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君,你饿我一整日了,消瘦后抱着手感会不好,脸颊也会脱相,很丑。”
“夫君”二字经口喊得黏腻万分。
萧青野不知道她在抽什么疯,忽略心脏的不适,能清楚地看到她演技有多拙劣。
被她扣住的手并没用多大力道,随意一抽便抽了出来。
“想吃什么和乔明说。”
萧青野接过乔明递来的大氅缓缓披上,提步,身影逐渐被夜色吞没。
这是盛西棠第一次听他用这样的嗓音说话,不似寻常那样刻意压得低冷而压迫感十足,也没有显得阴阳怪气令人不喜。
这是他真正平和不带情绪,更加清澈悦耳和细腻的本音。
她惊奇不已,同时心里略感不适。
没想到,死太监竟这样浪荡,肢体接触便会心神荡漾,难怪一个两个都劝她“色诱”。
是自己突然知晓他杀过那么多人,一时笨拙,高看他了。
能从萧青野口中说出共犯二字,起码再怎么样,应该是不会杀自己的。
想到这里,盛西棠完全放下心,决定认真实行“捧杀”计划。
先和乔明噼里啪啦点了一大堆菜,然后提着裙摆一路小跑追上萧青野。
他已上马车,没有自觉给盛西棠留主位,女人一屁股坐到他身边就开始往他身上靠。
戴着簪子珠玉的脑袋靠过来就能扎到他的脸。
萧青野偏头躲开,冷声道:“起来。”
盛西棠仰头,抱住他的臂弯,一张脸委屈巴巴的。
吹了风鼻尖有些泛红,眼睛水汪汪的蒙着一层雾。
嗓音比方才装出来的嗔怨真切很多,说的话却是:“我成亲之前想过,日后尚驸马,定要叫驸马唤我妻主,如今不能实现了,你能满足我好歹唤一声夫人吗?”
“”
没有得到回应,盛西棠吸吸鼻子,安静靠回他肩头,不再作声。
萧青野微微向后仰着头,被抱住的地方再次传来她身上的温度。
鼻腔亦被海棠香侵占。
安静没一会儿,她忽然抬起自己的右手腕递到他面前:“能替我揉揉么?那本经书真的很多字”
出乎意料的,萧青野微凉的右手轻轻搭上她的手腕。
一瞬间,猛地收紧拽住,倾身一压,将她整个人抵在车厢。
本就无力的手腕被他紧紧钳制,推高按至身后的黑金楠木上。
要掐断她一般,嗓音更是阴冷到极致:“殿下,适可而止。”
目光幽深、阴鸷,仿佛有暴风雨在暗涌积蓄,要将人吞噬抹杀。
盛西棠身体有一瞬颤抖,呼吸沉重起来,眼里划过一丝怒意,转而化作摇摇欲坠的泪。
不过这次她不打算哭,也并不想哭。
吓唬她是吧?
萧青野刚想松手,被她突然的靠近打断,脸颊上蜻蜓点水的触感一触即离,猝不及防到令他有片刻恍然是错觉。
猛地推开她,拉开距离,呼吸深重,目光沉沉锁住那张故作无辜的脸。
眉梢带怒,眼尾泪痣黑得不似往常的清远疏淡,而是呈现一种乖张和锋锐之感。
指背重重擦过被她吻过的地方。
胸口处无端的失控,令他整个人都对外泄出冰冷的暴戾:“殿下打算日后就用这样自轻自贱的招数敷衍过去?”
盛西棠缓慢眨了两下眼,揉着手腕,不置可否:“看来的确是个有用的招数啊,夫君。”
冰凉的手重重掐住她下颚,拉至身前。
马车里的光并不明亮,只有外面两侧挂着灯,穿过窗帘透进来,柔柔地照亮二人骤然贴近的脸。
“咱家现在想杀人,殿下也觉得,自轻自贱就能保命?”
“要我试试吗?”
盛西棠长睫垂下,看到他从耳根蔓延到脖颈的绯色异常显眼,贴近的心跳也并非他所表现那样游刃有余。
未等他反应,已经仰头贴住他的唇。
男人神色紧绷,眼眸错愕地微张,眼睫轻轻颤着,连呼吸都不会了,只是呆愣看着她近在咫尺的面容。
那样干净,那样从容。
回过神,猛地推开盛西棠,转身重重敲车厢:“停下!”
马车还没停稳,他就掀开车帘跳了下去。
盛西棠听见他接近暴怒的声音:“带着她滚!”
她不由得笑起来,心情甚好。
堂堂萧掌印竟是活像被占了便宜的良家妇女,无处伸冤,哀哀戚戚地跑了。
忍不住趴到窗口问桑落:“他刚刚什么表情?”
桑落不敢说,有点可怖:“殿下,您”
盛西棠高兴完又唉声叹气,恹恹支着下颚:“我堕落了。”
竟然亲了萧青野的嘴。
不过软乎乎的触感,没想象中那样难以忍受仍旧是不幸中的万幸,起码他是个漂亮太监。
到萧府后没一会儿,太监送来买好的吃食,她顺口问道:“你们掌印回来了吗?”
小太监摇摇头,关门退下。
盛西棠拉着桑落大吃特吃,吃饱后优哉悠哉盥洗,用力洗过一切碰过萧青野的地方,包括嘴。
末了亮着一盏灯上榻入睡。
深夜,冬水湖中偶尔一声鱼跃,冲破满湖的寂静,接着又陷入无边的静谧。
水阁亮着灯,萧青野沐浴完独自躺在二楼寝屋。
夜风阵阵掠过,炭火偶尔噼啪作响。
他难眠,刚处理完事务,艰难缓和的情绪在这样思绪停滞时,再度跳出盛西棠的脸。
她的气息,她的温热,她含泪或带笑的眼。
应当掐死她才是。
为何自己会选择退让,且跑得如此狼狈?
他从很小的年纪入宫讨生活,自从第一次杀人,被血溅了一脸,荒凉地感慨命如草芥后,从未有过这样大的波澜。
经历过太多腌臜事,生死、算计、自相残杀、恩将仇报、两面三刀、倒戈相向一颗心麻木不堪。
却因她满是算计的一吻而荡开圈圈圆圆的涟漪。
久久不息。
越活越回去。
辗转不知多久。
满脑子都是杀了盛西棠。
终于,萧青野下床穿好衣裳。
终是不愿放任自己如此陌生的情绪变本加厉。
他向来不给自己留一切隐患,至于勾着他的名正言顺,不要也罢。
离开前,随意挑了把未见过血的匕首。
颀长身影埋入深沉夜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