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
我停下动作，心口那块早已麻木的地方，狠狠疼了一下。
不是为了林沐晨，是为了那个一生戎马却落得如此下场的老人。
林老爷子若在天有灵，看到自己寄予厚望的孙子是这副德行，该是何等痛心！
“林家人现在抓着苏小染不放，因为她的嚣张才带来这场灭顶之灾。”
我闭上眼，几乎能想象出那个画面。
林家老宅此刻必定是个修罗场。
一切正如我所想。
此刻，昔日门庭若市的林家，只剩下歇斯底里的咒骂。
“这个狐狸精，扫把星！害死老爷子，害惨了沐晨，害得我们林家家破人亡啊！”
“居然还想当林太太？我呸！你个下贱胚子！”
咒骂声中还夹杂着肉体撞击的声音，和女人凄厉的惨叫。
苏小染精心打理的头发被扯得凌乱不堪，昂贵的衣裙也成了一块块破布。
“啊！别打我，沐晨哥哥救我，快救我！”
苏小染抱着头蜷缩在地，发出杀猪般的嚎叫。
那张曾经趾高气扬的脸此刻鼻青脸肿，涕泪横流，哪还有半分当初的得意？
“我是沐晨哥哥的爱人，你们不能动我，他回来不会放过你们的！”
“爱你？他爱你爱到牢里去了！”
一个中年男人狠狠踹在了她腰窝上。
“你这个祸水，把他迷得神魂颠倒，害了林家，你拿什么赔！”
男人还想踹苏小染一脚，却被人强行打断。
是组织里的人，将几乎被打成烂泥的苏小染从人群里拖拽出来。
“苏小染，你涉嫌故意毁坏国家财物、妨碍国家公务，数罪并罚！”
后来再听到林家的消息，是关于判决结果的。
林沐晨被判处有期徒刑十五年。
苏小染判处无期徒刑。
至此，林家完了。
没了老爷子这根定海神针，继承人林沐晨锒铛入狱，林家的家族声誉彻底崩塌。
那些过去支撑着公司的军工订单，一夜之间被悉数取消。
庞大的商业帝国轰然倒塌，连挣扎的余地都没有，迅速破产清算。
曾经的门庭若市，变成了门可罗雀，只剩下债主冰冷的封条和无尽的唾骂。
而我则在组织的安排下，入职了一家国资委旗下专门对接军工订单的老牌企业。
林家倒台后，那些曾被他们垄断的核心项目，像烫手山芋一样落到了这里。
而我的任务，就是重新梳理各个业务现状，遴选供应商，然后把单子牢牢捏在组织手里。
一年后，我拄着手杖，一步步走在烈士陵园的台阶上。
右腿传来熟悉的、顽固的刺痛，每一步都像在提醒我那一日的坠落和失去。
我在一块小小的、朴素的墓碑前停下。
碑上没有照片，只有一行字：功勋犬琅琊，永垂不朽。
我把怀里一束洁白的菊
花轻轻放下，花瓣在冷风中微微颤抖。
手指拂过冰凉的碑面，粗糙的触感磨着指尖。
“琅琊”
一年的时间，并没有冲淡那份蚀骨的痛。
我每每想起它最后蜷缩在冰冷地面，骨头碎裂的样子，想起那口翻滚的火锅，胃里就条件反射般抽搐起来，干呕的感觉直冲喉头。
“琅琊，我没有辜负你。”
我用尽全身力气，才把这几个字从齿缝里挤出来，眼泪也终于不受控制地涌上来，模糊了视线。
“坏人都得到了惩罚，付出了代价。”
林沐晨的十五年，苏小染的无期，林家的倾覆，这就是代价。
可这代价，换不回你摇着尾巴蹭我手心的温热，换不回我们并肩穿越枪林弹雨的信任。
也换不回我这条完整的腿。
我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站直。
琅琊不会愿意看到我永远沉浸在痛苦里。
它用命守护的，不只是我，还有它热爱的使命。
好在接手订单的这一年里，我完成得非常出色。
赵副官曾开玩笑说，没想到我在商业上也有一份天赋。
也还好，组织还有能用到我的地方。
我转过身，一瘸一拐地走下台阶。
手杖点在石阶上，发出沉闷的笃笃声。
每走一步，右腿都传来不容忽视的硌痛，像是在无声地诉说那场永远无法磨灭的灾难，和我必须背负着它走下去的余生。
琅琊，林老爷爷
我会背负着使命，继续前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