坦然起身：蒙使臣抬爱,妾身确有一曲相献。
她走向殿中古琴,指尖轻拨。清越琴音流淌而出,唱的却是一首边关民谣,词中尽述将士浴血奋战、百姓流离失所之苦。
苏明月脸色微变：妹妹这是何意盛宴之上唱此悲音,未免不合时宜。
凤锦瑟抬眼直视她：妾身只是好奇,为何当我边关将士浴血奋战时,朝中却有人与敌国暗通款曲,甚至欲割让我大周国土
满堂哗然！皇帝李弘勃然大怒：凤才人,你可知自己在说什么
妾身自然知晓。凤锦瑟毫无惧色,妾身还想问陛下,为何要与北凉勾结,陷害忠良之臣
苏明月急忙道：陛下,凤才人怕是疯了！还不快将她拿下！
护卫应声上前,却被萧煜带人拦住。凤锦瑟趁机高举密信：此乃贵妃与北凉往来密信！记录了他们如何勾结,计划割让边境三州,清除忠臣良将！
胡说八道！苏明月脸色煞白,那定是伪造的！
就在这时,四皇子李琛起身：父皇,儿臣可证明密信真实。不仅如此,儿臣还有证人证明,贵妃与北凉使臣有染,意图不轨！
他拍手示意,一名被俘的北凉间谍被押上殿。那人当着百官的面,供出了全部阴谋。
局势瞬间逆转！皇帝见大势已去,竟试图将全部责任推给苏明月：朕被这毒妇蒙蔽了！一切都是她与北凉勾结！
苏明月不可置信地看着皇帝,突然癫狂大笑：李弘！好一个薄情郎！当初是你许诺我后位,要我联手除掉凤家！如今事情败露,就想全部推给我吗
二人当场互相指责,曝出更多丑闻。百官哗然,终于看清了这个皇帝的真面目。
在萧煜与李琛的控制下,叛乱很快被平息。北凉使团全部被扣押,苏明月被打入冷宫,皇帝李弘被迫退位。
经此一事,凤家冤屈得以洗刷,凤临渊官复原职。朝臣一致推举四皇子李琛继位。
新帝登基前夜,萧煜找到凤锦瑟。月光下,他目光深邃：才人今后有何打算新帝有意聘你为妃。
凤锦瑟望着满天星辰,微微一笑：这深宫困了我两世。如今大仇得报,家族安然,我只想离开这是非之地,去看看大周的大好河山。
她转头看向萧煜：将军曾说过,边关风光壮丽,大漠孤烟,长河落日。不知可否带我一览
萧煜眼中闪过惊喜,郑重行礼：臣荣幸之至。
三个月后,北境长城上,一男一女并肩而立。远处夕阳西下,将山川染成金色。
还记得第一次见面吗凤锦瑟轻声问,在父亲书房。那时我就在想,这个人或许能改变一切。
萧煜握住她的手：我也记得。那时你眼中有着十六岁少女不该有的沧桑与决绝。我就知道,你不简单。
凤锦瑟微笑不语。前世的恩怨已如云烟散尽,今生的路才刚刚开始。
山河辽阔,余生漫长。这一次,她只为自己而活。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