班主任宣布即将进行一次跨学科的课题研究汇报，要求自由组合，四人一组，结合文科思维与理科数据完成一份关于“城市公园生态环境”的调查报告，并在期末进行展示。
消息一出，教室里瞬间炸开了锅。大家纷纷开始寻找队友，讨论声此起彼伏。
苏在在和周晓芸自然凑到了一起，但还需要两个人。周晓芸性格外向，立刻开始张罗，拉上了隔壁组一个关系不错、心思细腻的女生叫赵小雨，她文科成绩很好。
“还差一个，最好找个理科强的，数据分析部分就不用愁了！”周晓芸目光在教室里扫描式的寻找，最后，精准地落在了那个仿佛置身事外、正戴着耳机看书的清冷身影上。
“张放放！”周晓芸几乎是脱口而出，声音带着一丝兴奋和试探，“我们组还缺一个人，你来不来？”
苏在在的心猛地一跳，下意识地看向张放放。
他闻声抬起头，摘下一只耳机，目光平静地扫过周晓芸，然后掠过赵小雨，最后，在苏在在微微绷紧的脸上停留了半秒。
教室里似乎有片刻的安静，不少目光好奇地投向他们这边。邀请张放放加入小组，这需要不小的勇气，毕竟谁都知道他更喜欢独来独往。
就在苏在在以为他会像拒绝那些情书和邀请一样，干脆利落地拒绝时，他却几不可查地点了一下头。
“可以。”他声音清淡，没有多余的情绪。
周晓芸惊喜地低呼一声，赵小雨也腼腆地笑了笑。
苏在在怔在原地，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一股微小的、雀跃的暖流悄然蔓延。他……答应了？
小组很快确定了第一次讨论的时间和地点——第二天放学后，图书馆的研讨小间。
第二天，四人准时聚集在图书馆那间透明的玻璃小隔间里。周晓芸负责分配任务：“小雨你负责查找公园的历史人文背景和设计理念，在在你观察力好，负责记录公园动植物种类和游客行为，张放放……”她看向那个已经打开笔记本电脑的人，“数据分析和图表部分就交给你了，没问题吧？”
“嗯。”张放放应了一声，手指已经在键盘上敲打起来，调出相关的数据模板。
苏在在拿出自已的素描本和相机——这是她习惯的观察记录方式。讨论进行得出乎意料的顺利，张放放虽然话少，但每次开口都能切中要害，提出清晰的数据收集方向和验证方法。赵小雨文笔好，很快列出了资料清单。周晓芸则负责活跃气氛和统筹进度。
初步分工结束，周晓芸忽然捂着肚子皱起脸：“哎呀，我好像吃坏东西了……得去一下洗手间。小雨，你陪我去一下吧？”她冲赵小雨使了个眼色。
赵小雨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连忙点头：“哦哦，好。”
两人迅速收拾东西离开，小隔间里瞬间只剩下苏在在和张放放两人。
空气仿佛一下子变得稀薄而安静，只剩下张放放指尖敲击键盘的轻微嗒嗒声，以及窗外隐约传来的风声。
苏在在忽然有些不知所措。周晓芸那点小心思简直昭然若揭。她低下头，假装专注地翻看自已刚才记录的要点，心跳声在寂静的空间里显得格外清晰。
她偷偷抬眼瞥向对面。
张放放似乎完全不受影响，依旧专注地看着屏幕，侧脸在电脑光线的映照下显得有些冷淡。他好像永远都能这么心无旁骛。
苏在在深吸一口气，决定找点事情让。她拿出相机，翻看今天下午去公园提前拍的一些照片，筛选着可以用于观察的素材。
“这张，”忽然，对面清冽的声音响起，打破了沉默，“构图有问题。”
苏在在吓了一跳，抬起头，发现张放放不知何时停下了敲键盘，目光正落在她的相机屏幕上。他指的是她拍的一张樱花特写，背景有些杂乱。
“主l的占比太小，背景干扰因素过多。无法突出你想表现的重点。”他点评道，语气客观得像是在分析一道物理题。
苏在在下意识地反驳：“可是我觉得这样更有生活气息，而且背景虚化处理了……”
“无效虚化。”他打断她，手指在触控板上滑动了几下，调出一张他自已不知何时存的、极其标准的植物摄影图，画面干净，主l突出，“对比来看，信息传递效率更高。”
他的直白和理性让苏在在一时语塞，心里莫名升起一丝不服气：“摄影又不是科学制图，不需要那么高的‘效率’，美感更重要。”
张放放抬眸看了她一眼，那双墨玉般的眼睛里似乎闪过一丝极淡的、类似困惑的情绪，仿佛无法理解“美感”这种模糊的概念为何能凌驾于“准确”之上。
“美感如果妨碍了信息表达，就是无效的。”他坚持自已的观点。
“可是……”苏在在还想争论。
就在这时，他的手机屏幕忽然亮了起来，震动声在桌面上嗡嗡作响。来电显示是一个名字，似乎是他家里人。
张放放看了一眼，眉头几不可见地蹙了一下。他拿起手机，对苏在在说了一句：“抱歉，接个电话。”便起身走出了小隔间。
玻璃门外，他背对着她接起电话。虽然听不清具l内容，但能感觉到他的语气比平时更低沉，侧脸的线条也显得有些紧绷。
苏在在看着他打电话的背影，心里那点因为争论而起的小小不快，忽然就消散了。她后知后觉地想到，他刚才虽然说话直接得有些气人，但确实是在认真看待小组任务，甚至注意到了她照片的细节。
而且，他家里是有什么事吗？
几分钟后，张放放回来了。他脸上的表情恢复了一贯的平静，但眼底似乎残留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倦色。
“继续吧。”他坐下，重新将注意力放回电脑屏幕，仿佛刚才的小插曲和电话都没有发生过。
苏在在看着他，犹豫了一下，从书包里拿出一小盒薄荷糖，递过去一颗，声音比刚才软了一些：“那个……要吃糖吗？”
张放放敲键盘的手指顿住，看向她掌心那颗绿色包裝的糖，又抬头看看她。
隔间里安静了。
他沉默了几秒，然后，伸出手，从她掌心拿走了那顆糖。
指尖再次不可避免地擦过她的皮肤，带着一丝微凉。
“谢谢。”他低声说，将糖放在电脑旁边，却没有立刻吃。
苏在在收回手，握了握掌心，那里仿佛还残留着那瞬间的触感和温度。
“那个……”她轻声开口，打破了沉默，“照片的事，你说得也有道理。我下次会注意构图和主l。”
张放放似乎有些意外她会主动让步，看向她，眼神里那点残余的倦色好像淡去了一些。他点了点头，算是接受了她的和解。
“嗯。”他应了一声，顿了顿，补充道，“你的色彩感很好。”
这句突如其来的、算不上夸奖的认可，让苏在在的心跳猛地漏了一拍。
就在这时，周晓芸和赵小雨嘻嘻哈哈地回来了，隔间里重新变得热闹起来。
“怎么样怎么样？我们不在，你们讨论出什么结果了？”周晓芸挤眉弄眼地问。
苏在在低下头，假装整理照片，耳根却微微发热。
张放放已经重新戴上了耳机，专注地看着屏幕，仿佛刚才那短暂的、关于构图和美学的争论，以及那颗薄荷糖，都只是她一个人的幻觉。
只有桌上那颗孤零零的绿色薄荷糖，和心里那片无法平息的涟漪，证明着那独处的分秒真实地存在过。
小组作业，似乎……也不全是麻烦。苏在在想着，嘴角忍不住悄悄弯起一个微小的弧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