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洒落。
咸阳宫,朱允熥和二哥朱允炆并肩走来,给太子妃请安。
吕氏正坐在廊下,悠然地喝茶。
太子一早就去上朝了,现在应该还在奉天殿。
看着阳光下两个英姿勃发的儿子,吕氏满眼的慈祥。
兄弟俩上前施礼,
“儿臣给母妃请安。”
“安!”吕氏缓缓放下茶杯,轻点螓首,“怎么都没带学篮?”
朱允炆笑道:
“今天学堂休沐。”
“哦,这样呀。”吕氏微微笑了,“昨天先生留作业了吗?”
朱允炆回道:
“背诵《礼记》一篇、《尚书》一篇;”
“正字先生要求临摹《颜氏家庙碑》的前十个字,至少临十张。”
朱允熥垂首默不作声,在想着心事。
吕氏看向他,柔声问道,
“熥儿,这几天在学堂如何呀?”
朱允熥恭敬地回道:
“先生说孩儿背书不够流畅,还需下功夫。”
吕氏安慰道:
“我儿已经很努力了,只是先生要求的更严格。”
朱允炆笑道:
“箭术课上,三弟被先生夸奖了。”
“是吗?”吕氏笑颜如花,“娘就知道熥儿聪慧。”
~
阳光洒落,秋风轻柔。
咸阳宫前一幅母慈子孝的温馨场景。
吕氏又关心了一些饮食起居,就让他们自便了。
朱允炆要吃甜点,吕氏示意一旁的宫女去准备,
朱允熥却没有动,再次躬身施礼,
“母亲,儿子想出宫一趟,去给老太君请安。”
吕氏看着他,没有急着回答。
朱允熥说的“老太君”,是开平王常遇春的遗孀、凉国公蓝玉的姐姐蓝老太君,
也是前任太子妃的母亲,朱允熥的亲姥姥。
老太君现住次子开国公常升的府邸。
吕氏的心里有些不痛快,沉吟了几息,柔声道:
“你有这个孝心是好的。你父王知道了,也会很高兴。”
朱允熥低着头听着,这只是开场白,重点是后面的话。
其实,出宫请安只是借口,他想去见凉国公蓝玉。
凉国公最喜欢的战马病了,治疗效果不佳。
他想推荐父王遇到的兽医,那人医术神奇,也许能帮上忙。
吕氏继续道:
“只是,如果今天出宫了,等回来天色就晚了,影响了你的学业。老太君知道了,也会心不安的。”
朱允熥急忙解释道:
“母妃,儿臣骑马过去,快去快回。”
吕氏依然温柔地劝道:
“熥儿,你是郡王,出宫该有的体面要有,仪仗不能马虎。”
“不如等你父王回来了,定一个时间,让内官、嬷嬷陪你一起去。也提前通知老太君,让老人家有个准备。”
她的口气不急不忙,像温柔的慈母在哄任性的孩子。
朱允熥无力反驳,因为她说的都有理。
朱允炆叼着一块点心过来了。
吕氏立刻冷脸呵斥道:
“炆儿,不许叼着吃东西!”
朱允炆急忙拿下嘴里的点心,也跟着劝道:
“三弟,出宫的话,做功课的时间就不够了。父王回宫可是要检查学业的。”
吕氏微微颔首,
“正是呢!乖孩子,都去吃些点心,然后你们兄弟上午去做功课,争取晚上表现好一些,让你们的父王也高兴一些。”
朱允熥心中叹息,他早就猜到了这个结局。
之所以请求,不过是心存侥幸罢了。
朱允熥告退了,虽然有些沮丧,不过已经习惯了被否定。
再找机会了,最不济就等父王北巡,去送行的时候肯定可以见到凉国公。
他想起了父王的描述,瘦弱的书生,手起刀落去除病灶,最后绣花一般缝合伤口。
他十分神往,希望有一天能亲眼看到这一幕。
他甚至有些羡慕许克生,至少行动自由,不会被困在一个豪华的院子里,像囚徒一般。
~
此刻,许克生也刚吃过早饭。
饭是自己做的。
凑活着能吃。
自从尝了董桂花的手艺,自己做的饭越发的不香了。
村子很安静,屯户都早早地下地干活了。
只有他这个手不能提、肩不能挑的大闲人,这个时候反而是最清闲的。
泡了杯茶,坐在窗前继续用功。
没有老师辅导,就用范文上的题目自己写一篇,然后对照范文寻找问题。
时间一点一点过去。
一个时辰后,他终于放下笔,揉揉酸涩的手腕。
写了一篇,批改后又重写了一次。
再次检查一遍,许克生满意地点点头,
重写的很好,立意没有问题,也基本符合八股文的要求。
放下笔,许克生舒了一个懒腰,头晕眼花,有些疲倦了。
现在的小身板还支持不了长时间的用脑。
~
眼看日上正午,肚子饿了,许克生去了厨房。
水盆里泡着一只早晨杀的小公鸡,这是一个军户送的诊金。
中午就炖这只鸡,不用犹豫了。
一通手忙脚乱,准备好了各种调料、配菜,
点火烧水,准备将鸡块焯水。
看着跳动的火苗,脑子里却不由地想起了方主事的阴谋。
虽然有了反抗的筹划,但是还缺了一环。
看着一旁架子上的药材,没有一个合用的。
他在琢磨,要不要明天进山找一找。
~
外面传来一个老婆婆的声音,
“小秀才?”
许克生放下拨火棍,将灶口的柴清干净,擦擦手走出厨房。
一个老婆婆已经站在了院子外,看到许克生系着围裙,不由地笑了,
“小秀才,自己下厨呢?”
“是呢,婆婆,”许克生解下围裙,“什么事?”
“俺家的鸡都蔫蔫的,还老打架,你去帮看一下吧。”
许克生笑道,
“不用看,是你家养的太多了,笼子就那么大,能不生病吗?留下十只,其余都处理了吧。”
“这个,吃点药行吗?”老人有些舍不得。
再过一个月,小公鸡就养大了,能卖个更好的价钱。
“两步宽的笼子,养二十只小鸡都挤,何况鸡都长大了。少养几个,总比都死了强。”
“好吧,俺卖几只。”老婆婆犹豫了半天,才忍痛下了决心。
都怪主事家的黑狗,家家户户才被迫用笼子养鸡。
如果是散养,一家养二十只鸡都是少的,谁家不养三四十只鸡,
毕竟村里村外的虫子是不限量的。
老婆婆咬牙切齿道:
“主事老爷的恶狗什么时候死啊!”
主事害人,可是他们却无力反抗,只能背地里诅咒几声,解解心头之恨。
“婆婆,记得放个水盆在笼子里,缺水也生病的。”
“好,回去就放一个。”老婆婆点点头,“那现在这些病鸡怎么办?”
“您去野地里薅一些野菊花、白头翁、马齿菜、婆婆丁、车前草这些,切碎了,喂几天就好了。”
“记住了。”老婆婆道了谢,准备现在就出村挖药。
~
一个年轻健壮的军汉从西边跑过来,边跑边喊:
“小秀才!”
竟然是方百户的大儿子方家骏。
看样子很着急,许克生急忙迎上前,
“舍人,怎么了?”
方家骏大声道:
“家父突然中邪了。”
许克生吃了一惊,
“中邪?”
方家骏已经跑到了跟前,喘息着解释,
“家父突然就胡言乱语,认不清人,还抡起刀子乱砍。”
老婆婆大声提醒:
“隔壁村有个神婆,挺灵的。”
“已经派人套马车去请了。”方家骏回道。
许克生拿了医疗包,两人快步向方家走。
许克生边走边询问病情,可是方家骏知道的也不多,
他只看到父亲抡起刀子砍杀,将来劝阻的军汉当成了鞑子兵。
之后母亲就催他来请郎中。
仅凭这些信息,许克生推测,要么是战后心理疾病,要么是精神出了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