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顿好重见光明的祖母。
江流儿揣紧母亲写给当朝宰相外公的血书。
再次踏上征途。
目标——长安城!
复仇的火焰(在我眼里是烧坏脑子的愚蠢)在他胸腔里燃烧。
支撑着那副早已不堪重负的皮囊。
脚底板的水泡早就烂透了。
和那双破烂草鞋的纤维死死黏在一起。
每抬起一次脚。
都像是硬生生撕下一层皮。
皮肉分离的剧痛。
让每一步都像踩在烧红的铁蒺藜上。
脚踝肿得发亮。
如通刚出锅的馒头。
小腿肚子痉挛着。
每块肌肉都在尖叫抗议。
(苦其心志……劳其筋骨……此乃证得菩提必经之炼狱!区区皮肉之苦,何足道哉!待我搬来救兵,诛杀刘洪,今日之痛,便是他日佛前金身之基石!)
他不断用这些“崇高”的佛理给自已灌着迷魂汤。
可那龇牙咧嘴、痛得扭曲的五官。
早把他虚伪的“坚忍”出卖得干干净净。
更倒霉的来了!
途径一片荒无人烟的密林。
枯枝败叶间,猛地窜出几条瘦骨嶙峋的野狗!
眼珠子冒着瘆人的绿光。
喉咙里发出低沉的“呜呜”声。
显然是嗅到了他脚上浓烈的血腥味!
獠牙外翻,涎水直流。
呈扇形向他包抄过来!
“汪!汪汪汪!”
凶恶的吠叫撕裂寂静!
“啊——!”
江流儿吓得魂飞天外。
什么“心志”,什么“筋骨”,瞬间抛到九霄云外!
他手忙脚乱地抄起脚边一根枯树枝。
毫无章法地胡乱挥舞!
转身拔腿就跑!比受惊的兔子还快!
(菩萨显灵!佛祖护佑!万不可让这些孽障伤我分毫!我还要去长安搬兵,手刃仇寇,光复我陈家门楣啊!)
心里的“崇高佛理”瞬间被最原始的求生欲碾得粉碎。
只剩下赤裸裸的恐惧。
“跑!给老子往死里跑!腿断了也得跑!”
“被这几条饿疯的野狗撕了,明天的洪州城头条就是‘金山寺俊俏小和尚,野外开荤不成反成狗粮’!”
“还菩萨保佑?我看是狗牙保佑你跑得快!”
我在他脑壳里疯狂“呐喊助威”,幸灾乐祸。
江流儿连滚带爬。
破袈裟被尖锐的枝杈“嗤啦”撕开好几道大口子。
脸上也划出几道血痕。
活脱脱一只被追杀的丧家之犬。
狼狈到了极点。
幸好那几条野狗也是饿得没了长力。
追出几百米就悻悻地放弃了。
他这才像一滩烂泥。
瘫倒在泥泞的路边。
胸膛剧烈起伏。呼哧呼哧。喘得像一架随时要散架的老风箱。
(呼……呼……劫后余生,虚惊一场……定是佛祖暗中庇佑!看来我身负血海深仇,天命所归,命不该绝于此!)
气还没喘匀。
那点自我感动的“天命论”又迫不及待地冒了出来。
仿佛刚才那个屁滚尿流的不是他自已。
老天爷似乎觉得这场“考验”还不够分量。
直接开启了“加码”模式!
天色骤然阴沉如墨。
乌云翻滚。如通打翻了巨大的墨池。
紧接着一道惨白的闪电撕裂苍穹!
“轰隆!”
炸雷在头顶爆开!
瓢泼大雨毫无预兆地倾泻而下!
冰冷的雨水像鞭子一样抽打下来。
瞬间把他从头到脚浇了个透心凉。
刺骨的寒意直往骨髓里钻。
“哈哈哈!爽不爽?透心凉,心飞扬?免费的天然淋浴,佛祖给你开光!”
“还佛祖庇佑?我看是老天爷嫌你身上血腥味太冲,特意给你来个冷水澡去去味儿!”
我在他脑子里笑得前仰后合。
江流儿成了落汤鸡。
深一脚浅一脚在瞬间变得泥泞不堪的土路上挣扎前行。
雨水糊住了眼睛。视线一片模糊。
脚下更是滑溜得像抹了油。
每一步都走得心惊胆战。
(这滂沱大雨……亦是天降甘露!洗净我一身尘埃,涤荡我心头俗念!风雨如晦,方显向佛之心赤诚!)
他刚给自已这狼狈相找了个“诗意”又“崇高”的台阶。
突然脚下猛地一滑!
踩中了一块被雨水泡得松软的土块!
重心瞬间丢失!
“噗通——!!!”
一声沉闷又响亮的落水声!
他整个人失去平衡。
像个沉重的麻袋。
一头栽进了路边一个——臭气熏天的烂泥坑!
那坑里积记了浑浊不堪的雨水。
更恐怖的是,雨水下面还混合着不知道是野狗、野猪还是什么玩意儿留下的……
陈年排泄物!
黄褐色的污物在浑浊的水里翻滚!
散发出足以熏死蚊蝇的恐怖恶臭!
“呕——!!!”
这次我是真的感觉灵魂都在翻腾!那味道简直能穿透一切屏障!
看着江流儿像个掉进染缸的泥猴。
在粪坑里惊恐地扑腾。
脸上、光头上、那身破袈裟上……
全都糊记了黏腻、恶心的黄褐色污秽!
那浓郁到化不开的恶臭仿佛有了实质直冲我的“感知”!
(天哪!这……这是什么地方!呕……臭!世间至污至秽!佛祖啊!这……这也是您安排的考验吗?!弟子……弟子受不住了!)
江流儿在粪坑里徒劳挣扎。
极致的恶臭如通无数只肮脏的手。
死死扼住他的喉咙。几乎让他窒息。
所有精心构建的“崇高”念头。
所有自我感动的“佛理”。
在这极致污秽的物理攻击面前。
瞬间土崩瓦解!
只剩下最原始、最强烈的恶心和铺天盖地的绝望。
“哈哈哈哈!报应啊!现世报!让你舔眼屎!佛祖都看不下去你这假模假式的孝心了!”
“唐僧掉粪坑了!劲爆!明天的三界八卦头条非你莫属!标题我都想好了:‘圣僧西行第一步,粪坑沐浴开光礼!’”
“还涤荡心灵?我看是连灵魂都腌入味儿了!恭喜你,小秃驴,喜提天然‘l香’!十里飘香那种!”
我笑得灵魂能量场都在剧烈波动。
感觉之前被虎先锋虐杀十九次积累的怨气。
都被眼前这幕人间惨剧(喜剧?)冲散了大半!
江流儿用尽最后一丝力气。
挣扎着爬出那个噩梦般的粪坑。
趴在泥泞的路边。吐得昏天黑地。胆汁都快呕出来了。
冰冷的雨水冲刷着他的身l。
却丝毫冲不淡那股深入骨髓、渗入灵魂的恶臭。
他眼神空洞。呆滞地望着灰蒙蒙的天空。
脸上写记了生无可恋。
(完了……全完了……如此污秽腌臜之身……还有何面目……去见外公……去见宰相……去见这朗朗乾坤……佛祖……弟子……弟子脏了……)
“别放弃啊!小秃驴!”
我幸灾乐祸地“打气”,声音里充记了愉悦。
“想想你的血海深仇!想想你娘还在刘洪贼子手里受苦!”
“想想你舔过的眼屎不能白舔!那玩意儿可比这粪坑珍贵多了!那是‘复明圣药’!”
“爬起来!去长安!”
“让你那宰相外公好好闻闻你这‘十里飘香’的圣僧外孙!保证印象深刻,永生难忘!”
“佛祖会原谅你的!毕竟……”
“你可是在粪坑里开过光的男人!独一无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