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
英格兰的乡间,一座古老的庄园在晨雾中静静矗立。
爬满墙壁的常春藤绿得滴翠,玫瑰花园里,带着露水的花瓣在微风中轻轻摇曳。
江鹿伊正坐在花园的秋千上,身上盖着一张柔软的羊绒毯。
她来到英国已经三个月了。
刚到的那段日子,是她人生中最黑暗的时光。
流产带来的身体创痛,被虐待留下的心理阴影,像无数条毒蛇,日夜啃噬着她。
她整夜整夜地做噩梦,梦里是祠堂的冰冷,是“女德营”的脏水,是安安那声冷漠的“小妈”。
她一度以为自己再也走不出来了。
是谢慕行,一直陪在她身边。
他是父亲收养的义子,也是她名义上的哥哥。
他为她请了欧洲有名的心理医生和理疗师,每天监督她吃药,陪她散步。
在她被噩梦惊醒,浑身冷汗时,他会默默地递上一杯温热的牛奶,安静地守在床边,直到她重新睡去。
这三个月,他将她慢慢地从崩溃的边缘拉了回来。
“在想什么?”
一个温和的声音自身后传来。
谢慕行端着一个托盘走过来,上面放着一杯热牛奶和一小碟刚烤好的司康饼。
他穿着一身剪裁得体的休闲西装,金丝眼镜后的眼眸深邃温暖。
“没什么。”江鹿伊接过牛奶,暖意从指尖传到心底。
她看着谢慕行,轻声说:“谢谢你,哥。”
这声“哥”,她叫得越来越自然。
谢慕行笑了笑,在她对面的藤椅上坐下。
“跟我还客气什么。”
他拿起一块司康饼,递给她,“尝尝,厨房新来的管家夫人玛莎做的,她说这是她祖传的方子,全英国都找不出第二家。”
江鹿伊咬了一口,黄油的香气和果酱的酸甜在口中弥漫开来。
她忽然想起,霍砚修也曾笨拙地学着给她做西点,结果烤出来黑乎乎的一坨,两人却笑得前仰后合。
一丝苦涩从心底划过,但很快就被她压了下去。
“很好吃。”她真心实意地夸赞。
“喜欢就好,”谢慕行看着她,眼神柔和,“伊伊,父亲的遗产交接手续已经全部办妥了,江氏在欧洲的产业,现在都在你的名下,你有什么打算吗?”
江鹿伊沉默了片刻。
她对商业一窍不通,那些百亿家产对她来说,更像是一个沉重的符号。
她想要的,从来都不是这些。
“我不知道,”她摇了摇头,有些迷茫,“或许我想开一家小小的花店,或者一个烧烤摊?”
说到“烧烤摊”,她自己都忍不住笑了。
除开霍砚修和安安对她的折磨,那段在夜市烟火中的岁月,她还是很不舍的。
谢慕行并没有嘲笑她的不思进取,反而认真地点了点头
“好主意,花店很浪漫,烧烤摊很有烟火味,无论你做什么,我都支持你。”
他从口袋里拿出一个小巧的丝绒盒子,推到她面前。
“这是父亲留给你的。”
江鹿伊打开盒子,里面静静地躺着一枚钥匙,造型古朴,上面刻着一个“伊”字。
“这是”
“父亲在广市给你留了一座小楼,他说,那是他欠你和母亲的家。”
“他说,如果你想回国,那里会是你的港湾,如果你不想,就当个念想。”
江鹿伊轻轻地将盒子关上,“不用了,我想,我大抵是不会再回去了”。
就在这时,管家玛莎夫人走了过来。
她是一个典型的英国老太太,脸上总是带着一丝不苟的严肃,但此刻却显得有些滑稽。
“沈小姐,谢先生,”她用蹩脚的中文,努力地发音,“那个中国的粥,我实在是熬不成您说的那种,它总是糊掉。”
看着玛莎夫人一脸“我被东方巫术打败了”的挫败表情,江鹿伊和谢慕行都忍不住笑了起来。
“没关系,玛莎夫人,今天我们吃司康饼就很好。”江鹿伊笑着说。
她看着玛莎夫人可爱的窘迫,看着谢慕行温和的笑脸,她忽然觉得,在异国他乡,也没有想的那么恋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