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被主管开除,因为他总来鬼屋哭。
可第二天,他站上发布会台,宣布:我是鬼屋最大股东,她留下。
他把吓人的鬼屋,改造成让人安心哭的情绪收容所。
聘我为首席疗愈官,当众说:她不是我的救赎,是我的光。原来,最冷的人,最懂脆弱。
1
凌晨一点,鬼屋终于闭园。我摘下惨白的面具,长舒一口气。
镜子里的女孩脸色发青,眼圈乌黑——连续加班七天,连做梦都在吓人。
林小满!过来!主管王姐在办公室吼我,声音十分刺耳。
我拖着疲惫的身子走进去,手里还攥着那条沾了冷汗的女鬼长发道具。
今天那个穿西装的男人,怎么回事王姐拍桌,全场就他哭得最惨!你知道网上都传成什么样了‘鬼屋吓哭豪门太子’!我们是要吓人,不是要吓出精神病!
我一愣:他……哭了
可不是蹲在地上抽抽,眼泪鼻涕全蹭在我们新买的地毯上!她冷笑,我查监控了,你全程没扑他,也没跳出来,是不是放水了
我张了张嘴,想解释。其实,他和其他人不一样。
别人尖叫着冲过去,他却一步一步走,经过镜中鬼时,他停了几秒,低声说了句什么——我没听清,但那声音,像在求救。
扣你200。王姐撕下工资单,再有下次,滚蛋。
我默默接过单子,指尖发凉。
走出办公室,我顺手把那条用过的冷毛巾扔进垃圾桶,可刚转身,又停住了。
鬼使神差地,我捡了回来,用清水冲了冲,晾在员工休息区的窗台。
明天……他还会来吗
听说他连续来了三天,每次都哭,却坚持走完全程。
我低头看着自己发抖的手。
其实我也怕。怕黑,怕突然的声响,怕人群。可为了工资,我只能装鬼,装得比谁都狠。
手机震动,母亲发来消息:【小满,医院说下周要换药,费用涨了。你……还撑得住吗】
我咬住嘴唇,没回。
窗外,夜雨初歇,一辆黑色迈巴赫缓缓停在鬼屋门口。
车门打开,那个男人走了下来。依旧是高定西装,冷白肤色,眼神冰冷。
可我知道——那副躯壳里,藏着一个会哭的灵魂。
他抬头看了我一眼,隔着玻璃,声音轻得像梦话:明天……我还会来。
我站在窗后,攥紧了那条湿漉漉的毛巾,心跳忽然乱了半拍。
原来,最可怕的不是鬼屋。是有人,明明那么强,却活得比鬼还累。
2
第四天。
我提前半小时到岗,特意把吊死女鬼的机关调到了最低档——扑下来的速度慢了三秒,音效也从尖啸变成了低泣。
同事小美戳我胳膊:你疯啦王姐查到又要扣钱!
我没说话,只是把那条晒干的毛巾悄悄塞进了工作包。
昨晚我梦见他蹲在角落哭,而我站在鬼影重重的走廊里,动不了,也说不出话。醒来时,枕头湿了一片。
八点整,鬼屋开门。游客三三两两进来,尖叫、狂奔、拍照打卡。
我机械地完成每一次出场——飘出来,伸出手,低语还我命来……可我的眼睛,一直盯着入口。
九点十七分,那辆黑色迈巴赫,准时停在门口。
他来了,沈砚——我现在知道他的名字了。
白天看财经新闻时,我看到过他。
沈氏集团最年轻董事冷面太子千亿继承人……可此刻,他站在这里,像一只被雨淋透的猫,肩线微微塌着,领带歪了,手死死攥着公文包。
他进来了,我藏在幕布后,心跳加快。
这一次,我连机关都没触发。我只是静静地看着他,一步步走过血池棺材阵,走向我的吊颈屋。
他停在门前,深呼吸,推门。
我本该飘出来吓他,可我没动。
他走进来,抬头,看见我悬在半空,然后——他哭了。
不是尖叫后的抽噎,是无声的、大颗大颗往下掉的眼泪。
他靠着墙滑坐在地,把脸埋进膝盖,肩膀剧烈颤抖。
我愣住了。
鬼屋的规则是:不能和游客有肢体接触,不能说话,不能摘面具。可那一刻,我只想冲下去,抱住他。
别怕……我鬼使神差地,摘下一边面具,轻声说。可他猛地抬头,泪眼朦胧地看着我。
他没逃,也没喊。只是看着我,嘴唇动了动,像是在说:谢谢。
我红了眼,重新戴上面具,默默按下结束通道的按钮。
灯光亮起,他被引导员带出鬼屋。
闭园后,我收拾道具,在座椅夹缝里发现一张纸条。
是他的笔迹,工整却微微颤抖:我不是胆小。我只是……太久没哭过了。谢谢你,没让我觉得丢脸。
我攥着纸条,靠在墙边,眼泪突然就掉了下来。
原来,有人哭,是因为心里装了太多没人听的委屈。而我,又何尝不是
手机震动,母亲的消息:【医生说,再不手术,可能……】
我没看完,就把手机反扣在桌上。
我翻出心理学笔记,那是我唯一没扔的东西。
第一页写着:情绪压抑,是心理疾病的开始。
下面是我当年写的小字:如果有一天,我能开一间让人安心哭的房子,就好了。
我盯着那行字,久久没动。
窗外,雨又下了起来。
我抓起包,把那条毛巾、纸条、笔记全塞进去,冲进雨里。
我打车去了市中心最大的书店。
在一排心理学书籍前,我找到了一本《高功能抑郁:那些微笑的人,正在沉默地崩溃》。
翻开作者简介——沈砚,沈氏集团董事,情绪健康基金会发起人。
我怔在原地。来,他不只是来哭的。他是来……自救的。
而我,也许不是他崩溃的见证者。是唯一一个,听见了他心碎声音的人。
3
第五天,鬼屋停电了。不是演习,是真的一片漆黑。
暴雨砸在屋顶,电路啪地跳闸,整栋建筑陷入死寂。应急灯没反应,手机信号也断了。
广播里传来工作人员慌乱的声音:大家别慌,电工在抢修,大概……要半小时。
鬼屋里,游客尖叫四起,乱作一团。
我躲在吊颈屋角落,心跳如鼓。怕黑是我最大的秘密——可现在,我穿着白裙、画着鬼脸,却比谁都怕。
突然,走廊尽头传来一声闷响。我探头一看——是沈砚。
他靠在墙边,双手抱头,整个人蜷缩着,雨水从他发梢滴落,西装皱成一团,呼吸急促。
沈先生我轻声靠近,忘了自己还戴着面具。
他猛地抬头,眼神涣散:别……别走。别留我一个人。
我心口一紧,四周漆黑,只有雷声轰鸣。
那一刻,我不是女鬼,他也不是太子爷。
我们只是两个被黑暗吞没的、不敢喘气的人。
我……我动不了。他声音发抖,一黑下来,我就……想起我妈走的那天。监护仪的声音停了,灯也灭了。我爸说,‘男子汉,不准哭。’可我想哭……我真的想哭……
他说不下去了,喉咙哽住,眼泪大颗大颗砸在地上。
我摘下面具,蹲在他面前,声音轻柔:我知道……我知道那种感觉。
他抬头看我,眼睛通红。
我小时候被同学关在储物柜里,黑了整整一夜。我低声说,没人找我,没人听见我哭。从那以后,我最怕黑,也最怕……被人看见我哭。
他怔住,呼吸慢慢平缓。
我伸出手,轻轻拍他的背:现在不怕了,我在。
他没躲,反而一点点,靠了过来,然后——他抱住了我。
他的身体在抖,眼泪浸湿了我的戏服。
我僵了一瞬,也慢慢抬手,回抱住他。
哭吧。我
whispered,这里没人看得见,也没人会笑话你。
他终于放声哭了。不是压抑的啜泣,是撕心裂肺的、积压了二十多年的崩溃。
我抱着他,眼泪也不受控制地往下掉。
原来,我们都在演。他演坚强,我演不怕。可在这场意外的黑暗里,我们终于……卸了妆。
不知过了多久,应急灯啪地亮了。
微弱的光洒进来,照亮他哭红的眼,和我湿透的脸。
他松开我,手还在抖:对……对不起,我……
别道歉。我摇头,把面具放在一旁,今晚,你不是沈少,我也不是女鬼。我们就是……两个需要哭一场的人。
他看着我,忽然笑了,笑中带泪:你……比鬼温柔多了。
我低头,耳尖发烫。
远处传来脚步声,电工来了,光明即将回归。
他站起身,整理西装,又恢复了那个冷峻的沈砚。
可临走前,他停下,低声说:明天……我能,再来吗
我没回答,只是把那条毛巾塞进他手里。
他握紧,指尖微颤。
门关上后,我靠在墙边,久久没动。
手机亮了,母亲发来一张检查单:【医生说,手术可以排期了。】
我盯着那条消息,忽然笑了。
也许,黑暗并不可怕。可怕的是,从未有人愿意,陪你一起黑。
4
停电事件后的第二天,我没去鬼屋。不是请假,是逃。
昨晚那一抱越了界。他是沈砚,千亿集团的继承人,而我,是连母亲手术费都凑不齐的临时工。
他哭完可以擦干脸回到豪宅,而我,还得为下个月的工资发愁。
我们活在两个世界,哪怕在黑暗里相拥,天亮后,也注定走散。
我窝在出租屋,翻着手机里那条热搜:沈少鬼屋崩溃豪门太子情绪失控。
评论区全是嘲讽:装什么脆弱,还不是作秀
有钱人哭也高级,我们穷人的哭,叫丢脸。
我关掉手机,心口闷得发疼。
傍晚,母亲来电:小满,医院刚通知……有人匿名支付了半年治疗费,手术可以提前了。
我愣住:谁有留名字吗
没有,只写了‘愿早日康复’。
我脑子里轰地一声。是他,一定是他。可我还没来得及反应,门铃响了。
我打开门——沈砚站在门口,西装笔挺,神情平静。可他手里,提着一个保温桶,另一只手攥着一张折叠的纸条。
我……路过。他声音低,顺便,还你毛巾。
我接过毛巾,指尖发颤。那条洗得发白的布料,还带着淡淡的雪松香——是他的味道。
他没走,站在门口,像在等什么。雨突然下了,打湿了他的肩。
你为什么……帮我妈我终于问出口。
他低头,声音很轻:那天你说你妈生病……我就查了。医院缺床位,费用高,我就……顺手解决了。
不是施舍。他抬眼,是……想为你做点什么。
我眼眶发热。
他递来那张纸条:昨晚,我写了些话。本来想塞进鬼屋椅子下,可……没敢。
我打开——上面是他工整的字迹:我不是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我知道来鬼屋很荒唐,知道哭很丢脸,知道全世界都在等我‘强大’。可我只想找一个地方,不用微笑,不用伪装,
即使哭出声,也不会被推开。我找到了是你。所以,明天,我能再来吗不是为了鬼屋,是为了……见你。
雨声很大,我的心跳更大。
我没说话,只是侧身,轻声说:进来吧,外面……太冷了。
他站在原地,眼睛亮了一下。然后,他低头,脱鞋,走进来。
那一刻,我知道——我们之间的距离,不再是豪门与平民。而是两个曾躲在黑暗里的人,终于,向彼此伸出了手。
5
沈砚走后,我烧了热水,把那条毛巾仔仔细细洗了一遍,晾在窗前。
阳光透过布料,我盯着它发呆,心里乱成一团。
他不是来逃避的,是来寻找光的。而我,竟然成了那束光,可现实从不给人喘息的机会。
第二天一早,王姐把我叫进办公室,摔下一份文件:林小满,你被投诉了!
什么
游客说你利用职务之便,勾搭有钱人,还泄露客户隐私!她冷笑,监控显示,你和那个沈砚私下接触,还收了他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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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猛地抬头:我没有!他只是……还我一条毛巾!
毛巾她翻白眼,那保温桶呢那张纸条呢全被小美拍下来发群里了!现在全公司都知道你攀高枝!
我浑身发冷。小美,那个让我偷拍沈砚的人,竟然反过来告我
公司决定:立即停职,等调查结果。她把停职两个字咬得极重,识相的,自己辞职。别等我们拿你开刀。
我攥紧拳头,指甲掐进掌心。
这份工作,是我撑起这个家的唯一支柱。母亲手术在即,我不能丢。
我可以解释。我声音发抖,他不是……
不是什么门口突然传来一道冷峻的声音。
我们同时回头——沈砚站在那里,一身黑色高定西装,眼神如刀。
他手里,还拿着那份被偷拍的聊天记录截图。
王姐瞬间变脸:沈、沈先生!您怎么来了我们正……
正在构陷一个替你们背黑锅的员工他走进来,将手机甩在桌上,这是小美在员工群里的发言记录:‘小满攀上沈少,咱们得搞点料’。
他目光扫过王姐:而你,转发了截图,还加了一句:‘让她滚,省得坏了鬼屋名声’。
我愣在原地,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沈砚转向我,声音轻了些:我说过,想为你做点什么,可你总想一个人扛。这次,让我来。
王姐脸色发白:沈先生,这……这是误会……
误会他冷笑,你们监视游客动向、偷拍私密对话、恶意传播——已经涉嫌侵犯隐私和职场霸凌。
他拿出一张名片:这是我的律师,一小时内,你们要给出书面道歉,否则,沈氏将终止与鬼屋的一切合作。
王姐腿一软,差点坐地上。
他没再看她,只对我伸出手:走吧,不用在这儿受气。
我站在原地,眼眶发热:你……为什么要管我
他看着我,眼神认真:因为你说过,哭也没关系。可现在,你连委屈都不敢说了。
我深吸一口气,摘下工牌,放在桌上。然后,牵住了他的手。
好,我不扛了。
6
我辞职后的第三天,鬼屋召开季度经营会议,地点在二楼VIP会议室——玻璃墙、投影仪、投资人坐满一桌。
我本不该出现,可沈砚发来一条消息:来吧,你的位置,不该在门外。
我穿着洗得发白的外套,推门而入时,全场目光像刀子一样扎来。
王姐冷笑:林小满你已被停职,无权参会。
她有。一道冷峻的声音从后方传来。
沈砚走了进来,西装笔挺,身后跟着一名律师模样的男人。
投资人老张勉强笑:沈少稀客啊,您怎么来了
例行股东巡查。他将一份文件放在会议桌上,打开,这是截至昨日的股权结构图——沈氏文创基金持股31%,我个人通过代持账户持股11%,合计42%。
他抬眼,语气平静:目前,我是‘惊魂夜’鬼屋最大个人股东。
会议室瞬间死寂。
老张脸色大变:不可能!我们从未披露过股东名单,你怎么……
三年前你向沈氏融资时,协议里写明了季度财报与重大事项知情权。沈砚淡淡道,过去两年,我一直在合规收购流通股。
他看向律师:报警吧,有人涉嫌内幕交易和职务侵占,试图低价稀释我的股份。
律师点头,当场拨打电话。
王姐腿一软,跌坐回椅:所以……您才是老板
不是‘您’。他目光扫过全场,最终落在我身上,是‘我们’。
他从文件夹中抽出另一份合同,当众展开:林小满,从即日起,聘为鬼屋夜间心理观察员,直属董事会管理,薪资按主管级执行。
他声音清晰,掷地有声:而且——谁再敢对她造谣、打压、停职,就是与我为敌。
小美想溜,被保安拦下。
沈砚淡淡道:她涉嫌泄露游客隐私、散布虚假信息,公司已启动追责程序。
会议结束,众人散去。我站在窗边,心跳未平。
他走过来,声音轻了些:怕吗
怕。我点头,怕这一切像梦。
他从包里拿出一份新企划书,封面写着:《情绪收容所——城市心理疗愈空间可行性报告》
这不是梦。他翻开第一页,是我三年前就写好的计划。只是直到遇见你,我才找到——
那个愿意和我一起,把鬼屋变成光的人。
7
夜间心理观察员——听起来高大上,其实就是每晚陪沈砚走一遍鬼屋。
他不说原因,我也不问。可我知道,他需要的不是导游,是一个能看见他脆弱的人。
第一晚,他穿了防弹级西装,全程沉默。
我走在前面,轻声介绍:这里是‘记忆回廊’,很多人会想起不敢面对的事。
他脚步一顿,低声说:我母亲……走在这条路的尽头。
我回头,看见他眼底泛红。
第二晚,他换了件黑色毛衣,没打领带。
经过哭泣镜时,他停住:你说……人为什么不敢哭
因为怕被说软弱。我看着镜中的自己,可我觉得,敢哭的人,才敢活着。
他盯着我,忽然笑了:你说话的样子,像心理医生。
本来就是。我笑,差个毕业证而已。
第三晚,下雨。鬼屋漏水,我们躲在幽灵小屋避雨。
他忽然说:我租了你楼上的公寓。
我呛住:什么
搬出来住。他语气自然,父亲管得太严,我需要……自由。
那你干嘛住我楼上
近。他顿了顿,想每天见你。
雨声很大,我的心跳更大。
你不怕吗我低声问,不怕别人说你和一个临时工……走太近
我怕。他承认,怕你拒绝我,怕你嫌我太冷,怕你发现我其实……一无是处。
可比起这些,他抬头看我,我更怕哪天来鬼屋,你不在了。
我怔住,他不是在撒娇,是在小心翼翼地乞求一点光。
我深吸一口气:那……以后闭园后,来我家喝杯热可可吧。我妈总说,哭完的人,需要糖。
他眼睛亮了,像熄灭的星重新燃起:真的可以
真的。我笑,但有个条件——不准再穿西装来,太吓人。
他认真点头:好。那明天,我穿毛衣。
后来我才知道,他真的退了别墅,搬进那间不到60平的公寓。还买了只三花猫,取名小满。
闭园后,他常来我家。有时一起做饭,有时只是安静看书。
他开始学煮粥,第一次端出来时焦黑如炭,却坚持要我尝一口。
我得学会照顾人。他说,万一……你哪天愿意让我照顾呢
我没说话,只是把那碗糊粥全吃完了。
窗外,雨停了。而我知道——我们都在学一件事:如何从假装坚强,变成真正勇敢。
8
沈砚搬来第七天,一辆黑色防弹奔驰停在了小区门口。
车门打开,沈父走下来。一身定制中山装,眼神如鹰,气场压得整条街都安静了。保安想拦,被随行保镖轻轻推开。
他径直上楼,敲开我家门时,我正在煮姜茶。
林小满他声音冰冷,我给你三分钟,收拾东西,离开这座城市。
他甩出一张支票,金额后面一串零:五百万,够你重新开始。沈砚是沈家独子,千亿基业的继承人。你配不上他,也不该碰他。他来鬼屋哭,是病,不是缘。而你——他冷笑,只是他发病时,恰好在场的道具。
我手抖,姜茶洒了一地。
我不走。我抬头,声音发颤但没退,他不是病,是伤。而我不是道具,是……第一个敢抱住他的人。
门突然被推开,沈砚站在门口,毛衣都没穿好,脸色冷得吓人:爸,谁让你来的
沈父转身:我是你父亲,也是沈氏董事长。我有权管你的一切,包括你的情感失控。他指着我,她只会让你更软弱。
软弱沈砚笑了,笑得讽刺,你说我妈走那天,我不准哭是坚强说我焦虑、失眠、三年没笑一次是正常现在你又说,我终于找到一个能让我安心哭的人——是软弱
她是底层,是临时工,是连房租都交不起的人!沈父怒吼。而你是沈砚!你代表的是铁血、是秩序、是不可动摇的权威!
那我不当了。沈砚的声音很轻,却像惊雷炸响。
他当着父亲的面,脱下西装外套,扔在地上。
你说我软弱好。那我今天就软弱到底——我爱她。我搬出来,不是逃避,是选择。我来鬼屋,不是发病,是自救。而她,不是你口中的‘低贱’,是唯一让我觉得——活着,也可以不用伪装的人。
他牵起我的手,直视父亲:你要带我走可以。但从此以后,沈氏集团,再没有沈砚这个人。而我,只跟林小满走。
沈父脸色铁青,拳头紧握,却一句话都说不出。
雨不知何时下了起来。他最终转身,留下一句:你不再是沈家儿子。
门关上,屋内死寂。
我看着沈砚,眼泪止不住:你……不该为我做到这一步。
他把我搂进怀里,声音轻却坚定:我不是为你。我是为那个,被‘坚强’困了二十年的自己。现在,我终于逃出来了。
9
沈砚真的搬出来了,不是说说而已。
第二天,他拎着一个行李箱,抱着那只三花猫,站在我家门口,像只被雨淋湿的狗:我能住下吗
我笑了:你不是租了楼上
退了。他低头,太远。
就这样,沈氏集团未来的掌舵人,住进了我这间不到六十平、厨房漏水、阳台堆满旧书的小屋。
他睡沙发,我睡床,猫睡他怀里。
第一天,他尝试煮粥。结果锅烧糊了,烟雾报警器狂响,整栋楼住户探头骂人。
他手足无措站那儿,像做错事的孩子。
我一边关火一边笑:你以前吃早餐,都是厨师做好端上来吧
他点头:我爸说,时间就是金钱,不准浪费在生活上。
那今天,我递他一块抹布,你浪费一次给我看看。
第二天学煎蛋,第三天试包饺子(形状像石头),第四天甚至报名了社区烘焙课。
每次失败,他都拍照发朋友圈,配文:今日成就:没引发火灾。
粉丝惊呼:沈少人设崩了!
他回:人设太累,我想活成真人。
他也开始写情绪日记。
我借他一本《与悲伤共处》,他每晚认真写笔记。
有天我瞥见一页:今天小满教我:难过就哭,生气就吼,不是罪。我试了——哭完,胸口轻了三斤。原来软弱,也能减负。
我眼眶发热。
他不再每晚去鬼屋,但每周三固定来心理观察。
他开始记录游客反应,分析恐惧背后的心理动因。
有次他说:我想把鬼屋改造成一个真正能疗愈人的地方。
我笑:你还惦记着
不是惦记。他认真看我,是想和你一起,做点有意义的事。
最让我动容的是,他偷偷资助了三家流浪猫收容所,却从不公开。
我问他为什么,他轻声说:我妈生前最爱猫。她说,那些没人要的动物,就像没人听的心事。
某个深夜,他突然惊醒,冷汗淋漓。我没问,只是递上温水,陪他坐在阳台。
良久,他靠在我肩上,声音很轻:我梦见她走那天……我还是没敢哭。
我搂住他:现在哭,也不晚。
10
市规划局的公告贴出来那天,下着冷雨。
【惊魂夜鬼屋所在地块纳入城市更新项目,将于三十日内清退商户,原址建设商业综合体。】
我站在公告栏前,浑身发凉。
鬼屋要没了,我的工作,没了。
母亲手术后的复查费用,还没着落。而那个曾说想和你一起做点有意义的事的人——沈砚,一句话都没说。
我给他发消息:【你知道了吗】
他回得很快:【知道了。】
再问:【那你爸是不是早就计划好了用商业手段清掉不体面的地方】
他沉默了很久,才回:【这是正常城市规划,不是针对谁。】
我笑了。
原来情绪收容所只是他情绪上头时的一句浪漫,而现实里,他终究是沈氏的继承人。
他可以为我对抗父亲,却不能为一个鬼屋,对抗整个资本逻辑。
我开始收拾东西。那条曾被他攥得发皱的毛巾,我洗了又洗,叠好放进抽屉。
心理学笔记、工牌、观众写的谢谢你让我哭了一场的纸条……全装进纸箱。
小美路过,冷笑:早说了,你们不是一路人。他住豪宅,你住漏水屋,差的不是钱,是命。
我没反驳,也许她说得对。
闭园前最后一晚,我独自走完鬼屋。
吊颈屋的机关生锈了,飘下来时卡在半空。
我仰头看着自己曾经装鬼的位置,突然觉得可笑。
我装了一年的鬼,却忘了自己,也是个需要被救的人。
手机响了,母亲来电:小满,医生说复查要加项,费用……
我攥紧手机:妈,再等等,我一定想办法。
挂了电话,我坐在空荡的记忆回廊里,终于哭了。不是为失业,是为那个曾以为能改变命运的自己。
我以为我拉住了他,其实,是他照亮了我一瞬,然后继续前行。而我,还得在黑暗里,自己找路。
门忽然被推开。沈砚站在门口,浑身湿透,手里抱着一台笔记本电脑。
他没说话,只是打开屏幕,递到我面前。
页面是一份PDF,标题赫然写着:《情绪收容所项目收购计划书》
收购方:沈砚个人基金
目标:保留原址,改造为城市心理疗愈空间
预算:1.2亿
负责人拟聘:林小满
我不是沉默。他声音沙哑,我在抢时间,我卖了三处私产,谈了七轮协议,才让董事会同意‘非盈利文化项目’特批。
他抬头看我,眼里有血丝:你说得对,这不是针对你。可如果连一个让人哭的地方都保不住……那我拥有的所有钱和权,又有什么意义
我愣住,眼泪砸在键盘上。
11
三天后,沈砚收购鬼屋
冲上热搜第一。
发布会现场,媒体挤满了沈氏总部大厅。
闪光灯如星河闪烁,记者举着话筒狂问:沈先生,您以个人名义出资1.2亿,收购一家即将拆除的鬼屋动机是什么!
网传您与鬼屋员工林小满关系密切,是否为情所困
沈氏股价已下跌5%,您是否考虑过股东利益
沈砚站上台,一身黑色西装,目光沉静。
他没有看镜头,而是先环顾全场,最后,目光落在我坐在角落的位置上。
他冲我微微点头,像在说:别怕,开始了。
然后,他开口,声音不高,却字字清晰:三年前,我母亲因抑郁症去世。临走前,她握着我的手说:‘儿子,妈妈不是不想活,是不敢说累。’从那以后,我成了‘完美继承人’——不哭、不累、不崩溃。可只有我知道,我快被‘坚强’压死了。
全场寂静。
五年前,我开始研究城市心理危机干预。三年前,我写下了《情绪收容所》企划书——一个能让普通人安心哭泣、倾诉、崩溃的地方。可没人当真,直到一个月前,我在一家鬼屋,第一次哭了出来。
他顿了顿,看向我:她不是演员,是第一个对我说‘哭也没关系’的人。她让我明白——治愈,有时不需要药,只需要一个不评判的拥抱。
记者追问:所以您收购鬼屋,是为了她
不。他摇头,是为了千千万万个不敢哭的人。为了加班到凌晨却不敢请假的白领,为了被家长期待压垮的学生,为了像我母亲一样,死在‘必须坚强’四个字上的人。
他举起一份文件:从今天起,‘惊魂夜’鬼屋正式更名为——情绪收容所。它不盈利,不打卡,不炒作。它只做一件事:接住那些,假装没事的人。
台下响起掌声,有人红了眼。
他忽然转身,朝我走来,单手递出一份聘书:林小满,心理学肄业,前鬼屋NPC,夜间心理观察员。现正式聘为‘情绪收容所’首席疗愈官,直属我管理。
他声音轻了些:你愿意,和我一起,把光,照进更多黑暗吗
我接过聘书,指尖发抖。
闪光灯疯狂闪烁,可我眼里,只有他。
我点头:我愿意。
发布会结束后,记者围住我:林小姐,您想对全网说什么
我看着镜头,想起母亲的病、被扣的工资、被骂的夜晚。
然后,我笑了:我想说——这个城市不需要更多完美的人。我们需要的,是允许脆弱的地方。而今天,我们有了。
热搜瞬间刷新:沈少转型心理公益
鬼屋变疗愈所
原来最冷的人最懂脆弱
一条高赞评论写道:他不是疯了,他是终于,活成了人。
12
发布会后24小时,我手机爆炸了。不是粉丝私信,是全网热搜。
沈少为爱发电
鬼屋变心理诊所
林小满是谁
第一条热搜下,有人扒出我的旧照:2018年心理学系新生代表发言——短发清秀,眼神明亮。
配文:【她曾是重点大学心理系天才,因母亲重病辍学,打工三年救母。】
另一条爆料:【她在图书馆做管理员时,偷偷为抑郁学生做倾听志愿者,被投诉越界,被迫离职。】
评论区炸了。
她不是攀高枝,是跌落人间的天使。
我们笑她配不上沈砚,可她早就背负着我们扛不动的命。
她装鬼,是为了让人怕她。可她自己,才是最需要被救的那个。
有媒体联系我采访:林小姐,您想对当年退学的自己说什么
我对着镜头,没哭,笑了:我想说,谢谢那个没放弃的女孩。你没成为心理医生,可你最终,还是用另一种方式,治好了一个人,也照亮了更多人。
当天下午,林小满
曾为陌生人倾听
冲上热搜第三。
一段偷拍视频曝光:三年前,我在图书馆角落,蹲着听一个女生哭诉被校园霸凌,递上纸巾说:你不是怪物,是受伤了。
那女生如今留言:【我现在是心理咨询师。谢谢你,当年没让我消失。】
沈砚转发视频,只写一句:她没学完的课,我用余生补给她。
更意外的是,母亲的主治医生也发声:【林女士治疗期间,女儿从未拖欠费用,还常为其他困难患者垫付。她总说:我懂那种没钱治病的绝望。】
全网沉默,曾经嘲讽攀高枝的人,开始道歉。
曾经叫她女鬼的游客,发来感谢信:那天我刚失业,在鬼屋哭出来后,她递我毛巾说:‘明天会好一点。’我信了。现在我有工作了,想谢谢她。
情绪收容所还没正式开业,预约已排到三个月后。
第一批用户是:职场崩溃的程序员、被父母否定的艺考生、长期抑郁的单亲妈妈
沈砚把哭泣包厢设计成全黑隔音室,墙上写着:你可以在这里,做任何‘不像样子’的事。
开业前夜,我们站在空荡的大厅里。
他忽然说:你知道最讽刺的是什么吗
什么
我爸当年反对我们,说你‘低贱’。可现在,全网都在说——是你,教会了沈家太子,怎么做人。
我靠在他肩上,笑了。我不是教他,我是让那个被‘豪门’困住的男孩,终于,听见了自己心跳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