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他刚成为飞行员,第一次执飞就遭遇极端天气。
狂风撕扯着机身,他死死攥住操纵杆,强行压下心头恐惧配合机长挽救。
但信号失联,机窗破损,一桩桩事情砸下来。
他还是控制不住想到了死。
就在这时,驾驶舱的对讲机突然传来断断续续的电流声,一道冷静的女声穿透云霄:
“航班CA1523请回复,这里是首都机场调度组。”
“跑道已全部清场,消防救援就位,随时可以紧急降落。”
是梁望舒!那个专接特殊客户调度组里大名鼎鼎的梁小姐!
那一刻他的心好像找到了方向。
他忽然很想知道,这位传说中的梁小姐,到底何方神圣。
哪怕后来梁望舒变成哑巴,家里所有人都反对,他也依旧记得她的声音,无论如何都无法放手。
周即明从床上起身,全然不顾眼上还未拆下的绷带,摩挲着捡起盲杖,踉跄地朝外走去。
“昨晚…那是我的第一次啊!你不能这样对我,不能就这样走了......”
叶诗文追了上去,她展开双臂挡在门前,死活不肯让他离开。
周即明攥着盲杖的指节,用力到泛白:“让开,别逼我动手。”
听见他语气中浓浓的厌恶,叶诗文心口剧痛,声音猛地拔尖:
“你就算走,也找不到她了!”
“什么意思?”周即明僵在原地。
“那场婚礼,梁望舒就在台下!她全都看见了!”
她偏执地盯着周即明,轻声说道:“所以她才会离开你......即明,她不要你了,你就留在我身边吧,好不好?”
他强行压下心中的恐慌:“只要我解释清楚,望舒会原谅我的。”
“她不会。”叶诗文笃定地开口:“结婚是假的,可这些日子你为我所做的一切,都是真的,我们上了床,也是真的。”
说着,她一把扯下周即明的眼上的纱布,他睫毛剧烈颤抖,缓缓睁开。
模糊的光阴刺的眼角发酸,他才终于意识到,所谓的还未恢复,也是她的谎言。
视线扫过叶诗文身上暧昧的痕迹,周即明愤怒又无力。
“你不止一次为了我将她扔下,甚至连上次火灾,你也是来找我!”
“我以为是望舒!”周即明猛地打断,声音压抑着怒火:“我当时已经将近失明,浓烟里根本看不清人,才会认错!”
叶诗文也是第一次知道,她身子晃了晃,但依旧倔强地说道:“可梁望舒不知道。在她眼里,你就是把连求救都发不出声音的她,独自扔在火场里,转身就去救了我。”
“知道真相的只有你和我,我不说,你猜她会信吗?”
她会信吗?周即明不敢笃定。
叶诗文拿出手机,点开朋友圈摊在他眼下:“她加过我的好友,你陪我约会的每次照片,她都能看到,所以她不会信你说的。”
周即明的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连呼吸都停滞了。
他的望舒,早就隔着屏幕,一次次看着他和别人的亲密,一步步确认了他的“变心。”
到最后离开时,她该有多么难过。
他不敢想。
“还记得那份结婚申请吗?在我这里,她让我转交给你,我心疼你才一直压着没给。”
“即明,我会等着你回心转意的。”
周即明从她手里接过那张结婚申请,什么都没说,转身离开。
白纸黑字上,两人的名字靠得那么近,就像这些年一样。
说不了话的她,只能依赖他才能正常生活......所以,望舒绝对不会就这样离开。
叶诗文肯定在骗他。
她一向会骗人。
车子缓缓停下,他攥着结婚申请飞奔回家。
家里摆设丝毫未变,仿佛从未有人离开过,仿佛下一秒,就能看见梁望舒正站在灯下。
“望舒?!”
他大声呼唤,却没有任何回应。
“我回来了,你在哪?”“之前是我不好,不该瞒着你眼睛出了问题,更不该认错人......望舒,我跟你道歉。”“手术已经做了,我能看见了,我保证,再也不会把你弄丢了!”
他语无伦次地说着,不断在屋里寻找,一道道门被他急切推开。
没有。
没有。
还是没有。
他颤抖着手摸出手机,刚要拨通梁望舒的号码,视线划过床头,顿时愣住。
米白色信封安静信封上,是梁望舒娟秀的字体:“周即明亲启。”
过去,他惹她生气,梁望舒总爱写信塞在枕头下等他发现,心里藏着她说不出口的委屈,也藏着如何哄她的答案。
她从来都很好哄。
周即明记得有次把她惹哭了,那封信的末尾也不过是软软地写着:
“罚你第二天起早陪我去看日出。”
从在医院便堵在心口的气,终于泄了些出去。
他伸手拿过戒指盒打开,里面的戒指被人拿走了,想起之前摸到的素圈,他立刻决定去找叶诗文将婚戒拿回来。
刚走到医院办公室门口,就听到叶诗文正在跟朋友闲聊。
“梁望舒真的彻底走了?”
“走了一个多月了。”叶诗文轻描淡写地说道:“周即明到现在还不知道,她把结婚申请给我,是为了求我爸给他做手术。”
原来是这样,他的望舒才会离开。
“啧,还挺深情的。不过她都答应了,你干嘛还要安排火灾?”
叶诗文挑眉,语气恶毒:“谁让周即明对她念念不忘,我本来想一把火把她脸毁了,让周即明看见都害怕,没想到她运气那么好!”
“你也太敢了!之后的声带手术,不会也是假的吧?”
....
“沈总。”
梁望舒今天不值班,她穿着简单的白衬衣,牛仔裤,抱着笔记本电脑站在门口。
正在打电话的男人闻声抬眸,眼底的冷色如潮水般褪去,他点了点头:
“先坐。”
她依言落座,目光无意识扫过墙壁,在看到一张合照时,骤然愣住。
照片里,周即明穿着副机长制服,揽着她的肩膀,笑得眉眼张扬。
离开他的这一个月,梁望舒忙着熟悉如今机场工作流程,几乎没有什么时间想他。
骤然看到......她抬手轻轻摸了摸心脏的位置。
时间真是最好的良药,当初那么痛不欲生的伤口,如今再想起来,似乎已经不痛了。
“久等了。”
沈叙挂了电话,恰好撞见她盯着照片出神的模样。
他没有多问,不动声色地走到她眼前,正好挡住了那张照片。
梁望舒这才回过神来,将平板递给沈叙:
“前两次新航线的问题,我已经做出修改,这样就可以最大程度保证特殊客户无论何时都能准点抵达。”
沈叙接过平板,他没有坐回去,反而在梁望舒身边坐下。
她下意识往边上挪了挪。
“抱歉。”沈叙低声道歉,立刻起身让出位置,耳尖通红。
梁望舒看着他的耳尖,忽然想起机组同事的闲聊,说沈叙是出了名的“厌女”。
助理秘书全是男性,女性汇报工作必须保持一米距离。
可这几次接触下来,沈叙会替她准备热水红糖,会用手语跟她沟通,还会因为坐得太近而耳根发红,哪里像厌女。
“你做得很好。”沈叙眼底多了几分笑意,“果然是特殊客户协调组大名鼎鼎的梁小姐。”
听到这句,梁望舒脸色顿时红了,她慌张地伸手比划:
“这只是大家开的玩笑而已。”
“是吗?”沈叙顿了顿:“可我觉得说得很对。”
听着沈叙自然的语气,她一时间不知说什么好。
“之后新航线还要麻烦你,今晚有幸请你吃顿饭吗?”
梁望舒自然答应。
电梯门打开,巨大的落地窗外,城市流光如星辰般涌入眼底。
梁望舒脚步下意识停住。
从小在孤儿院长大的她,每次难得有机会从高空俯瞰城市,她总会看得格外久。会幻想等自己长大了也会有这么一扇亮着窗户的灯,灯下是她和她爱的人。
侍应生递上菜单,梁望舒正要摸出手机打字,手腕就被轻轻按住。
“最近学了唇语。”沈叙点了点菜单:“帮我测试下?”
“低温慢煮牛菲力,五成熟......”
看着男人一字一句将她说不出口的话复述出来,梁望舒的嘴角不知不觉地上扬。
用餐时,他也会先一步替她想到。
她抬手想拿水杯,温水就已经推到眼前,刚放下刀叉,餐巾纸就递了过来,就连她想去洗手,沈叙也敏锐地察觉到,让侍应生带她去。
整个过程她无比轻松,仿佛回到了自己还能说话时一样。
用餐结束后沈叙将她送回家,梁望舒比划着邀请:“上楼喝杯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