聚热小说 > 都市小说 > 长枪饮血:千灯照我还 > 第6章 边关急报,烽火初燃

青溪镇的槐花连开了五季,顾怀穗也从那个扛着百斤沙袋还打晃的半大孩子,长成了身形挺拔的少年郎。十五岁的年纪,眉眼间褪去了稚气,添了几分沉静,只是喉间尚未生出明显的喉结,说话时还带着点清越的调子,总被人打趣“这小哥长得比姑娘还俊”。
这五年,青溪镇像是被春风拂过的田埂,渐渐舒展了往日的褶皱。王掌柜把客栈后院的柴房改成了小耳房,让顾怀穗住得安稳些;张厨子教她颠勺,说“技多不压身”;石头成了亲,娶了码头缝补渔网的姑娘,新房就在客栈隔壁,逢年过节总给顾怀穗端来一碗热饺子。
更让她感念的是镇上的学堂。大靖朝这几年力推“开蒙计划”,无论男女老幼,都能去学堂免费识字。顾怀穗起初还怕耽误客栈的活,王掌柜却把她往学堂推:“我这辈子没读过书,你可得替我多认几个字,将来能写封信给顾伯,告诉他你过得好。”
学堂的先生是个头发花白的老秀才,讲课时总爱说“我大靖女子亦可入朝为官,男子亦可操持内务,本就无高低之分”。顾怀穗坐在窗下,跟着先生一笔一画地写“民”“国”“安”,阳光透过窗棂落在宣纸上,把那几个字照得暖融融的。
她还常去镇上的医馆帮忙。医馆的宋大夫是位女先生,据说曾在太医院待过,后来自愿来边境小镇行医。宋大夫看顾怀穗手脚麻利,便教她辨认草药、包扎伤口:“阿穗,这止血的草药叫‘景天’,你看它的叶子厚实,掐开有黏汁,战场上说不定能救人性命。”
顾怀穗起初只当是寻常技艺,直到有次李叔在码头被木板砸伤腿,她用宋大夫教的法子先按压止血,再敷上草药,竟比往常好得快些。李叔感慨:“阿穗这手艺,比镇上的跌打医生还灵。”
武馆的教头也认得她。那是个络腮胡的汉子,据说曾是军中的什长,退伍后在镇上开了武馆,教百姓些强身健l的功夫。顾怀穗去帮忙打扫时,教头总喊住她:“来,教你几招防身术,不是让你打人,是让你护着自已。”
他教的招式不花哨,却实用——被人从背后抱住时如何弯腰挣脱,遇到持械的敌人时如何避开要害。顾怀穗学得认真,夜里在院子里练,王掌柜看见了,也不拦着,只在廊下挂盏灯笼:“别练太晚,明天还要上工。”
这五年里,青溪镇的变化看得见摸得着。苏青禾升了文书署的主事,在镇上修了排水沟,再也不怕雨季积水;官差巡逻时会给路边的流民递上两个窝头;就连曾经让人避之不及的豹三,也在苏青禾的劝说下改了行,开了家小小的铁匠铺,打些农具卖给乡亲,见了顾怀穗还会憨厚地笑笑:“阿穗,要不要给你打把镰刀?”
顾怀穗胸前的玉佩,早已被l温焐得温润。她不再执着于背面的“顾”字,只当它是顾伯和顾家村的念想。每次写信给顾伯,她都在信末画个小小的玉佩,告诉顾伯“它还在,我也很好”。顾伯的回信总是简短,说村里修了水渠,去年收成不错,让她“在镇上好好的,不用挂心”。
日子就像门前的溪水,平稳地流淌着,直到那年深秋,一阵急促的马蹄声打破了这份宁静。
那天顾怀穗正在学堂练字,忽然听见街上有人喊“边关急报”。她跑到门口,看见一匹快马从镇口疾驰而过,马上的骑士穿着玄色铠甲,铠甲上沾着暗红的污渍,显然是长途奔袭而来。
“是羽林卫!”有人喊道,“只有军情紧急时,羽林卫才会亲自送信!”
学堂里的先生叹了口气:“怕是北边又不太平了。”
接下来的几日,镇上的气氛渐渐凝重起来。从边境逃来的流民越来越多,个个面黄肌瘦,衣衫褴褛。有个老婆婆抱着个奄奄一息的孩子,跪在医馆门口哭:“求求您,救救我的孙儿吧,他爹娘都死在乱箭下了……”
宋大夫把孩子抱进医馆,顾怀穗帮着烧热水、捣草药,听老婆婆断断续续地说,敌国的铁骑冲破了雁门关,烧杀抢掠,边境的几个村子都成了焦土。
“他们见人就杀,见房子就烧……”老婆婆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我抱着孙儿躲在柴房的地窖里,听着外面的哭喊,整整三天不敢出来……”
顾怀穗的心像被什么东西揪紧了。她想起顾家村,想起田埂上的稻穗,想起顾伯粗糙的手掌。如果铁骑冲过来,顾家村是不是也会变成这样?
几日后,征兵令贴在了镇口的告示栏上。苏青禾亲自站在梯子上张贴,红色的告示纸在秋风里哗哗作响,上面的字像带着血——“征兵十万,保卫家国,凡十六岁以上男子,皆可应征,从军者,家人免赋税三年”。
告示栏前围记了人,议论纷纷。
“我儿子刚记十六,我让他去!”李叔红着眼眶,“不能让那些畜生糟蹋到咱们青溪镇!”
“我也去!”豹三从铁匠铺跑出来,手里还拿着把没打好的锄头,“我这身力气,总不能只用来打铁!”
顾怀穗站在人群后,看着那张征兵令,手指无意识地攥紧了胸前的玉佩。她才十五岁,不够年纪,可她想起了老婆婆的眼泪,想起了流民空洞的眼神,想起了学堂先生说的“家国安宁,匹夫有责”。
夜里,她躺在耳房的床上,辗转难眠。窗外的月光落在墙上,映出她这些年读过的书、认过的草药、练过的招式的影子。这五年,她受了太多人的恩惠——王掌柜的收留,苏青禾的公正,宋大夫的教诲,还有镇上每一个陌生人的善意。
这些善意,像一层层包裹着她的棉絮,让她从那个雨夜里仓皇离村的孩子,长成了能独当一面的少年。如今,这份安宁要被撕碎了,她不能只躲在客栈里。
她摸出玉佩,借着月光看了看,又把它塞回怀里,贴在心上。这不再仅仅是顾家村的念想,更是她要守护的东西——守护王掌柜的客栈,守护学堂的朗朗书声,守护医馆里的药香,守护青溪镇每一个努力活着的人。
第二天一早,顾怀穗找到王掌柜,把自已攒的五十两银子放在桌上:“掌柜的,这是我这几年攒的工钱,您帮我存着,要是……要是我回不来,就把它捎给顾伯,让他给村里修水渠。”
王掌柜愣住了,看着她:“你要去当兵?”
顾怀穗点点头:“我年纪不够,想办法混进去。”
“胡闹!”王掌柜急了,“战场不是客栈,那是要死人的!你一个半大孩子,去了能干什么?”
“我会认字,能帮着记账;我会包扎,能救伤员;我还会几招防身术,能保护自已。”顾怀穗看着王掌柜,眼神坚定,“掌柜的,这五年您教我最多的,就是‘知恩图报’。现在国家需要人,我不能不去。”
王掌柜看着她,眼圈慢慢红了。他知道顾怀穗的性子,决定的事就不会改。他从怀里摸出个布包,递给顾怀穗:“这是我年轻时用的护心镜,你带上。还有……”他顿了顿,声音有些哽咽,“活着回来。”
顾怀穗接过护心镜,重重点头。
她又去辞行。宋大夫给她包了一大包草药,叮嘱她“刀伤用这个,箭伤用那个,千万别用脏水清洗”;武馆教头教了她一套枪法基础,说“长枪能护已,也能护人”;张婶给她缝了件贴身的布衫,里面缝了层棉花,说“天冷了,别冻着”。
石头把她拉到一边,塞给她一把匕首:“这是我爹留下的,锋利得很,遇到危险就用,别犹豫。”
出发那天,青溪镇的人都来送。苏青禾给她办了临时的身份文书,在年龄那一栏填了“十六”;豹三拍着她的肩膀:“到了军营,别让人欺负了,要是有人敢欺负你,就说认识我豹三!”
顾怀穗穿着一身洗得发白的粗布褂子,背着简单的行囊,站在镇口,对着送行的人深深鞠了一躬。
王掌柜喊道:“阿穗,记得写信!”
“哎!”她应了一声,转身跟上征兵的队伍。
队伍里大多是和她年纪相仿的少年,还有些中年汉子,大家脸上都带着惶恐,却又透着股决绝。顾怀穗走在人群中,摸了摸怀里的护心镜,又摸了摸胸前的玉佩。
护心镜是凉的,玉佩是暖的。
她想起这五年的日子,想起学堂里的阳光,医馆里的药香,客栈里的烟火气。这些都是她要守护的东西。
远方的天际线,似乎有烽火在燃烧,隐隐约约,像一颗不安分的火星。顾怀穗握紧了拳头,加快了脚步。
她不知道前方有什么在等着她,不知道战场有多残酷,更不知道这一去,是否还能回到青溪镇,回到那个有槐花飘香的地方。
但她知道,脚下的路,必须走下去。为了那些守护过她的人,为了这片她早已视作故乡的土地。
风从北方吹来,带着隐约的硝烟味。顾怀穗抬起头,望着远方,眼神清亮而坚定。烽火已燃,少年出征,前路纵有千难万险,她亦无所畏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