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公卧床半月,我衣不解带,日夜照料。
他康复后第一件事,是在家族聚餐上,当众夸小叔子孝顺。
我回家就收拾行李,丈夫却死死拦住我。
你走了谁照顾爸他质问。
我的心,凉透了。
01
我甩开陈阳的手。
动作不大,却让他整个人都僵住了。
谁爱照顾,谁照顾去吧。
我的声音很轻,轻得像一片羽毛,却在这间我们共同生活了五年的客厅里,砸出了一个巨坑。
陈阳愣在原地,眼睛里先是震惊,随即涌起一股被冒犯的怒火。
他看我的眼神,好像我不是他的妻子,而是一个背叛了他的士兵。
我拉着行李箱,轮子压过木地板,发出咯咯的噪音,像是在为我这五年的婚姻奏响哀乐。
我的目光扫过这个家。
墙上挂着的婚纱照,照片上的我笑得温婉,眼底是对未来的期盼。
沙发上我亲手绣的靠枕,阳台上我精心照料的绿植,玄关处他随手乱丢的臭袜子。
曾经,我以为这就是生活,是婚姻,是烟火人间。
此刻,我只感到无尽的疲惫和刺骨的冰冷。
那半个月的记忆,像潮水一样涌上来。
公公陈老爷子突发脑溢血,我第一个冲到医院,签下病危通知书。
陈阳赶到时,只会抓着我的胳膊,六神无主地问：怎么办怎么办
是我,冷静地联系医生,安排床位,垫付医药费。
那十五天,我没睡过一个整觉。
白天在公司处理堆积如山的工作,晚上就守在病床前。
擦身、喂饭、接屎端尿。
医院消毒水的味道,几乎渗进了我的骨头里。
我眼睁睁看着自己,从一个还算体面的中层管理,变成了一个形容枯槁、眼窝深陷的憔悴妇人。
而我的小叔子,陈明,那个被公公夸上天的孝子,在干什么呢
他在公公入院第三天,发了条朋友圈：老爸加油,儿子是你最坚实的后盾。
配图是他和朋友在KTV的合影。
他在公公病情稳定后,提着一篮超市打折的水果,来病房里站了十分钟,拍了几张照片,又发了条朋友圈：探望老爸,看着他一天天好起来,心里的石头总算落地了。
然后,他就消失了。
直到今天,公公康复出院的家族聚餐上。
陈老爷子红光满面,举着酒杯,当着所有亲戚的面,拉着陈明的手,眼含热泪。
这次多亏了小明啊！
我这小儿子,真是没白疼,长大了,懂事了,知道孝顺了！
我住院的时候,他天天给我发信息打气,跑前跑后,比他哥强多了！
满桌的亲戚纷纷附和,夸赞陈明是孝子典范。
陈明满脸谦虚地笑着,享受着不属于他的荣光。
而我,那个真正伺候了半个月的人,就坐在一旁,像个透明的空气。
不,连空气都不如。
公公甚至意有所指地看了我一眼,说：不像有的人,做点事就觉得了不起了。
那一刻,我感觉自己像个天大的笑话。
陈阳在桌子底下,用脚碰了碰我,示意我别黑着脸,要笑。
我扯了扯嘴角,却发现脸上的肌肉已经僵硬。
那顿饭,我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吃完的。
现在,陈阳回过神,一个箭步冲上来,死死堵住了门。
他的脸因为愤怒而扭曲,语气里带着毫不掩饰的威胁。
李沁,你敢走试试！你疯了吗你走了,爸妈怎么办
我看着他,忽然觉得很可笑。
我冷笑一声,反问他：你觉得,我走了,他们会怎么样
我的语气里,有嘲讽,有悲凉,也有一丝连我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残忍。
陈阳被我问住了。
他张了张嘴,却说不出话来。
是啊,我走了,他们会怎么样
谁来给他们打扫卫生谁来给他们做一日三餐谁来在他们生病时,第一时间冲过去谁来毫无怨言地承担这一切
他的迟疑,就是最好的答案。
恼羞成怒来得比我想象中更快。
他开始口不择言地指责我：你就是不孝！不懂事！女人家家的,闹什么脾气！我爸刚出院,你就这么折腾,你想让他再气病吗
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你嫁到我们陈家,照顾我爸妈不就是你的本分吗
本分
我咀嚼着这两个字,心里的某个角落,彻底塌了。
我不再跟他争辩。
跟一个把你当成免费保姆的人,有什么好争的
我只是平静地看着他,眼神里是前所未有的清明和决绝。
我从包里拿出手机,当着他的面,划开屏幕,找到一个号码。
陈阳的瞳孔猛地一缩。
我按下了拨号键,开了免提。
电话很快被接通,一个沉稳的男声传来：喂,李女士。
我深吸一口气,声音不大,却无比坚定。
王律师,我决定了。
离婚。
02
离婚两个字,像两颗子弹,精准地击中了陈阳的神经。
他瞬间慌了。
前一秒还盛气凌人的男人,下一秒就变了脸。
他冲过来想抢我的手机,被我侧身躲开。
沁沁,沁沁你别闹了,我错了,我刚才胡说八道,你别当真！
他开始软硬兼施,见我无动于衷,甚至扑通一声跪了下来,抱住我的腿。
老婆,我错了,我真的错了！你别走,这个家不能没有你啊！
我低头看着他。
这张脸,我爱了五年。
可此刻,我只觉得陌生和恶心。
每一次争吵,他都是这样。
先是暴怒,然后是道歉,下跪,声泪俱下地忏悔。
我心软过一次,两次,三次……
换来的是什么
是下一次更肆无忌惮的伤害。
我推开他,力气不大,他却像被抽走了所有力气,瘫坐在地上。
我头也不回地拉开门,走了出去。
留下他一个人,在空荡荡的客厅里,发出野兽般的嘶吼。
刚走进电梯,手机就响了。
屏幕上跳动着婆婆两个字。
我按了接听键。
王爱娟带着哭腔的声音从听筒里传来：沁沁啊,你这是要去哪啊大晚上的,你跟阳阳吵架了阳阳都快急疯了！
我靠在冰冷的电梯壁上,声音没有一丝温度。
妈,我没去哪,就是出去散散心,您别担心。
我语气里的疏离,像一把刀子,王爱娟立刻就察觉到了不对劲。
散心散什么心需要拖着行李箱啊沁沁,你听妈说,夫妻哪有不吵架的,床头吵架床尾和,你快回来,啊
我没说话。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换了一个人。
是公公陈老爷子。
他威严又带着怒气的声音,像是要穿透我的耳膜。
李沁！你这是想做什么无法无天了是吧！我还没死呢,你就敢在家里闹腾！
我笑了。
笑声在狭小的电梯间里回荡,显得格外诡异。
爸,您真的觉得,我在闹腾吗
我反问他,声音冷得我自己都有些惊讶。
我伺候您半个月,您康复后,一句感谢没有,却当着全家族的面,把所有功劳都给了陈明。
您觉得,我应该高高兴兴地接受,然后继续给你们当牛做马吗
公公被我的话噎住了,随即更加理直气壮地吼道：
陈明是我的亲儿子！他孝顺我,是天经地义！你一个儿媳妇,伺候公婆,不就是你的本分吗你还想要感谢你还要什么功劳你的心怎么这么大！
本分……
又是这两个字。
像两根毒刺,扎得我鲜血淋漓。
我心底最后一点温情,被这番话彻底碾碎。
我深吸一口气,声音恢复了平静,却带着一种残忍的清晰。
爸,您说得对,陈明是您的亲儿子。
那您还记得吗您住院第二天,大出血,急需输血。
您是RH阴性血,医院血库告急。
陈阳和陈明,一个是A型,一个是B型,都对不上。
是我,也是RH阴性血,二话不说,给您献了400CC。
医生说,再晚一点,您可能就危险了。
那时候,您的‘孝子’陈明在哪里呢哦,对了,他接到电话,听说要抽血,吓得直接说自己在外地出差,赶不回来。
爸,您引以为傲的孝顺儿子,连血都不敢为您献,您知道吗
电话那头,陷入了一片死寂。
我能想象到,公公那张涨成猪肝色的脸,和婆婆惊愕到呆滞的表情。
我没有给他们反应的时间,直接挂断了电话。
电梯门叮的一声打开,我拉着行李箱走了出去。
外面的冷风一吹,我才发现,眼泪已经流了满面。
心口像是被活生生撕开了一个大洞,疼得我无法呼吸。
但这疼痛里,又夹杂着一丝前所未有的释然。
这个家,这群人,再也绑不住我了。
03
我打车去了闺蜜周晓家。
周晓穿着睡衣给我开门,看到我拖着行李箱,眼圈通红的样子,吓了一跳。
沁沁你这是……怎么了
我一开口,声音就哽咽了。
我把这五年来的委屈,把今天在饭桌上受的羞辱,把刚刚在电话里撕破脸的决绝,一股脑地全倒了出来。
周晓抱着我,气得浑身发抖。
这他妈是一家人吗这是一窝吸血鬼！离！必须离！这种男人,这种家庭,留着过年吗
她的话,像一剂强心针,让我混乱的心绪慢慢平复下来。
是啊,必须离。
我不是在闹脾气,我是在自救。
陈家那边,已经彻底乱了套。
我献血的事情,像一颗炸弹,在他们那个看似和睦的家族群里炸开了。
之前那些夸赞陈明孝顺的亲戚,风向瞬间就变了。
哎哟,原来是李沁献的血啊,老爷子怎么在饭桌上光夸小明啊
就是啊,我还以为小明多孝顺呢,原来是嘴上孝顺啊。
RH阴性血,那可是熊猫血,李沁这孩子,真是实心眼儿。
陈阳焦头烂额。
他一边要安抚暴怒的父母,一边要面对亲戚们或明或暗的指指点点。
更重要的是,家里没人照顾了。
他给我打了无数个电话,我一个都没接。
最后,他发来一条长长的微信,语气不再是质问,而是带着一丝狼狈的恳求。
沁沁,你回来吧,我求你了。
爸妈都气病了,家里乱成一团,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
家里真的离不开你。
我看着那句家里真的离不开你,冷笑出声。
我编辑了一条信息,发了过去。
离不开我以前你们怎么没觉得
陈阳,律师函,明天你会收到的。
发完,我直接把他拉黑了。
他大概是彻底崩溃了。
周晓告诉我,他后来又用他妈的手机给我打电话,周晓接的。
周晓在电话里把他从头到脚骂了一顿,骂他是成年巨婴,是甩手掌柜,是婚姻里的诈骗犯。
据说,陈阳在电话那头,哭了。
我内心毫无波澜。
他的眼泪,在我这里,已经一文不值。
他回到家,面对的是一个更加混乱的场面。
习惯了被我照顾得妥妥帖帖的公公,因为没人伺候,饭菜不合口,水温不合适,整个人都变得极其暴躁,对着我婆婆王爱娟大发脾气。
王爱娟一个人手忙脚乱,委屈得直掉眼泪。
他们终于想起了他们还有一个孝顺的小儿子。
他们打电话给陈明,勒令他回来照顾。
陈明一开始还找借口,说工作忙,走不开。
被陈阳在电话里一通怒吼,才不情不愿地回来。
结果,他一回来,就把手机关了,躲在房间里打游戏。
任凭外面天翻地覆,他自岿然不动。
陈阳看着眼前这一地鸡毛,看着暴躁的父亲,哭泣的母亲,和那个只会躲起来的弟弟,第一次体会到了,我曾经的辛苦和绝望。
但他没有反思自己,也没有怪罪他的家人。
他把所有的愤怒,都转向了我。
他发了条朋友圈,只有一句话。
最毒妇人心。
周晓把截图发给我看的时候,我正在敷面膜。
我看着那五个字,忽然就笑了。
毒
如果清醒和反抗就是毒,那我愿意,毒得更彻底一点。
04
第二天一早,王律师的效率极高。
一份措辞严谨、条理清晰的离婚协议书,通过同城快递,送到了陈阳的公司。
陈阳收到律师函的时候,彻底傻眼了。
他大概以为我只是闹闹脾气,吓唬吓唬他,过几天就会自己灰溜溜地回去。
他没想到,我行动如此迅速,态度如此强硬。
他的电话立刻就打了过来,这次是借了同事的手机。
电话一接通,就是他气急败坏的咆哮。
李沁！你什么意思你还真要跟我离婚你心怎么这么狠！你就这么容不下我们家吗
你还要分财产你简直是想榨干我！
我开了免提,王律师就在我旁边,示意我冷静。
我对着电话,语气平静得像在念一份报告。
陈阳,我们结婚五年。
这套房子,首付是我用婚前财产付的,婚后还贷的钱,大部分来自我的工资卡,有银行流水为证。
你爸这次住院的费用,除了医保报销,自费部分五万八,是我刷的信用卡,有账单为证。
前年,家里重新装修,花了十二万,也是从我卡里走的。
还有,陈明三年前说要创业,你从家里拿了十万块钱给他,那笔钱,是我当时拿到的项目奖金。
我每说一条,电话那头的呼吸就粗重一分。
陈阳,这五年,我的年薪是你的三倍。我几乎承担了家里所有的开销,包括日常的水电煤气、物业费、人情往来。
而你的工资呢除了你自己的零花,剩下的,是不是大部分都以各种名义,转给了你爸妈,或者补贴给了你那个一事无成的弟弟
电话那头,死一般的寂静。
陈阳无言以对。
因为我说的,全都是事实。
他第一次感到了一种被数据和事实支配的恐惧。
他一直以为,这个家是他撑起来的。
他一直以为,我是依附于他的。
现在,账单被血淋淋地摊开,他才发现,自己才是在这段婚姻里,被供养的那一个。
公公婆婆得知我要分财产,更是直接炸了锅。
他们冲到周晓家楼下,指着窗户破口大骂,说我贪得无厌、白眼狼、想卷走他们陈家的钱。
引得邻居纷纷探头看热闹。
周晓报了警,警察来了,他们才骂骂咧咧地走了。
王律师一个电话打过去,冷静地告知他们,他们的行为已经构成了骚扰,如果再有下次,我们会申请人身安全保护令。
并且,律师还指出了一个他们无法反驳的事实：陈阳作为丈夫,对家庭的经济贡献严重不足,在财产分割上,我作为主要贡献方,理应得到倾斜。
陈阳和他的父母,不得不面对一个残酷的现实：
这些年,我李沁,不仅是他们陈家不花钱的保姆,更是他们家主要的经济支柱。
我这个他们眼中本分的儿媳妇,一直在用我的血汗钱,供养着他们一家子体面人。
王律师把整理好的财产清单发给我时,我看着那一串串冰冷的数字,心里五味杂陈。
这些数字背后,是我被挥霍的青春,是我被践踏的真心,是我识人不清的代价。
也好。
就当是花钱,买了五年的教训。
现在,我要连本带利,全部讨回来。
05
陈家的好戏,才刚刚拉开序幕。
没了我的精心照料,陈老爷子的身体状况开始反弹。
血压不稳,血糖升高,晚上也睡不好,脾气越来越差。
陈阳被离婚和财产分割的事情搞得焦头烂额,根本没精力管他。
重担,自然就落到了婆婆王爱娟身上。
王爱娟一个人,既要买菜做饭,又要伺候病人,还要忍受丈夫的无端指责和谩骂,几天下来,就累得腰都直不起来了。
她终于忍不住,在家里大哭大闹,要求陈明必须回来分担。
陈明被逼无奈,只能回家。
但他面对的,不再是那个康复后对他赞不绝口的父亲,而是一个病恹恹、脾气暴躁、随时会爆炸的火药桶。
他笨手笨脚地学着熬粥,结果不是糊了就是稀了,被陈老爷子一口喷在地上,骂他想烫死我啊。
他学着给我公公擦身,结果毛巾太凉,又被骂了个狗血淋头。
陈老爷子躺在床上,嘴里不停地念叨：还是李沁细心,还是李沁好……
一句话,彻底点燃了陈明的委屈。
他觉得自己为了这个家,已经付出了太多（指关掉游戏机,走出房门）。
他忍无可忍,在家族群里发了一大段牢骚。
我真是受不了了！我爸也太难伺候了！我好心好意照顾他,他还挑三拣四,说我不如李沁！
我哥也不管,我妈就知道哭,这个家是没法待了！
他大概是想博取同情。
结果,群里一个平时跟我关系还不错的远房表嫂,直接把他的抱怨截图,发到了一个没有陈家核心成员的小群里。
一石激起千层浪。
舆论彻底转向了。
看看,这就是陈家的‘大孝子’,伺候两天就受不了了。
之前还以为他多能耐呢,原来就是个绣花枕头。
可不是嘛,李沁伺候了半个月,人家吭过一声吗这人比人,真是气死人。
这些议论,很快就传回了陈老爷子耳朵里。
老头子好面子,一听自己引以为傲的小儿子,在外面被人这么编排,气得差点又犯了病。
他指着陈明的鼻子,骂他不成器的东西,丢人现眼。
陈明为了挽回自己孝子的形象,竟然想到了一个绝妙的主意。
他找到了我的手机号,给我发短信。
嫂子,我知道错了,以前都是我的不对。
你看在咱们一家人的情分上,能不能回来帮帮忙我爸现在天天念叨你。
只要你回来,我保证以后什么都听你的。
我看着那条短信,觉得无比荒谬。
我直接回复了两个字：滚蛋。
然后,把他和婆婆的号码,一起拉进了黑名单。
我点开周晓发来的那个小群聊截图,看着那些关于陈家的议论,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这才哪到哪。
好戏,还在后头呢。
06
摆脱了家庭的枷锁,我把所有的精力都投入到了工作中。
那种感觉,就像一个被禁锢了很久的潜水员,终于浮出水面,可以自由地呼吸。
我以前为了家庭,放弃过一次外派晋升的机会。
因为陈阳说：你一个女人,跑那么远干什么家里怎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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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婆也说：女孩子家家的,事业心那么强干什么,安安稳稳的就好。
现在,我再也不用听这些屁话了。
我主动向领导申请,接手了一个之前没人敢碰的烂摊子项目。
我加班,熬夜,做方案,见客户。
同事们都觉得我疯了,只有我自己知道,我有多享受这种为自己奋斗的感觉。
我的领导,一位四十多岁的职场女强人,看我的眼神里,多了几分欣赏。
她对我说：李沁,你以前,太藏着自己了。
是啊,我把最好的自己,藏在了柴米油盐和一地鸡毛里,差点就忘了自己原本的模样。
我开始健身,练瑜伽,把那半个月熬出来的憔悴和疲惫,一点点代谢掉。
我开始学习新的技能,报名了CFA考试,拓展自己的社交圈。
周末,我不再是围着厨房和病床转,而是和周晓一起去看画展,去听音乐会,去郊外徒步。
我在个人社交平台上,发了自己在新项目启动会上的照片。
照片里的我,穿着干练的职业套装,站在演讲台前,眼神明亮,自信从容。
配文是：为自己的人生,全力以赴。
这条动态,被我一个大学同学看到了,他正好和陈阳在同一个校友群。
于是,在一次朋友聚会上,陈阳看到了我的动态。
据那个同学后来跟周晓八卦说,陈阳当时就愣住了,盯着手机屏幕看了很久,脸色非常难看。
他大概是震惊于我的变化。
那个曾经围着他、围着他家转的女人,那个他以为离开他就活不下去的女人,不仅活得好好的,甚至活得比以前更精彩了。
他内心里,或许闪过了一丝悔意。
但那丝悔意,很快就被嫉妒和愤怒所取代。
他意识到,李沁的离开,不仅让他失去了一个免费的保姆和提款机,更让他失去了一个他曾经拥有,却不屑一顾的,贤妻。
而我,对此一无所知,也不想知道。
一个月后,我收到了公司人事部发来的邮件。
我被正式任命为项目总监,薪资翻倍。
我看着那封升职通知,眼眶微微发红。
这不是谁的施舍,这是我一步一个脚印,为自己拼来的。
下班后,我去商场,给自己买了一只以前舍不得买的包。
刷卡的时候,我没有一丝犹豫。
我不是为了取悦任何人,只是为了奖励那个,终于找回自己的,李沁。
07
离婚庭审如期举行。
我走进法庭的时候,看到了陈阳一家人。
他们都来了。
陈阳穿着一身不合身的西装,神情憔悴。
婆婆王爱娟眼睛红肿,不停地用手帕擦眼泪。
公公陈老爷子坐在轮椅上,被陈明推着,一脸的悲愤和控诉。
他们试图在法庭上,扮演受害者的角色。
陈阳的律师,把我说成一个无理取闹、水性杨花、为了钱不顾家庭的恶毒女人。
陈老爷子更是声泪俱下,控诉我遗弃病重老人,说他含辛茹苦把儿子养大,娶了媳妇,却落得个没人管的下场。
陈明也在一旁附和,说我自从离家出走后,对家里不闻不问,心肠何其狠毒。
他们一唱一和,试图营造出一种悲情的氛围,博取法官的同情。
我坐在原告席上,面无表情地听着他们的表演,心里甚至有点想笑。
轮到我的律师,王律师发言了。
她没有慷慨激昂,只是有条不紊地,向法庭提交了一份又一份的证据。
法官大人,这是我的当事人李沁女士,五年来的工资流水,以及她为家庭支出的详细账单,每一笔都有明确的转账记录和凭证。
这是陈阳先生的工资流水,以及他将大部分工资转给其父母和弟弟的记录。
这是陈老爷子住院期间,所有的医疗费用清单,其中自费部分,均由李沁女士的信用卡支付。
这是李沁女士为家庭垫付的房屋装修款的合同与票据。
这是李沁女士在公公住院期间,向公司请假的记录,以及同事的证人证词。
王律师顿了顿,拿出了最关键的几份证据。
这是李沁女士在中心血站为陈老爷子献血400CC的献血证。
这是医院出具的证明,以及当时负责抢救的医生和护士的证词,证明当时情况危急,李沁女士的献血,起到了至关重要的作用。
最后,这是医院走廊的监控录像截图。在陈老爷子住院的十五天里,被告方的‘孝子’陈明先生,仅仅出现过一次,停留时间为十分钟。
一份份证据,通过投影仪,清晰地展示在法庭上。
那些白纸黑字的记录,那些冷冰冰的数字,那些监控里清晰的人影,像一记记响亮的耳光,狠狠地抽在陈家人的脸上。
整个法庭,鸦雀无声。
陈阳的脸色,从涨红变成了惨白。
公公婆婆气得浑身发抖,指着我,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陈明更是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把头埋得低低的。
他们精心编织的谎言,被事实的重锤,砸得粉碎。
法官的表情,也从严肃变得冷峻。
最终的判决,毫无悬念。
法官根据证据,判定我在婚姻中付出巨大,且陈阳作为丈夫,存在明显过错,并且对家庭经济贡献极少。
婚内共同财产,包括那套房子,我分得百分之七十。
并且,陈阳需要一次性偿还我之前为他家庭垫付的所有款项,共计二十三万。
宣判的那一刻,我看着对面陈家人那副如丧考妣的丑态,心里没有一丝报复的快感。
只有彻底的,解脱。
我走出法庭,午后的阳光洒在我身上,暖洋洋的。
我感到前所未有的轻松。
那个被本分和贤惠绑架了五年的李沁,终于死了。
从今天起,我只为自己而活。
08
离婚判决书,成了压垮陈家的最后一根稻草。
他们不仅要支付给我一大笔钱,还要面对公公日常照护这个烂摊子。
为了凑钱,陈阳不得不卖掉那套承载着我五年心血的房子。
但因为市场行情不好,加上他急于出手,最后成交价比市场价低了整整二十万。
拿到钱后,他第一时间把我的那份和欠款打给了我。
剩下的钱,根本不够他们再买一套像样的房子,只能租住在一个老旧小区的两居室里。
生活质量,直线下降。
而陈老爷子,没了我的照料,又经历了卖房的打击,身体彻底垮了。
并发症一个接一个,需要长期住院治疗,费用高昂。
这笔钱,自然要两个儿子来分摊。
陈阳和陈明,为了医药费的问题,吵得不可开交,差点在医院里打起来。
陈明那个孝子的虚伪面具,被彻底撕了下来。
他在单位和朋友圈里,名声彻底臭了。
领导找他谈话,同事对他指指点点,甚至影响到了他的工作,一个原本板上钉钉的晋升机会,也泡了汤。
有好事者,不知道从哪个亲戚那里听到了完整的始末,添油加醋地写了一篇帖子,发到了本地的论坛上。
帖子的标题很劲爆——《我为公公献熊猫血,他却夸小叔子孝顺,扒一扒我那极品前夫一家》。
帖子里,详细描述了事情的经过,还配上了当初公公在聚餐上夸小叔子的视频,和我献血证的打码照片。
帖子瞬间就火了。
网友们一边倒地支持我,痛骂陈家是吸血鬼一家、现代版樊胜美婆家、愚孝男和妈宝男的顶级配置。
陈家,彻底成了网络上的笑柄。
这把火,甚至烧到了陈阳的公司。
公司里风言风语,同事们看他的眼神都变了。
他本来就业务能力平平,靠着老实听话才混到今天,出了这种事,领导对他更是厌恶至极。
没过多久,他就因为一个小失误,被降职降薪,成了一个边缘人物。
而婆婆王爱娟,在经历了这一连串的打击后,精神彻底崩溃了。
她整日以泪洗面,嘴里不停地念叨：报应啊,都是报应啊……
她开始后悔,后悔当初为什么不对我好一点,后悔为什么在丈夫偏心的时候,没有为我说一句公道话。
可是,这世界上,最没用的,就是后悔。
周晓把这些消息当成笑话讲给我听。
我只是平静地听着,心里没有一丝波澜。
我没有幸灾乐祸,也没有同情。
我只是觉得,天道好轮回。
他们亲手种下的因,现在,该他们自己,去尝那苦涩的果了。
09
我在一次行业峰会上,再次见到了陈阳。
那天的我,穿着一身剪裁得体的白色西装,画着精致的淡妆,作为新晋的项目总监,代表公司上台发言。
我自信、从容,侃侃而谈,赢得了满堂喝彩。
发言结束后,好几位业界前辈主动过来跟我交换名片,其中一位风度翩翩的男士,是另一家公司的创始人,他看我的眼神里,充满了欣赏和兴趣。
我们聊得很愉快。
就在这时,我感觉有一道灼热的视线,一直盯着我。
我下意识地转过头,在会场的角落里,看到了一个熟悉又陌生的身影。
是陈阳。
他不知道是怎么混进来的。
他穿着一件洗得发白的旧衬衫,头发油腻,胡子拉碴,眼神里满是落魄和疲惫。
他和我,站在同一个空间里,却像是隔着两个世界。
他看到我望过去,眼神先是一亮,随即又黯淡下去,充满了自卑。
嫉妒、后悔、不甘,种种复杂的情绪,在他脸上交织。
他犹豫了很久,最终还是鼓起勇气,朝我走了过来。
他想挤出一个笑容,却比哭还难看。
沁沁……
他刚开口,就被我身边的男士礼貌地打断了。
你好,请问你是
陈阳被问得一愣,我淡淡地开口：一个不太熟的,以前的邻居。
我礼貌而疏离地避开了他,转身想和那位男士继续交谈。
陈阳急了,他一把抓住我的手腕。
沁沁！你别走！
他的声音里,带着一丝乞求。
我错了,我真的知道错了！你原谅我好不好
爸现在病得更重了,天天躺在医院里,陈明那个畜生根本不管,妈也快撑不住了,家里全乱了！
我看着他,眼神平静得没有一丝波澜。
陈阳,我们已经离婚了。
你的家庭,你的父亲,你的母亲,你的弟弟,都与我无关。
我的冷漠,让他彻底慌了。
他开始口不择言,甚至提出了复婚。
沁沁,我们复婚吧！我发誓,我以后一定改,我一定好好对你,我什么都听你的！
我把剩下的钱都给你,只要你回来,怎么样都行！
他的语气,卑微到了尘埃里。
我看着他这副样子,忽然想起了那个晚上。
想起了他堵在门口,理直气壮地质问我的样子。
我冷笑一声,甩开他的手。
陈阳,你还记得你当初拦着我,问我的那句话吗
他愣住了。
我一字一句,清晰地重复给他听。
你问我,‘你走了,谁照顾爸’
现在呢你觉得,我还会回去,继续照顾他吗
我没再看他一眼,转身,挽着那位男士的胳膊,优雅地离去。
留下陈阳一个人,孤零零地站在原地。
我能感觉到,他那道悔恨交加的目光,像针一样扎在我背上。
但我没有回头。
有些人,有些路,错过了,就是一生。
10
陈老爷子最终还是没能撑过去。
他在医院里,耗干了陈阳最后一点积蓄后,在一个清晨,停止了呼吸。
葬礼办得异常冷清。
来吊唁的亲戚,寥寥无几。
大家似乎都很有默契地,远离了这个已经声名狼藉的家庭。
葬礼上,最戏剧性的一幕发生了。
陈明不知道从哪里打听到,老头子生前还藏了一笔私房钱。
他当着所有人的面,质问陈阳是不是私吞了那笔钱。
陈阳本就因为父亲的去世和生活的压力,精神濒临崩溃,被弟弟这么一激,当场就爆发了。
两兄弟,在灵堂前,为了那笔不知是否存在的遗产,大打出手,滚作一团。
拉架的亲戚,被误伤了好几个。
一场葬礼,变成了一场彻头彻尾的闹剧。
婆婆王爱娟看着两个为了钱,不顾体面、丑态百出的儿子,彻底心灰意冷。
她当场就哭晕了过去,被送到医院,也病倒了。
曾经那个在家族里说一不二,看似风光无限的陈家,如今,只剩下支离破碎,一地鸡毛。
陈阳因为在葬礼上闹事,加上之前工作上的劣迹,被公司直接辞退了。
人到中年,失业,背负着母亲的医药费,还要应付弟弟时不时的上门撒泼要钱,生活彻底陷入了绝境。
而陈明,虽然没找到那笔所谓的遗产,却把老房子里值钱的东西搜刮一空,拿去变卖。
但他烂泥扶不上墙,染上了赌博的恶习,没多久,就把那点钱败了个精光,还欠了一屁股债。
这些消息,都是周晓从各种渠道打听来,讲给我听的。
我听完,只是淡淡一笑。
我没有丝毫的快意,也没有任何的同情。
他们的人生,走到了这一步,是他们自己选择的结果。
我只是偶尔会想起,陈阳当初那句振聋发聩的质问。
你走了谁照顾爸
现在,没有人照顾了。
他们又得到了什么呢
一个破碎的家,一个狼藉的名声,和一眼望不到头的,灰暗人生。
我在朋友圈,发了一张在海边度假的照片。
照片里的我,穿着长裙,迎着海风,笑得灿烂。
配文是：
有些路,走着走着就散了。有些人,看着看着就淡了。
有些风景,需要独自去欣赏。有些人生,需要自己去成全。
11
离婚后的第二年,我升任了公司的部门总监。
年薪七位数,还配了公司的股份。
我用自己赚的钱,在市中心最好的地段,买了一套大平层。
装修完全按照我自己的喜好,温馨、明亮、舒适。
我终于有了一个,完全属于我自己的家。
我和那位在峰会上认识的男士,周慕,走到了一起。
他比我大五岁,成熟、稳重、有自己的事业。
最重要的是,他懂得尊重我,欣赏我的价值。
他会为我的每一次成功而真心喝彩,也会在我疲惫的时候,给我一个温暖的拥抱。
我们一起去世界各地旅行,在巴黎的铁塔下接吻,在圣托里尼的蓝顶教堂前看日落。
我们一起参加慈善活动,资助贫困山区的女童上学。
他带我进入他的朋友圈,向所有人介绍：这是我的爱人,李沁,一位非常优秀的企业家。
我从他眼中,看到了前所未有的,被珍视和被理解。
我学会了爱自己,也学会了接受别人的爱。
我不再为了迎合任何人而委屈自己,活得越来越通透,越来越真实。
在一个周末的家庭聚餐上,我带着周慕回了家。
我的父母看着我,眼眶湿润。
他们为我的蜕变感到骄傲和欣慰,也为当初,在我最痛苦的时候,没能给我最坚定的支持而感到愧疚。
我爸拉着我的手说：沁沁,是爸妈以前思想太老旧了,总觉得女人就该以家庭为重,委屈你了。
我妈抱着我,泣不成声：看到你现在这么好,妈就放心了。
我拥抱着他们,告诉他们,一切都过去了。
我现在很好,比任何时候都要好。
那些曾经的痛苦和伤害,没有打倒我,反而都化作了我成长的养分,让我变得更加坚韧,更加强大。
周慕向我求婚了。
在一个很普通的晚上,他没有准备鲜花和戒指,只是在我加班回家,为我煮了一碗热腾腾的面之后,认真地对我说：
李沁,我想和你,共度余生。
我看着他眼里的真诚,笑着流下了眼泪。
我点头。
我知道,这一次,我没有选错。
真正的幸福,不是靠隐忍和付出去换取的,而是两个独立平等的灵魂,彼此吸引,互相成就。
12
几年后,我创立了自己的咨询公司。
凭借着出色的专业能力和敏锐的市场洞察力,公司很快在业内站稳了脚跟。
我的故事,被一家知名的财经杂志报道,标题是《从贤妻到女企业家：李沁的自我救赎之路》。
我成了很多人眼中,独立女性的典范。
我和周慕的婚礼,办得简单而温馨。
没有邀请太多人,都是至亲和好友。
我们在所有人的祝福下,交换戒指,承诺相伴一生。
婚后,我们的生活,依旧充满了爱与尊重。
他支持我的事业,我理解他的忙碌。
我们是爱人,是战友,更是灵魂伴侣。
在一次电视访谈中,主持人问我：李女士,您的经历非常传奇。如果能回到过去,您会对那个时候的自己,说些什么
我看着镜头,微笑着回答：
我会告诉她,更早一点,更勇敢一点,选择离开。
因为,一个女人真正的价值,从来不是由婚姻和家庭来定义的。
真正的孝顺,也不是无底线的付出和牺牲,它首先建立在自我尊重和自我关爱的基础上。
当你自己都不爱自己的时候,你所谓的付出,在别人眼里,不过是廉价的理所当然。
节目播出后,引起了巨大的反响。
我的那段话,被无数人转发,成了激励许多女性的金句。
后来,我从周晓口中,听到了陈家最后的结局。
陈阳在工地打零工,一次事故中摔断了腿,因为没钱得到最好的治疗,落下了终身残疾。
陈明因为欠下巨额赌债,被人打断了手,至今还在四处躲藏。
王爱娟一个人在养老院里,孤苦伶仃地度过余生。
据说,她时常会跟人提起我,嘴里念叨着悔不当初,但眼神空洞,神志也有些不清了。
那个曾经让我付出一切,又伤我最深的家庭,最终以一种最不堪的方式,分崩离析,消失在时间的洪流里。
我的成功,我的幸福,就是对他们,最好的反击。
我站在公司顶楼的落地窗前,俯瞰着脚下这座城市的万家灯火。
夜色璀璨,霓虹闪烁。
我内心一片平静,却又充满了无穷的力量。
我知道,那个曾经为了一句你走了谁照顾爸而心碎成冰的女孩,已经彻底重生。
她用自己的双手,为自己的人生,赢得了永恒的自由和无尽的可能。
我的手机亮起,是周慕发来的信息。
老婆,饭做好了,等你回家。
我笑了笑,回复他。
好。
我的人生,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