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这僵持到顶点的一瞬,谢云景低沉的声音响起:“既然阿鹂姑娘病了,我们一同去看看也好。”
他的目光与沈桃桃对视了一瞬。
那一眼很短,没有任何言语交流,但沈桃桃清晰地接收到了其中的提醒。
“走!”陆夫人救人心切,没注意到更多的细节,拉着还在瑟瑟发抖的周寡妇转身就走,“周嫂子,快带路!”
沈桃桃定了定神,压住翻腾的心绪,紧跟在陆夫人和周寡妇身后步出暖棚。
熊奎想拦,但谢云景玄铁鞭一出,他只放了句必须交出凶手的狠话就走了。
阿鹂那间木屋就在驿站最边缘,她和周寡妇住在一起,平时最安静冷清。
木门吱呀一声被推开,一股混杂泥土和淡淡血腥的气息扑面而来。
陆夫人几步冲到炕边,沈桃桃紧随其后。
阿鹂蜷缩在炕上,面色潮红,眉头痛苦地紧锁在一起,瘦削的身体在一条旧棉被下剧烈地颤抖着,发出模糊不清的呜咽。
可炕沿边,还坐着一个让沈桃桃有些意外的身影。
周莹。
她低着头,正用一块湿布巾小心翼翼地擦拭着阿鹂额头的冷汗。
听到开门声,周莹猛地抬头,眼睛里划过一丝不亚于周寡妇刚刚的震惊与慌乱。
这慌乱被她极力压制下去,仅仅是一瞬,她便飞快地垂下眼帘,手上擦拭的动作又继续了下去。
屋内的五个人,谢云景、沈桃桃、陆夫人、周寡妇、周莹,目光在短短刹那交汇碰撞。
谢云景是审视中的了然,沈桃桃是惊讶中的猜测,陆夫人是纯粹焦急和疑惑,周寡妇是惊弓之鸟般的恐惧,周莹则是瞬间的慌张后强装的平静。
一种压抑的暗流在小屋中无声涌动。
陆夫人的声音焦灼:“阿鹂,阿鹂醒醒,是我,陆嫂子。”
她一边快速解开阿鹂的袄子散热,一边习惯性地去搭她的腕脉。
借着陆夫人检查的姿势,沈桃桃的目光也落在了阿鹂露在外的双手上。
那双手,十指纤细,本该是一双捻起兰花指,唱念做打的手。
但此刻,那指尖有好几处都崩裂开了,指甲缝里还残留着已经凝固的深褐色血渍,仿佛经历过极其剧烈的抓挠。
陆夫人显然也注意到了阿鹂双手的伤痕,眉头皱得更紧:“这是怎么弄的?风寒怎会抓出这样的伤?”
她翻开阿鹂的眼睑查看,又侧耳贴近她的胸口听呼吸音。
阿鹂迷迷糊糊间似乎对别人靠近有所反应,身体猛地又是一阵剧烈抽动,双手无意识地朝空中乱抓。
“啊滚开别过来”破碎的字眼从她烧得干裂的唇间漏出,充满了绝望和愤怒。
陆夫人面色凝重地直起身:“情况不太好。风寒倒还是其次,惊吓过度,五内紊乱,心神溃散。这种病症极为凶险,若不得疏解,恐成痼疾甚至性命堪忧。”
她语气严峻,“我医术浅薄,需得请我家那口子过来仔细诊治施针才行。”
沈桃桃的心已经完全沉入谷底。
那双带着血丝劈裂的指尖,那句“滚开别过来”的惊恐呓语,再清晰不过的将她心底那个最可怕的猜测,串联了起来。
刚刚她看到宋三尸体时,就注意到他的胸膛上那片被狼爪抓过的皮肉上,除了齿痕,还有一些细长的不规则的抓挠痕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