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死”了。
死在了我二十八岁的夏天,死在了我最恨的那个男人的悔恨里。
我的葬礼,办得空前盛大。
林叙几乎为我倾尽了所有。
他买下了本市最贵的墓地,墓碑用的是顶级的汉白玉,上面刻着“爱妻姜禾之墓”,落款是他一个人的名字。
葬礼那天,天色阴沉,下着淅淅沥沥的小雨,老天都在为我这个“红颜薄命”的女人哭泣。
商界名流、亲朋好友,来了很多人。
他们看着我那张放在灵堂中央的、笑靥如花的黑白照片,无不扼腕叹息。
林叙穿着一身笔挺的黑色西装,胸前别着一朵白花。
他瘦了太多,眼窝深陷,下巴上满是青色的胡茬,整个人都笼罩在一片死气沉沉的阴霾里。
他没有哭,只是沉默地站在那里,像一尊没有灵魂的雕像。
可我知道,他的心,正在被一把叫做“悔恨”的钝刀,一刀一刀地割着,凌迟着。
葬礼上,我最好的朋友,也是我计划的另一个执行者,律师周妍,当着所有人的面,宣读了我的“遗嘱”。
遗嘱里,我将我名下所有的婚前财产,全部留给了我的父母。
至于婚后财产,因为“欠下巨额债务”,早已资不抵债。
这个消息,在宾客中引起了一阵小小的骚动。
所有人都知道林叙的公司最近陷入了危机,如今又背上了我留下的“三个亿债务”,无疑是雪上加霜。
许多人看林叙的眼神,都带上了一丝同情和幸灾乐祸。
只有我知道,那三个亿的债务,从头到尾,都只是一个空壳。
而林叙为了“救我”,已经变卖了他手中大部分的流动资产。
如今的他,才是真正的资不抵债。
葬礼结束后,宾客散尽。
林叙一个人,在我的墓碑前,站了很久很久。
雨水打湿了他的头发和肩膀,他却浑然不觉。
他只是痴痴地看着照片上的我,伸出手,想要触摸我的脸,却只摸到一片冰冷的石碑。
他终于,崩溃了。
他跪在地上,抱着我的墓碑,像个迷路的孩子一样,嚎啕大哭。
那哭声,绝望、凄厉,充满了无尽的痛悔。
“姜禾你回来我错了我真的错了”
“我爱的不是她是你一直都是你啊”
“求你回来你想要什么我都给你我的命都给你”
他一遍又一遍地嘶吼着,直到声音嘶哑,再也发不出一个完整的音节。
我没有回来。
因为此刻的我,正坐在离墓地不远处的一辆不起眼的黑色轿车里,通过一副高倍望远镜,冷漠地欣赏着这场由我亲手导演的、盛大的“追妻火葬场”。
坐在我身边的周妍递给我一杯热可可,轻声问:“解气了吗?”
我摇了摇头,呷了一口热可可,甜腻的味道在口腔里蔓延开来。
“还不够。”
我说,“这只是前菜而已。”
真正的大餐,还在后面。
我放下望远镜,对司机说:“走吧。”
车子缓缓启动,驶离了这片充满了虚伪和悲伤的墓园。
后视镜里,林叙跪在雨中的身影,越来越小,越来越模糊,最终,变成了一个微不足道的黑点。
再见了,林叙。
欢迎来到,我为你亲手打造的地狱。
林叙的世界,在我“死”后,彻底坍塌了。
他将自己锁在了我们曾经的“家”里,那座如今空荡荡的、充满了我的气息的房子里。
他拒绝见任何人,包括他的父母和朋友。
他每天唯一做的事情,就是一遍又一遍地,看我的那本日记。
那本日记,是我留给他最恶毒的诅咒。
里面详细记录了我们从相识、相爱,到结婚、磨合的所有甜蜜细节。
也记录了我发现自己是替身后的痛苦与挣扎,得知他找代孕后的绝望与心死,以及查出绝症后,对他又爱又恨的矛盾与不舍。
每一个字,都像一根针,密密麻麻地扎进他的心脏,让他每呼吸一次,都痛彻心扉。
他开始出现幻觉。
他总觉得我没有死,还活在这个房子的某个角落。
他会在客厅里,看到我穿着白裙子,坐在沙发上对他笑。
他会在厨房里,闻到我曾经做过的饭菜的香气。
他会在深夜里,听到我在他耳边,像从前一样,轻声唤他的名字。
他追逐着我的幻影,在空无一人的房间里,喃喃自语。
他疯了。
而压垮他的最后一根稻草,是苏晚的再次出现。
在我“死”后一个月,苏晚挺着已经七个多月大的肚子,找上了门。
她大概以为,我这个正妻已经死了,她终于可以母凭子贵,名正言顺地成为林太太了。
她算错了一点。
她低估了我在林叙心中种下的“爱”,也高估了她和她肚子里那个孩子的“价值”。
据周妍安插在林家别墅的保姆说,那天,苏晚在门外按了很久的门铃,林叙才像个幽魂一样,打开了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