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资助了十年的贫困生,考上了顶尖大学。
庆功宴上,他把我堵在角落,笑得残忍又迷人。
他说,岑月姐,谢谢你。这十年,陪你玩这个慈善游戏,是我最解压的方式。
他身后,是他父亲,那个十年前逼死我父母,害我家破人亡的——顾远山。
1.
香槟塔的光,碎在顾淮舟英俊的脸上。
他微微倾身,温热的气息拂过我的耳廓,带着香槟的甜腻和酒精的辛辣。
十年了,岑月姐。
你每个月从生活费里省下五百块,一笔一笔打给我。
你在信里说,希望我能走出大山,考上好大学,成为一个对社会有用的人。
他低低地笑起来,胸膛震动。
我做到了。你高兴吗
我看着他,身体里的血液一寸寸变冷,最后冻结成冰。
我无法动弹,也无法言语。
他身后的顾远山,那个十年间只在财经新闻上出现过的男人,此刻正端着酒杯,用一种看戏的眼神,冷漠地注视着我。
岁月似乎格外厚待他,只在他眼角添了几分深沉,不见丝毫老态。
可我一眼就能认出他。
他就是那个十年前,站在我家工厂废墟前,对我父亲说胜者为王,陈总,你认命吧的男人。
后来,我父母从工厂顶楼一跃而下。
我成了孤儿。
而他,成了江城的商业巨擘。
顾淮舟。顾远山。
原来,我用我父母的血汗钱,养大了仇人的儿子。
顾淮舟很满意我的反应,他直起身,眼里的笑意更深。
我每次看到你在信里鼓励我,说我是你的希望,就觉得特别有意思。
看着你为了我节衣缩食,吃最便宜的盒饭,穿洗到发白的旧衣服,我就忍不住想笑。
岑月姐,你真是个天真的大善人。
他伸手,想碰我的脸。
我猛地回神,狠狠一巴掌甩在他脸上。
清脆的响声,让周围瞬间安静下来。
顾淮舟脸上的笑意凝固了。
他舔了舔嘴角,眼神变得阴鸷。
游戏,现在才正式开始。
他轻声说。
我转身,拨开人群,像个逃兵一样冲出了宴会厅。
身后的目光,如芒在背。
2.
我逃回了那个三十平米的出租屋。
这里是我唯一的栖身之所。
墙上还贴着顾淮舟寄来的大学录取通知书复印件。
那鲜红的印章,此刻像一滴干涸的血,刺得我眼睛生疼。
我把它撕下来,连同那十年间他写给我的所有信件,一起撕得粉碎。
那些信里,他字迹工整,言辞恳切。
他说,姐姐,谢谢你的资助,我会努力学习,不辜负你的期望。
他说,姐姐,我拿了奖学金,给你买了一件毛衣,天冷了要多穿衣服。
他说,姐姐,等我毕业了,就接你来大城市,我养你。
字字句句,都是我撑过那段黑暗岁月的唯一慰藉。
现在,它们都成了笑话。
手机震动了一下。
是顾淮舟发来的消息。
忘了告诉你,你送我的那件毛衣,被我家狗当成窝了。不过,它好像不是很喜欢,睡了两天就咬烂了。
下面配了一张图。
一只纯白色的萨摩耶,正撕咬着一件灰色的毛衣。
那是我用攒了三个月的钱买的。
我胃里一阵翻江倒海,冲进卫生间吐了个天昏地暗。
什么都吐不出来,只有酸涩的胆汁。
手机又震了一下。
游戏规则很简单。
我让你生,你才能生。
我让你死,你必须死。
我盯着那几行字,擦掉嘴角的狼狈,眼神一点点冷下来。
死
太便宜他们了。
我父母的债,还没还。
我关掉手机,走到床底,拖出一个落满灰尘的旧皮箱。
那是父亲留下的唯一遗物。
里面是他的一些旧衣服,还有几本商业管理的书。
我以前从不忍心看,怕触景生情。
现在,我必须看。
我要从里面,找出顾远山这条毒蛇的七寸。
3.
第二天,我照常去图书馆上班。
日子要过,仇,也要报。
我负责的是图书整理和借阅登记,工作清闲,但薪水微薄。
这也是我十年间只能节衣缩食的原因。
下午,一个熟悉又陌生的身影出现在借阅台前。
是顾淮舟。
他穿着一身名牌休闲装,和我这灰扑扑的环境格格不入。
同事小张的眼睛都看直了。
帅哥,借书吗
顾淮舟没看她,目光直直地落在我脸上。
我找我姐姐。
他笑得一脸阳光,露出一口白牙。
姐姐,我来看你了。
小张惊讶地看着我:岑月,这是你弟弟这么帅!怎么从没听你提起过
我面无表情地敲着键盘:我不认识他。
顾淮舟脸上的笑容不变,他从身后拿出一个精致的保温桶,放在台面上。
姐姐,你别生气了。我知道错了。
我给你炖了你最爱喝的乌鸡汤,我亲手炖的,快趁热喝。
他的声音不大不小,刚好能让周围的人都听见。
一时间,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我身上。
有羡慕,有嫉妒,还有探究。
我成了众矢之的。
我说了,我不认识你。我抬起头,冷冷地看着他。
顾淮舟的眼神里闪过一丝受伤。
姐姐,你还在为昨天我不让你多喝酒的事情生气吗
我是为你好,女孩子在外面要懂得保护自己。
他这番话,瞬间把我推到了一个无理取闹、不知好歹的位置上。
小张已经开始用不赞同的眼神看我了。
岑月,你弟弟也是关心你嘛,你怎么这么不领情。
我气得发抖。
顾淮舟,真是好手段。
他知道我最怕什么。
我最怕被人议论,怕被人用异样的眼光看待。
这十年,我活得像个透明人,就是为了保护自己那点可怜的自尊。
现在,他要把我这层保护壳,当着所有人的面,一片片敲碎。
我深吸一口气,拿起那个保温桶,走到垃圾桶旁,当着他的面,把里面的东西全都倒了进去。
滚烫的鸡汤冒着热气,发出刺啦一声。
所有人都倒吸一口凉气。
顾淮舟脸上的笑,终于挂不住了。
4.
他一步步朝我走来,眼神阴沉得能滴出水。
岑月,你别给脸不要脸。
我直视着他:这是我的脸,我想给谁就给谁,不想给谁,谁也别想要。
他气笑了。
好,很好。
他转身就走,没再多说一个字。
我知道,这事没完。
果然,第二天馆长就把我叫到了办公室。
岑月啊,我们图书馆收到了匿名举报。
馆长是个五十多岁的女人,平时还算和善,此刻却一脸为难。
举报你工作态度恶劣,无故辱骂和殴打前来探望你的亲属。
还有人拍了视频。
她把手机推到我面前。
视频里,正是我把鸡汤倒进垃圾桶的画面。
拍摄角度很刁钻,只能看到我凶狠的表情,和顾淮舟受伤的背影。
下面还有几张照片,是昨天在宴会厅,我打他那一巴掌的截图。
配文是:姐弟情深,一朝反目,究竟为哪般
我只觉得一阵眩晕。
他这是要彻底搞臭我。
馆长,事情不是这样的。我试图解释。
馆长摆摆手,打断我的话。
小岑,我不管你们姐弟之间有什么矛盾,但这里是工作单位,影响不好。
你先停职反省一段时间吧。
我被人事客客气气地请出了图书馆。
站在门口,阳光刺眼。
我失去了我唯一的工作。
手机响了,是顾淮舟。
姐姐,失业的滋味,好受吗
他的声音里满是幸灾乐祸。
这只是开胃菜。
我说了,游戏才刚刚开始。
我挂断电话,没有回话。
跟一条疯狗对咬,没有任何意义。
我回到出租屋,继续翻看父亲的遗物。
一下午,我把那几本商业管理的书翻了十几遍,书页都快被我捻烂了。
除了划线的重点,什么都没有。
难道,真的只是普通的书
我不信。
父亲不是个会做无用功的人。
我把书倒过来,一页一页地抖。
一张泛黄的旧名片,从其中一本书的夹层里掉了出来。
名片上只有一个名字和一串电话号码。
许昭。
我好像有点印象。
是我父亲以前的秘书。
5.
我按照名片上的号码拨了过去。
响了很久,才有人接。
喂,哪位
是一个干练的女人声音。
我报上自己的名字。
电话那头沉默了很久。
你是……陈总的女儿
是。
你找我有什么事她的语气很警惕。
许阿姨,我想了解一下,当年我父亲公司倒闭的真相。
许昭又沉默了。
都过去十年了,还提这个干什么
故人已逝,活着的人,要向前看。
她的声音里透着疲惫和疏离。
顾远山,是不是他害了我父亲我单刀直入。
岑月!许昭的声音陡然拔高,这个名字,不要再提!
你一个小姑娘,斗不过他的。
听阿姨一句劝,好好过自己的日子,别去招惹他。
说完,她就挂了电话。
我再打过去,已经是无法接通。
她把我拉黑了。
我捏着手机,心里一片冰凉。
连父亲最信任的秘书都对顾远山讳莫如深。
他到底有多大的能耐
晚上,房东突然打来电话,语气很不好。
小岑啊,你那个房子,我不租了。
你赶紧找地方搬吧,三天之内必须搬走。
房东阿姨,我们不是签了一年的合同吗怎么突然不租了
我儿子要结婚,要用这房子当婚房!房东的语气很不耐烦。
你别废话了,赶紧搬,不然我把你东西都扔出去!
电话被狠狠挂断。
我瘫坐在地上。
工作没了,现在连住的地方也要没了。
顾淮舟,你真够狠。
你想把我逼上绝路。
可我偏不。
我从地上爬起来,开始收拾东西。
东西不多,一个皮箱就装完了。
拖着箱子走出那个我住了十年的楼道,我在门口站了很久。
一辆黑色的宾利,无声地停在不远处。
车窗降下,是顾淮舟那张令人作呕的脸。
姐姐,无家可归了
他朝我勾了勾手指。
上车。我给你找个好去处。
6.
我没有动。
顾淮舟也不恼,他好整以暇地看着我。
怎么还在跟我置气
岑月,你得认清现实。
现在的你,除了我,谁还会要你
他打开车门,走了下来。
一步步走到我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我。
我给你一个机会。
来顾家,给我当贴身保姆。
端茶倒水,洗衣做饭,随叫随到。
只要你把我伺候高兴了,我或许可以考虑,让你活得像个人样。
他的话,像一把淬了毒的刀,刀刀都往我心窝子里捅。
这是极致的羞辱。
他要我这个仇人的女儿,去伺候他们一家。
他要我每天看着他们,提醒我自己的父母是怎么死的。
他要磨灭我所有的尊严和意志。
我看着他,忽然笑了。
顾淮舟愣了一下。
你笑什么
我笑你,我看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天真。
你以为这样就能打败我
顾淮舟,你太小看我了。
也太小看我父亲了。
就在我收拾东西的时候,我在那个旧皮箱的夹层里,找到了另一件东西。
一个很小的,不起眼的U盘。
我把它插在电脑上,里面只有一个加密文件。
我试了我的生日,我父母的生日,结婚纪念日,都不对。
我几乎要放弃的时候,鬼使神差地输入了顾淮舟的生日。
文件,打开了。
里面是密密麻麻的账目,还有一些转账记录的截图。
抬头,是远山集团海外项目资金明细。
我虽然看不懂,但也知道,这东西,绝对是顾远山的催命符。
我父亲,早就为我铺好了路。
他不是让我去送死,他是把刀,递到了我的手上。
而我,现在要做的,就是把这把刀,磨得更锋利一些。
顾淮舟的脸色沉了下来。
看来,你还没尝够教训。
他拿出手机,拨了个电话。
喂,把岑月那个朋友,许昭,给我带过来。
我的心猛地一沉。
他要对许昭下手。
许昭是无辜的。
顾淮舟,你冲我来,别动不相干的人!
不相干他笑了,她不是你最后的希望吗
我就是要让你看看,你的希望,是怎么一点点破灭的。
岑月,我再问你最后一遍,上不上车
他眼神里的疯狂,让我不寒而栗。
我知道,他什么事都做得出来。
我看着他,又看了看那辆黑得发亮的车。
那车门,像一张等待猎物的巨兽的嘴。
我深吸一口气,拉开车门,坐了上去。
我跟你走。
7.
宾利驶入江城最顶级的富人区,云山壹号。
这里的每一栋别墅,都像一座小小的宫殿。
车子在其中一栋最宏伟的别墅前停下。
顾远山正站在门口,负手而立。
看到我下车,他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是淡淡地瞥了我一眼。
那眼神,像在看一件没有生命的物品。
顾淮舟走到他身边,邀功似的说:爸,我把她带来了。
顾远山嗯了一声。
带她去佣人房,把规矩教给她。
是。
顾淮舟拽着我的手腕,力道大得像是要捏碎我的骨头。
他把我拖进别墅,穿过金碧辉煌的大厅,来到后院一排低矮的平房前。
这里是佣人住的地方。
他把我推进其中一间最小最暗的房间。
房间里只有一张硬板床和一个破旧的衣柜,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潮湿的霉味。
从今天起,你就住在这里。
每天早上五点起床,打扫完整栋别墅的卫生。
六点准备早餐,中餐,晚餐。
我们一家人的衣服,你手洗。
晚上,等我们都睡了,你才能睡。
他像在宣布圣旨。
我看着他,没有说话。
他似乎不满意我的平静。
怎么,不服气
还是觉得委屈
他捏住我的下巴,强迫我抬起头。
岑月,记住你现在的身份。
你是我顾家养的一条狗。
狗,就要有狗的样子。
我看着他近在咫尺的脸,突然开口。
U盘里的东西,你看过了吗
顾淮舟的瞳孔猛地一缩。
他放在我下巴上的手,不自觉地松开了。
什么U盘
我父亲留下的那个。我平静地说,就是用你生日做密码的那个。
顾淮舟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
他显然是知道那个U盘的存在的。
也知道里面是什么。
你……你都看到了他的声音有些发颤。
看到了。
一些很有意思的账目。
你说,如果我把这些东西交给顾远山的竞争对手,或者他账本上提到的那些‘合作伙伴’,会怎么样
顾淮舟死死地盯着我,额头上渗出了冷汗。
他没想到,我手里竟然握着这样的王牌。
你想干什么
不干什么。我整理了一下被他弄乱的衣领。
只是想提醒你,游戏规则,该改一改了。
现在,是我让你生,你才能生。
是我让你死,你必须死。
我把他的话,原封不动地还给了他。
顾淮舟的嘴唇哆嗦着,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8.
从那天起,我在顾家的地位,发生了微妙的变化。
我不再是那个住在发霉佣人房里的下人。
顾淮舟给我换到了二楼主卧旁边的客房。
房间宽敞明亮,带着独立的卫浴。
他也不再让我做那些粗活。
甚至,他开始亲自给我送一日三餐。
当然,我一口都没吃。
谁知道他会不会在里面下毒。
顾远山似乎察觉到了什么,但他什么也没问。
他只是用一种更加阴冷的眼神看着我,像是在评估我的价值。
我乐得清闲。
每天待在房间里,研究那个U盘里的账目。
我把所有的账目信息都抄录下来,然后用最笨的办法,在网上一个个地查那些公司的背景。
大部分都是空壳公司,用来走账的。
但有几个名字,是真实存在的。
他们都是江城有头有脸的人物,涉及房地产、金融、娱乐等各个行业。
他们,就是顾远山罪恶帝国的基石。
也是他最怕被人知道的软肋。
我需要一个契机。
一个能把这些人,和顾远山彻底捆绑在一起,然后引爆的契机。
机会很快就来了。
顾远山要在家里举办一场商业酒会,邀请的,正是账本上的那些人。
我看着顾淮舟送来的请柬名单,笑了。
这真是,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闯进来。
酒会当天,我换上了一件顾淮舟为我准备的黑色晚礼服。
他说,黑色,适合我。
像一朵开在午夜的毒玫瑰。
我看着镜子里的自己,长发挽起,略施粉黛。
那张原本苍白憔悴的脸上,有了一丝血色。
眼神,却比从前任何时候都要坚定。
我走下楼。
大厅里已经宾客云集,觥筹交错。
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我身上。
有惊艳,有疑惑。
顾淮舟走到我身边,很自然地挽住我的手臂。
姐姐,今天真美。
他低声说,语气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
别耍花样。
我没理他,目光在人群中搜索。
很快,我找到了我的目标。
一个脑满肠肥的中年男人,正被一群人簇拥着。
他叫王海东,是江城最大的房地产开发商。
也是账本上,与顾远山资金往来最密切的人。
我端起一杯红酒,朝他走了过去。
9.
王总,久仰。
我走到王海东面前,朝他举了举杯。
王海东愣了一下,显然不认识我。
他身边的顾远山,脸色沉了下来。
你是王海东眯着眼打量我。
我是谁不重要。我笑了笑,重要的是,我知道一些王总可能感兴趣的事情。
哦王海东来了兴趣,说来听听。
比如说,城南那块地。
王海东的脸色微微一变。
城南那块地,是他最近正在竞标的项目,也是他公司今年最重要的战略布局。
小姑娘,饭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说。
我是不是乱说,王总心里有数。
我把酒杯递到他面前。
王总看看,我这杯酒,和您的有什么不一样
王海东皱着眉,低头看了一眼。
然后,他的瞳孔骤然收缩。
我的酒杯壁上,用口红,写了一串小小的数字。
那串数字,是顾远山海外账户的账号。
也是他用来和王海东进行非法交易的账号。
王海东的额头,瞬间冒出了一层细密的汗珠。
他猛地抬头看我,眼神里充满了惊恐和难以置信。
他身边的顾远山,脸色已经难看到了极点。
他一步上前,想把我拉开。
月月,别胡闹。
他的声音里带着压抑的怒火。
我侧身躲开他的手。
顾叔叔,我没有胡闹。
我只是在和王总,交流一些商业心得。
我看着王海东,笑得越发灿烂。
王总,你说,如果这串数字,出现在纪检委的办公桌上,会怎么样
王海东的腿一软,差点没站稳。
他身边的几个老总,脸色也变得煞白。
他们都是一条船上的人。
船翻了,谁也跑不了。
顾远山死死地盯着我,那眼神,恨不得把我生吞活剥。
你到底想怎么样他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
我想怎么样
我环视了一圈在场的所有人。
他们每个人,脸上都写满了恐惧和不安。
我要你们,把当年吞下我家的,连本带利,全都吐出来。
我要你们,为我父母的死,付出代价。
我要顾远山,身败名裂,一无所有。
我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遍了整个大厅。
所有人都被我的话镇住了。
顾淮舟站在不远处,脸色苍白地看着我,像在看一个疯子。
顾远山气得浑身发抖。
疯了,你简直是疯了!
就凭你一个黄毛丫头
我告诉你,不可能!
是吗
我从手包里拿出那个U盘,在他们面前晃了晃。
这里面,有你们每个人,和顾远山交易的全部记录。
我相信,纪检委的同志们,会很感兴趣的。
岑月!王海东尖叫起来,你不能这么做!这是要把我们往死路上逼啊!
逼你们我冷笑一声,十年前,你们逼死我父母的时候,可曾想过有今天
这是你们欠我的。
10.
大厅里一片死寂。
每个人脸上的表情,都精彩纷呈。
恐惧,愤怒,绝望,还有一丝……杀意。
我知道,我把他们逼到了悬崖边上。
狗急了,是会跳墙的。
顾远山最先冷静下来。
他到底是经过大风大浪的人。
好,好一个陈总的好女儿。
他拍了拍手,脸上竟然露出了一丝诡异的笑容。
岑月,你以为,你拿到这些东西,就能扳倒我
你太天真了。
他转向王海东等人。
各位,稍安勿躁。
一个小丫头的胡言乱语而已,当不得真。
大家继续喝酒,继续。
他想粉饰太平。
但我不会给他这个机会。
顾远山,你是不是忘了,我父亲是怎么死的
我看着他,一字一句地问。
他不是死于商业失败,他是被你逼死的。
你设局陷害他,侵吞他的资产,最后,还伪造证据,把他逼上了绝路。
这些,U盘里,可都记录得清清楚楚。
包括你,是如何一步步,把他引诱进你那个所谓的‘海外投资项目’的圈套。
顾远山的脸色,终于彻底变了。
他没想到,我父亲竟然连这个都留了下来。
那是他犯罪的起点,也是他最原始的罪证。
王海东等人,也终于意识到,这件事,已经无法善了。
他们看着顾远山的眼神,开始变得不善。
他们是被顾远山拖下水的。
现在,船要沉了,他们想的,是如何自保。
哪怕是,把顾远山推出去,当替罪羊。
老顾,这到底是怎么回事王海东的声音冷了下来。
你得给我们一个交代。
交代顾远山冷笑,王海东,你别忘了,你的第一桶金,是怎么来的。
没有我,你现在还在工地上搬砖呢!
你!王海东气得满脸通红。
一场商业酒会,瞬间变成了一场内讧。
我冷眼旁观。
看着他们狗咬狗,是我此刻最大的乐趣。
顾淮舟冲了过来,一把抓住我的手腕。
够了!岑月,你到底要闹到什么时候!
他双眼通红,像一头被激怒的野兽。
闹我甩开他的手,顾淮舟,你有什么资格说我
你享受着我父母的血汗钱,心安理得地过了十年好日子。
你把我当成一个解压的游戏,肆意玩弄。
现在,你跟我说够了
我告诉你,这才刚刚开始!
我举起手中的U盘。
明天早上八点,如果我没有看到远山集团破产清算的消息,这个U盘,就会出现在它该出现的地方。
你们,好自为之。
说完,我转身,在所有人惊恐的目光中,走出了顾家大门。
11.
我没有回家。
我知道,顾家现在是最危险的地方。
我在市中心找了一家最普通的快捷酒店住了下来。
一夜无眠。
我不知道顾远山他们会做出什么选择。
是鱼死网破,还是弃车保帅。
第二天早上七点五十分,我的手机响了。
是一个陌生号码。
我接了起来。
岑小姐吗我是王海东。
他的声音,听起来疲惫不堪。
我们商量好了。
我们愿意,满足你的所有要求。
我们会联合起来,申请远山集团破产。
并且,我们会以私人名义,对你进行补偿。
只求你,把那个U盘,毁掉。
我听着,心里没有任何波澜。
补偿就不必了。
我只要我应得的。
当年你们从我家拿走了多少,现在,就还回来多少。
还有,我要顾远山,亲自到我父母的墓前,磕头认错。
电话那头沉默了。
我知道,这个要求,比让他死还难受。
好。王海东最终还是答应了。
我们,会让他去的。
早上八点整,财经新闻的头条,爆了。
【远山集团内部爆出严重财务危机,多家合作公司联合申请破产清算,董事长顾远山或将面临牢狱之灾。】
我看着那刺目的标题,关掉了手机。
一切,都结束了。
不,还没有。
我去了城郊的墓园。
我父母就葬在那里。
我买了他们最喜欢的白菊,在墓碑前站了很久。
下午,一列黑色的车队,缓缓驶入墓园。
顾远山被人从车上架了下来。
他一夜之间,仿佛老了二十岁。
头发全白了,眼神浑浊,再也没有了往日的意气风发。
王海东等人,站在他身后,面色复杂。
顾远山看着墓碑上我父母的黑白照片,身体剧烈地颤抖起来。
他身边的顾淮舟,脸色苍白如纸。
他看着我,眼神里充满了恨意,和一丝……恐惧。
跪下。
我冷冷地开口。
顾远山不动。
王海东上前,一脚踹在他的膝盖窝。
顾远山扑通一声,跪倒在地。
坚硬的石子,硌得他膝盖生疼。
磕头。
我的声音,像来自地狱的审判。
顾远山抬起头,死死地瞪着我。
陈建国,苏晴,我对不起你们……
他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喉咙里挤出来的。
是我猪狗不如,是我丧尽天良……
我错了……
他一边说,一边用力地把头往地上磕。
一下,两下,三下。
很快,他的额头就见了血。
鲜血顺着他的脸颊流下来,和他浑浊的眼泪混在一起。
我静静地看着,心里没有一丝快意,只有一片空茫。
父母,你们看到了吗
女儿,为你们报仇了。
磕完头,顾远山像一滩烂泥一样,瘫在地上。
王海东走过来,把一张银行卡递给我。
岑小姐,这里面,是当年陈总公司的全部资产,我们凑齐了,一分不少。
密码是陈总的生日。
从此,我们两清了。
我没有接。
这些钱,我一分都不会要。
把它捐了。
以我父母的名义,捐给所有需要帮助的孩子。
就当是,为你们赎罪。
王海东愣住了,他没想到我会做这样的决定。
他深深地看了我一眼,点了点头。
好。
他们走了。
从始至终,顾淮舟都没有和我说一句话。
他只是用一种极其复杂的眼神看着我,然后扶着他那已经形同废人的父亲,离开了。
偌大的墓园,又只剩下我一个人。
我蹲下身,轻轻擦拭着墓碑上的照片。
爸,妈,都结束了。
你们安息吧。
一阵风吹过,墓碑前的白菊花瓣,簌簌落下。
像一场迟来的雪。
12.
我离开了那座让我压抑了十年的城市。
我用自己工作攒下的一点积蓄,去了一个南方的小镇。
那里四季如春,生活节奏很慢。
我在镇上租了一间带院子的小房子,种了很多花。
我找了一份在花店的工作,每天和花草打交道。
日子平淡,且安宁。
我以为,我和顾家,再也不会有任何交集。
直到那天,许昭找到了我。
她看起来比上次见面时苍老了许多,但精神很好。
她告诉我,顾远山因为多项罪名并罚,被判了无期徒刑。
王海东那些人,也因为参与非法交易,受到了不同程度的惩罚。
江城的商界,经历了一场大洗牌。
你做得很好。许昭拉着我的手,眼眶泛红,你父亲在天有灵,也会为你感到骄傲的。
我笑了笑,没说话。
对了,许昭像是想起了什么,还有一件事。
顾淮舟,他来找过我。
我的心,咯噔一下。
他找你干什么
他问我,关于你父亲的事。
他说,他不相信,他父亲会是那样的人。
他觉得,你父亲肯定也有问题,是你隐瞒了什么。
许昭叹了口气。
那个孩子,被他父亲保护得太好了。
也或者说,是被他父亲洗脑得太彻底了。
他根本不知道,他的父亲,到底是个怎样的人。
我沉默了。
顾淮舟,他还是不肯接受现实。
他宁愿相信我是个处心积虑的恶人,也不愿相信,他敬爱的父亲,是个彻头彻尾的罪犯。
他有没有对你怎么样我问。
没有。许昭摇头,他只是问了些问题,就走了。
不过,看他的样子,似乎不打算善罢甘休。
岑月,你要小心。
我点了点头。
我知道了,许阿姨,谢谢你专程来告诉我。
送走许昭,我坐在院子里,看着满院子的花,久久不语。
该来的,总会来。
躲是躲不掉的。
我只是没想到,他会来得这么快。
三天后的一个黄昏,我正在给花浇水。
院门,被人推开了。
顾淮舟站在门口,逆着光。
他瘦了很多,也憔悴了很多,下巴上长出了青色的胡茬。
那双曾经总是带着戏谑和残忍的眼睛,此刻,布满了红血丝。
我们就这样,隔着一院子的花,对望着。
谁都没有先开口。
夕阳的余晖,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
13.
你过得,很好。
最终,还是他先开了口,声音沙哑。
我放下水壶,直起身。
托你的福,还死不了。
他自嘲地笑了笑,笑容比哭还难看。
我来,不是来找你麻烦的。
我只是想问你一件事。
你给王海东他们的那个U盘,是不是……不是全部
我的心一紧。
他怎么会知道
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
你明白的。他一步步朝我走来,我父亲在入狱前,给了我一个保险箱的钥匙。
里面,有另一份账本。
是你父亲的。
我的呼吸,瞬间停滞了。
我父亲的……账本
那上面,记录了他和我父亲,是如何一起,靠着走私和洗钱,完成了原始资本的积累。
记录了他,是如何一步步,成为我父亲最信任的伙伴,然后,又准备在背后捅他一刀。
岑月,你的父亲,也不是什么好人。
他和我父亲,是一丘之貉。
唯一的区别是,他输了,我父亲赢了。
顾淮舟站在我面前,死死地盯着我的眼睛。
所以,你所谓的复仇,不过是一场自欺欺人的笑话。
你毁了我的一切,只是为了掩盖你父亲也是个罪犯的事实!
他的话,像一把重锤,狠狠地砸在我的心上。
我踉跄着后退了两步,撞在了身后的花架上。
满架的蔷薇,被我撞得枝叶乱颤,花瓣落了一地。
我父亲……
那个在我心里,一直正直善良,只是不幸被小人所害的父亲……
竟然,也是个罪犯
不,不可能。
这一定是顾淮舟为了打击我,编造出来的谎言。
你胡说!我声嘶力竭地喊道,我父亲不是那样的人!
是不是,你心里最清楚。
顾淮舟从怀里,拿出一本陈旧的账本,扔在我脚下。
你自己看。
我看着地上的账本,浑身发抖,却迟迟不敢捡起来。
我怕。
我怕那上面,写的都是真的。
我怕我这十年来唯一的精神支柱,会轰然倒塌。
不敢看吗顾淮舟笑了,笑得绝望而疯狂。
岑月,我们都一样。
我们都是罪犯的后代。
我们身上,都流着肮脏的血。
你凭什么,能心安理得地,站在这里,指责我,审判我父亲
你凭什么!
他最后一声,几乎是吼出来的。
我看着他那张扭曲的脸,脑子里一片空白。
14.
我不知道顾淮舟是什么时候走的。
我也不知道自己,在院子里站了多久。
天已经全黑了。
月光冷冷地洒下来,照亮了地上那本摊开的账本。
我终于,还是弯下腰,把它捡了起来。
熟悉的字迹,是我父亲的。
上面记录的每一笔交易,每一个名字,都像一把刀,凌迟着我的心。
原来,是真的。
我父亲,和顾远山,从一开始就是同谋。
他们一起,用最肮脏的手段,建立了他们的商业帝国。
所谓的背叛,不过是分赃不均后的内讧。
我的父亲,输了,所以他死了。
顾远山,赢了,所以他活了十年。
而我,这个自以为是正义化身的复仇者,不过是这场肮脏游戏里,一颗被蒙蔽的棋子。
我所做的一切,都成了一个天大的笑话。
我笑了。
笑着笑着,眼泪就流了下来。
我抱着那本账本,蹲在地上,哭得像个孩子。
我为之奋斗了十年的信念,在这一刻,碎得片甲不留。
我恨顾远山,恨顾淮舟。
但此刻,我最恨的,是我自己。
恨我自己的愚蠢和天真。
我在院子里坐了一夜。
天亮的时候,我做了一个决定。
我拿着那本账本,去了警察局。
自首。
接待我的是一位年轻的警察。
他听完我的叙述,看着我拿出的证据,脸上露出了震惊的表情。
同志,你……
我父亲犯了罪,理应受到法律的制裁。
虽然他已经去世了,但他的罪行,不能被掩盖。
还有我。
我看着他,平静地说。
我利用非法获取的证据,威胁他人,并造成了严重的社会影响。
我也愿意,接受法律的制裁。
年轻的警察看着我,眼神复杂。
他打了几个电话,请示了上级。
最终,他们受理了我的案子。
走出警察局的时候,阳光正好。
我抬头看着天空,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心里,前所未有的平静。
或许,这才是最好的结局。
让一切,都回归到法律的框架内。
让所有罪恶,都得到应有的审判。
无论是顾远山,还是我父亲。
也包括,我自己。
15.
因为自首情节,以及在揭露顾远山犯罪集团中起到的关键作用,我被判了缓刑。
我卖掉了小镇的房子,回到了我出生的那座城市。
我没有去联系许昭。
我不想再和过去有任何牵扯。
我找了一份很普通的工作,在一家快餐店当服务员。
每天很忙,很累。
但很踏实。
我用自己的双手,挣干净的钱。
我不再去想那些仇恨,那些欺骗,那些不堪的真相。
我只想,好好地,活下去。
有一天,快餐店里来了一个特殊的客人。
是顾淮舟。
他看起来,比上次在小镇见到时,还要落魄。
穿着洗得发白的T恤,头发乱糟糟的,眼神空洞。
他点了一份最便宜的套餐,坐在角落里,慢慢地吃。
我给他端餐盘过去的时候,他抬头看了我一眼。
我们四目相对。
他的眼神里,再也没有了当初的嚣张和残忍。
只剩下,一片死寂的灰败。
我父亲,在狱中,自杀了。
他突然开口,声音嘶哑。
我愣住了。
他留了一封遗书。
他说,他这辈子,最对不起的,不是你父母,而是我。
他说,是他,把我教成了一个怪物。
他说,如果有来生,他希望,我能当一个普通人。
顾淮舟说着,眼泪掉了下来。
一个大男人,在人来人往的快餐店里,哭得像个无助的孩子。
我默默地递给他一张纸巾。
他没有接。
他只是看着我,一遍又一遍地问。
岑月,你说,我们……还有可能,当一个普通人吗
我看着他,没有回答。
我不知道。
我们身上,都背负了太多。
那些罪与罚,那些血与泪,已经刻进了我们的骨子里。
或许,我们永远都无法成为真正的普通人。
但,我们可以选择,如何活下去。
我收回手,转身离开。
顾淮舟,我没有回头,把饭吃完。
然后,忘了过去,好好活着。
这是我对他,说的最后一句话。
也是对我自己说的。
走出快餐店,外面下起了小雨。
我没有打伞,任由冰冷的雨水,打在我的脸上。
很冷。
却也,很清醒。
我抬头,看向灰蒙蒙的天空。
我知道,雨,总会停的。
天,也总会晴的。
而我的人生,才刚刚开始。
没有仇恨,没有欺骗,没有那些沉重的枷锁。
只有我自己。
和一个,全新的未来。
一切,尘埃落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