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晓生脸上的肌肉微微抽搐，看着光幕上那个吐血倒退，满脸狰狞与绝望的林枫。
再看看身边这个云淡风轻，仿佛一切尽在掌握的顾长歌，他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
他艰难地咽了口唾沫，声音干涩：“顾帝子……神机妙算，白某……佩服，佩服。”
他还能说什么？
他以为自己掌管天机阁，看透世间风云，玩弄情报于股掌之间。
可今天，他才发现，在眼前这个年轻人面前，自己那点手段，简直就像是小孩子过家家。
将一个生死大敌，硬生生塑造成万众瞩目的“投资品”！
将一场九死一生的寻宝，变成了一场轰动三千道州的“价值路演”！
这种手段，已经超出了谋略的范畴。
这是魔！
是能将人心玩弄到极致的……天魔！
顾长歌没有理会白晓生的惊骇，他只是淡淡地看着下方那个几乎要被愤怒与屈辱吞噬的身影，嘴角那温和的弧度，自始至终，都没有变过。
他喜欢这副场景。
他喜欢看天命之子那坚不可摧的道心，在自己亲手搭建的舞台上，被亿万道目光，一点一点地，凌迟处死。
就在这时，异变突生！
“唰唰唰！”
数十道身影，快如闪电，从人群中猛地窜出。
他们不是冲向那个刚刚获得惊天机缘、修为暴涨的林枫。
而是像闻到血腥味的鲨鱼一般，疯了似的，冲向了高台之上的顾长歌！
这些人，个个身法灵动，气息内敛，手中都举着一块块闪烁着微光的留影石，正是天机阁安插在各地的“特约情报员”。
也就是俗称的……记者。
“顾帝子！”
一名长着山羊胡的情报员，抢占了最佳位置，将留影石死死对准顾长歌那张完美无瑕的脸，语速极快地大声问道：“顾帝子！您能谈谈您这次投资的心路历程吗？您是如何在所有人都不知道的情况下，精准预判到这座沉寂了万年的上古洞府，并且笃定林枫一定能成功的？”
这个问题，问出了在场所有人的心声！
是啊！
为什么？
他是怎么做到的？
这已经不是眼光毒辣了，这简直就是未卜先知！
一瞬间，所有人的注意力，都从下方那个悲惨的小丑林枫身上，转移到了高台之上，那个神一般的男人身上。
林枫也抬起了头。
他那双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地盯着顾长歌，他也要听！他要知道，自己究竟是怎么一步步，走进这个为他量身定做的地狱的！
万众瞩目之下。
顾长歌对着那无数闪烁的留影石，脸上的笑容，多了一丝温度，一丝仿佛能感染所有人的真诚。
他缓缓开口，声音不大，却通过灵力，清晰地传遍了整个山谷，传入了每一个人的耳中。
“投资，投的不仅仅是潜力，更是一种信任。”
“很多人都问我，为什么选择林枫？一个被退婚的废柴，一个被家族放弃的弃子。在我的矿场里，他甚至表现得顽劣不堪，冥顽不灵。”
顾长歌的话，让许多人都下意识地点了点头。
是啊，换做是他们，早就一巴掌拍死这种不知好歹的家伙了。
“但是，”顾长歌话锋一转，声音里带上了一丝感慨与欣赏，“我透过他顽劣的表象，看到了他内心深处，那头不屈的猛虎。”
“我一直相信，林枫的内心，藏着一头不屈的猛虎。它只是暂时沉睡了，需要一些小小的，无伤大雅的刺激，才能将它唤醒。”
“我做的，不多。”
“我只是给了他一个舞台，给了他一点压力，给了他一次证明自己的机会。”
“事实证明，我没有信错人。”
顾长歌的目光，穿过人山人海，精准地落在了林枫的身上，那目光中，充满了“欣慰”与“鼓励”。
“他，没有让我失望。”
“轰！”
这番话，如同一座太古神山，狠狠地砸在了林枫的心头！
他的脸色，瞬间从暴怒的涨红，化作了一片死灰！
信任？
猛虎？
证明自己的机会？
多么冠冕堂皇的理由！多么道貌岸然的嘴脸！
他将自己的一切算计，一切恶毒的用心，轻描淡写地，包装成了一场对晚辈的考验与提携！
无耻！
卑劣！
下作！
林枫在心中疯狂地咆哮，他体内的气血，再一次疯狂翻涌，喉头涌上一股腥甜。
他想反驳，想当着所有人的面，揭穿顾长歌的真面目！
可是，他能说什么？
说顾长歌设局害你？证据呢？人家可是当着全天下人的面，直播了你是如何获得机缘的！
说顾长歌羞辱你？人家会说，那是为了磨砺你的道心！看，你现在不是变强了吗？
他的一切愤怒，一切辩解，在顾长歌这番“用心良苦”的言论面前，都显得那么苍白，那么无力！
反而会坐实他“忘恩负负义”、“心胸狭隘”的形象！
杀人，还要诛心！
顾长歌，你好狠的手段！
林枫的身体，摇摇欲坠。
而此刻，另一名反应极快的天机阁记者，又抛出了一个更加劲爆的问题。
“顾帝子！我们注意到，林枫先生此次获得了传说中的《焚天真诀》，修为也从神海境，一举突破到了化灵境中期！这是否意味着，由您一手打造的‘炎枫’品牌，即将推出更高级的丹药，或者……功法复刻业务？”
“炎枫”品牌！
这四个字，像是一道黑色的闪电，劈开了林枫最后的理智！
他想起来了！
在矿场的时候，顾长歌就注册了这个以他和古炎老师为名的品牌！
原来……原来从那个时候开始，他就已经不是一个人了！
他成了一个品牌！一个ip！一个……可以被估价，被量产，被售卖的商品！
高台之上，顾长歌听到这个问题，露出了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
他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反问道：“这个问题，问得很好。但答案，不在我这里，而在他那里。”
他的手指，遥遥指向下方失魂落魄的林枫。
“我们的产品理念，一向是以用户体验为核心。”
“林枫先生，就是我们‘天命系列’一号产品的首席体验官。”
“他变得越强，就证明我们的眼光越准。”
“他获得的机缘越逆天，就证明我们这条产品线的潜力越大。”
“他走得越高，就证明我们的产品理念，越成功！”
“至于会不会推出更高级的产品？”
顾长歌微微一笑，那笑容，在林枫看来，比九幽恶魔还要恐怖。
“那就要看我们这位首席体验官，后续能给我们带来多少惊喜，能将我们产品的价值，提升到怎样一个全新的高度了。”
一番话，说得滴水不漏。
将在场所有投资人的情绪，都调动到了最高点！
对啊！
林枫只是一个开始！
有了一号，就会有二号，三号！
顾帝子能发掘一个林枫，就能发掘千千万万个“林枫”！
他们看向林枫的目光，彻底变了。
再也没有一丝一毫对强者的敬畏。
只剩下一种看“样品”和“样板工程”的火热！
而林枫，终于明白了。
他彻彻底底地，明白了。
他的九死一生，是产品压力测试。
他的惊天机缘，是产品性能展示。
他变强的喜悦，是产品效果反馈。
他滔天的恨意，是他妈的……用户粘性！
从头到尾，他都不是一个人。
他只是顾长歌用来向整个三千道州，展示自己投资眼光和商业模式的，第一个，也是最成功的一个……广告！
“噗——！”
一口积郁了太久的逆血，再也无法压制。
林枫仰起头，向着天空，喷出了一道凄厉的血箭。
他感觉，自己的神魂，自己的道心，自己的一切，都在这一刻，被那无数道火热的、贪婪的、审视的目光，彻底撕碎，焚烧成灰！
他输了。
输得一败涂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