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的,这是一篇约一万字的虐文。
《蚀骨危情:傅总,夫人已葬花月夜》
(一)
傅家的别墅,像一座华丽的冰窟。
即使是在盛夏的夜晚,林晚赤脚踩在光洁的大理石地板上,依旧觉得有寒气从脚底心钻上来,蜿蜒爬遍全身,冻得她骨头缝都发疼。
墙上的欧式挂钟,时针慢吞吞地指向了凌晨两点。
她蜷在客厅宽大的沙发上,身上搭着一条薄薄的羊绒毯,电视屏幕无声地闪烁着,光影在她苍白得近乎透明的脸上明明灭灭。胃里熟悉的绞痛一阵紧过一阵,她用力按着上腹,指节泛白,额角渗出细密的冷汗。
玄关处传来钥匙转动的声音。
她的身体几不可查地僵硬了一下,随即迅速松开按着胃部的手,扯出一个练习过无数次的、温顺的笑容,看向门口。
傅承聿回来了。
带着一身浓重的酒气和夜深的寒露。他扯开勒了一天的领带,昂贵的西装外套随意搭在臂弯,甚至没有朝沙发这边瞥一眼,径直走向楼梯。
承聿林晚起身,声音带着刻意放柔的睡意,回来了喝了很多吗厨房温着醒酒汤,我去给你盛一碗。
她的脚踩在冰凉的地板上,快步走向他,想去接他臂弯的外套。
傅承聿侧身避开,动作流畅自然,仿佛她是什么令人避之不及的污秽。他终于垂眸看她,那双深邃的眼眸里没有丝毫醉意,只有浸入骨髓的冰冷和厌弃。
不用。他的声音低沉,没有一丝波澜,还没睡专门等着做这些毫无意义的事
林晚伸出的手僵在半空,指尖微微蜷缩,慢慢垂落下来。心底那点微弱的火苗,被他一句话轻易踩灭。
我……只是担心你。她低下头,声音轻得像叹息。
担心傅承聿嗤笑一声,像是听到了极其可笑的笑话,林晚,五年了,你除了会摆出这副楚楚可怜、逆来顺受的模样,还会什么不觉得腻吗
每一个字,都像淬了毒的冰针,精准地扎进她千疮百孔的心口。
胃里的绞痛骤然加剧,她下意识地用拳头抵住胃部,脸色又白了几分,几乎站不稳。
我去给你放洗澡水。她垂下眼睫,掩去眸底翻涌的痛楚,转身想逃。
不必了。傅承聿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平静之下,藏着某种残忍的决断,清漪明天回国。
林晚的背影猛地一僵。仿佛一瞬间被无形的冰锥刺穿心脏,连血液都凝固了。
苏清漪。
这个名字,像一道梦魇,缠绕了她整整五年。傅承聿心口那颗抹不掉的朱砂痣,窗前那盏永悬的白月光。
也是她这场荒唐婚姻里,无处不在的第三者——虽然,傅承聿从不认为苏清漪是第三者。在他心里,她林晚才是那个用尽手段、鸠占鹊巢的入侵者。
男人冷冽的声音继续响起,如同在部署一项无关紧要的工作:下午三点的航班。你去接一下,安排她住进市中心那套顶楼公寓。她身体不好,需要静养。
林晚缓缓转过身,嘴唇不受控制地微微颤抖,她用了极大的力气,才勉强维持住声音的平稳:我去接以……什么身份傅太太,还是……你的秘书
傅承聿挑眉,唇角勾起一抹极淡的嘲讽:有区别吗傅太太这个身份,你当初不就是用手段得来的现在履行点义务,就不情愿了
五年前的那场意外,那场她百口莫辩的设计,是她永远无法挣脱的原罪。他认定了她心机深沉,认定了她利用傅老爷子的同情心逼婚,毁了他和苏清漪的美好姻缘。
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紧,疼得她几乎无法呼吸。眼底涌上酸涩的热意,她拼命睁大眼睛,不让它落下来。
傅承聿,五年了……她的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哽咽,这五年,在你心里,我就真的只剩下‘手段’两个字吗
傅承聿向前一步,高大挺拔的身影投下的阴影,将她完全笼罩。浓烈的酒气混合着他身上固有的冷冽清香,形成一种令人窒息的味道。
他居高临下地睨着她,眼神锐利如刀,仿佛要将她从里到外剖开审视。
不然呢他反问,语气轻蔑,你以为是什么爱林晚,别自欺欺人了。如果不是你,现在站在这里的傅太太,应该是清漪。
他绕过她,步上楼梯,冷漠的声音从台阶上方落下,砸在她的头顶:记得明天去接机。别失了我傅家的礼数。
脚步声渐远,最终消失在二楼的主卧门后。
偌大的客厅,只剩下林晚一个人。
冰冷的死寂如同潮水般涌来,将她吞没。
胃里的翻江倒海再也压抑不住,她踉跄着冲进一楼的洗手间,扑到盥洗台前,一阵剧烈的干呕。晚上勉强吃下的几口粥早已消化殆尽,此刻只能呕出酸涩的胆汁,灼烧着喉咙和食道。
冷汗浸透了她的后背,眼前一阵阵发黑。她扶着冰冷的台面,滑坐在地,额头抵着瓷砖,无声地张着嘴喘息,单薄的肩膀剧烈地颤抖着。
从随身携带的精致小包里,她颤抖着摸出一板药片。没有水,她生生干咽下去。苦涩的味道在口腔里弥漫开来,却远远比不上心头的万分之一。
眼泪,终于在这一刻,汹涌而出,无声地砸落在冰冷的地砖上。
(二)
机场国际到达厅,人流如织,喧嚣鼎沸。
林晚穿着一身素雅的米白色及膝连衣裙,站在接机口,像一株被遗忘在角落的苍白茉莉。周遭的热闹与她无关,她只是静静地看着出口方向,眼神空茫。
胃部的隐痛持续不断,像是有个搅拌机在里面工作。她悄悄从手包里摸出一颗药,借着喝水的动作咽下。
广播里响起航班抵达的通知。
很快,一个穿着香奈儿最新套裙、妆容精致、身姿窈窕的女人,推着小小的行李箱走了出来。苏清漪的目光在接机人群中转了一圈,很快锁定林晚,脸上立刻绽放出毫无阴霾的甜美笑容。
晚晚姐!她快步走来,声音娇柔悦耳,真的是你来接我呀!好久不见,你还是这么漂亮。
她张开手臂,做出要拥抱的姿态。
林晚不着痕迹地后退半步,避开了她的碰触,脸上维持着礼貌而疏离的浅笑:苏小姐,一路辛苦。车在外面,公寓已经准备好了。
苏清漪的手臂僵了一下,眼底飞快掠过一丝冷意,但脸上的笑容愈发灿烂:哎呀,叫什么苏小姐,太见外了。我们以前不是好朋友吗虽然……她恰到好处地停顿,语气带上些许歉疚和黯然,后来发生了一些误会。承聿也真是的,怎么让你来接我,太麻烦你了。
不麻烦。林晚语气平淡,这是他安排的。
两人并肩朝停车场走去。苏清漪状似亲昵地再次挽住林晚的手臂,力道不大,却带着一种不容拒绝的意味。
晚晚姐,她压低声音,语气充满了真诚的歉疚,这些年……你和承聿还好吗我知道,因为我,你们之间可能有些隔阂……我真的没想到当年我负气出国,会引发后面那么多事。如果我知道,我或许就不会……
过去的事就不要再提了。林晚打断她,胃部的疼痛让她有些烦躁,不想再听这些虚伪的言辞,你身体不好,傅……承聿很担心你。
苏清漪仔细观察着林晚的神色,见她脸色苍白,眉宇间带着倦色,心中冷笑,面上却叹了口气:他就是太爱操心我了。其实我这次回来,也不是想打扰你们的生活……只是国外的治疗一直不太顺利,承聿说他认识国内最顶尖的专家,非要我回来……
话音未落,一辆黑色的迈巴赫精准而平稳地停在了她们面前。车窗降下,露出傅承聿那张冷峻非凡的侧脸。他显然是刚从公司赶过来,身上还带着商务场合的凛冽气息。
他的目光直接越过林晚,落在苏清漪身上,那双总是冰封的眼眸,竟瞬间融化了少许,流露出显而易见的温和与关切。
清漪,他的声音也放缓了许多,累不累不是说了让你等我过来吗
苏清漪脸上立刻绽放出惊喜的笑容,自然而然地松开林晚,快步走到车边,语气娇嗔:承聿!你怎么来了不是说有个重要会议走不开吗我不累的,晚晚姐把我照顾得很好。
傅承聿这才吝啬地瞥了林晚一眼,淡淡地嗯了一声,算是打过招呼。他下车,极其自然地接过苏清漪手中小巧的行李箱,亲自为她拉开副驾驶的车门,细致地用手护在车门顶上。
上车吧,我先送你去公寓安顿。医生我已经约好了,明天上午就带你过去全面检查。他的声音是林晚从未享受过的温柔耐心。
林晚被彻底晾在原地,像一个透明的、多余的摆设。胃里的绞痛因为情绪波动而加剧,她只能用指甲狠狠掐住掌心,用疼痛来维持表面的平静。
苏清漪坐进舒适的真皮座椅,像是才突然想起林晚的存在,探出头,笑容无辜又热情:晚晚姐,你也快上车呀!我们一起去公寓看看
傅承聿关车门的动作一顿,头也没回,声音冷漠:她不开车来的让她自己回去。车里坐不下。
说完,他绕回驾驶座,发动引擎。
黑色的迈巴赫没有丝毫停留,流畅地汇入车流,很快消失不见。只留下汽车尾气淡淡的味道,和机场喧嚣的热风,一起扑在林晚脸上,带来令人窒息的憋闷感。
她独自站在原地,阳光有些刺眼,她微微眯起眼,望着车子消失的方向,看了很久很久。周围人来人往,喧闹嘈杂,却没有一丝温暖属于她。
掌心被掐出深深的月牙印,隐隐渗出血丝。她却感觉不到疼。
因为心里的那个窟窿,正在呼呼地漏着风,比这世上任何的疼痛都要彻骨。
(三)
几天后的夜晚,傅家别墅书房。
傅承聿坐在宽大的红木书桌后,处理着堆积如山的文件。灯光勾勒出他冷硬的侧脸轮廓。
林晚端着一杯刚沏好的参茶,轻轻放在桌角。
很晚了,喝点茶提提神,也别熬太晚了。她的声音轻柔。
傅承聿没抬头,只从喉间溢出一个模糊的嗯字。
林晚没有像往常一样立刻离开。她站在书桌前,看着他,灯光下她的脸色苍白得吓人,眼底有着无法掩饰的疲惫和挣扎。似乎下了极大的决心,她深吸一口气,开口。
承聿,我们……能谈谈吗
傅承聿手中的金笔顿住,终于抬起眼。那双深邃的眼眸里没有一丝温情,只有被打扰的不耐和审视。
谈什么他语气冷淡,如果是关于清漪,没必要。她需要安心养病,你别去打扰她。
林晚的心脏像是被针扎了一下。她摇摇头,声音带着一丝微不可查的颤抖:不是她。是我们。傅承聿,五年了,我就算有错,这五年的付出,难道真的不足以抵消你心里那点恨意吗我们能不能……试着重新开始
重新开始傅承聿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他放下笔,身体向后靠在昂贵的真皮椅背上,目光充满讥诮地上下打量她,林晚,你凭什么觉得,我会愿意和一个算计我的女人重新开始这五年,你占着傅太太的位置,享受着傅家带来的一切荣华富贵,还不够吗
我没有!林晚的情绪终于有些失控,眼眶瞬间红了,声音拔高,我从来没有贪图过这些!傅承聿,我爱你!从十年前在大学校园里第一次见到你开始,我心里就只装得下你一个人!那场意外根本不是我设计的!你为什么就是不肯相信我!
爱我傅承聿猛地站起身,高大的身躯带来强烈的压迫感,眼神阴鸷得可怕,你的爱就是趁我醉酒爬上的床就是利用爷爷的同情心和心脏病逼我娶你林晚,你的爱……他顿了顿,每一个字都像淬了毒的刀子,真让人恶心!
林晚的身体剧烈地摇晃了一下,脸上血色尽失,仿佛下一秒就会晕厥过去。
傅承聿猛地拉开抽屉,从里面拿出两本鲜红的结婚证,狠狠摔在光洁的桌面上!
看看!这就是你处心积虑得到的东西!它困了我五年!也恶心了我五年!
林晚看着那两本刺目的红,像是看到了自己那场盛大而荒唐的梦魇。眼泪无声地滑落,滴落在冰冷的地板上。
傅承聿一把抓起那两本结婚证,几步走到她面前,眼底是决绝的冰冷和厌弃。
现在,清漪回来了。她需要最好的治疗环境,也需要名正言顺的照顾。傅太太这个位置,他盯着她的眼睛,一字一句,残忍无比,她比你更需要。
说完,在林晚骤然收缩的瞳孔注视下,他双手抓住那两本代表法律和承诺的红册子,用力一撕——!
嘶啦——!
尖锐刺耳的撕裂声,骤然划破了书房死寂的空气!
红色的碎片,如同凋零的、被践踏的玫瑰花瓣,纷纷扬扬,散落一地。也彻底碎掉了林晚眼中最后一点微弱的光亮。
他将那堆破碎的红色扔在她脚边,声音冷酷得没有一丝人类情感:滚吧。林晚,我们结束了。
林晚怔怔地看着地上那摊破碎的红色,看了很久很久。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了。
然后,她缓缓地、缓缓地抬起头。
脸上,竟然没有了眼泪。只剩下一种近乎死寂的麻木和平静。
她忽然轻轻地笑了。笑声很低,很轻,带着一种让人心头发毛的凄凉和释然。
好。她只说了一个字。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
傅承聿皱眉看着她反常的反应,心头莫名闪过一丝怪异的不安。
只见林晚伸手,从随身衣服的口袋里,慢慢掏出一张折叠得整整齐齐的纸。
那是一张冷白色的纸,上面印着密密麻麻的黑色字符。
傅承聿的目光落在上面,心头那丝不安骤然扩大。
林晚当着他的面,慢慢地,开始撕。动作很轻,很慢,却带着一种决绝的、仪式般的郑重。将那张纸撕成两半,四半,撕得比那结婚证还要碎,还要彻底。
白色的、印着黑色字体的碎纸屑,如同祭奠的雪片,混合着那些鲜艳的红色碎片,纷纷扬扬,飘落在地板上。
你撕的是什么!傅承聿厉声问道,声音里带着自己都未察觉的紧绷。
林晚抬起眼,看向他。她的眼神空洞洞的,仿佛已经没有任何东西能再在其中留下倒影。嘴角那抹惨淡而释然的笑容,却异常清晰。
没什么。她的声音飘忽得像一缕烟,傅承聿,你看,我也能撕点什么。
她顿了顿,目光似乎穿透了他,望向了更远、更虚无的地方。
十年了……我爱了你整整十年。现在才知道,我这十年,就是个天大的笑话。
她不再看他。缓缓地转过身,脊背挺得笔直,像是用尽了生命最后的力量来维持这仅存的尊严。
一步一步,走出了书房。脚步有些虚浮,却异常坚定,再也没有回头。
傅承聿站在原地,目光死死地盯着地上那堆红白交织、刺目惊心的碎片。
那股强烈的不安感几乎要攫住他的心脏。他猛地蹲下身,手指有些发颤地拨开那些纸屑,试图拼凑出几个关键的字眼。
终于,他看到了——
……癌……
……胃……
……晚期……
还有最下方,那个清晰无误的、鲜红的医院印章和医生签名。
他的手指瞬间僵住,血液仿佛在刹那间凝固,倒流,冲得他四肢百骸一片冰寒!脸色唰地一下变得惨白如纸!
晚期……癌症他难以置信地喃喃自语,声音抖得不成样子,不……不可能!这不可能!
他猛地抬头看向门口,林晚早已消失不见。他像是疯了一样冲出去,对着空荡冰冷的别墅走廊失控地大吼——
林晚!!林晚你回来!你给我说清楚!那是什么!那到底是什么!
回应他的,只有死一般的寂静,和他自己剧烈心跳带来的轰鸣声。
一种灭顶的、前所未有的恐慌,如同最冰冷的深海浪潮,瞬间将他彻底淹没。他踉跄着跌坐在楼梯上,双手插入发间,心脏传来一阵剧烈的、从未有过的、几乎要将他撕裂的绞痛!
眼前不受控制地闪过她近日来越发苍白消瘦的脸庞,她偶尔按着胃部隐忍皱眉的模样,她食欲不振、常常呕吐的情形……
原来……
那不是她故意的矫情和博取同情!
那不是憔悴!
是……
剧烈的悔恨和恐惧,如同无数只冰冷的手,死死扼住了他的喉咙,让他几乎无法呼吸!
(四)
接下来的日子,傅承聿像一头彻底失去理智的困兽。
他动用了所有的人脉和财力,像疯了一样翻遍了全市、乃至全国所有知名的医院和肿瘤治疗中心。他眼底布满骇人的红血丝,西装皱巴巴地穿在身上,头发凌乱,整个人处于一种濒临崩溃的狂躁状态。
查!再给我查一遍!所有叫林晚的病人!胃癌!晚期!一定有的!怎么可能没有!他在医院院长办公室里咆哮,完全失了往日冷静自持的风度。
傅先生,我们已经反复核查过很多遍了,挂号系统、住院记录、化验科……真的没有您要找的这位林晚女士的任何记录。院长无奈又惶恐地解释。
他冲回别墅,对着佣人厉声嘶吼:她平时常去的地方呢!她有没有什么朋友!再去找!找不到你们都给我滚蛋!
佣人们战战兢兢,面如土色:先生……太太平时……没什么朋友,也不爱出门……常去的,可能就是城西的海边,和……和老城区那家叫‘遗忘时光’的咖啡馆……
他立刻驱车赶往海边。对着茫茫无际、波涛翻涌的大海,像疯子一样嘶喊她的名字,回应他的只有海风和无情的浪涛声。
他又冲进那家安静偏僻的咖啡馆。客人们被他骇人的模样吓到。他茫然地环顾四周,哪里都没有那个安静苍白的身影。咖啡馆老板表示,那位女士确实偶尔会来,但最近很久没见了。
他甚至找到了林晚年迈父母的家,却发现早已人去楼空。邻居说,林老先生和老太太前几天就被女儿接走了,具体去了哪里,没人知道。
仿佛有一只无形的大手,将她存在过的痕迹,从这个世界上彻底抹去。
傅总,还是……没有消息。助理小心翼翼地汇报,大气不敢出,另外……苏小姐那边……又打电话来问,您什么时候方便过去看她……
滚!都给我滚出去!找不到她!谁也别来烦我!!傅承聿猛地将办公桌上所有的文件、电脑、摆设全部扫落在地!发出巨大的碎裂声响!
他颓然跌坐在椅子上,双手痛苦地插入发间,用力拉扯着。心脏像是被挖空了一个大洞,呼啸着灌满名为悔恨和恐惧的寒风。
手机从口袋里滑落,屏幕亮起。屏保的照片,是他很多年前无意中拍下的。照片里的林晚,在午后的阳光下睡着了,嘴角带着浅浅的、温柔的笑意,安静美好得不像话。
他从未像此刻这般清晰地认识到——他可能,永远地失去她了。
那个被他弃如敝履、恶语相向、狠狠伤害了的女人。那个在他不知道的时候,正独自承受着晚期癌症折磨的女人。
他想起他撕碎结婚证时她的眼神,想起她撕掉诊断书时那绝望又释然的笑容……
啊——!他发出一声压抑到极致的、如同受伤野兽般的哀嚎,一拳狠狠砸在坚硬的办公桌上!手背瞬间红肿破裂,鲜血淋漓,他却感觉不到丝毫疼痛。
(五)
终于,通过一些见不得光的特殊渠道,他查到了郊区一家极其隐秘的私人临终关怀疗养院。登记信息中,有一个模糊的名字缩写和年龄与她吻合。
那一刻,傅承聿的心脏几乎跳出胸腔!是希望,更是无尽的恐惧!
他几乎是飙车赶了过去。
夜色浓重,天空下着瓢泼大雨。豆大的雨点疯狂砸落在车身上,发出密集恐怖的声响。雨刮器开到最大,依旧看不清前路。
车灯如同两柄利剑,刺破雨幕。
终于,那家位于山脚下、被绿树环绕、看起来宁静得不真实的疗养院出现在视野里。
傅承聿的车甚至没停稳,他就猛地推开车门,冲了下去。瞬间,冰冷的暴雨将他从头到脚浇得透湿。昂贵的西装紧紧贴在身上,头发狼狈地贴在额前。
他踉跄着跑到紧闭的、冰冷的铁艺大门前,双手死死抓住栏杆,朝着里面那栋只有零星灯光、仿佛已经沉睡的建筑,用尽全身力气嘶吼——
林晚!!林晚你出来!我知道你在里面!你出来见我!!
他的声音在狂暴的雨声中,显得破碎而嘶哑,几乎不像人声。
无人回应。只有哗啦啦的、无情的雨声。
恐惧像藤蔓一样缠绕紧勒他的心脏!
我错了!林晚!我错了!求你!求你出来!让我看看你!求你接受治疗!多少钱都可以!用什么换都可以!求你!!他的声音带上了绝望的哭腔,混合着冰冷的雨水,狼狈不堪。
里面依旧死寂。
我不离婚了!我们不离婚了!结婚证…结婚证我去补!我们复婚!傅太太是你!只能是你!你听见没有林晚!!他像是疯了一样摇晃着坚固的铁门,手背的伤口裂开,鲜血混着雨水滑落。
回应他的,只有沉默。黑洞洞的窗户,像一只只冷漠的眼睛,注视着他的崩溃。
噗通一声!
傅承聿双膝一软,重重地跪在了冰冷的、积满泥水的湿滑地面上。泥浆瞬间浸透了他的西装裤,刺骨的寒意蔓延开来,他却毫无所觉。
他仰起头,任由冰冷的雨水疯狂地冲刷着他的脸,分不清哪是雨水,哪是泪水。
晚晚……老婆……他的声音变得低沉而沙哑,充满了无尽的哀求和卑微,我知道错了……我真的知道错了……你给我一次机会……就一次……求你活下来……没有你不行……我真的……不能没有你……
他一遍遍地重复着忏悔和哀求,声音越来越低,越来越绝望,最后变成压抑的、野兽般的呜咽。他高大的身躯在冰冷的雨水中蜷缩,颤抖,前所未有的狼狈和脆弱。
高高在上的傅承聿,从未如此卑微地乞求过什么。
但这一次,他抛下了所有的尊严和骄傲,只求她能给他一个弥补的机会。
可是,那扇门,始终冰冷地紧闭着。
仿佛在无声地宣告着——太迟了。
(六)
与门外狂风暴雨、卑微乞求完全相反。
疗养院内部,一间布置得温馨宁静的房间里,灯光柔和温暖。窗户关得紧紧的,良好的隔音几乎隔绝了外面一切的喧嚣。
林晚躺在病床上,身上盖着柔软的羽绒被。她比之前更加消瘦了,脸颊凹陷下去,脸色苍白得几乎透明,呼吸轻浅得几乎看不见胸膛的起伏。
但她的神情,却异常平静。甚至带着一丝解脱的淡然。
床头柜上放着一瓶新鲜的小苍兰,花瓣上沾着水珠,散发着淡淡的、宁静的香气。
陈医生刚刚为她做完每日的检查,收起听诊器。
今天感觉怎么样疼痛有没有比昨天好一点陈医生的声音很温和。
林晚微微弯起嘴角,摇了摇头,声音很轻,像羽毛:还好。谢谢您,陈医生。她顿了顿,目光望向窗外,虽然只能看到一片模糊的雨雾和水流,外面……是不是下雨了
嗯,下得很大。陈医生点点头,不过房间里听不见,挺好的,安静。
林晚缓缓地眨了眨眼,声音飘忽:嗯,安静真好。
她缓缓闭上眼睛,似乎有些累了。
陈医生犹豫了一下,还是开口道:外面……好像有人来找你。闹得挺……厉害。你要不要……
林晚的眼睛依旧闭着,没有任何波动。她轻轻地摇了摇头,打断了他。
不了,医生。她的声音微弱却清晰。
停顿了很久很久,久到陈医生以为她已经睡着了,准备悄悄离开时,她才又极轻极轻地开口,仿佛一声叹息,消散在温暖安静的空气里。
外面的风雨……都和我没关系了。
陈医生看着她平静得近乎圣洁的侧脸,最终什么也没说,只是无声地叹了口气,轻轻带上房门离开了。
房间里彻底安静下来。
只有监测仪器发出极其轻微的、规律的滴答声,和窗外被完全隔绝的、模糊遥远的风雨呜咽声。
林晚的嘴角,似乎还残留着那一抹极淡极淡的、释然的弧度。
窗外的暴雨似乎小了一些,一缕微弱的天光,艰难地穿透厚重的雨云和玻璃,落在她苍白而安详的、再无一丝波澜的脸上。
世界很安静。
她也很安静。
傅承聿永远不会知道,他跪在雨中苦苦哀求的那一刻,他心心念念想要挽回的那个人,正静静地躺在一门之隔的温暖里,与他彻底隔绝在两个世界。
世界上最后一个会因他而心痛的林晚。
已经死了。
在他撕碎结婚证,让她滚的那一天。
就已经被他亲手杀死了。
连同那份未来得及宣之于口的、沉重的晚期诊断书一起。
碎在了那场盛大而绝望的告别里。
傅太太,已经死了。
是他,亲手选的。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