聚热小说 > 都市小说 > 极寒日:我的清算 > 第一章

七月流火,柏油路能煎鸡蛋的酷暑天,李娟盯着手机监控,指节捏得发白——屏幕里,丈夫王磊正把最后一块冰镇西瓜喂给怀孕的小三刘莉,婆婆王秀莲端着燕窝笑盈盈:还是莉莉懂事,不像那赔钱货,连个儿子都生不出。
她转身摸了摸女儿甜甜的头,眼底寒光乍现。三天前看到的绝密天气预报还在发烫:未来24小时,全国骤降40度,极寒末日将至。
甜甜,我们去看雪好不好她把最后一捆压缩饼干塞进后备箱,安全屋的防弹门缓缓关上。手机里,王磊的视频电话弹出来,语气敷衍:晚上带妈和莉莉吃海鲜,你跟甜甜在姥姥家凑合一晚。
好啊,她对着镜头笑,背景故意扫过超市冷柜,对了,冰箱里的冻肉记得吃,明天可能变天。
挂了电话,她点开饭店的监控——那是她婚前全款买的铺面,如今成了最佳观剧点。屏幕里,刘莉捂着肚子撒娇:磊哥,我头晕,不想出门嘛。王秀莲立刻扎进厨房,把她特意留下的半冰箱菜全造了,连甜甜没喝完的进口牛奶都摆上桌。
小孩子家家懂啥莉莉怀着金孙呢。
监控外,李娟给女儿夹了块肥牛卷,火锅咕嘟冒泡。甜甜,要是没了爸爸,会难过吗
五岁的小丫头钻进她怀里:我只要妈妈。
凌晨三点,市台还在播高温预警,她看着手机里24小时后骤降40度的红色警报,冷笑一声。屋外突然狂风大作,雨点砸得窗户噼啪响,王磊的电话终于来了,背景音里有刘莉的哈欠:你在哪带两屉包子回来,我们没吃早饭。
她望着窗外刚飘起的雪粒子,声音温柔:路上呢,路滑。
七月流火,柏油路被晒得能煎鸡蛋。李娟盯着手机监控里的画面,指节捏得发白。
客厅里,王磊正把最后一块冰镇西瓜递到刘莉手里,他妈王秀莲端着刚炖好的燕窝,小心翼翼地绕开满地的玩具:莉莉啊,快补补,怀着孕可不能热着。
刘莉娇滴滴地靠在王磊肩上:还是妈疼我,不像有些人,眼里就只有那个赔钱货。
监控外的李娟深吸一口气,转身看向正在打包物资的母亲。张桂芬把最后一捆压缩饼干塞进后备箱,抹了把汗:都齐了,够咱娘仨撑三年。
五岁的甜甜抱着她的兔子玩偶跑过来:姥姥,我们要去秘密基地吗
对呀,李娟蹲下来帮女儿系好鞋带,去给甜甜看雪。
手机突然震动,王磊的视频电话弹了出来。李娟接起时,故意让背景里的超市冷柜入镜。
娟儿,晚上带妈和莉莉去吃海鲜呗王磊的声音透着敷衍,甜甜呢让她跟姥姥在家。
不行啊,李娟对着镜头笑,超市临时盘点,我得带甜甜去闺蜜家借宿。对了,冰箱里的冻肉记得吃,明天可能变天。
挂了电话,张桂芬啐了一口:变天我看是天要收他们!
夜色降临时,安全屋的暖光灯亮了起来。李娟调开饭店的监控——那是她婚前全款买的铺面,如今成了最佳观剧点。
屏幕里,刘莉正捂着肚子撒娇:磊哥,我头晕,不想出门了嘛。王秀莲立刻接话:不去不去,妈给你做!
老太太挽着袖子冲进厨房,把李娟特意留下的半冰箱菜全折腾出来。红烧肉、炸丸子、凉拌菜摆了满满一桌,甚至连甜甜早上没喝完的进口牛奶都被摆上了桌。
妈,这奶是甜甜的......王磊象征性地拦了句。
小孩子家家懂啥王秀莲把牛奶推到刘莉面前,莉莉怀着孕,正需要营养。
监控外的甜甜扒着火锅边:妈妈,他们喝我的牛奶。李娟夹了块肥牛卷给女儿:没事,咱们有好多。
凌晨三点,市台新闻还在循环播放高温预警。李娟看着手机里的天气预报——未来24小时,气温将骤降40度。而王磊那边,连个询问电话都没有。
监控画面里,王磊和刘莉在饭店的休息室睡得正香,王秀莲蜷缩在旁边的沙发上,嘴角还沾着饭粒。
清晨六点,窗外的梧桐叶突然剧烈摇晃。李娟拉开窗帘,豆大的雨点砸在玻璃上,发出噼啪的声响。
妈,你看!甜甜指着窗外,下雨啦!
张桂芬端着热粥走过来:这雨来得邪性。
九点整,王磊的电话终于打了进来。背景音里能听到刘莉的哈欠声。
娟儿,你在哪王磊的声音含糊不清。
在闺蜜家呢,李娟舀了勺粥,雨太大,回不去。
那你啥时候回来王磊顿了顿,对了,小区门口新开的包子铺,带两屉肉包回来。我们都没吃早饭。
李娟笑着应下,挂了电话就看见监控里的王磊又躺回了沙发。刘莉翻了个身:她什么时候回来啊我饿了。
快了快了,王磊摸出手机打游戏,女人就是磨蹭。
十一点半,雨点变成了冰粒。李娟看着温度计上的数字掉到5℃,热搜榜已经炸开了锅——全国气温骤降
极端天气预警的词条后面跟着鲜红的爆字。
手机再次震动,王磊的声音带着不耐烦:你到哪了包子呢
路上呢,李娟望着窗外的雪粒子,路滑,开得慢。
快点!王磊的语气带着埋怨,一家人都等着呢!
挂了电话,李娟点开监控。王秀莲正捂着肚子转圈:早知道昨天不该把菜都吃完的。刘莉捏着最后半袋饼干,小口小口地啃着。
而王磊,还在沙发上打游戏。
他就不会自己去买吗张桂芬翻着白眼。
他啊,李娟给甜甜擦嘴,早就被伺候懒了。
十二点整,第一片雪花飘落在安全屋的窗台上。李娟调大监控音量,能清晰地听到屋外的风声像鬼哭。
王磊终于站起来了,裹着羽绒服在屋里转圈:这鬼天气......娟儿怎么还不回来
刘莉突然哭起来:我肚子疼......是不是冻着了王秀莲立刻慌了神,扒着窗户望:这可咋整医院都不一定开门啊!
三点钟,雪片变成了雪团。李娟看着温度计跌破零下,手机信号开始断断续续。王磊的电话打了三遍才接通。
李娟!你到底在哪!王磊的声音在发抖,家里没电了!暖气也停了!
我也不知道啊,李娟故意让声音带着哭腔,车子在半路抛锚了,雪太大,没人来救......
那你......王磊的话被一阵电流声切断。
监控画面里,王磊把手机摔在地上。刘莉蜷缩在沙发角落,骂骂咧咧地抱怨着。王秀莲突然想起什么,冲进厨房翻箱倒柜,最后举着个空油桶出来:啥都没了......
都怪你!刘莉突然冲着王磊尖叫,昨天非要吃火锅!把菜都造完了!
关我屁事!王磊也急了,是妈非要做那么多!
老的小的在屋里吵成一团,甜甜突然拉拉李娟的衣角:妈妈,爸爸他们吵架了。
李娟把女儿抱到腿上:甜甜要是见不到爸爸了,会难过吗
甜甜搂着她的脖子:我只要妈妈和姥姥。
窗外的雪越下越大,已经积到了小腿肚。李娟看着监控里冻得瑟瑟发抖的三个人,突然想起上周家庭聚会时,王秀莲当着亲戚的面说:还是莉莉懂事,不像李娟,连个儿子都生不出来。
那时王磊就在旁边,一口酒都没替她挡。
妈,李娟看向张桂芬,把备用发电机打开吧。
暖风机再次启动时,监控里的争吵声渐渐小了。王磊正试图用打火机点燃沙发腿,被王秀莲一巴掌打过去:烧了沙发咱们睡哪!
刘莉突然干呕起来,王秀莲立刻紧张地扶着她:是不是饿狠了妈给你烧点热水。
老旧的燃气灶打了半天火,终于腾起一小簇火苗。李娟看着她们把最后一点自来水倒进锅里,突然觉得有点没意思。
姥姥,我想看动画片。甜甜打了个哈欠。
好,张桂芬开了投影仪,咱们看《冰雪奇缘》。
雪下到第七个小时,监控画面突然黑了。李娟知道,那是他们家彻底断电了。她摸出另一部卫星电话,拨通了闺蜜的号码。
喂曼曼,你们那边怎么样
还行,闺蜜的声音带着笑意,我老公把壁炉点上了,正煮着羊肉呢。对了,你公婆上午来敲我家门,说你在我这儿,让我把你交出去。
李娟笑了:你咋说的
我说我半个月没见你了,闺蜜嗤笑,你婆婆当场就骂上了,说你肯定是卷钱跑了。
挂了电话,李娟走到窗边。雪已经没过了一楼的窗台,远处的居民楼只有零星几户还亮着灯。她想起王磊昨天还在朋友圈发:天气预报就是危言耸听。
妈妈你看!甜甜指着楼下,有人在爬雪!
李娟顺着女儿的手指看去,一个穿着单薄夹克的男人正趴在雪地里,手脚并用地往前挪。虽然看不清脸,但那踉跄的姿势,她太熟悉了。
他要去哪啊甜甜歪着头问。
不知道,李娟把女儿抱回沙发,也许是去找吃的吧。
张桂芬端来刚烤好的红薯:别管他们了,咱们过好自己的。
红薯的甜香弥漫在温暖的房间里,甜甜咬了一大口,嘴角沾着薯泥:姥姥做的最好吃!
李娟看着女儿满足的笑脸,摸出手机翻到通讯录里王磊的名字,轻轻点了删除。窗外的风雪还在继续,她知道,这仅仅是个开始。
楼下的雪地里,那个身影还在挣扎着向前挪动。而他不知道的是,小区门口的包子铺早在三小时前就被抢空了。更不知道的是,他心心念念的妻子,正隔着厚厚的风雪,喝着热奶茶,看着他的笑话。
雪片敲在玻璃上,发出细碎的声响。李娟拿起遥控器,换了个频道。是个老电影,讲的是一家人在暴风雪里互相扶持的故事。
要是他们也能互相扶持就好了。张桂芬叹了口气。
李娟没说话。她知道,有些人,就算到了绝境,也学不会怎么好好做人。
卫星电话突然又响了,是个陌生号码。李娟犹豫了一下,接了起来。
喂是李娟吗电话那头是个苍老的声音,我是王磊他三姑......你能来接我们一下不我们家暖气也停了,粮食也......
李娟看着窗外越积越厚的雪,轻轻说了句:三姑,雪太大了,我出不去。
挂了电话,她把卫星电话关了机。壁炉里的柴火噼啪作响,甜甜已经靠在姥姥怀里睡着了。李娟掖了掖女儿的被子,走到地图前。
上面用红笔圈着几个地点:超市仓库、加油站、医院......她知道,等雪稍微小一点,她得出去找点能用的东西。
至于王磊他们
李娟拿起一块红薯,咬了一口。真甜。
雪还在下,谁也不知道这场极寒会持续多久。但至少在这个温暖的小屋里,她们还有热乎的食物,还有彼此。这就够了。
楼下的那个身影,好像已经不动了。李娟拉上窗帘,把寒冷和肮脏,都挡在了外面。
雪下到第十天的时候,安全屋的壁炉烧得正旺,烟囱里飘出的青烟在铅灰色的天空里扯出细长的线。李娟用小刀把冻得硬邦邦的腊肉切成薄片,案板上很快堆起半盘晶莹的油花。甜甜趴在窗边,手指在结了冰花的玻璃上画小房子,嘴里哼着幼儿园学的儿歌。
姥姥,你看楼下的雪堆动了!甜甜突然拍手。
张桂芬正给卫星电话充电,闻言凑到窗边。积雪已经没过二楼的窗台,原本的绿化带变成了连绵的雪丘,此刻靠近单元楼门口的雪堆里,果然有个深色的东西在蠕动。李娟擦了擦手走过去,借着壁炉的光看清那是件熟悉的藏青色羽绒服——是王磊的。
他好像还活着,正用冻得发紫的手扒着墙根,一点点往单元楼里挪。羽绒服的袖子破了个大洞,露出的胳膊上结着黑紫色的冻疮,头发和眉毛全白了,像是从冰窖里捞出来的。
他还没死心。张桂芬往壁炉里添了块松木,火星噼啪炸响,这栋楼里能住人的就咱们这户还亮着灯,他准是闻到味儿了。
李娟没说话,转身把厨房的门锁死。安全屋是她婚前用外婆留下的老宅子改造的,外墙加了三层保温板,窗户换成了防弹玻璃,门是实心钢的,别说王磊现在只剩半条命,就是全盛时期也撞不开。
果然,半小时后,楼下传来模糊的敲门声。不是用力砸门,而是虚弱的轻叩,像是怕惊扰了里面的人。甜甜好奇地歪头:妈妈,是爸爸吗
李娟把女儿抱到沙发上,用毯子裹住她的脚:不是,是风雪打在门上了。她摸出放在茶几抽屉里的电击棍,走到门边的监控屏前——王磊正瘫坐在台阶上,头靠着门框,眼睛半睁半闭,嘴唇冻得裂了好多血口子。
他身后还跟着个人,是刘莉。她比王磊更狼狈,原本光鲜的卷发结成了冰坨,肚子倒是没之前那么显怀了,不知道是孩子没了,还是饿瘦了。两人怀里都抱着块破布,想来是把王秀莲的尸体裹了。李娟在第七天的时候通过监控看到过,老太太半夜想偷刘莉藏的半块饼干,被推搡时头撞在桌角,第二天就没了气。
李娟......开门......王磊的声音透过门传进来,又轻又哑,我知道你在里面......给口饭......求你了......
刘莉也跟着哭:娟姐,我错了......你让我们进去吧,我把孩子给你养......不,我给你当牛做马......
甜甜往李娟怀里缩了缩:妈妈,她哭了。
有些人的眼泪是热的,有些人的是冰的。李娟摸着女儿的头发,冰的眼泪掉在地上,会冻成刀子。
敲门声断断续续持续了一个小时,后来就没了动静。李娟通过监控看到王磊栽倒在雪地里,刘莉想拉他,却被他挥手甩开,两人在雪地里滚作一团,最后都不动了。风卷着雪片盖住他们的身体,像给大地铺了层新棉絮。
李娟关掉监控,转身时撞见张桂芬的目光。老太太没说话,只是把锅里炖着的羊肉汤舀了一大碗,往里面撒了把葱花。
明天得去趟供销社仓库。李娟喝了口热汤,发电机的柴油快见底了,还有甜甜要的维生素片也快没了。
张桂芬点头:我跟你去,你妈还能动弹。
不行。李娟把汤碗推到她面前,你得在家看着甜甜,锁好门,不管谁敲门都别开。我骑雪地摩托去,中午就能回来。
第二天清晨雪停了,风也小了些。李娟穿上全套防寒服,靴子里塞了两层羊毛袜,腰间别着电击棍和折叠刀,背上装着绳索和撬棍的背包。甜甜抱着她的腿,把一个用毛线织的小太阳挂在她背包上:妈妈带着太阳,就不冷了。
雪地摩托是她灾前托朋友买的军用款,油箱大,轮胎宽,在没膝的积雪里也能走。出了胡同口,她才发现外面的世界已经变了样——原本车水马龙的街道成了雪的河流,翻倒的汽车半埋在雪里,玻璃反射着惨白的光。路灯杆上挂着冻硬的衣服,不知道是哪户人家逃难时落下的。
供销社仓库在老城区,离安全屋有三公里。李娟开得很慢,雪地摩托的轰鸣声在寂静的街道里格外响。路过菜市场时,她看到几个穿着军大衣的人在撬卷帘门,领头的是个络腮胡,手里拿着根钢管,看到她的雪地摩托,眼睛亮了亮。
李娟没停,把油门拧到底。雪地摩托的轮胎卷起雪雾,络腮胡在后面喊:哎!妹子!停下聊聊!她假装没听见,直到把那几个人甩远,才松了口气。
仓库的铁门锈得厉害,锁眼被冰堵死了。李娟掏出撬棍,费了老大劲才把锁撬开。仓库里一股霉味,货架大多空了,只有角落里还堆着几箱罐头和柴油桶。她正往背包里装罐头,突然听到身后有动静。
别动手!我不是来抢东西的!
李娟转身时电击棍已经举起来了,看到来人时愣了愣——是住在隔壁楼的陈奶奶,手里拄着根冻成冰柱的拐杖,身后跟着个十岁左右的男孩。
陈奶奶您怎么在这
老太太咳得直不起腰,男孩扶着她:我奶奶说这里可能有药,我爷爷咳得睡不着觉。
李娟想起陈爷爷,那个夏天总在楼下下棋的老头,去年还帮她修过自行车。她从背包里拿出半盒感冒药和两罐牛肉罐头:这些您拿着,赶紧回家吧,外面不安全。
陈奶奶颤巍巍地接过去,从怀里掏出个布包:这是我攒的糖,给孩子吃。李娟推辞不过,收下了。看着祖孙俩互相搀扶着走远,她心里有点发堵——如果王磊也能像陈爷爷那样疼人,是不是就不会有今天
装完柴油往回走时,李娟在路口看到了那几个撬菜市场门的人。络腮胡正把一个女人按在雪地里抢背包,女人的哭喊在风里碎成一片。李娟咬了咬牙,把雪地摩托停在路边,摸出折叠刀藏在袖子里。
放开她!
络腮胡回头,看到只有她一个人,笑了:又来个送东西的他挥了挥手,两个同伙围了上来。李娟没等他们靠近,突然冲过去,用折叠刀划破了其中一个人的手背。那人疼得叫出声,络腮胡愣了一下,李娟趁机拉起地上的女人:快上车!
女人爬上车后座,李娟拧油门时,络腮胡的钢管砸在了车斗上,火星溅起来。雪地摩托蹿了出去,她听到身后的咒骂声越来越远,直到拐进胡同才停下。
谢谢你......女人的声音还在抖,我叫赵梅,住在前面的小区。
李娟看她冻得嘴唇发白,把备用的防寒服递给她:快穿上吧,我送你回去。
赵梅家在五楼,楼道里结着冰,每一步都得小心翼翼。开门的是个男人,看到赵梅哭了:你去哪了我以为你......
是这位妹子救了我。赵梅把刚才的事说了,男人赶紧给李娟倒热水,我们家还有点晒干的野菜,你拿点回去吧。
李娟没要野菜,但记下了这家人——灾难里,能互相帮衬的人,比罐头更金贵。
回到安全屋时,甜甜正趴在窗边望,看到她的雪地摩托,举着小太阳跳起来。张桂芬把做好的羊肉面端上桌,热气腾腾的,把窗外的寒气都挡在了外面。
妈,今天遇到陈奶奶了,她孙子还挺好的。李娟扒拉着面条,还有个叫赵梅的,被人抢东西,我把她救了。
张桂芬点头:该帮的得帮,但是别把自己搭进去。她往李娟碗里夹了块羊肉,对了,上午有人敲过门,是个穿警服的,说要登记幸存者,我没开。
李娟心里一紧:警服什么样的
看着挺年轻的,胳膊上戴个红袖章,说是社区临时组织的。张桂芬擦了擦手,我从猫眼看他身后还跟着两个人,不像好人,就说家里没人。
李娟没说话,把碗里的汤喝干净。她知道,秩序崩塌后,最可怕的不是寒冷和饥饿,是人心。
接下来的日子,李娟又出去了几趟,每次都能遇到新的人和事。有把药分给邻居的医生,有守着空商店不肯走的老板,也有组队抢东西的混混。她学会了在雪地里辨认脚印,学会了听风声判断距离,学会了在开门前先看监控。
第二十天的时候,赵梅突然来敲门,神色慌张:娟姐,你快想想办法!那个络腮胡带了好多人,说要抢咱们这一片的物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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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娟心里咯噔一下,跑到窗边看——胡同口果然聚集了十几个人,手里都拿着钢管和撬棍,络腮胡站在最前面,正指着安全屋的方向。
妈,把甜甜带到地下室去。李娟把电击棍和折叠刀都拿出来,锁好门,不管听到什么都别出来。
张桂芬抱着甜甜往地下室走,甜甜拉着李娟的衣角:妈妈不害怕。
妈妈不怕。李娟蹲下来吻了吻女儿的额头,妈妈要保护甜甜和姥姥。
地下室的门刚锁好,外面就传来砸门的声音。李娟!我知道你在里面!络腮胡的声音像破锣,识相的就开门,不然我们把房子拆了!
李娟没应声,摸出藏在门后的消防斧。她知道钢门能抗住一阵子,但架不住人多。果然,砸了十几分钟后,门锁处传来金属断裂的声响。
门被撞开的瞬间,李娟挥着消防斧冲了过去。第一个冲进来的人被砍中胳膊,惨叫着倒在地上。络腮胡愣了一下,随即骂道:给我上!砍死她!
李娟退到客厅,壁炉里的火还旺着,她抓起根燃烧的木柴,朝冲在最前面的人扔过去。那人的衣服瞬间烧了起来,在雪地里打滚惨叫。其他人被吓得停住脚步,络腮胡眼睛红了,举着钢管朝李娟砸来。
李娟侧身躲开,钢管砸在茶几上,玻璃碎了一地。她趁机用折叠刀划向络腮胡的腿,他疼得跪倒在地。就在这时,外面突然传来警笛声——不是真的警车,是赵梅家的三轮车改装的,装了个高音喇叭,正循环播放着警察来了。
抢东西的人本来就心虚,听到警笛声立马慌了。快跑!不知道谁喊了一声,十几个人转眼就跑没了影,只剩下络腮胡躺在地上哼哼。
李娟用绳子把他捆起来,扔在门外的雪地里。赵梅和她丈夫跑进来,手里还拿着铁锹:娟姐,你没事吧
没事。李娟看着满地的狼藉,多亏了你们的喇叭。
赵梅丈夫挠了挠头:我们家以前是开废品站的,还有几个旧喇叭,没想到真用上了。
那天晚上,李娟把陈奶奶和赵梅一家都接到了安全屋。地下室里有备用的床铺和物资,十几个人挤在一起,倒也暖和。陈爷爷给大家讲过去的事,赵梅的丈夫修好了被砸坏的门锁,甜甜给每个人都分了颗陈奶奶给的糖。
李娟靠在壁炉边,看着眼前的景象,突然觉得心里很踏实。她想起王磊,想起刘莉,想起那些在雪地里消失的人。或许灾难从来不是为了淘汰谁,而是为了让活着的人明白,什么才是最该珍惜的。
雪又下了起来,这次却没那么冷了。李娟摸出手机,屏幕早就没电了,但她记得里面存着一张照片——去年夏天,她和甜甜在公园放风筝,甜甜笑得眼睛都弯了。
妈妈,雪什么时候停啊甜甜钻进她怀里。
快了。李娟望着窗外,等雪停了,我们就能出去放风筝了。
壁炉里的火映着每个人的脸,温暖而明亮。远处的天空似乎透出一点微光,像是春天的预告。李娟知道,极寒总会过去,就像黑夜总会迎来黎明。而只要她们在一起,就什么都不怕。
雪片落在安全屋的防弹玻璃上,融成细小的水痕,又很快冻成冰花。李娟数着壁炉里最后三块松木,柴油桶的刻度线已经压到了底——这是极寒降临的第二十五天,也是他们断油的第三天。
发电机停了,暖气只能靠壁炉。张桂芬把最后一床棉被裹在甜甜身上,老太太的手指关节因为常年劳作有些变形,此刻却稳稳地系着绳结,罐头还够吃十天,但是没热水,甜甜昨天闹着要喝热牛奶。
李娟摸了摸女儿的额头,甜甜正抱着陈奶奶给的布娃娃,睫毛上还沾着困意:妈妈,我不喝牛奶了,喝雪水也行。
傻孩子。李娟把女儿搂进怀里,鼻尖蹭着她冻得发红的小耳朵,妈妈今天就去给你找热牛奶。
她起身掀开窗帘一角,胡同口的雪堆上插着根竹竿,那是赵梅丈夫昨天做的风向标——北风转了东南,雪势虽小了些,却带着湿冷的潮气,这种天气最容易冻裂皮肤。
我跟你去。赵梅端着碗雪水走进来,她的脸颊上有块淤青,是上次络腮胡闹事时被钢管蹭到的,我男人守着门,陈爷爷懂点医,能照看大家。
李娟摇头:你得在家盯着,万一络腮胡回来......
他回不来了。赵梅把碗放在桌上,雪水在碗沿结了层薄冰,昨天我男人去查看,说他被冻在雪地里,身子都硬了。倒是......倒是发现了别的动静。
她压低声音:西头的供销社仓库那边,有烟。不是柴火烟,是汽车尾气的味。
李娟心里一动。极寒以来,除了她的雪地摩托,还没见过能启动的车辆。她摸出折叠刀别在腰上:我去看看。你守好门,不管听到什么,天黑前我没回来,就把地下室的通风口堵死。
带上这个。陈爷爷颤巍巍地递来个布包,里面是用油纸裹好的火柴和半块腊肉,路上饿了,烤着吃。
雪地摩托在没膝的积雪里碾出两道深痕。李娟把油门拧到最大,防寒服的帽子被风吹得啪啪响,睫毛上很快结了层白霜。路过菜市场时,她看到那扇被撬坏的卷帘门挂着半截冻硬的布条,络腮胡躺过的地方,雪地上印着个模糊的人形,像块被遗弃的旧模板。
供销社仓库的铁门虚掩着,门轴上的冰碴子在阳光下闪着光。李娟熄了摩托,从背包里摸出电击棍,脚踩在积雪上的声音被风吞得干干净净。
仓库里果然有烟。不是从烟囱里冒的,是从后院的防空洞口飘出来的,带着股淡淡的柴油味。李娟贴着墙根绕到后院,突然听到金属碰撞的声响——有人在用撬棍砸防空洞的铁门。
轻点!别把雪震下来埋了洞口!是个男人的声音,带着南方口音。
急什么这洞是老辈人挖的,里面肯定有存货。另一个声音接话,听着有些耳熟。
李娟捏紧电击棍,探出头的瞬间愣了——砸门的是两个穿着军大衣的男人,其中一个的红袖章歪在胳膊上,正是张桂芬说过的登记幸存者的人。
你们在这干什么她的声音在空旷的后院里有些响。
两个男人吓了一跳,红袖章男人反手从腰后摸出根钢管:你是谁
这仓库是我先发现的。李娟往后退了半步,雪地摩托的车身挡在她身后,你们想抢东西
谁抢东西了!另一个男人急了,他的军大衣领口露出半截警号,我们是市应急队的,来转移幸存者!
李娟挑眉。应急队极寒二十多天,连个影子都没见,现在倒来转移了
应急队有证件吗她盯着红袖章男人的手,那双手戴着块金表,表链上还沾着泥,穿警服的这位,警号报一下,我查查。
戴警号的男人脸色变了变,红袖章却笑了:妹子挺懂行。我们确实是临时组建的,证件在队部。这不,发现这防空洞可能有物资,想打开看看,万一有被困的人呢
李娟没接话,目光落在他们脚边的雪地上——那里有个踩扁的罐头盒,牌子是军用午餐肉,这种罐头只有官方仓库才有。她突然想起赵梅说的汽车尾气,心里大概有了数。
这洞我知道。她往洞口走了两步,故意踩在块松动的石板上,里面是老辈人存的防汛物资,早就烂了。倒是......倒是东边的加油站,我昨天看到有油罐车。
红袖章的眼睛亮了:加油站在哪
不远,过两条街就是。李娟指了指东边的方向,雪地里的脚印被风扫得模糊,但是路不好走,雪地摩托可能过不去。
我们有铲雪车!戴警号的男人脱口而出,说完又捂了嘴。
红袖章瞪了他一眼,又对李娟笑:妹子要是能带路,我们队里有热汤,还有干净的棉被,给你和家人留着。
李娟点头:行。但我得先回去告诉家人,不然他们担心。
她跨上雪地摩托时,眼角的余光瞥见两个男人在低声争执,红袖章的手在军大衣口袋里动了动,像是在摸什么东西。
回到安全屋时,太阳已经偏西。赵梅正站在房顶上挥着竹竿,看到她的摩托,差点从梯子上滑下来。
你可回来了!赵梅把她拉进屋里,壁炉里的火已经弱了,陈奶奶刚才咳得厉害,说喘不上气。
李娟摸出布包里的腊肉,用刀切成薄片架在火上烤:应急队是假的。他们有铲雪车,在找防空洞的物资。
那怎么办赵梅的声音发颤,他们要是来抢......
他们不会来。李娟翻着肉片,油星滴在火上,溅起细小的火星,我给他们指了加油站的方向。那地方去年塌了半边,油罐早空了,够他们挖两天的。
她顿了顿,看向窗外的暮色:但这不是长久之计。柴油没了,壁炉的柴也快烧完了。我们必须转移。
转移去哪张桂芬抱着甜甜走进来,女儿已经睡着了,小脸红扑扑的,外面这么大的雪......
去防空洞。李娟把烤好的腊肉递给赵梅,老辈人挖的洞,有通风口,还有防潮层。我小时候跟着外婆去过,里面能住十几个人。
深夜的雪又下了起来,这次是细碎的雪粒,打在玻璃上沙沙响。李娟和赵梅丈夫用撬棍撬开防空洞的铁门,一股潮湿的土腥味扑面而来。陈爷爷举着松明火把走在前面,火光映着洞壁上的刻痕——那是六十年前防汛队员留下的名字。
这里有柴火!赵梅的声音从洞深处传来,她举着火把照亮角落,那里堆着半捆干草和几箱生石灰,还有......还有水缸!里面有水!
李娟摸了摸水缸壁,水是冰的,却没冻透。她用斧头砸开冰层,舀起一瓢——水带着股土味,却能喝。
把罐头和棉被搬进来。她转身对赵梅丈夫说,再去把胡同口的风向标拔了,别留记号。
洞外的风渐渐大了,像是有野兽在低吼。李娟靠在洞壁上,听着陈爷爷给甜甜哼着老调子,赵梅和她丈夫在整理干草,张桂芬正用生石灰铺在地上防潮。火光跳动着,把每个人的影子投在洞壁上,像幅流动的画。
妈妈,我梦到太阳了。甜甜揉着眼睛坐起来,小手里攥着个毛线小太阳,太阳照在身上,暖暖的。
李娟把女儿搂进怀里,鼻尖抵着她的额头:很快就能见到太阳了。
她不知道极寒会持续多久,也不知道外面的世界变成了什么样子。但此刻,听着身边人的呼吸声,感受着怀里的温度,她突然不怕了。
天快亮时,洞外传来了铲雪车的轰鸣。李娟握紧了怀里的折叠刀,赵梅丈夫举起了撬棍,陈爷爷把火把递到她手里。
轰鸣声越来越近,接着是刹车声,然后是人的喊声:里面有人吗我们是市应急队的!来转移幸存者!
李娟和赵梅对视一眼,慢慢走到洞口。晨光里,十几个穿着橙色救援服的人站在雪地里,为首的男人举着块牌子,上面写着应急救援第三分队,他的身后,停着辆铲雪车,车斗里堆着棉被和箱子。
我们......我们以为是假的。赵梅的声音有些发颤。
男人笑了,眼角的皱纹里还沾着雪粒:前阵子路都被雪堵死了,昨天才打通到这片区。你们是我们找到的第三拨人。他指了指车斗,里面有热牛奶,还有医生,能给孩子看看。
甜甜扒着洞口的石壁,小手指着铲雪车:妈妈,是真的太阳!
李娟顺着女儿的手指看去,朝阳正从云层里钻出来,金色的光洒在雪地上,反射出万丈光芒。她突然想起极寒降临前的那个下午,她和甜甜在公园放风筝,女儿的笑声像串银铃,被风卷着,飘得很远很远。
是啊,她蹲下来,把女儿抱进怀里,太阳出来了。
洞外的雪还没化,但空气里已经有了暖意。救援队员正在铲雪开路,赵梅丈夫帮着搬物资,陈爷爷坐在铲雪车的驾驶室里,好奇地摸着方向盘。张桂芬把最后一床棉被抱出来,阳光落在她的白发上,像撒了把碎金。
李娟抱着甜甜,走在雪地里。女儿的小太阳挂在她的包上,在风里轻轻晃着。远处的街道上,越来越多的铲雪车在作业,喇叭里传来断断续续的广播声,说政府已经建立了临时避难所,有食物和药品,还有供暖设备。
妈妈,我们要去哪里甜甜仰着小脸问。
去有很多人的地方。李娟摸着女儿的头发,那里有热牛奶,有暖气,还有......还有春天。
雪地里的脚印被风吹得渐渐浅了,但只要走下去,总会走到温暖的地方。李娟知道,极寒或许还没结束,但只要有人在,有希望在,就没有跨不过的冬天。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