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识空间归于一种绝对的死寂。
金色的神性，深红的魔能，纯白的封印。
三股力量被白色光链强行编织成一个稳定的三角结构，在混沌中缓慢旋转。它们相互制衡，相互约束，形成了一个完美的闭环。
毁灭不再狂暴，守护不再扩张，秩序也不再压制。
在这片空间的中央，古一凡与尤玉的意识本源被禁锢着。它们不再是独立的个体，而是这个全新结构的核心燃料。一个新生的、统一的、却又空洞的意志，正在从这个结构中诞生。
它没有名字，没有过往，没有情感。
它只有一个目的：对抗外界那个正在吞噬世界的更高位存在。
这是他们求来的生路，代价是抹去他们曾经存在过的一切痕迹。
从尤玉那一方的本源中，一个念头平静地升起。
“可以。”
对她而言，无论是作为容器死去，还是作为复仇的火焰燃尽，亦或是成为眼前这个没有“我”的武器，都没有区别。只要能毁灭敌人，存在本身可以被舍弃。
然而，从古一凡那金色的神性本源中，却传来了一阵剧烈的抗拒。
那个即将被彻底同化、抹去的“我”，在最后关头挣扎着，拒绝被这个完美的、冷酷的逻辑吞噬。
“不行。”
一个虚弱但坚决的念头，撼动了整个三角平衡。
尤玉的意识感到不解：“为什么？我们成功了。这是唯一能对抗它的力量。”
“成功？”古一凡的思维在剧痛中重组，属于程序员的逻辑本能地开始寻找漏洞，“你管这叫成功？我们变成了什么？一个设定好程序的杀毒软件？”
“只要能清除病毒，是什么不重要。”尤玉的回答直接而冷硬。
“很重要！”古一凡的念头激烈起来，“杀了那个天魔之后呢？这个‘我们’会做什么？它会去保护山下的村民吗？它会记得给虎子留一颗糖吗？它会听懂老村长祈求风调雨顺的祷告吗？”
“它不会。它只会执行最底层的规则，然后陷入永久的沉寂。村子，还是会失去他们的神。”
尤玉的意识沉默了。
她从未想过那么远。她的世界，在村子被毁灭的那一刻，就只剩下了复仇。
“你想怎么样？”她的念头里带上了一丝警惕，“你想放弃？现在放弃，我们连同归于尽都做不到，只会被瞬间抹杀。”
“不放弃。”古一凡的思维核心在超负荷运转，一个比融合更加疯狂的计划正在成型，“我们换个方案。”
“什么方案？”
“不完全融合。”古一凡的念头清晰地传递过来，“我们不做整合，我们做分区。把这个结构当成一台服务器。你，我，还有这个新生的‘武器’，是三个独立的系统。我保留我的核心，你保留你的意志，我们把大部分力量都授权给这个‘武器’去战斗。”
尤玉的意识被这个想法震得停滞了片刻。
“你疯了。”她得出了结论，“这会破坏平衡。这个结构会立刻崩溃。”
“对，它会变得极度不稳定。但也会变得更强，更灵活！”古一凡的念头带着一股不顾一切的决然，“一个死板的程序是打不过一个真正的‘人’的。我们需要一个操纵者。不，是两个！一个负责复仇，一个负责守护。让毁灭的意志去驱动攻击，让守护的意志来校准方向！”
【警告：检测到逻辑悖论。强行执行‘意识分区’方案，将导致当前稳定结构崩溃率上升至998。此操作定义为‘逻辑自杀’。】
系统的警告适时响起，冰冷的数据证实了尤玉的判断。
“你听到了。百分之九十九点八的崩溃率。”尤玉的念头里带着一丝嘲讽，“你只是在用一个更花哨的方式寻死。你只是不敢彻底舍弃你自己。”
“我不是不敢舍弃我自己！”古一凡的意识咆哮起来，“我是不能舍弃我的信徒！我的神性是‘守护’，如果连被我守护的人都忘了，那我算个什么东西！一个连核心代码都丢失的程序吗？”
“尤玉，我问你，你想不想亲手操控这股力量，把那个血月长老挫骨扬灰？你想不想让那个天魔，也尝尝被毁灭的滋味？”
尤玉的本源剧烈地颤动起来。
复仇的火焰，即便被封印和神性包裹，其核心的渴望也从未熄灭。
亲手…操控…
这个念头，拥有着无法抗拒的魔力。
“好。”她终于回应，“那就一起疯。但如果失败，古一凡，我会连你的残渣一起恨上。”
“成交。”
就在他们达成共识，准备执行这个成功率不到百分之一的疯狂计划时。
一股全新的、截然不同的恐怖能量波动，从遥远的现实世界，穿透层层空间，悍然闯入了这片意识领域。
这股力量不属于天魔。
它充满了死志，决绝，以及一种焚烧一切的秩序。
古一凡和尤玉的动作同时停滞。
他们的系统，那个由三种力量构成的临时系统，第一次发出了不属于警告，而是带着困惑与震惊的提示音。
【紧急事件：检测到未知高维能量反应。】
【能量源识别中…】
【校准…比对…目标锁定：青州，监天阁浮空山。】
【仪式类型分析：禁忌献祭…以魂为引，以身为薪，引爆规则…】
系统的分析断断续续，似乎连它本身都无法理解正在发生的事情。
古一凡的思维核心捕捉到了几个关键词。
监天阁。献祭。引爆规则。
“怎么回事？”尤玉也察觉到了不对。
下一秒，系统得出了最终的、令人难以置信的结论。
【目标身份确认：监天阁阁主。】
【行为逻辑推演：目标正试图启动同归于尽仪式，以自身为代价，引爆青州守护大阵核心，强行净化域外天魔投影。】
【结论：第三方，正在抢先赴死。】
整个意识空间，陷入了长久的死寂。
那个高高在上，视他们为蝼蚁，视秩序为一切的监天阁阁主。
竟然也选择了最惨烈的方式，要和那个怪物同归于尽。
“疯子…”
古一凡的意识中，吐出了两个字。
“这个世界，全都是疯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