聚热小说 > 都市小说 > 檀木与夏 > 第一章

许漫夏第一次见到沈确,是在她租住的老巷尽头那间古董铺。
暮春的雨刚停,青石板路泛着湿冷的光。她为了找一块合适的老木料做首饰盒,误打误撞进了这家鹊起。铺子很深,光线昏暗,空气中飘着一股淡淡的檀香,混着旧木头的气息,沉静得像不属于这个喧嚣的时代。
沈确坐在柜台后,背对着门口,薄唇微抿,正用一块细布耐心擦拭着什么。他身穿一件月白色长衫,一头及肩的白发在昏暗里泛着柔和的银辉,身形颀长挺拔,像一幅被时光浸润过的水墨画。
你好,请问……许漫夏刚开口,男人转过身来。
那一瞬间,她怔愣,忘了自己要说什么。
那是一双极美的眼睛,眸中剔透的金色像盛满融化的阳光,却又覆着一层薄冰,透着拒人千里的冷意。白色的睫毛很长,垂落时在眼睑下投出浅浅的阴影,鼻梁高挺,唇线薄而清晰,组合在一起,凌厉又勾人。
买东西他开口,声音清冽,像山涧的冰泉,没什么温度。
我……我想找一块老红木,做首饰盒。许漫夏脸颊微微发烫,慌忙定了定神,指尖紧张地绞着衣角。
沈确的目光扫过她,金色的眸子里没什么情绪:不懂木料就别乱买,糟蹋东西。
许漫夏愣了一下,似是没想过对方说话会这般冲,她皱了皱眉:我学过一点木工,不算完全不懂。
学过一点他轻嗤一声,语气里带着毫不掩饰的嘲弄,现在的年轻人,总把‘一点’当回事。
许漫夏有点生气,却又莫名地不想走。她看着他柜台后那些堆叠的木料,纹理细腻,包浆温润,都是不可多得的好东西。
你这里有合适的吗她耐着性子问。
沈确放下手里的布,站起身。他很高,站在她面前时,带着一种无形的压迫感。他没回答,转身走向里间,片刻后拿出一块巴掌大的木料,递过来。
木料是深褐色的,纹理像水波一样流畅,触手温润。
酸枝。他淡淡道,比红木更适合,不易变形。
许漫夏接过来,指尖不小心碰到他的手,冰凉的触感像触电一样,让她猛地缩回了手。谢谢,多少钱
不用钱。沈确收回手,转身坐回柜台后,重新拿起那块细布,看你手艺能不能配得上它。言下之意,是觉得她肯定做不好。
许漫夏的好胜心被激了起来。你别瞧不起人,我会做好的。她握紧木料,认真地说。
他没再理她,重新专注于手里的东西。许漫夏看了他一眼,见他没再说话的意思,只好付了钱,抱着木料走出了铺子。
许漫夏有些不解,他明明生得那么好看,嘴上却像淬了冰,句句带刺,扎的人生疼。但刚刚那块木料,他又给了她极低的价格,仿佛是惯用冷漠当作铠甲。
这让她很想去见一见那层铠甲之下,藏着什么样的柔软。
门外的阳光有些刺眼,她回头望了一眼,沈确已经重新背对着门口,身影在昏暗的铺子里,安静得像一尊雕像。
那之后,许漫夏成了鹊起的常客。有时是去买木料,有时只是路过,借口进去看看。
沈确对她依旧冷淡,话不多,却总能一针见血地指出她木工活里的问题。
砂纸用粗了,痕迹都留在上面,眼睛长来当摆设
榫卯结构没对齐,歪歪扭扭,你这手艺,也就配做个柴火盒。
上漆太厚,把纹理都盖住了,暴殄天物。
每次被他数落,许漫夏都气得想跺脚,可过后仔细想想,他说的也不无道理。而且,他总会在数落之后,不动声色地提点一句关键——比如哪种砂纸更适合打磨酸枝,哪个角度的榫卯更稳固,哪种漆料更能凸显木料的纹理。
她渐渐发现,这个男人虽然毒舌,却并不坏。
有一次,她为了赶一个木工作品,在铺子里待到很晚,外面下起了大雨。她看着瓢泼的雨势,正发愁怎么回去,沈确递过来一把伞。
拿着。他语气平淡。
许漫夏看着那把伞,伞柄是温润的木质,上面刻着细密的缠枝纹,显然有些年头了。她犹豫了一下,还是接了过来:谢谢,我明天一定还。
不用还。他转过身,雨天路滑,走路看着点,别摔了,蠢得显眼。
许漫夏看着他的背影,嘴角忍不住弯了弯。这个人,关心人的方式都这么别扭。
她的首饰盒做好了,送了一个给沈确。不算精致,却很用心,盒盖中间刻上了一朵小小的昙花。
沈确接过,没看盒子,反而盯着她的手。她的指头上有好几处细小的伤口,是打磨时不小心蹭到的。
手这么笨,还学别人做木工他语气依旧不好,金色的眸子里却闪过一丝极淡的波澜,下次再伤着,别来我这里拿木料。
许漫夏心头漏了一拍,猛地抬头,眼底闪着期待的光,你是说……我还能来
他没回答,拿着盒子转身走进里间,片刻后拿出一小瓶药膏,放在柜台上。
自己擦。
药膏是浅青色的,带着和他身上一样好闻的檀香味。许漫夏拿起药膏,指尖微微发烫:谢谢。
日子一天天过去,许漫夏去鹊起的次数越来越多。她时常和他说起外面的新鲜事,说她做木工时遇到的趣事,他大多时候只是听着,偶尔应一两句,语气淡淡的,却从没有赶她走。
她发现,虽然他极少主动开口,但无论是木料、古董,还是一些久远的历史典故,他都能信手拈来,仿佛世间万物皆在他掌中流转。她也发现,他看她的眼神,似乎不像最初那么冷了,金色的眸子里,偶尔会映出她的影子,和那些直达眼底却又被快速掩去似是不想被她察觉的笑意。
沈确也在变。
活了几百年,他见惯了人间的悲欢离合,世态炎凉,早已习惯了用冷漠包裹自己,不与任何人产生交集。他以为自己会一直这样,在这间铺子里,守着时光,直到化为尘土。
可许漫夏的出现,像一颗投入静湖的石子,在日复一日的陪伴中,竟也在他心底漾开了圈圈涟漪。
她叽叽喳喳的,像只不知疲倦的小鸟;她会因为一点小事开心半天,也会因为他的一句数落偷偷撇嘴;她做木工时认真的样子,她拿到新木料时眼里的光,她偶尔不小心撞到桌角时疼得龇牙咧嘴的模样……一点点,住进了他沉寂了几百年的心,她的鲜活和热意,像一道光,照进他漫长而孤寂的岁月。
他开始期待她每天的出现,期待她带着一身阳光的气息闯进他昏暗的铺子。他会提前准备好适合她的木料,会在她来之前,把她上次说喜欢的那块砚台摆到显眼的位置。
他嘴上依旧不饶人,心里却早已柔软。看到她手上的伤口,他会忍不住拿出最好的药膏;听到她抱怨晚饭没着落,他会默默从里间端出一碗温热的粥;临近下雨,他也会提前把伞放在门口,等她熟悉又自然地拿起。
他知道,自己这颗早已冰封的心,被这只冒失的笨鸟,一点点捂热了。
这天,许漫夏又来送她新做的小玩意——一只用边角料做的小狐狸,雕得憨态可掬。
送给你。她把狐狸递过去,眼里带着期待。
沈确接过来,指尖摩挲着小狐狸粗糙的纹路,那是她用心打磨过的痕迹。他看着她眼里的光,白色的睫毛微不可察地颤了颤,金眸里掠过一丝极浅的暖意,快得像错觉。
做得……还行。他难得没说刻薄话,顿了顿,补充道,比上次那个柴火盒强。
许漫夏笑了起来,眼睛弯成了月牙:我就知道你会喜欢。
她看着他,看着他那头白发,那双金眸,突然鼓起勇气问:沈确,你……是不是一直都这么年轻她总觉得,他不像这个时代的人,他的眼神里,藏着太多岁月的沉淀。
data-fanqie-type=pay_tag>
沈确的动作顿了顿,金色的眸子里闪过一丝复杂。他沉默了片刻,缓缓道:活了很久。
许漫夏愣住了,她没想到他会这么直接地承认。
看了很多事,他继续说,声音很轻,像在讲别人的故事,见了很多人,来了又走,过眼云烟,再正常不过。
许漫夏看着他古井无波的双眸,不知为何心里忽然很难过。她伸出手,轻轻碰了碰他的衣袖:那……以后我常来陪你说话,好不好
沈确低头,看着她白皙的手指,又抬眸看向她的眼睛。
她的眼睛很亮,像盛满了星光,带着真诚和暖意,是他几百年里从未见过的干净。
他沉默了很久,久到许漫夏以为他不会回答,他才轻轻嗯了一声,声音低哑,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温柔。
檀香依旧在空气中弥漫,阳光透过窗棂,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许漫夏看着他金色眸子里映出的自己,心跳慢慢变得清晰而有力。
她知道,有些东西,正在悄悄改变。
而沈确握着手里的小狐狸,上面还残存着她指尖的温度,仿佛百年来的孤寂也被这小小的暖意驱散了些许。他想,或许,这漫长的岁月,也不是那么难熬。
从那之后,许漫夏和沈确之间仿佛达成了某种默契。许漫夏依旧频繁地出入鹊起,而沈确也越发习惯她的存在,他的铺子因她的到来,多了几分烟火气。
夏日的午后,蝉鸣阵阵。许漫夏又窝在铺子的角落,专心雕琢一块新拿到的桃木。沈确坐在柜台后,看似在整理账目,目光却不时落在她身上。
坐没坐相,像只树懒挂在那里。沈确瞥了她一眼,语气嫌弃。
许漫夏头也不抬,回怼道:我这叫全身心投入,成大事者不拘小节。
沈确轻哼一声,没再说话。他看着她额前被汗水浸湿的碎发,忍不住起身,从里间拿出一把团扇,走到她身边,递了过去。
拿着,别一会儿热晕了,还得我照顾你。
许漫夏惊喜地接过,团扇上绘着一片幽静竹林,扇面轻摇,带着熟悉的檀香。哇,好漂亮!她笑着看向他,眼神里满是欢喜。
沈确被她的笑容晃了眼,微微垂眸,又不知道从哪里变出一个竹编坐垫,坐这个,到时候捂出痱子又要大呼小叫。
阳光透过鹊起铺子的雕花窗棂,洒下一片片斑驳光影。沈确看着许漫夏认真又略带倔强的神情,心中泛起一丝不易察觉的柔软。
过了一会儿,许漫夏放下刻刀,轻轻甩了甩有些发酸的手腕。沈确见状,眉头微蹙,起身走到她身边,从桌上拿起一个小巧的按摩器,递给她。
拿着,别一会儿儿又喊手疼,耽误正事。他的语气依旧平淡,可许漫夏却听出了其中的关心。
谢谢!许漫夏接过按摩器,心里暖暖的。她看着沈确的眼睛,试图从那深邃的金色眼眸中捕捉到更多的情绪。沈确被她看得有些不自在,别过头去,转身走回柜台。
沈确佯装整理着古籍,目光却不时飘向她。
手又抖了,你这是刻桃符还是在锯柴声音听起来毫无波澜,嘴角却挂着一抹狡黠的笑。
许漫夏吐了吐舌头,俏皮回应:沈大老板,您就别挑刺啦,我这不是正在努力嘛!
嘴上虽这么说,她心里却明白,沈确的每一句指点都让她即将偏离完美轨道的作品回归正轨。
她偷偷抬眼,看向沈确,只见他身着一袭月白长袍,白发在阳光下泛着柔和的光泽,金眸微微眯起,专注又迷人。她的心不禁漏跳一拍,坚定了要刻好桃符送给他的想法。
专心刻你的桃符,别走神。沈确的声音从柜台那边传来,带上一丝慌乱。
许漫夏抿嘴一笑,继续拿起刻刀。她能感觉到沈确对自己的关心,虽然心底的在意从未宣之于口,但那些不经意间的举动却出卖了他。
又过了几日,许漫夏精心雕刻的桃符终于完工,她满心欢喜地拿着桃符走到沈确面前。
沈确,这对桃符送给你!许漫夏将桃符递到沈确面前,眼中闪烁着期待的光芒。
沈确接过桃符,仔细端详着。桃符雕刻得十分精美,线条流畅,桃木的纹理与雕刻的图案相得益彰。他心中涌起一股暖流,却依旧不动声色地说道:嗯,还算看得过去,比你之前的手艺有进步。
许漫夏有些失望,她本以为沈确会有更热烈的反应。沈确看着她失落的样子,心中有些不忍。他抬起手,轻轻摸了摸许漫夏的头,动作极快,像是怕被她察觉。
其实……我很喜欢。沈确的声音很轻,却如同重锤一般敲在许漫夏的心上。她猛地抬头,看向沈确,眼中满是惊喜。
真的吗你真的很喜欢许漫夏的脸上重新绽放出笑容。
沈确避开她的目光,微微点头。别太得意,我只是觉得桃木辟邪,放在铺子里也合适。他嘴上依旧不饶人,可将桃符小心翼翼地放在柜台显眼位置的举动,却出卖了他内心的珍视。
随着冬天的临近,天气越发寒冷。许漫夏每次来鹊起,沈确都会提前在她常坐的位置上放上一个暖手炉。而许漫夏也会给沈确带一些自己亲手做的点心,两人之间的互动越发频繁,感情也在这一来一往中逐渐升温。
这一天,许漫夏正对着一堆木料发愁,她接了一个特殊的订单,需要将几种不同的木料巧妙拼接,展现出独特的纹理之美。沈确坐在不远处,看似在专注擦拭一件古老的瓷器,目光却不时扫向许漫夏,留意着她的一举一动。
眉头皱得能夹死苍蝇了,这么点难题就把你难住了沈确的声音带着惯有的嘲讽。
许漫夏抬起头,无奈地看了他一眼:你说得轻松,你来试试
沈确放下手中的瓷器,踱步到她身边。他俯下身,修长的手指在木料间轻轻拨弄,金眸微眯,仔细端详着纹理。许漫夏盯着他专注的侧脸,心跳不禁加快。他离得很近,身上淡淡的檀香萦绕在鼻尖,让她有些恍惚。
这块和那块试试,纹理走向有互补的可能。沈确指着两块木料说道,声音很淡,却带着不容置疑的笃定。
许漫夏依言尝试拼接,果然效果初显。哇,沈确,你好厉害!许漫夏惊喜地看向他,眼中满是钦佩。
沈确直起身,别过头去,语气平淡:不过是基础的木料知识,你还得多见多学。话虽如此,看到许漫夏因自己的建议而眉目舒展,他心中还是涌起一丝愉悦。
从那之后,许漫夏遇到难题总会主动向沈确请教,而沈确也总会在她身边默默提供帮助,看似不耐烦,却又格外认真。每次许漫夏感激地看向他时,他总会装作不在意地移开目光,继续忙碌手头的事。
随着设计逐渐成型,许漫夏越发忙碌,来鹊起的时间也不固定了。沈确表面上依旧波澜不惊,可心中却不自觉地牵挂着她。有时会在许漫夏常坐的位置上摆放她可能会用到的工具,或是用自己的灵力在最显眼的地方为她保留下几支常开不败的鲜花。
而许漫夏每次来到鹊起,看到这些小细节,心中都会涌起一阵甜蜜。
一日,许漫夏完成了所有工作,想到有段日子没有见到沈确,便在第一时间奔去鹊起。走进铺子,却发现沈确正倚靠在窗边,阳光洒在他身上,他的白发泛着银辉,金眸微闭,神色宁静而祥和。许漫夏一时看呆了,心中涌起一股冲动,想要永远留住这一刻。
她轻手轻脚地走到沈确身边,沈确似有所感,睁开眼睛,看到是她,眼中闪过一丝惊喜。沈确,我的订单终于完成啦!许漫夏迫不及待地向他展示成品。
沈确认真地看着手上精巧的设计,心中为她感到高兴,嘴上却依旧挑剔:细节还是不够完美,不过整体比之前有进步。
许漫夏并不在意他的毒舌,笑着说:都是因为你呀,要是没有你的帮助,我肯定做不到这么好。
沈确抬眼,只轻轻嗯了一声,金色的眸子在阳光照耀下显得格外温和,眼底倒映出许漫夏的影子,是那么灿烂又恣意。
年关将近,老巷里的年味渐浓。许漫夏想着给鹊起铺子增添些过年的氛围,便买了些红色的绸带和手工剪纸,准备装饰一番。
她拿着绸带在铺子里比划着,尝试不同的挂法。沈确看着她在铺子里忙碌的身影,心中有些触动。这个女孩的到来,让他原本一成不变的生活有了色彩。
挂那么高,一会儿摔下来可别指望我接住你。沈确一边整理柜子,一边不咸不淡地说道。
许漫夏回头冲他扬起一个灿烂的笑:放心吧,我小心着呢。嘴上虽这么说,心里却暖暖的。她知道,沈确这是在关心她。
在许漫夏的努力下,鹊起铺子渐渐有了过年的模样。红色的绸带随风飘动,剪纸贴在窗户上,透着喜庆。沈确看着焕然一新的铺子,嘴角微微上扬,眼神里满是柔和。
当雪花簌簌地扑在鹊起的雕花窗棂上时,沈确擦拭青铜器的动作微顿。窗外,许漫夏正踮脚扫去招牌上的积雪,围巾滑落肩头也未察觉。
他放下鹿皮巾,取了件大衣。推开门时,雪花打在头发上,融成细碎的水珠。笨手笨脚,围巾掉了都不知道。他将大衣披在她身上,指尖掠过她冻红的耳垂。
许漫夏回头,鼻尖也泛着薄红:沈确,你看。她摊开掌心,一片六瓣雪晶正缓缓融化。
沈确垂眸,睫毛在雪光里投下淡淡阴影。他忽然握住她的手腕,将她的手拢进自己大衣的暖袖里。两人的呼吸在冷空气中交缠,化作两团轻柔的白雾。
手这么凉,还学人家赏雪。他松开手,转身往铺子走,却在门槛处驻足,进来喝姜茶。
许漫夏跟在他身后,看他的发丝在雪光中泛着珍珠般的光泽。柜台后,他煮茶的动作格外细致,指尖拂过茶具的模样,像是在摩挲岁月的纹路。
喝。他递来青瓷盏,茶汤映着窗外的雪色,浮着几缕金丝菊。
许漫夏抿了一口,姜的辛辣混着菊的清苦在舌尖绽开。沈确站在窗边,背对着她,衣摆被穿堂风鼓起,露出腰间挂着的桃符——是她正值炎夏时送的。
雪幕渐渐转浓,将老巷的青石板染成铅灰色。沈确忽然转身,金眸里映着跳跃的烛火:明日要下雪。
嗯许漫夏不解。
我说,他走到她面前,大衣的毛领几乎要蹭到她鼻尖,明日要下雪,记得带伞。
许漫夏怔怔望着他,忽然笑了。她将空盏轻轻放回桌面,指尖在杯沿留下一圈淡淡的水痕。好,知道了。
雪粒击打屋檐的声音渐密,像无数细小的钟摆。沈确看着她系上围巾的模样,喉结动了动,终究没再说什么。
许漫夏推开门时,漫天的雪幕中亮起一盏孤灯。她回头,见沈确倚在门框上,白发与雪色浑然一体,唯有金眸在暮色中微微发亮。
路上小心。他的声音很轻,在风雪中几近消散,却清晰落进她耳中。
许漫夏踩着积雪往巷口走,每一步都留下深深浅浅的脚印。拐过街角时,她忽然回头——沈确还站在那里,身影被纷纷扬扬的雪花裹着,如同凝固在时光里的水墨画。
这场雪会下多久呢她想着,将手贴在胸口。那里还留着他袖口的温度,以及青瓷盏底沈确指尖拂过的触感。
老巷尽头,鹊起的灯笼在风雪中明明灭灭,沈确看着那抹渐远的身影,终于抬手抚上心口。那里,是百年来从未有过的,鲜活而温暖的悸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