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红的力量刚一触碰到白色光链，便发出刺耳的滋啦声，如同烙铁烫入冰雪，迅速消融。
光链顺势缠上了尤玉的身体。
她好不容易才拼凑起来的意识，再一次被搅乱，开始变得模糊。那些刚刚记起的，浸透了鲜血与绝望的残酷过往，正被一股更为霸道的力量强行抹除。
这股力量，要将她变回那个逆来顺受、一无所知的山村少女。
“不！”
一声源自灵魂最深处的怒吼，在这片意识空间中炸响。
尤玉疯狂挣扎，抗拒着那跗骨之蛆般的白色光链。
“我的记忆！我的人生！凭什么由你们来决定！”
她的目光猛地转向那团黯淡的金光。
“野神！你不是说要守护我吗？”
她的质问带着血淋淋的嘲讽。
“这就是你的守护？让我变回一个任人摆布的无知傀儡？”
古一凡的思维残片同样在白色光链的冲击下剧烈震荡。这股力量不分敌我，将他的神性也视作需要清除的“异常”，欲将其一并抹除。
【警告！检测到更高权限指令：格式化！】
【正在清除异常数据……清除优先级：最高！】
程序员的本能让古一凡几近溃散的思维疯狂运转起来。
雷区！
那个白衣女人才是真正的雷区！她不仅抹除了尤玉的记忆，更是在她灵魂深处埋下了一个“后门程序”！
一个只要记忆封印被触碰，就会自动执行“格式化”的最高权限指令！
而自己这个倒霉的第三方软件，正好一头撞在了枪口上，被系统判定为连带清理的病毒。
“不！”
古一凡也爆发了。
他可以消散，但绝不能以这种被当成bug清除的方式！太憋屈了！
他驱动着所剩无几的金色神性，放弃了被动的防御，以前所未有的决绝，主动撞向了那些绞杀而来的白色光链。
金光与白链悍然相撞。
没有惊天动地的声响，整个意识空间却在这一刻陷入了诡异的静止。
白色光链的“格式化”进程，被打断了。
深红力量的侵蚀，也暂停了。
尤玉获得了片刻喘息。
她看着那团黯淡到几乎要熄灭的金光，又看了看那些虎视眈眈的白色光链和蠢蠢欲动的深红力量。
一个囚笼。
另一个囚笼。
还有一个自称守护者，却同样脆弱的囚笼。
她的人生，似乎永远都在别人的棋盘上，充当着一颗身不由己的棋子。
“我明白了。”
尤玉的念头，在这一刻变得无比清晰，无比平静，带着一种彻骨的寒意。
“血月教想把我变成兵器。”
“那个白衣女人想把我变成棋子。”
“而你……”她的意识体转向那团金光，“想让我当一个被你保护的信徒。”
“你们都很好。”
她的声音里听不出任何情绪。
“但我不选。”
话音落下，她闭上了眼睛，不再理会任何一方。
她伸出自己的双手，没有伸向代表守护的金光，也没有推开代表秩序的白链，而是主动伸向了那片代表着毁灭与疯狂的深红力量。
“你说得对。”她的念头在古一凡的思维中轻轻回响，“这东西是病毒，是木马。”
她的双手，触碰到了那片深红。
“但是，一个优秀的程序员，不应该总想着怎么删除病毒……”
在接触的瞬间，狂暴的深红力量疯了一般涌入她的身体。她的意识在刹那间几乎被彻底冲垮，无数混乱、嗜血的念头要将她撕成碎片。
但她死死守住了最后一点清明。
她没有去对抗，也没有去压制，而是用自己刚刚找回的、属于“丙字柒号”的，那份在无数次生死边缘磨砺出的坚韧意志，去引导，去接纳。
“……而是想着，如何将病毒，化为己用。”
白色光链仿佛被她的举动激怒，再次疯狂涌来，要将她和那团深红一同净化。
就在这时，那团即将熄灭的金色光芒猛地一闪，义无反顾地挡在了她的身前，为她争取到了最后，也是最关键的一刹那。
“谢谢。”
尤玉的念头轻轻响起。
下一秒，那狂暴的深红力量不再是无序的冲击，而是顺着她的意志引导，在她身前瞬间凝聚，化作一面流动着暗光的深红色盾牌，悍然迎向了那些白色光链。
红色与白色，两种截然不同的力量，在她面前激烈地碰撞、湮灭。
这片意识空间开始剧烈地摇晃，无数裂痕蔓延，濒临崩溃。
尤玉就站在风暴的中心，身体被两股力量疯狂撕扯，但她的意志却前所未有的稳固。
她成功了。
她在这场必死的赌局中，抓住了那张最危险，也唯一属于她自己的底牌。
她没有成为任何人的东西。
空间渐渐稳定下来。
白色光链和深红色力量达成了一种诡异的平衡，相互牵制，谁也奈何不了谁，最终缓缓退回了虚无的背景之中。
只剩下那个刚刚重塑了自我的尤玉，和那团黯淡得只剩一点星火的金色光芒。
尤玉睁开眼，她看着那点最后的金光。
“你还在。”她的念头直接响起，没有通过任何媒介。
古一凡的思维残片努力聚合，让那点金光闪烁了一下，作为回应。他现在连传递一个完整的词汇都感到无比吃力。
“你到底是什么东西？”
尤玉再次发问，问题直接而尖锐。
她放弃了“谁”这个字，转而用了“东西”。在她看来，眼前这个只剩一缕执念的金光，已经超出了人的范畴。
古一凡的思维在缓慢运转。
职责？守护？这些话在经历了刚才的一切后，显得空洞无力。他需要一个更有分量的解释，一个能让眼前这个刚刚从地狱里爬回来的女孩信服的理由。
他做出了一个决定。
与其解释，不如展示。
他调动起最后的神性碎片，不再维持那个脆弱的守护形态，而是开始向内搜索，尝试读取自己神格最深处的记录。
【警告：神格残片极度不稳定，强行读取可能导致彻底消散。】
精算核心的提示音突兀地响起，带着前所未有的急切。
“闭嘴。”古一凡的念头强硬地打断了它，“不搞清楚这个，我们都得完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