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疏桐看着彻底被击垮的江砚白,她身上那股灰败死寂的气息,让林疏桐刚才尖锐的攻击性也无声消散了大半。
她眉头微拧,站起身:“知道了,我会转告沈烬。”
病房门轻轻关上,隔绝了内外的空间,也将江砚白重新推回了死一般的寂静中。
江砚白摊开手掌,看着手心中那枚孤零零的戒指。她猛地将它紧紧攥住,尖锐的戒圈硌得掌心生疼,留下深红的印记。
当她松开手,指痕却很快在苍白的皮肤上慢慢消失。
就像那些被他强行烙印在沈烬身上的伤痕,似乎总会愈合除了她两年前彻底斩断沈烬希望、彻底击碎他的那一刀。
意识到这一点,无边无际的悔恨如同无数冰冷的铁线,将她的心脏、她的脑海,绞紧、缠绕,没有一丝空隙。
剧烈的头痛排山倒海般袭来,眼前阵阵发黑发白。她下意识地想找烟,却发现双手空空。
她就这样僵直地靠在病床上,脑子不受控制地想起沈烬策划“自杀”脱身的那天。
被救回来的他,是否也是这样平静地决定了彻底断绝与她的关系,然后头也不回地远走美国?
江砚白维持着这个姿势,枯坐了一整夜。
直到设定的闹钟发出刺耳的响声,她才仿佛从这片由后悔和痛苦凝结成的泥沼中,勉强抽回了一丝属于人类的意识。
她很快要见到沈烬了。
这大概会是他们最后一次相见但她心头那点不合时宜的、卑劣的、却抑制不住的欣喜是怎么回事?
民政局门口。
江砚白罕见地感到一丝紧张,手指习惯性地想去摩挲无名指,却摸了个空。
她只好略显无措地用指尖无意识地相互捻动着。
司机老陈看着她的样子,有些感慨地开口:“江总,当初您结婚那天,好像也没这么紧张过。”
江砚白整个人瞬间僵硬,脸上那点微弱的表情凝固住,不上不下的样子显得有些滑稽:“是吗?”她的声音干涩。
她动作有些急地从随身携带的包里翻出了那份红色封皮的结婚证。手指轻轻抚过照片上沈烬依旧带着青涩笑意的脸,眼眶骤然酸涩发烫。
“可能是不记得了吧,”她自嘲般地牵动嘴角,声音轻得像叹息,“记性好像越来越差了,连结婚那天的事都记不清了。”
怎么会不记得呢?
那场充斥着嘲讽、羞辱和欺骗的开端。
在婚礼上,她亲手摧毁了一个满心期待走向新生活的沈烬。
那段记忆如同凌迟,一遍遍在脑海中回放,仿佛这样能稍微减轻一点她那深入骨髓的罪孽感。
还没等她从沉沦的思绪中挣扎出来,车窗玻璃被轻轻敲响。
车窗降下,江砚白那双通红的、带着血丝的眼眸毫无遮掩地撞入沈烬眼中。沈烬有些不自然地立刻别开了视线。
“疏桐去停车了,我们先进去吧。”他的声音没什么情绪。
江砚白沉默地点点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这种令人窒息的沉默一直持续到工作人员在两个深红色的离婚证上盖下钢印。
沈烬率先起身,拿起属于他那本的小红本,毫不留恋地转身就走。
江砚白连忙快走几步跟上,嘴唇嗫嚅着想开口。
一声尖锐到扭曲的女声尖叫毫无预警地在空旷的大厅角落炸响!“啊——!!!”
两人悚然一惊,循声望去。只见角落柱子后面猛地蹿出一个披头散发、神情狰狞癫狂的女人!
她死死盯着沈烬和江砚白,眼神先是狂喜,随即迅速被更浓烈的怨恨和疯狂吞没!
江砚白几乎是出于本能反应,一个箭步闪到沈烬身前,迅速将他护在身后,强作镇定地放缓声音试图安抚:“这位小姐?你认识我们吗?”
那女人被江砚白的声音吸引,眼睛瞬间亮得吓人,又往前冲了两步:“江总!您记得我对不对?!”
“我是您公司去年招聘的小助理王玲啊!那天您还给我买过咖啡!我一直想找机会谢谢您,去您家门口等了好久没等到,还是有个好心姐姐告诉我您今天会在这里”
她的情绪骤然急转直下,表情瞬间扭曲,眼神变得狠毒无比,死死盯着沈烬手中的离婚证:“为什么?!你们为什么会在这里?!”
她猛地指向沈烬,声音尖锐得能刺穿耳膜:“你!你是沈烬?!你为什么要和江总结婚?!不对!你们在办离婚?!”
“你们来这里是不是要复婚?!不!不行!绝对不行!”女人的逻辑陷入混乱的偏执。
“你们复婚了!我就彻底没机会了!!啊——!!!”
江砚白试图解释的话还没出口,那疯女人已经从身后的背包里猛地抽出一把闪着寒光的尖刀,状若疯虎般、径直向被她视为情敌和复婚障碍的沈烬刺去!
“沈烬小心!”
在江砚白惊恐的嘶喊声中,刀锋划破空气——
血!
鲜红刺目的血花在沈烬眼前猛地炸开,瞬间浸染了他的视野!
那疯女人被闻声赶来的保安和工作人员合力死死按倒在地。
但那些尖叫、呼喊,整个大厅陷入混乱的喧嚣声沈烬仿佛全都听不见了。
他的世界里只剩下江砚白倒在他怀里剧烈抽搐的身体,以及她胸口不断涌出的、那令人作呕的、温热的、黏腻的鲜血和耳边她那渐渐微弱下去的气若游丝的抽气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