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莱,你疯了全公司都知道沈聿是你的死对头,你现在当众向他宣战,是嫌自己死得不够快吗闺蜜在电话那头咆哮。
我盯着屏幕上那个熟悉又陌生的名字,轻笑一声：快吗我等这一天,已经等了三年了。
你到底想干什么
我想看看,三年前,他亲手写给别人的那封游戏情书,到底有多动人。
1
下一个
S
级项目,代号『创世纪』,将采用内部竞标制。所有工作室,一周时间,一个主题,胜者为王。
奇点互娱的
CEO
话音刚落,全场的目光,像被磁铁吸引的铁屑,齐刷刷地射向了第一排正中央的那个男人——沈聿。
他是公司的神话,王牌项目《神陨》的金牌制作人,他带领的天狼星工作室是公司的印钞机。在所有人眼里,这场所谓的竞标,不过是为他量身定做的加冕仪式。
沈聿缓缓起身,习惯性地推了推鼻梁上的金丝眼镜,镜片后的目光冷静得像手术刀。他正要开口,一个不合时宜的声音却从后排响了起来。
等一下。
我拨开人群,走上台,站到了沈聿的身边。聚光灯打在我脸上,有些刺眼。
我能感觉到全场瞬间凝固的空气,以及沈聿投来的、夹杂着一丝错愕的冰冷视线。
我们『北极星工作室』,也参加这次竞标。我开口,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遍了整个会场。
台下开始窃窃私语。
北极星就是那个专做独立游戏,快被砍掉的小组
姜莱她不是和沈聿……
有好戏看了。
我没有理会,只是直视着
CEO,递上了我的方案：我们的项目,是一个关于时间与记忆的赛博朋克故事。一个失去记忆的仿生人,在光怪陆离的未来都市里,通过植入别人的记忆碎片,寻找自己是谁的真相。
我说完,全场一片寂静。
然后,我转向沈聿,那个我既熟悉又陌生的男人。三年不见,他褪去了大学时的青涩,轮廓愈发凌厉,周身散发着生人勿近的精英气场。
沈制作人,我微微一笑,刻意让语气听起来充满了挑衅,希望你的数据模型,能算出一个好故事的价值。
他终于正眼看我,薄唇轻启,吐出两个字：奉陪。
没有人知道,当我站在他身边,闻到他身上那股熟悉的、清冷的雪松味时,我的心脏几乎要从喉咙里跳出来。
他们只看到一场势不均力不敌的宣战。
只有我自己清楚,我掀起这场战争的真正目的。
沈聿,三年了,我布下这个天罗地网,就是为了把你和我,一起关进去。
这一次,你别想再逃。
2
创世纪计划的研发地点,设在郊区一个号称研发度假村的地方。
说是度假村,其实更像一座全封闭的科技监狱。所有窗户都被锁死,走廊里布满了监控探头,24
小时记录着每个团队的开发进度。空气里弥漫着咖啡因、代码和野心的味道。
我和沈聿的房间,被随机分配在了门对门。
我看着房门号302,又看看对面沈聿的301,扯了扯嘴角。这随机得可真够刻意的。
更刻意的是,我的行李箱密码锁,失灵了。
在用发卡、指甲刀、甚至酒店的叉子尝试了半小时后,我宣告放弃。这意味着,在接下来与世隔绝的一周里,我只有身上这套衣服。
我深吸一口气,走到
301
门前,抬手,敲门。
门开了,沈聿穿着一身黑色的丝质睡衣,头发还带着湿气,显然刚洗过澡。他倚着门框,没什么表情地看着我。
有事
我行李箱打不开了。我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像是在陈述一个与我无关的事实。
他挑了挑眉,似乎在等我下文。
我咬了咬牙：借件衣服。
他沉默地看了我几秒,那眼神像在用
X
光扫描我的狼狈。然后,他转身走进房间,我听到衣柜门被拉开的声音。
片刻后,他走回来,手里拿着一件东西,直接扔到了我怀里。
将就穿吧。
我低头一看,心脏猛地一缩。
那是一件洗得有些发白的旧
T
恤,胸口印着一个像素风的星球和一行小字——GameChanger。
是我们大学时,游戏开发社团的团服。
三年前,毕业季的那个晚上,我就是穿着这件一模一样的衣服,亲手搞砸了他的一切。
记忆像潮水般涌来,几乎将我淹没。
谢谢。我抓紧那件衣服,像是抓住了一块滚烫的烙铁,狼狈地转身,几乎是跑回了自己的房间。
关上门,我背靠着冰冷的门板,缓缓滑坐到地上。
T
恤上,还残留着他衣柜里清冽的皂角香,混杂着一丝……属于沈聿的味道。
我把脸埋进衣服里,贪婪地呼吸着。
沈聿,你到底是什么意思是报复,还是提醒
提醒我,我曾是个多么可笑的小丑。
3
竞标的第三天,我的剧情脚本卡壳了。
仿生人主角在植入一段初恋记忆后,应该产生怎样的情感冲突是迷失在虚假的甜蜜里,还是因为逻辑与情感的矛盾而产生系统崩溃
我抓着头发,在房间里踱了无数圈,毫无头绪。
凌晨两点,我决定去公共茶水间找点灵感,或者说,找点咖啡因续命。
茶水间灯火通明,一个人影正背对着我,站在吧台前。宽肩窄腰,背部肌肉线条流畅而有力,即使隔着一层薄薄的运动背心,也充满了爆发力。
是沈聿。
他刚从
24
小时健身房回来,额角还挂着汗珠,正在冲一杯看起来就很苦的蛋白粉。
我脚步一顿,想退出去,他却像是背后长了眼睛,头也不回地开口：睡不着
我只好硬着头皮走进去,身上还穿着他那件旧团服,头发乱得像个鸟窝,嘴里叼着一根没点燃的棒棒糖,用来缓解焦虑。
我拉开冰箱,拿出一罐冰美式,拉开拉环,发出一声清脆的啵。
哟,北极星的天才策划,他转过身,靠在吧台上,好整以暇地打量着我,大半夜不写代码,改研究食品添加剂了
我灌了一口冰咖啡,苦涩的液体滑过喉咙,让我清醒了些。
比不上天狼星的大制作人,我学着他的样子,靠在另一边的吧台上,与他对峙,还有闲情逸致举铁,看来项目稳操胜券,不如现在就开香槟
他轻笑一声,摇了摇手里的蛋白粉摇摇杯：保持体力和头脑清醒,是制作人的基本素养。不像某些人,靠糖分和咖啡因硬撑。
彼此彼此,我晃了晃手里的咖啡罐,至少我的项目,还有个『故事』。
我刻意加重了故事两个字。这是我们理念冲突的核心。他信奉数据、留存率和付费率,而我相信一个好故事能赋予游戏灵魂。
空气安静下来,只剩下冰箱压缩机工作的嗡嗡声。
他的目光落在我身上,准确地说,是落在我胸口的社团
LOGO
上。
你这件衣服……他看似不经意地开口,声音比平时低沉了几分,穿着还挺合身。
我的心跳漏了一拍。
我强装镇定,低头看了看宽大的
T
恤,扯了扯嘴角：废物利用罢了。
他没再说话,只是仰头喝完了那杯蛋白粉,将杯子重重地放在吧台上,发出砰的一声。
然后,他拿着杯子,与我擦肩而过。
在经过我身边时,他停顿了一下,用只有我们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说：
姜莱,别把路走窄了。
我僵在原地,手里的咖啡罐被我捏得微微变形。
这是警告吗警告我不要自不量力,还是……别的什么
4
竞标进入白热化阶段。
我们团队遇到了一个致命的技术瓶颈。我设计的记忆植入系统,需要一种特殊的渲染效果来表现记忆的碎片化和不真实感,但我们的程序员是个刚毕业的新人,熬了两个通宵,也没能实现。
团队士气前所未有的低落。
而另一边,沈聿的天狼星工作室,灯火通明,气氛却截然不同。
我抱着笔记本电脑,假装去公共区域接水,路过他们半开放的工作区。
我看到了林晚音。
她是业内的天才原画师,也是沈聿团队的核心。一头栗色长卷发,穿着简约而得体的设计师品牌,即使熬着夜,脸上也看不出丝毫疲惫,只有专注和从容。
她正和沈聿并肩站在一块巨大的电子白板前,讨论着什么。
沈聿微微俯身,侧耳倾听她说话,神情专注。林晚音则不时用触控笔在白板上勾勒几下,然后仰头看向沈聿,两人相视一笑,默契尽在不言中。
他们就像两颗同样璀璨的恒星,彼此吸引,光芒交织。
而我,和我的北极星,只是一颗在宇宙边缘,即将燃尽能量的、无人问津的暗淡星辰。
那一刻,三年前的无力感,排山倒海般地向我袭来。
那天晚上,我熬到凌晨四点,方案改了又删,删了又改,最后只剩下一个空白的文档和闪烁的光标。
我烦躁地关上电脑,决定出去倒掉已经冷透的咖啡。
刚打开门,就看到对面的
301
房门,也开了一条缝。
林晚音正站在门口,手里拿着一个
iPad,声音温柔又带着一丝兴奋：阿聿,你看这个光影处理,我按照你说的思路调整了一下,感觉完全出来了！
门缝里,我看到沈聿接过
iPad,他的声音带着一丝赞许：晚音,你的想法总是很棒。
阿聿。
晚音。
多么亲密的称呼。
他们头凑得很近,屏幕的光映在他们脸上,专注而和谐。
我像个小偷一样,僵在自己的门后,手里还端着那杯冷咖啡。
明明房间里开着暖气,我却感觉一股寒意从脚底升起,瞬间冻结了四肢百骸。
我悄无声息地退回房间,关上门。
我看着电脑上自己写的那个关于错过和遗憾的故事,感觉到了前所未有的讽刺。
姜莱,你到底在期待什么
你花三年时间,布下这个局,把自己和他关在一起,就是为了再看一遍,他们有多般配,而你有多么多余吗
我趴在桌子上,把脸深深地埋进臂弯里。
这一次,我好像真的要输了。
5
竞标第五天,一场灾难降临。
度假村的中央服务器突然宕机。刺耳的警报声响彻整栋大楼,所有人的屏幕瞬间变蓝。
这意味着,我们过去几天的心血,都有可能付之一炬。
技术人员说修复至少需要三个小时,但没人能保证数据可以
100%
恢复。
就在所有团队都陷入一片混乱和绝望时,沈聿站了出来。
都别慌,他的声音不大,却有种安定人心的力量,中央服务器有本地镜像缓存,只要在主系统重启前,用脚本把本地数据强制导出,就能保住大部分进度。
他说完,便坐回自己的电脑前,十指翻飞,屏幕上滚过一行行密密麻麻的代码。
几分钟后,天狼星工作室的电脑一台接一台地恢复了正常。
而我们北极星这边,我的程序员小哥急得满头大汗,对着一堆报错信息束手无策。
莱姐,我……我不行,这个脚本太复杂了,我没接触过……他快哭了。
我看着他,又看看我们团队其他人脸上绝望的表情。那些是我们熬了无数个夜晚,一个字一个字敲出来,一个像素一个像素画出来的世界。
我不能让它就这么消失。
我咬了咬牙,站起身,穿过人群,走到了沈聿面前。
他正在指导自己的团队成员,察觉到我,抬起头,目光平静。
沈聿,我放下所有的骄傲和自尊,声音有些干涩,帮帮我们。
他看了我几秒钟,没有嘲讽,也没有拒绝。
把你的主程序端电脑搬过来。他淡淡地说。
我如蒙大赦,立刻和同事一起把电脑搬到了他的工位旁。
他让我坐下,自己则拉了张椅子坐在我身边。
久违的,我们又像大学时那样并肩坐在同一台电脑前。
他身上清冽的雪松味,混杂着淡淡的烟草气息,萦绕在我鼻尖。我能感觉到他手臂的温度,和他敲击键盘时,指关节清晰的轮廓。
我的心跳不受控制地加速。
他没有看我,全部的注意力都在屏幕上。他的手指快得像在弹奏一首激昂的钢琴曲,那些在我看来如同天书的代码在他手下变得服服帖帖。
十分钟后,他敲下最后一个回车键。
我们团队的电脑屏幕亮了。
好了。他站起身,语气平淡得像只是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谢谢。我站起来,真心实意地对他说。
他嗯了一声,准备离开。但在转身的瞬间,他忽然停下脚步,目光扫过我的屏幕上那段让我卡了很久的剧情脚本。
你的故事架构,他头也不回地说道,主角的核心矛盾不应该是迷失,而是恐惧。恐惧发现真相后,自己会一无所有。这个逻辑硬伤,会让玩家无法共情。
说完,他便迈步离开,留给我一个挺拔的背影。
我愣在原地,反复咀嚼着他的话。
恐惧……而不是迷失。
一瞬间,我茅塞顿开。
我看着他的背影,心中五味杂陈。这个男人,用最冰冷的外表、最毒舌的语言,却在我最绝望的时候,拉了我一把,还顺手为我指明了方向。
沈聿,你到底……是个怎样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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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为了缓解连续高强度工作带来的紧张气氛,竞标中期,公司安排了一场解压派对。
说是派对,其实更像是一场没有硝烟的战场。每个团队都在暗中观察对手的状态,觥筹交错间,交换着虚伪的客套和试探。
我没什么心情社交,一个人躲在角落里,一杯接一杯地喝着香槟。
酒精是催化剂,它把我心底所有的烦躁、委屈和不甘,都翻搅了上来。
我看到沈聿和林晚音站在一起,被一群人簇拥着,像国王和他的王后。他们看起来那么登对,那么完美。
我的脑海里,不受控制地开始闪回三年前的那个夜晚。
毕业季,社团最后的成果展。
所有人都说,沈聿要在那天,向社团里公认的女神,也是他长期的搭档——林晚音的前身,另一个温柔漂亮的女孩,公开表白。
他们说,沈聿为她独立开发了一款游戏,作为表白的礼物。
那天,我被闺蜜灌了很多酒,她说：去吧,去跟他做个了断,就算被拒绝,也比憋在心里强。
于是,我借着酒劲,穿着那件社团
T
恤,冲上了台。
沈聿邀请我作为特邀测试员,在所有人的注视下,公开试玩那款游戏。
我当时脑子里一片混乱,只觉得这是对我最大的羞辱。让我亲手操作着游戏,走向他为另一个女孩准备的浪漫终点。
于是,我报复性地操作着那个像素小人,跳过了所有精心设计的剧情,无视了所有
NPC
的对话,用最粗暴的方式,一路莽到了终点。
就在最终的表白画面即将出现的前一秒,我因为手滑,碰掉了笔记本的电源线。
屏幕瞬间黑了。
全场哗然。
我至今都记得沈聿当时的表情,震惊、错愕,然后是……一种我看不懂的,深深的失望和痛苦。
他精心准备的一切,被我变成了一个彻头彻尾的笑话。
……
姜莱,一个人喝闷酒呢
一个声音打断了我的回忆。我抬起头,是天狼星工作室的一个策划,正笑眯眯地看着我。
没什么。我把杯中最后一点酒喝完。
别这么说嘛,他自来熟地坐到我旁边,其实我们都挺佩服你的,敢跟沈老大叫板。不过说真的,你俩大学时关系不是挺好的吗怎么现在搞得跟仇人一样
我扯了扯嘴角,没说话。
我听说,他压低声音,八卦地凑过来说,当年毕业的时候,你是不是……当众拒了沈老大的表白啊
我猛地转头看他：你听谁说的
大家都这么传啊。说沈老大为你做了个游戏,结果你……
后面的话我听不清了。我只觉得血液嗡的一下全涌上了头顶。
原来,在别人眼里,版本是这样的吗
我站起身,踉踉跄跄地穿过人群,冲出了宴会厅。
我在露台上找到了沈聿。他一个人站在栏杆旁,指间夹着一根烟,猩红的火光在夜色中明灭。
我冲过去,借着那股上头的酒劲,把压抑了整整三年的话,全都吼了出来。
沈聿！
他闻声转过头,看到我,微微皱了下眉。
三年前你是不是觉得我特别像个小丑！我红着眼睛,声音因为激动而颤抖,你和她那么般配,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让我死了这条心！你是不是特别讨厌我,所以这三年来对我视而不见回答我！
他看着我,眼神复杂而痛苦,像一片翻涌着暗流的深海。
他掐灭了烟,一步步向我走来。
我以为他会解释,会反驳,或者会像以前一样嘲讽我。
但他没有。
他只是抓住了我冰冷的手,用他温热干燥的手掌包裹住,声音沙哑得厉害。
姜莱,你喝多了。
然后,他不顾我的挣扎,半拖半抱地把我强行送回了房间。
他把我放到床上,替我盖好被子,转身就要走。
我从床上爬起来,抓住他的衣角,最后问了一遍：你为什么不解释
他停住脚步,背对着我,沉默了很久。
久到我以为他不会再回答。
然后,我听到他用一种近乎疲惫的声音说：没有意义了。
门被轻轻关上。
我瘫坐在床上,眼泪终于决堤。
没有意义了。
是啊,在他看来,跟我这种小丑解释,没有任何意义。
7
宿醉的头痛,远不及心里的万分之一。
沈聿的沉默,像一把钝刀,在我心上来回切割。
我输了。输得一败涂地。
距离竞标截止,还剩最后
48
小时。我们团队在我的新思路下,已经有了突破性的进展,士气高涨。
可我,却想放弃了。
但在放弃前,我必须要做一件事。
我要找到证据,找到他当年喜欢那个女孩的证据,然后,亲手了结自己这三年来所有可笑的妄想,让自己彻底死心。
机会很快就来了。下午,所有团队负责人被召集去开紧急会议,沈聿的房间,门没有锁。
我像个幽灵一样溜了进去。
他的房间整洁得不像话,一切都摆放得井井有条,充满了属于他的、冷静而克制的秩序感。
我的目标,是他放在桌上的那个银色加密移动硬盘。
这个硬盘,他从大学时就一直在用。我猜,密码一定和我们过去有关。
我深吸一口气,将硬盘连接到我的笔记本上。
密码输入框弹了出来。
我试了我的生日,错误。
试了他的生日,错误。
试了我们社团成立的纪念日,还是错误。
我有些绝望,手指在键盘上胡乱地敲击着。突然,一个词组闪过我的脑海。
那是我们大一时,合作开发的第一个像素风小游戏,一个关于骑士拯救公主的简单故事。那个游戏的通关密语是：PrincessLeila。
莱拉（Leila）,是我的英文名。
当时我还嘲笑他俗气,他却说,因为我的名字里有个莱,所以我的角色就叫莱拉公主。
我的手有些颤抖,一个字母一个字母地敲了进去。
P-r-i-n-c-e-s-s-L-e-i-l-a。
按下回车。
滴的一声,硬盘解锁了。
我的心脏狂跳起来。
我点开硬盘,里面没有我想象中的商业机密,也没有任何关于天狼星工作室的文件。
只有一个孤零零的文件夹。
文件夹的名字是：ForLeila。
我的呼吸瞬间停滞了。
我颤抖着手,点开了那个文件夹。
里面,是三年前那款我亲手毁掉的像素游戏——《致莱拉》的完整开发文件和设计文档。
我点开了那份名为设计文档的文件。
一页一页地翻下去,我的视线渐渐被泪水模糊。
文档的开头写着：
这是一款为姜莱专属设计的游戏。我希望,当她玩到最后时,能明白我的心意。
后面,是详细的关卡设计心路：
第一关的迷宫,原型是她小时候带我走过的那片老城区胡同。她说,那是她的秘密基地。我偷偷记下了路线。
第二关的『星空收集』小游戏,灵感来源于大二那年,我们一起在天台看流星雨。她说,她想去宇宙里摘星星。我说,好。
第三关的音乐解谜,用的是她最喜欢的那首钢琴曲的旋律。我偷偷学了很久,想在毕业时弹给她听。
最终
BOSS,我设计成了一个象征『胆小鬼』的稻草人。因为我们都是胆小鬼,明明靠得那么近,却谁也不敢先说出口。我希望她能亲手打败它,然后,看到我想对她说的话。
文档的最后一页,是一段用红色字体标注的、未完成的表白文案。
姜莱,我的世界,是一个由
0
和
1
构成的、枯燥的二进制代码库。直到你的出现,才让这个世界里,有了唯一的彩色像素点。
你愿意……成为我游戏里,永远的最佳女主角吗
……
笔记本的屏幕,被我的眼泪打湿,一片一片地晕开。
原来,从来就没有别的女孩。
原来,那封精心准备的游戏情书,是写给我的。
原来,那个万众瞩目的表白现场,主角是我。
原来,我费尽心机想要寻找的,他喜欢别人的证据,到头来,却找到了他爱我的证明。
我搞砸的是写给自己的情书。
我逃避的是我梦寐以求的告白。
我这个……彻头彻尾的傻瓜。
小丑,竟是我自己。
8
我不知道自己哭了多久,直到房门被推开的声音将我惊醒。
沈聿回来了。
他站在门口,看到我坐在他的书桌前,看到我面前打开的笔记本,以及屏幕上那份刺眼的设计文档。
他脸上的表情,从错愕到震惊,最后归于一片复杂的沉寂。
空气仿佛凝固了。
我们隔着三步的距离,对视着,像两座孤岛,遥遥相望了三年,终于在这一刻,等来了板块的剧烈碰撞。
为什么我开口,声音嘶哑得不像自己的,为什么不告诉我为什么这三年,你一个字都不解释
他缓缓关上门,一步一步向我走来。
解释他走到我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我,眼底翻涌着我从未见过的浓烈的痛苦和自嘲,我怎么解释姜莱,你告诉我,我该怎么解释
他的声音不大,却像重锤一样,狠狠地砸在我的心上。
你当着所有人的面,毁了它。然后,像逃离一场瘟疫一样,逃离我。我给你发消息,你问也不问,直接把我拉黑。我去找你,你的朋友告诉我,你不想再见到我。
我以为,他深吸一口气,声音里带上了一丝颤抖,我以为在你心里,我的心意,就是一个天大的笑话。你根本,不屑一顾。
我的眼泪再次汹涌而出。
我不是！我以为……我以为那个游戏是做给别人的！所有人都说你要跟她表白！我喝多了,我……我只是不想亲眼看着你跟别人在一起……我语无伦次地辩解着,那些深埋心底的自卑和怯懦,在这一刻,再也无处遁形。
别人他像是听到了什么荒谬的笑话,苦笑起来,姜莱,在你眼里,我沈聿就是那种会把写着你名字的游戏,送给别人的混蛋吗
我愣住了。
是啊,他不是。他一直都是那个骄傲、别扭,却正直得近乎刻板的沈聿。
我……我张了张嘴,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三年的误会,源于一场可笑的八卦,和我那卑微到尘埃里的暗恋。
我们都在用自己的骄傲和自卑,狠狠地折磨着彼此,也折磨着自己。
对不起……我捂着脸,泣不成声,沈聿,对不起……
他沉默了很久,然后,伸出手,轻轻地,将我拥入怀中。
这个拥抱,我等了太久。
他的怀抱,温暖而有力,带着能安抚一切恐慌的力量。
该说对不起的,是我。他在我耳边,用一种近乎叹息的声音说,如果我能再勇敢一点,早一点告诉你,或许……我们就不会浪费这三年。
我搂住他的腰,把脸埋在他胸口,感受着他沉稳的心跳,放声大哭。
仿佛要把这三年所有的委屈、思念和悔恨,都哭出来。
9
心结解开,时间却已经所剩无几。
距离最终提交,只剩下最后
24
小时。
我和沈聿坐在我的房间里,两台笔记本并排放在一起,屏幕上分别是我们的项目
DEMO。
我的赛博朋克故事,内核动人,但技术实现粗糙,像个有灵魂却没有骨架的幽灵。
他的商业大作,系统成熟,框架完美,但故事冰冷,像个拥有强大躯体却没有心脏的机器。
我们对视了一眼,一个疯狂而大胆的想法同时在两人心中萌生。
或许……我先开了口。
把它们合并。他接了下去。
我们决定联手。
将我的故事内核,我那个关于记忆和自我寻找的仿生人,植入他成熟的商业框架和战斗系统中。
用他的技术来讲述我的故事。
这注定是一个不眠之夜。
曾经的争锋相对,在这一刻,变成了极致的默契。
这里的剧情转折太硬了,他指着我的脚本,玩家的情绪没有铺垫到位,加一个闪回任务,让他体验一次被植入的记忆主人的视角。
你的战斗数值不平衡,我敲着他的数据表,这个技能冷却时间太长,爽快感不够,缩短一半,但加上耗蓝限制。
我们通宵达旦,并肩作战。
整个房间里,只有键盘的敲击声和我们偶尔的讨论声。
累了,就靠在对方的肩膀上小憩几分钟；饿了,就泡一碗面,你一口我一口地分着吃。
阳光透过窗帘的缝隙照进来时,我们终于完成了最后一个模块的合并。
我看着屏幕上那个全新的游戏世界,仿生人主角站在霓虹闪烁的都市之巅,眼神里第一次有了迷茫之外的……希望。
我转头看向沈聿,他也正看着我。他的眼中有红血丝,下巴上也冒出了青色的胡茬,却丝毫没有减损他的英俊,反而多了一丝不羁的性感。
他的眼睛里,映着晨光,也映着我的影子。
我们,好像创造了一个奇迹。我轻声说。
他笑了,那是我这三年来,第一次见他笑得如此真实。
不,他伸手,轻轻拂去我脸颊边的一缕碎发,我们只是,找回了本该属于我们的一切。
这时,房门被敲响了。
是林晚音。她端着两杯咖啡,看到房间里的沈聿,又看到我,愣了一下。
随即,她了然一笑,将咖啡放到门口的桌子上。
看来,你们不需要这个了。她冲我们眨了眨眼,语气里带着真诚的祝福,加油。
说完,她便转身,潇洒地离去。
我看着她的背影,终于明白,一个真正优秀的女性,她的光芒,从来不是为了和谁比较,而是为了照亮自己。
而我,也该学着,去拥抱自己的光。
10
创世纪计划最终评审会,座无虚席。
所有人都以为,北极星会因为技术问题而弃权。
当主持人的声音响起,我和沈聿一同走上了台。
台下瞬间一片哗然。
什么情况他们怎么会一起上来
北极星和天狼星……合作了
我没有理会那些议论,只是和沈聿一起,将我们的
U
盘插入了主控电脑。
大屏幕上,出现了一个全新的游戏
LOGO——由一颗闪烁的北极星和一头仰天长啸的银狼共同构成。
游戏名：《记忆代码：将来》。
我们的作品,我拿起话筒,看向台下的评委和
CEO,讲述了一个仿生人,在寻找『我是谁』的过程中,最终发现,构成『我』的,不是过去的记忆,而是未来的选择。
沈聿接过了话：我们融合了叙事驱动和商业化系统,希望能创造一款既能让玩家感动,也能让公司盈利的作品。
演示开始了。
流畅的战斗,精美的画面,电影级的叙事,以及那个在冰冷都市中挣扎着寻找自我的仿生人主角,瞬间抓住了所有人的心。
当演示进行到最后,主角站在高楼之巅,选择删除所有被植入的虚假记忆,以一个全新的身份迎接未来时,台下响起了雷鸣般的掌声。
演示结束,屏幕暗了下去。
所有人都以为,这就是全部了。
但几秒后,屏幕再次亮起。
画面上,出现了一个像素风的城堡,一个像素小人打败了一个看起来很蠢的稻草人
BOSS。
然后,一行字,缓缓地,出现在了大屏幕上。
那句迟到了整整三年的表白。
姜莱,你愿意成为我游戏里永远的最佳女主角吗
全场死寂。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了我和沈聿身上。
我看着那行字,眼泪再也忍不住,夺眶而出。
沈聿在全公司的注视下,从我手中拿过话筒。
他没有看屏幕,也没有看台下的任何人。
他只是深深地、深深地看着我,眼神里有失而复得的珍重,有压抑了三年的深情。
然后,他用一种无比认真、无比郑重的语气,回答了那个迟来的问题。
我愿意。
我含着泪笑了。
我也拿起另一支话筒,对着那个像素画面,对着他,回答了那个我本该在三年前就给出的答案。
我也是。
台下,掌声雷动。
11
我们的联合项目毫无悬念地胜出了。
北极星和天狼星正式合并,成立了公司全新的
S
级项目组,由我和沈聿共同担任制作人。
办公室的同事们花了整整一个月的时间,才消化掉死对头变情侣这个惊天大瓜。
几个月后,项目开发步入正轨。
午后的阳光透过巨大的落地窗,洒进我们宽敞明亮的办公室。
我正在为游戏里的一个
NPC,写一段关于重逢的台词,写着写着,就忍不住笑了起来。
一杯温热的咖啡被轻轻地放在了我的手边。
笑什么沈聿的声音从头顶传来。
我回头,看到他穿着一件简单的白衬衫,袖子挽到手肘,露出一截结实的小臂。他正低头看着我的屏幕,嘴角噙着一抹笑意。
没什么,我端起咖啡喝了一口,就是觉得,这个
NPC
的台词有点甜。
他没说话,只是从背后,轻轻地环住了我,下巴搁在我的肩窝上。
我们一起看着屏幕上那个我们共同创造的世界。
我的电脑屏保,是《致莱拉》的最终通关画面。那个像素骑士,和莱拉公主,正站在城堡的最高处,看漫天烟花。
沈聿在我耳边,用他那富有磁性的低沉嗓音轻声说：
这个游戏,我们该开发续作了。
我转过头,在他的唇上印下一个温柔的吻。
好啊。
续作的名字,我都想好了。
就叫……
《我们的将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