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过这场大火,周砚修自己也受了严重的烧伤,但他拒绝前往医院接受全面治疗,只让家庭医生在别墅临时准备的医疗室里进行了紧急清创和包扎。
他坚持守在江雾的遗体旁,寸步不离。
他让人将另一张床搬进房间,他就躺在那张床上,侧着身,缠着绷带,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旁边平台上依旧冰冷的江雾。
仿佛只要他看得足够久,足够专注,她就能像过去无数次那样,无奈地叹口气,然后睁开眼睛,轻声对他说:“砚修,别看了。”
他甚至开始产生幻觉,看到她的小指似乎动了一下,看到她的胸口仿佛有了微弱的起伏。
希望如同鬼火,在他一片荒芜的心底明明灭灭。
他不甘心。
他动用了所能动用的一切医疗资源和权威专家,从国内外请来了最顶尖的法医、神经科医生、甚至研究低温生物的学者。
他要求进行最全面、最苛刻、最先进的检查,试图寻找哪怕一丝一毫“假死”的可能性,试图证明那些冰冷的医学报告是错误的。
整个团队在一种极度压抑和紧张的氛围下工作了整整两天。
他们动用了所有先进的仪器,进行了无数项测试,从脑电波到细胞活性,从神经反射到微观代谢……
周砚修就站在旁边,眼睛死死盯着那些闪烁的屏幕和专家们凝重的表情,每一次微小的数据波动都让他的心脏疯狂跳动,每一次专家的沉吟都让他几乎窒息。
漫长的等待后,为首的、国际知名的法医权威拿着一份最终报告,面色沉重地走到周砚修面前。
“周先生,”专家的声音带着职业的冷静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怜悯,“请您节哀。经过我们团队全面、反复、最严格的检测和验证,我们可以百分之百确定,江雾女士确已死亡。无任何生命体征,无任何脑电波活动,细胞大量坏死,不存在任何医学意义上的存活迹象,也完全排除了服用假死药或任何已知高科技手段伪装死亡的可能性。死亡时间,根据多项生理指标综合推断,确凿无疑是在心脏移植手术进行之时。”
报告从周砚修颤抖的手中滑落,纸张散落一地,发出轻微的、如同叹息般的声音。
最后一丝自欺欺人的幻想,被这冰冷、权威、毫无转圜余地的结论彻底击得粉碎。
他没有嘶吼,没有咆哮,甚至没有流泪。
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整个人仿佛瞬间被抽走了所有的灵魂和支撑,变成了一具空荡荡的、了无生气的躯壳。
他的眼神空洞得吓人,里面是一片望不到边的、死寂的虚无。世界在他眼中失去了所有的声音和色彩。
他就这样站着,站着,仿佛过了一个世纪那么久。
然后,他缓缓地、极其缓慢地转过身,走到江雾的床边,伸出手,极其轻地、仿佛怕碰碎了她一样,抚摸了一下她冰冷的脸颊。
一滴滚烫的泪,终于毫无预兆地从他空洞的眼眶中滑落,砸在她毫无知觉的手背上,瞬间变得和她一样冰冷。
他抬起头,看向专家,声音平静得诡异,甚至带着一种可怕的礼貌:“知道了。谢谢你们。请回吧。”
当所有人都离开后,他独自坐在两张床之间,看着并排躺着的、伤痕累累的自己和他永远失去的爱人。
他就这样看着,看了整整一夜,仿佛一座凝固的、悲伤的雕像。
第二天清晨,当第一缕苍白的阳光透过窗户照进房间时,周砚修眼中的空洞被一种冰冷的、近乎残忍的理智所取代。
那是一种哀莫大于心死后的极端冷静。
他冷静地吩咐手下最得力的心腹,彻查火灾起因,不惜一切代价,动用所有手段。
调查以惊人的效率完成。所有的证据——
现场的痕迹、易燃物的来源、被买通的佣人的证词、银行账户的异常流水……所有线索都清晰无误地指向同一个人——苏稚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