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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和小宝在筒子楼里住下了。
白天,宋明远去厂里上班,我就带着小宝,一边哄她,一边不动声色地在楼道里晃悠。
宋明远回来的时候,我已经做好了饭,素炒萝卜丝、一锅清水面,再加一碟酱菜,算不上精致,但胜在热乎。
他进门时皱着眉,显然在工作上不顺心,可小宝立刻哒哒哒跑过去,仰着小脸喊:“爹!娘今天教我写名儿了!”
宋明远眉头松了些,低头看了看她歪歪扭扭的字迹,脸上终于浮现些许笑意:“不错。”
我在心里冷笑,上辈子他连孩子的面都懒得见,如今倒装起了慈父。
但我面上半点不显,只是低着头替他盛饭,语气又轻又柔:“明远,你先吃吧,我给你留了最嫩的萝卜缨子。”
宋明远愣了一下,显然不习惯我的柔顺,但最终点了点头。
这一顿饭,竟真像最普通的一家三口。
我给他夹菜,他偶尔问小宝几句,小宝乖乖回答,眼睛里闪着天真的欢喜。
这一幕,刺痛了姜棠的眼睛。
她站在厨房门口,手里的帕子绞得紧紧的,脸上却挤着笑:“姐姐,你手艺真好。”
我低头笑了下:“乡下女人嘛,不会做饭怎么养孩子?”
宋明远似乎这时才想起姜棠,抬眼问她:“你吃饭了吗?”
姜棠勉强笑道:“我在房里吃过了,不打扰你们一家团聚。”
说完她就转身回屋,但我还是听见她摔了门。
宋明远皱了皱眉,但没说什么。
他虽然喜欢姜棠,但他也不会纵容她耍脾气。
再者,宋明远很享受两个女人围着他转的感觉。
那天晚上,宋明远一回来,就直接进了姜棠的屋子。
我假装哄小宝睡觉,实则屏住呼吸,把耳朵贴在墙上。
“厂里的高级职工都能给家属安排一份工作,”宋明远的声音压得很低,但语气里掩不住兴奋,“我已经提交了报告,很快就能下来了。”
姜棠的声音骤然拔高:“真的?!”
“嘘,小点声!”
“明远哥,谢谢你!”姜棠的声音甜得快滴出蜜来,“我就知道你心里有我。”
我在黑暗里眯了眯眼,无声地笑了。
我等这份工作,很久了。
我之所以没有立即撕破脸,就是为了这个。
我得让自己能在城里站稳脚跟,得有能力养活小宝,而不是再一次被他扔回乡下!
这些天,我和筒子楼里的王婶子打得火热。
她是个爽快人,嗓门大、爱唠嗑,最爱跟我念叨这栋楼里的闲碎事。
我一边帮她择菜,一边听她絮絮叨叨:“你这个表嫂啊,可不是个敞亮人!平日里见了咱们,眼睛都要长到头顶上去,连声招呼都不肯打。”
我低头笑笑,手上麻利地把菜叶子掰开:“是吗?我还以为她性子只是内敛些。”
“内敛?”王婶子嗤笑一声,“你是没瞧见她在厂子里巴结领导那个劲儿!人家是厂里子弟,家里有点门路的,她都上赶着讨好,见了咱们这些平头老百姓,鼻孔都要朝天了!”
我心下冷笑,脸上却故作惊讶:“还有这事?”
“可不?”王婶子压低声音,“你是不知道,厂里的高级职工能安排家属工作的事,咱们这些人连个消息都听不到,结果她悄么声儿地就拿到名额了!”
我手上动作一顿:“工作批下来了?”
“嗨!可不是?”王婶子一拍大腿,“机修车间老刘家的、锅炉房老张媳妇,都拿到通知了,明儿个就能去厂里报到!”
“还有你表嫂,今儿一大早就有人瞧见她拿着通知从厂里回来了,走路都带风呢!”
我问她:“厂里是不是最近特别忙,宋明远总是不回来。”
她神秘地凑近我:“可不!听说明天有领导来视察,都忙得热火朝天的。”
回家路上,我的心砰砰直跳。
姜棠的工作定下来了,我的计划也该实施了。
推开门,就看见姜棠对着镜子抹雪花膏,嘴里还哼着小曲。
“妹妹有什么开心事?”我笑着问道。
姜棠斜睨我一眼,唇角挂着一丝得意:“明远说了,晚上带我去国营饭店吃饭。”她故意停顿一下,“不过姐姐也不爱吃那个,就爱吃萝卜缨子,就不带姐姐去了。”
“那祝妹妹吃得开心。”
姜棠似乎是觉得工作的事定了,也不用在我面前伪装了,难得露出了真面目。
她轻飘飘地冲我笑:“许昭意,你还真是厚脸皮啊,死皮赖脸地留在这里。”
我没搭理她,低头整理菜篮里的菜。
姜棠见我不吭声,笑意更深,走进来低声在我耳边说:“实话告诉你吧,我根本没有病。”
我的手指顿了一下。
她直起身子,眼神轻蔑:“宋明远留着你,不过是想让你在家替他照顾那个瘫痪的老娘!你真以为他是舍不得你?”
小宝站在门口,手里攥着一颗糖,呆呆地望过来。
姜棠轻飘飘地瞥她一眼:“还带着个拖油瓶,你可真够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