脑袋疼得像要炸开,耳边似乎还残留着刺耳的刹车声和周围人群的尖叫。
我猛地吸了一口气,睁开了眼睛。
入眼不是医院惨白的天花板,也不是想象中的阴曹地府,而是……一盏有点眼熟,甚至带了点复古风的吸顶灯。
我愣了好几秒,才僵硬地转动脖子打量四周。
这房间……这摆设……这不是我几年前租的那套小公寓吗我早八百年就搬出去了啊难道地府待遇这么好,还按生前住所分配房间
什么情况……我嘟囔着坐起身,揉了揉还在隐隐作痛的太阳穴。
手感不对。我这天天熬夜加班日渐后移的发际线,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浓密了
我几乎是连滚带爬地扑到床边的穿衣镜前。
镜子里的人,看起来二十出头,眉眼青涩,虽然因为刚睡醒头发乱得像鸟窝,脸色也有点苍白,但确确实实是我,而且是年轻了好几岁的我！
我狠狠掐了自己大腿一把。
嘶——疼！
不是梦！
我赶紧摸过床头柜上的手机,指纹解锁——居然还能用日期赫然显示：X年X月X日。
这个日期像一道闪电劈进我的脑海。
这不是……我和苏晴求婚纪念日的前一天！不对,严格来说,是当天下午！我记得那天晚上我包了餐厅,准备给她一个惊喜,然后……
然后我就在餐厅包间外,听到了我这辈子都不想再回忆第二遍的对话,接着失魂落魄跑出去,再然后就是那辆冲过来的车……
所以,我不是没死成,我是……回来了回到了悲剧发生前的几个小时
巨大的荒谬感和震惊砸得我头晕眼花,一屁股跌坐回床上。
所以那撕心裂肺的疼痛,那冰冷的恐惧,都只是上辈子的事了现在一切还没发生
我盯着手机屏幕,心脏砰砰狂跳,几乎要从嗓子眼里蹦出来。
就在这时,手机屏幕突然亮起,一条新消息弹了出来,发件人——晴宝。
晚上记得准时哦,我很期待呢~
爱你哟~
(*￣3￣)╭
后面还跟着一个餐厅的定位地址。
看着这条曾经让我甜蜜不已,此刻却显得无比讽刺的信息,我胃里一阵翻江倒海。
期待期待什么期待和你那个好表哥陈枫一起给我演一出大戏吗
十年前的我像个傻子一样被蒙在鼓里,十年后的我可去他妈的吧！
我握着手机,指尖因为用力而有些发白。
脑子里乱糟糟的,一会儿是前世苏晴和陈枫依偎在一起的画面,一会儿是刺眼的车灯,一会儿又是眼前这条甜得发腻的短信。
我该怎么办
直接冲过去撕破脸还是……
还没等我想出个所以然,一阵急促的门铃声突然响了起来,吓得我差点从床上弹起来。
谁啊！我下意识喊了一嗓子,心脏又开始不争气地狂跳。
这个点,会是谁
快递我没买东西啊。
查水表的也没到时间啊。
总不能是苏晴或者陈枫吧按前世的剧本,他们现在应该在为晚上的惊喜做准备才对。
门铃还在不依不饶地响着,一声接一声,催命似的。
我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拖着还有点发软的腿走过去。
透过猫眼往外一看——
2
我凑在猫眼上,心脏咚咚直跳,活像里面住了只蹦迪的兔子。
门外站着的,不是我以为的苏晴,也不是什么查水表的。
是陈枫。
苏晴那个所谓的远房表哥。
他穿着一身熨帖的衬衫西裤,头发梳得一丝不苟,脸上挂着那副我前世看了十年都没看透的、恰到好处的温和笑容。
他怎么来了这个时间点,他不在苏晴旁边腻歪,跑我这狗窝来干嘛查岗还是说……剧情因为我没去餐厅,提前开始了
我深吸一口气,脑子里闪过一万个念头,最后还是拧开了门把手。躲是没用的,我倒要看看他唱的是哪一出。
门一开,陈枫脸上的笑容更盛了,语气那叫一个自然熟稔：林默,打你手机怎么没人接晴晴担心你出什么事了,非让我过来看看。
他边说边自然地想往屋里瞟。
我侧了侧身,刚好挡住他的视线,脸上挤出一点刚睡醒的懵懂和歉意：啊手机可能静音了没听见。刚睡醒,有点懵。劳您大驾了,还专门跑一趟。
我刻意把专门跑一趟咬得稍微重了那么一点点。
陈枫似乎没听出什么异样,依旧笑得春风和煦：没事就好。就是晚上吃饭的事,你没忘吧晴晴可是期待了好久。
当然没忘,这么大的日子。我笑了笑,心里补了一句：忘不了,上辈子死都记得这一天。
那就好。陈枫点点头,像是完成了任务,但脚下却没动地方,反而又打量了我一下,你脸色好像不太好啊没事吧晚上能准时到
他这话问得,关切里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试探。
我心里冷笑,面上却揉揉眼睛,打了个哈欠：可能昨晚没睡好,有点落枕,脖子疼连带脑袋也有点昏沉。不过放心,晚上的饭局,我一定准时到。
准时到场,然后看你们表演吗想得美。
陈枫听我这么说,眼神里掠过一丝放松,又假惺惺地嘱咐了两句好好休息别让晴晴失望之类的话,这才转身离开。
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楼梯口,我脸上的假笑瞬间垮掉。
啧,演技不错啊,颁你个奥斯卡最佳男配角都屈才了。我低声嘀咕着关上门,后背靠在门板上,长长吐出一口浊气。
心跳还没完全平复。
陈枫的出现,像一颗石子投进原本就波澜暗涌的湖面。
他真的是因为苏晴担心我才来的还是说……他们察觉到了什么不对劲或者,只是单纯的例行检查,确保我这个冤大头会准时出现在预定地点
不对。
按照前世的记忆,这个时候的他,应该正和苏晴在一起,为晚上的惊喜做最后准备,哪有闲工夫来关心我
除非……因为我的重生,或者因为我没像前世那样早早兴奋地回复苏晴的信息,导致某些细节发生了微小的变化
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预感攫住了我。
我快步走回房间,重新拿起手机,点开苏晴的聊天框,盯着那条甜蜜的信息看了又看。
不对劲。
苏晴平时发信息,很少用这么刻意的颜文字和语气词。
而且,她如果真那么担心我,为什么不是自己打电话或者发信息问我,而是让陈枫直接上门
这感觉……不像关心,倒像是……
3
这感觉……不像关心,倒像是一种确认。确认我这条鱼还稳稳地挂在钩上,确认晚上的大戏能如期上演。
我心里那点因为重生而带来的恍惚感,瞬间被这股凉意冲得一干二净。
我盯着屏幕,手指在键盘上悬了半天,最后还是敲下一行字：刚睡醒,手机静音了。晚上肯定准时到,我也很期待。
发送。
语气得和前世的自己差不多,不能打草惊蛇。虽然我这心里已经恨不得把草都拔光了。
发完信息,我把手机扔到一边,环顾这个熟悉又陌生的小公寓。空气里好像还残留着昨天……不对,是上辈子买的廉价空气清新剂的味道。
期待……我嗤笑一声,倒在沙发上。
前世的我,对今晚确实充满了期待。精心挑选的餐厅,提前一个月订好的戒指,反复练习的求婚词……现在想想,真是蠢得冒烟。那份期待有多浓,后来撞破真相时就有多惨烈。
重活一次,这份期待早就变了味,掺进了恶心、愤怒,还有一丝……看好戏的兴奋
我倒要看看,我不按剧本走,你们这出戏还怎么唱。
时间一分一秒地磨蹭,窗外的天色渐渐暗淡下来。按照前世的流程,我现在应该已经开始洗澡、刮胡子、挑衣服,把自己捯饬得人模狗样了。
但现在,我瘫在沙发里,一动不想动。
胃里有点空,但不是因为期待晚餐,纯粹是饿的。
妈的,凭什么饿着自己我嘟囔着爬起来,趿拉着拖鞋走进厨房,翻箱倒柜了半天,只找出半包不知道过期没过的泡面。
行吧,泡面就泡面,总比去那顿鸿门宴强。
等着水开的功夫,手机又嗡嗡震了一下。
还是苏晴。
亲爱的,你出发了吗我已经在路上了哦~[可爱表情]
后面跟了个餐厅的定位,和之前发的一样。
我看着那条信息,脑子里浮现的却是前世在包间外听到的她和陈枫的低笑声。
水壶呜呜地叫了起来,白色的水蒸气往上冒。
我慢条斯理地撕开调料包,把面饼放进碗里,心里突然冒出一个念头。
如果我今晚不去了呢
这个偏离剧本的念头一冒出来,就像藤蔓一样迅速缠住了我的心。
不去现场,是不是就不会看到那恶心的一幕是不是就不会情绪失控跑出去是不是……就不会被车撞
虽然重生回来了,但谁知道命运的轨迹会不会强行修正万一我又倒霉催地被车撞呢我可不保证下次还有这么好的运气能重来一次。
躲开,似乎是最安全的选择。
但……甘心吗
只是躲开,然后呢假装什么都没发生,继续和苏晴虚与委蛇或者直接冷战分手,让他们在背后嘲笑我是个被蒙在鼓里的傻子
热水冲进碗里,浓郁的、带着点廉价香精味的面香弥漫开来。
我盖上盖子,盯着碗边溢出的丝丝热气。
不行。
躲开太便宜他们了。
我得去。
但不是去赴约的。
我是去……砸场子的。
不过,怎么砸,这是个技术活。直接冲进去撕破脸太低级,而且缺乏证据,到时候被倒打一耙说我无理取闹就难看了。
我得想个办法,既能让他们原形毕露,又能把自己摘干净。
手机屏幕又亮了一下,显示时间离约定的点越来越近。
我盯着那碗泡面,突然有了个主意。
4
我三两口扒拉完那碗味道一言难尽的泡面,胃里总算有了点底。看看时间,离我和苏晴约定的点儿还早得很。
按照正常流程,我现在应该刚出门,或者还在纠结打哪条领带。
但今天,我抹了把嘴,抓起手机和钥匙就出了门。
不是去餐厅,而是去了街角那家二十四小时便利店。
老板,来包烟,最冲的那种。我敲了敲柜台。前世后来压力大,我偶尔会抽一两根,但现在这年轻的身体还没沾过这玩意。不过今天,我需要点东西提神,或者……壮胆
老板丢给我一包红塔山。我拆开,叼出一根点燃,吸了一口。
咳……咳咳……呛得我眼泪都快出来了。真够劲。
叼着烟,我没往餐厅方向走,反而拐进了餐厅隔壁那栋写字楼。这楼有些年头了,大堂灯光昏暗,安保大叔正打着瞌睡。我压低存在感,熟门熟路地溜进了安全通道,往上爬了两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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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世我在这片混过,知道这栋楼的二楼有个废弃的露台,角度刁钻,刚好能瞥见隔壁餐厅那个特定包间窗户的一角。虽然看不全,但听点动静……或许够用了。
对,我没打算直接进餐厅。
那是自投罗网,是给他们表演的舞台。
我要躲在暗处,先观察。猎人得有点耐心,对吧
露台上堆满了杂物,灰尘有点大。我找了个勉强能下脚的角落,靠在冰冷的墙壁上,掐灭了烟。晚风吹过来,有点凉,让我发热的脑袋稍微冷静了点。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
餐厅那边逐渐热闹起来,灯光璀璨,人影绰绰。我看着那个熟悉的包间窗户,窗帘没拉严实,留了一条缝。
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有点紧张,有点兴奋,还有点……空落落的。毕竟,那里曾是我精心准备的求婚现场。
终于,我看到苏晴的身影出现了。
她穿着一条我从来没见过的白色连衣裙,衬得她楚楚动人。她站在包间门口,左右张望了一下,似乎在等人。脸上那种期待又带着点娇羞的表情,前世的我看到大概会心跳加速,现在只觉得讽刺。
她等的是谁显然不是我。我还没到呢。
过了一会儿,另一个身影出现了。
陈枫。
他倒是人模狗样,西装革履,走到苏晴面前,很自然地揽了一下她的腰。苏晴娇笑着拍了他一下,却没有推开。
两人低声说了几句什么,然后一起走进了包间。
窗户的那条缝隙里,透出温暖的灯光和隐约晃动的人影。
我靠在冰冷的墙上,摸出手机。屏幕亮起,显示时间已经接近约定点。
苏晴之前发来的那条你出发了吗的信息还躺在那里。
我深吸了一口夜里冰凉的空气,手指在屏幕上敲打。
路上堵车,可能晚点到十分钟。你们先点菜,不用等我。
点击,发送。
然后,我把手机调成静音,屏幕朝下扣在地上。
好了,鱼饵撒出去了。
接下来,就看看包间里的两位,打算怎么利用这宝贵的十分钟了。
我调整了一下姿势,屏住呼吸,努力将注意力集中在那条窗户的缝隙。
里面似乎……有音乐声还挺浪漫的那种。
然后,音乐声好像变小了。
5
里面的音乐声确实变小了,像是被人调低了音量。
晚风有点大,吹得我耳朵发凉,我使劲往前凑了凑,恨不得把耳朵变成雷达。
断断续续的声音从那条窗户缝里飘出来,被风撕扯得有些模糊。
先是苏晴的声音,带着点撒娇的意味,比平时跟我说话时软糯十倍：……他怎么说到底还来不来了嘛
说是堵车,晚十分钟。这是陈枫的声音,听起来很平静,甚至有点悠闲,正好,给我们点时间。
给我点时间给你们点时间干嘛对台词吗
我心里冷笑,屏住呼吸继续听。
哎呀,烦死了,等他等的我妆都要花了。苏晴娇嗔道,你说他会不会发现什么啊我总觉得他今天怪怪的,下午都没怎么回我消息。
看吧,我就说那条信息假得很。
能发现什么他那个脑子,一门心思扑在你身上,你说月亮是方的他都会信。陈枫的语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轻蔑,放心,一切按计划来。等他来了,你就按我说的做,保证他感动得立刻把戒指给你戴上。
计划还有计划看来今晚不只是惊喜,还是个剧本杀啊。我是那个被杀的。
知道啦~苏晴的声音又甜腻起来,不过……那戒指真那么贵啊你看到了吗
嗯,托朋友打听了一下,限量款,价格不错。够你炫耀一阵子了。陈枫轻笑一声,等这事儿定了,以后的好处还能少了你的
还是你对我最好~苏晴的声音透着满足,不像他,闷死了,一点情趣都没有,要不是……
后面的话被一阵风吹散了,我没听清。
但就这几句,已经像几根冰冷的针,精准地扎进我心里最膈应的地方。
原来在我不知道的时候,他们是这么看我的。人傻,钱多,好骗。还是个不懂情趣的备胎。
我攥紧了拳头,指甲掐进掌心,传来的刺痛感让我保持着清醒。
愤怒是有的,但更多的是一种荒谬的可笑感。我前世到底是有多瞎
就在这时,包间里传来一些细微的响动,接着是苏晴压低的、带着点慌乱的惊呼：哎呀你干嘛……他马上就到了！
怕什么,十分钟够做很多事了……陈枫的声音低沉下去,带着点暧昧的含糊。
窗户缝里,那两道原本只是靠近的人影,似乎……重叠在了一起。
我的胃里一阵翻腾,刚才那碗泡面差点直接贡献给露台的灰尘。
好家伙,这十分钟原来是这么用的抓紧时间预支报酬是吧
我猛地往后一退,后背重重撞在冰冷的墙壁上,发出沉闷的一声响。
露台上的旧纸箱被我碰倒了一个,发出哗啦的声响。
几乎是同时,包间窗户那条缝里,重叠的人影迅速分开了。
什么声音我听到苏晴警惕地问。
糟了！
我立刻矮下身,屏住呼吸,心脏在胸腔里擂鼓一样狂跳。
楼下的车流声掩盖了部分动静,但他们肯定听到了。
我听到窗户被推开一点的声音。
陈枫的声音传来,带着点警惕：好像是隔壁露台风刮的吧
我蜷缩在杂物后面,一动不敢动,心里骂了一万句。
出师未捷身先死还没抓到实质性证据,难道要先因为偷听暴露了
脚步声靠近了窗户。
我甚至能想象陈枫正透过那条缝往外看。
露台上光线很暗,我躲的地方更是阴影重重。
他看了几秒,似乎没发现什么。
没人,估计是野猫或者风吹的。他说道,语气放松下来,把窗关了吧,有点冷。
窗户被拉上的声音。
我缓缓松了一口气,后背惊出一层冷汗。
差点就玩脱了。
我慢慢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灰,眼神冷了下来。
十分钟快到了。
好戏,该正式开场了。
我摸出手机,屏幕亮起,上面有好几个未接来电,都是苏晴的。
最后是一条信息,三分钟前发的：
你到了吗怎么不接电话呀[委屈表情]
我深吸一口气,活动了一下有些僵硬的嘴角。
6
我手指在屏幕上敲得飞快,脸上努力挤出一个略带歉意的表情包发过去：马上马上！刚才找车位绕晕了,这就上来！
发完,我把手机往兜里一揣,深吸一口气,走出了写字楼。
晚风一吹,刚才在露台上沾染的那点灰尘和冷意好像都散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古怪的平静。愤怒还在,但被一层厚厚的我看你们怎么演的看戏心态给裹住了。
我慢悠悠地穿过马路,走向那家灯光璀璨的餐厅。玻璃门上倒映出我的样子,头发被风吹得有点乱,表情……嗯,有点似笑非笑。
服务员迎上来,我报出苏晴的名字。她引着我往包间走,高跟鞋踩在地毯上没什么声音,但我感觉自己心跳声有点大,不是紧张,是兴奋。
包间门被推开。
暖黄色的灯光,桌上摆着精致的餐具,还有一小束鲜花。气氛营造得相当到位。
苏晴和陈枫已经坐好了,隔着一个座位。苏晴看到我,立刻站起来,脸上绽开一个甜度超标的笑容：亲爱的,你可算来了！我们都等好久啦~
她今天确实精心打扮过,白色连衣裙很衬她,脸上妆容完美。要不是刚才在露台上听过现场直播,我大概真的会被这笑容晃花眼。
陈枫也站起身,依旧是那副无可挑剔的温和模样,对我点点头：林默,路上挺堵吧
是啊,差点没找到车位。我笑着附和,目光在两人身上扫了一圈,最后落在苏晴旁边那个空位上,不好意思啊,来晚了。没打扰你们吧
我这话问得挺自然,但看到苏晴嘴角的笑容似乎僵硬了零点一秒。
怎么会呢,我们也刚点完菜没多久。陈枫接话接得很快,自然地指了指空位,快坐吧。
我拉开椅子坐下,位置刚好在苏晴和陈枫中间。这安排,有点意思。
亲爱的,你脸色好像不太好是不是累着了苏晴凑近一点,关心地问,身上香水味有点浓。
没事,可能就是饿的。我拿起菜单挡了一下,点菜了我都饿坏了,赶紧吃吧。
我故意把话题往吃饭上引,表现得像个真来吃饭的饿死鬼。
服务员开始上菜。一道道精致的菜肴摆上来,但我注意力完全不在吃的上面。
我一边心不在焉地吃着,一边用眼角余光观察他俩。
苏晴明显有点心不在焉,时不时和陈枫交换一个眼神。陈枫倒是稳如泰山,还能时不时找个话题跟我聊两句,什么工作忙不忙啊,最近有什么计划啊,演技堪称影帝。
饭吃了一半,气氛有点微妙的尴尬。预期的惊喜环节迟迟没来,他们大概在等我开口问或者在想怎么把话题引过去
我放下筷子,擦了擦嘴,决定主动给他们搭个台子。
今天这日子选的真好。我笑着说,看向苏晴,还记得我们第一次约会也是差不多这个时候吧
苏晴眼睛一亮,立刻接话：当然记得！那天你还迟到呢！她语气娇嗔,试图把氛围拉回甜蜜回忆的轨道。
是啊,我点点头,语气随意地往下说,所以这次我特意也晚点来,找找当年的感觉。不过我看你俩刚才等我等得挺自在啊,聊什么呢那么开心我在外面好像都听到笑声了。
我这话问得轻飘飘的,像是不经意的调侃。
但话音落下的瞬间,包间里的空气好像凝固了。
苏晴脸上的笑容彻底僵住。
陈枫拿着酒杯的手顿在了半空。
7
包间里那瞬间的安静,简直能听见针掉地上的声音。桌上那盘精致的菜好像都冒着一股尴尬的冷气。
苏晴的脸先是白了一下,然后迅速浮起一层不太自然的红晕,眼神躲闪着不敢看我,手指下意识地绞着餐巾。
陈枫到底是老油条,只愣了一秒,就立刻恢复了那副从容的样子,甚至还能轻笑一声,把顿住的酒杯自然送到嘴边抿了一口。
能聊什么,还不是在聊你。他放下酒杯,目光温和地看向我,语气自然得仿佛刚才那片刻的僵硬是我的错觉,晴晴担心你是不是路上出了什么事,正跟我念叨呢。我说你啊,肯定是又被什么工作琐事绊住了,总是这么忙。
他这话接得又快又顺,直接把笑声定性为担心我的念叨,还顺手给我扣了个工作狂不顾约会的帽子,把自己和苏晴摘得干干净净。
高啊,实在是高。这临场应变能力,不去演戏真是屈才了。
苏晴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赶紧顺着他的话往下说,语气带着夸张的委屈：对啊！你老是这样,让人家担心死了！打你电话也不接！
她试图用撒娇和抱怨来掩盖刚才的慌乱,演技比起陈枫可就生硬多了,眼神里的心虚还没完全褪干净。
哦是吗我脸上维持着恍然大悟的表情,心里冷笑连连,聊我啊聊我什么了说出来我也听听,让我也感动感动。
我身体微微前倾,摆出一副很好奇很感兴趣的样子,目光在他们两人之间来回扫视。
我这追问有点不依不饶,显然出乎他们的意料。
陈枫脸上的笑容淡了一点。苏晴更是卡壳了,张了张嘴,一时没编出词来。
就……就说你工作认真,有上进心啊……苏晴支支吾吾地,眼神飘向陈枫求救。
还说你这人实在,对晴晴也好。陈枫接过话头,语气依旧平稳,但语速稍微快了一点,夸你眼光好,选了这家餐厅不错。是吧,晴晴
啊对对对！餐厅很棒！苏晴忙不迭地点头,像个应声虫。
原来是在夸我啊,我恍然大悟状点点头,拿起手边的水杯喝了一口,语气随意地就像闲聊,我还以为你们在聊什么开心的事呢,笑得那么大声。我在走廊那头好像都隐约听见了,还以为你俩背着我有什么秘密呢。
噗——苏晴刚端起杯子想喝水掩饰一下,直接被我这句秘密吓得呛了一口,咳嗽起来,脸涨得通红。
陈枫赶紧伸手给她拍背,眼神锐利地扫了我一眼,那目光里终于没了之前的温和,带上了点审视和冷意。
但他嘴上还是稳的：能有什么秘密。你肯定是听错了,走廊那么长,隔音也没那么差。大概是别的包间的声音吧。
他这话像是在对我说,又像是在安抚咳嗽的苏晴,更像是在坚定他们自己的说法。
苏晴咳得眼泪都出来了,好不容易平复下来,再抬头看我时,眼神里那点心虚已经被慌乱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恼怒取代了。
她似乎终于意识到,我今晚的迟到和这些随口的问话,好像并不那么简单。
陈枫轻轻拍了拍苏晴的手背,示意她冷静,然后转向我,脸上重新挂起那种无懈可击的、仿佛什么都没发生的笑容。
菜都快凉了,先吃饭吧。林默,你不是早就饿了吗他试图重新掌控节奏,结束这危险的话题。
我看着他俩如临大敌的样子,心里那点恶趣味的满足感噌噌往上涨。
行啊,吃饭。
我看你们这顿饭,还吃不吃得下去。
我拿起筷子,夹了一筷子菜,刚送到嘴边。
8
我筷子尖上的菜还没送进嘴里,包间门又被敲响了。
服务员端着最后一道主菜进来,算是暂时打破了这诡异的气氛。
趁着服务员布菜的功夫,苏晴赶紧拿起粉饼补妆,试图掩盖刚才咳嗽呛出的眼泪和慌乱。陈枫则借着给苏晴倒饮料的动作,低声快速跟她说了句什么,苏晴咬着嘴唇点了点头,眼神稍微定了点。
啧,还在对口供呢心理素质不错啊。
等服务員一走,陈枫立刻重新挂上笑容,仿佛刚才那段小插曲从未发生过。他主动拿起公筷,给我夹了块卖相很好的肉：来,林默,尝尝这个,他们家的招牌,凉了就不好吃了。
谢了。我道了声谢,却没动那块肉,反而放下筷子,看着苏晴,对了晴晴,刚才我来的时候,在楼下好像看到个熟人。
苏晴刚补好妆,闻言手指一抖,粉饼差点掉进汤碗里。她强自镇定地问：谁……谁啊
没太看清,就一个侧影,感觉有点像陈枫的那个朋友……叫什么来着就上次一起打过球,挺高挺瘦那个。我皱着眉,装作努力回忆的样子,眼睛却瞟着陈枫。
我纯粹是瞎编的,目的是看看他们的反应。
果然,陈枫夹菜的动作顿住了。
苏晴则是一脸茫然,下意识地看向陈枫：你的朋友哪个
陈枫
quickly
反应过来,笑了笑：哦,你说小赵吧他今天好像是有饭局,不过不在这层。你肯定看错了。他语气轻松,但放下公筷时,指尖似乎无意识地敲了下桌面。
可能吧,就晃了一眼。我点点头,顺势又把话题扯回来,说起来,陈枫你人缘是真好,朋友多,应酬也多。不像我,整天就知道围着晴晴转,社交圈都快没了。
我这话听着像是自嘲和羡慕,但暗地里却是在点他：你一个表哥,社交活动是不是有点过于频繁了而且每次都那么巧
苏晴大概没听出这层意思,还傻乎乎地接话：对啊,表哥他人缘是挺好的,朋友多嘛……她话没说完,桌子底下似乎被踢了一下,声音戛然而止,表情变得有点不自然。
陈枫脸上笑容不变,但眼神已经有点发冷了：都是些业务上的往来,没办法。哪像你们,感情稳定,让人羡慕。
他又开始把话题往我和苏晴的感情上引,试图用羡慕来麻痹我。
我心里冷笑,面上却露出一点不好意思的表情：稳定啥啊,我这不是怕自己太无趣,晴晴嫌我嘛。所以今天才想着好好表现一下……
我说着,手伸进口袋,摸到了那个小巧的丝绒盒子。前世,我就是在饭后拿出它,准备进行那场可笑的求婚。
我的动作很慢,眼睛看着苏晴。
她的目光果然被我的手吸引住了,眼神里瞬间爆发出一种混合着期待和贪婪的光,连刚才的慌乱都忘了,身体不自觉地微微前倾。
陈枫也注意到了,他嘴角勾起一抹极淡的、了然的弧度,仿佛在说：看,鱼还是上钩了。
就在苏晴的呼吸都变得有些急促,以为我要拿出戒指的时候——
我却从口袋里掏出了……手机。
差点忘了,我按亮屏幕,皱着眉头,公司群里好像有事找我,我看一眼先。你们继续吃,不用管我。
我清晰地看到苏晴脸上期待的表情瞬间凝固,然后像摔碎的瓷器一样裂开,只剩下错愕和一丝被戏弄的恼怒。
陈枫脸上的那点笑意也彻底消失了,眼神阴沉地看着我。
我低头假装看着手机,心里乐开了花。
耍人玩真他妈有意思。
尤其是耍这两个把我当傻子的人。
就在我欣赏着他俩精彩的变脸表演时,我的手机屏幕突然亮起,不是群消息,而是一条新微信。
发信人——阿哲。
我拜托他去查点事,他这么快就有消息了
我下意识点开。
信息很短,只有一行字。
默哥,你让我留意的那辆车牌号,有动静了,刚收到消息,它今晚……
后面的字还没看完。
9
默哥,你让我留意的那辆车牌号,有动静了,刚收到消息,它今晚……
后面的字被手机屏幕上方弹出的低电量提示给挡住了！
我靠！这破手机,关键时刻掉链子！我赶紧手忙脚乱地想关掉提示,手指头都快戳屏幕上去了。
我这副焦急的样子,落在对面那两位眼里,估计又被解读成了别的原因。
怎么了公司有事陈枫状似关心地问,语气里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试探。他可能以为我被工作缠住,正好方便他们后续计划
苏晴也皱着眉看我,脸上那点恼怒还没消,又掺进点不耐烦：哎呀,吃饭呢,能不能别老看手机啊她大概觉得我破坏了她的惊喜时刻。
我没空理他们,心里骂骂咧咧地终于把电量提示划掉,阿哲那条信息的后半截露了出来：
……它今晚大概八点左右出现在‘悦华酒店’地下车库,停了大概两小时才走。需要我跟进看看是谁在用吗
悦华酒店离这餐厅不远,一个挺有名的高档酒店。
八点左右那不就是我本该在餐厅求婚,却在外头差点被车撞的那个时间段
陈枫的车,在那个时间点,出现在那个地点,停了两个小时
这信息量有点大,砸得我脑子嗡了一下。
前世我出事的时间和地点,加上陈枫的车恰好出现在附近……这真的只是巧合
我后背有点发凉,但更多的是一种接近真相的毛骨悚然感。
我猛地抬头看向陈枫。
他正慢条斯理地用餐巾擦着嘴,察觉到我的目光,抬眼回看我,眼神平静无波,甚至还带着点询问的意味：怎么了事情很麻烦
装,还他妈装！
我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现在撕破脸没用,我没证据。
我扯出一个假笑,晃了晃手机：没事,一点小问题,已经处理好了。我把手机塞回口袋,手心有点冒汗。
那就好,陈枫点点头,像是松了口气,又把话题引回来,刚才看你好像要拿什么东西
他还惦记着戒指呢。
苏晴也立刻重新燃起希望,眼巴巴地看着我。
我看着他们俩,突然改变了主意。
戒指现在拿出来太便宜他们了。我得换个玩法。
哦,这个啊,我再次把手伸进口袋,这次果断地把那个丝绒小盒子拿了出来,放在桌上。
苏晴的眼睛瞬间亮了,呼吸都急促起来,几乎要伸手来拿。
陈枫也露出了一个果然如此的笑容,身体微微向后靠,准备欣赏一场好戏。
我却没打开盒子,只是用手指点了点它,看着苏晴,语气格外真诚：
晴晴,这是我特意为你准备的礼物,庆祝我们今天的纪念日。
苏晴脸一红,娇羞地低下头：哎呀,你真是的……干嘛这么破费……
不过呢,我话锋一转,打断她的施法,在送给你之前,有件事我特别好奇,憋了一晚上了,不问清楚我这心里不踏实。
两人同时一愣。
我身体前倾,目光在陈枫和苏晴之间来回扫视,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困惑,慢慢开口：
你俩……真的只是表哥表妹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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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这话问得轻飘飘,落在他们耳朵里估计跟炸雷差不多。
包间里刚才那点假装出来的温馨气氛瞬间荡然无存。空气好像都凝固了,只剩下旁边小火锅咕嘟咕嘟冒泡的尴尬声响。
苏晴的脸唰一下变得惨白,眼睛瞪得溜圆,手里的筷子啪嗒一声掉在桌上。她嘴唇哆嗦着,看看我,又猛地扭头看向陈枫,眼神里全是惊慌和求助。
林默！你……你胡说什么呢！她声音尖得有点破音,试图用愤怒掩盖心虚,他是我表哥！你又不是不知道！你喝多了吧你！
陈枫的反应比她快一点,但脸色也阴沉得能滴出水。他放在桌下的手似乎握紧了,但面上还强撑着那副被冤枉的愕然和无奈：林默,这个玩笑可一点都不好笑。我和晴晴是亲戚,你这话说得太过了。
过吗我往后一靠,椅背发出轻微的吱呀声,我拿起桌上那个丝绒小盒子,在手里漫不经心地抛着玩,我就随口一问,你们反应这么大干嘛难道……真被我说着了
我目光故意在他俩之间来回扫,嘴角带着点玩味的笑。
你！苏晴气得胸口起伏,指着我的手都在抖,你莫名其妙！你凭什么这么怀疑我们就因为我们是表兄妹走得近点林默,我没想到你是这么小心眼的人！
她开始倒打一耙,试图占据道德高地。
陈枫也沉声道：林默,今天是个高兴的日子,你说这种话,太伤晴晴的心了。赶紧给晴晴道个歉,这事就算过去了。
他还在试图维持局面,想把话题拉回我无理取闹,他们大度原谅的套路上去。
要是前世的我,估计真就被他们这理直气壮的样子唬住,开始自我怀疑然后道歉了。
但现在嘛……
我停下抛盒子的动作,把它啪一下按在桌上。
道歉行啊。我点点头,在他们稍微放松的眼神中,慢悠悠地接着说,不过道歉之前,我先给你们看个好东西。
我把手机解锁,点开和阿哲的聊天记录,然后把屏幕转向他们,正好是那条关于车牌号和悦华酒店的信息。
这车牌眼熟吗,陈枫我笑着问,眼睛却紧紧盯着他的反应。
陈枫的目光接触到屏幕的瞬间,瞳孔猛地一缩,脸上的血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褪去,那副从容淡定的面具终于裂开了一条缝,露出了底下的惊骇。
他显然认出了那是他的车。
这……这是什么苏晴显然还没明白,凑过去想看仔细。
但陈枫猛地一把按住我的手腕,力气大得吓人,声音又低又急,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慌乱：林默！你听我解释！这事不是你想的那样！我可以解释！
解释什么我用力甩开他的手,冷笑着站起来,解释你的车为什么偏偏在那个时间出现在那个地点还是解释你俩背着我到底干了多少好事
我拿起那个丝绒盒子,塞回口袋。
这戒指,看来是送不出去了。我俯视着脸色惨白的苏晴和眼神阴鸷的陈枫,今天的饭钱我AA转你,苏晴。至于咱们……
我顿了顿,看着他们俩,感觉前所未有的轻松。
就到这儿吧。祝你俩……表兄妹情深,天长地久。
说完,我没再看他们是什么表情,转身拉开包间门,大步走了出去。
走廊灯光明亮,空气顺畅。身后包间里死一般的寂静,然后隐约传来苏晴带着哭腔的质问和陈枫压抑的低吼。
我吹了声口哨,心情莫名畅快。
这出烂戏,总算唱完了。
刚走出餐厅大门,夜晚清凉的风扑面而来。我深吸一口气,摸出手机,给阿哲发了条语音：
兄弟,谢了！资料先留着,以后可能用得上。回头请你撸串,管够！
发完信息,我把手机揣回兜里,双手插进口袋,晃晃悠悠地融入了夜晚街头的人流里。
路还长着呢。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