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三点,画廊的布展出了点小意外。一幅重点展品的挂钩突然松动,画框倾斜着擦过墙面,留下一道浅浅的划痕。初夏盯着那道白痕,感觉自己身上的蓝紫色瞬间被焦虑的灰蓝色淹没,雾气变得粘稠而沉重,像灌了铅的棉花。
“怎么回事?这画可是艺术家特意嘱咐要保护好的!”张姐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她身上的深红色雾气再次炸开,这次直接撞上初夏的灰蓝色,两种色彩在空气中冲撞出细碎的涟漪。
初夏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张姐别急,我看看划痕深不深,应该能修复。”她蹲下身检查画框,指尖微微发颤——这是她负责的区域,出了问题自然要担责。灰蓝色雾气随着她的紧张不断收缩,几乎要把她整个人裹住。
修复划痕花了整整一个小时,用专业颜料填补、打磨、补色,直到看不出痕迹。初夏直起身时,后背已经被冷汗浸湿,灰蓝色雾气里渗出了疲惫的灰紫色,像被雨水打湿的旧布。
“好了就好,下次注意点。”张姐的脸色缓和了些,深红色退成了浅红,“我去对接合作方,这边你再盯盯。”
初夏点点头,看着张姐离开的背影,突然觉得胸口发闷。她需要点东西平复情绪,脚步不由自主地走向街角的“心间暖阳”。
咖啡馆里飘着舒缓的钢琴曲,午后的阳光懒洋洋地洒在地板上。陆泽宇正坐在吧台后看书,侧脸在光线下显得格外柔和,他身上的浅灰色雾气安静地流动着,边缘偶尔闪过的浅绿色比昨天明显了些。
“一杯……冰美式吧。”初夏走到吧台前,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她现在需要点苦味提神,也想看看陆泽宇会不会察觉到她的情绪。
陆泽宇合上书抬头,目光在她身上停留了两秒,眉头微不可察地蹙了一下:“冰美式太苦,不适合你现在的状态。”他起身走向咖啡机,“我做杯‘晴空拿铁’给你,加薄荷糖浆,降降火气。”
初夏愣了一下:“你怎么知道我……”
“你的状态写在脸上了。”陆泽宇打断她,语气平淡,手里的动作却没停,“眉头没松开过,眼底有红血丝,说话语速比上次快了1.5倍。”他顿了顿,磨咖啡豆的声音沙沙作响,“而且,你身上的灰蓝色比昨天浓了三倍,边缘还带着刺,像扎人的小石子。”
初夏的心脏漏跳了一拍,握着素描本的手指收紧。他果然能看见!这次不是比喻,不是巧合,他真的能看见那些色彩!她张了张嘴,想问什么,却又不知从何说起。
陆泽宇把做好的拿铁推到她面前,杯面上的拉花是一片淡蓝色的天空,飘着几朵白色的云。“尝尝看,薄荷的清凉能让‘刺’变软。”他的语气听不出波澜,眼神却带着点不易察觉的关切。
初夏端起杯子,小口喝了一口。咖啡的醇厚混着薄荷的清爽滑入喉咙,带着恰到好处的甜,压下了舌尖的苦涩。奇妙的是,她感觉身上那层扎人的灰蓝色雾气真的在慢慢变软,边缘的“刺”一点点收了回去,灰紫色的疲惫也淡了些。
“你……”初夏放下杯子,鼓足勇气抬头看他,“你真的能看见那些颜色,对不对?不是比喻,是真的看见。”
陆泽宇擦拭马克杯的手顿了一下,随即继续动作,声音低沉:“看见什么?天空是蓝色的,云朵是白色的,你的裙子是浅蓝色的,这些谁都能看见。”他避开了核心问题,却没有直接否认。
初夏盯着他的眼睛,试图从那片镜片后的目光里找到答案。她翻开素描本,指着昨天画的灰黑色雾团:“那这个呢?你看这个形状,像不像……悲伤的颜色?”
陆泽宇的目光落在本子上,沉默了几秒,然后抬眼看她,嘴角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林小姐,你是文创设计师,想象力丰富很正常。”他把擦好的马克杯放回架子,“但总对着空气画画,会被当成奇怪的人。”
初夏被他堵得说不出话,心里却更确定了。他在装傻,在掩饰,就像她一开始试图隐藏自己的能力一样。她低头看着杯面上的“晴空”拉花,又看了看自己身上淡下去的灰蓝色,突然笑了。
“谢谢。”她轻声说,拿起笔在素描本上快速记录:焦虑=灰蓝色+尖刺状边缘,薄荷味拿铁可缓解。
陆泽宇没说话,只是重新拿起书,阳光落在他的书页上,浅灰色雾气里的浅绿色又明显了些。
初夏喝着拿铁,看着他安静看书的样子,突然觉得那些色彩不再是可怕的秘密,反而像一条细细的线,悄悄把她和这个毒舌又温柔的咖啡师连在了一起。素描本上的情绪密码,似乎又解开了一环——原来有些色彩,是可以被温柔抚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