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拉着我的手,像展示什么稀罕物件一样,开始滔滔不绝地介绍起这套房子:这是陈明他爸当年如何有眼光买下的;这是陈明小时候参加比赛得的奖状,裱在框里挂得端端正正;那是她娘家陪嫁过来的老樟木箱,结实得很……
她的话语像密集的雨点,噼里啪啦地砸下来,几乎没有给我留下插话的空隙。
我只能微笑着,频频点头,不时附和一句“阿姨真能干”、“叔叔真不容易”、“陈明是很优秀”,感觉自己像个设定好程序的应答机器。
厨房里炖着汤,浓郁的肉香味一阵阵飘出来。
张凤娟终于放开了我的手,风风火火地又钻回厨房,留给我一句响亮的叮嘱:“陈明,好好陪蔚蔚说话!蔚蔚啊,就当自己家,别拘束!”
陈明挨着我坐下,沙发又发出一声哀鸣。
他凑近我耳边,带着点邀功似的口吻,温热的气息拂过我的耳廓:“看吧,我就说我妈特别好相处吧?她就是嗓门大点,性子直点,人特别实在,她从小就特疼我,别人都羡慕我有这么开朗的妈妈。”
“嗯。”我轻轻应了一声。
陈明冲着我来玩笑,“有这么好的未来婆婆你就偷着乐吧。”
那天的晚饭很丰盛。
张凤娟不断地给我夹菜,我的碗里很快堆成了一座小山。
“多吃点,蔚蔚!看你瘦的!在我们家可不能饿着!”
她的热情带着一种不容拒绝的强势。我笑着道谢。
那时候,我真是天真得可以。
我开始认识到张阿姨的“直肠子”火力有多足了。
3
后来一起吃饭,她会在我夹菜时,筷子啪地打在我手腕上(力道不轻),“哎呀蔚蔚,这个红烧肉太油了!女孩子少吃点,胖了不好看!你看我们家明明,就喜欢苗条的!”
或者在我和陈明分享周末电影计划时,突然插进来:“看电影多费钱啊!在家看手机不是一样?省下钱来买点实用的多好!我们明明从小就知道节俭!”
陈明每次都是那句万金油:“妈!蔚蔚喜欢就行,别管那么宽。她就这脾气,直来直去,蔚蔚你别往心里去。”
然后给我一个“你看,我妈多可爱(无奈)”的眼神。
我默默地把手腕收回来,把关于电影院的期待咽下去,告诉自己:耿直,没坏心眼。忍忍就好。
又一次周末陈明喊我上他家吃饭,电视里正放着一个选秀节目,年轻女孩们在舞台上光彩照人。
张阿姨剥着毛豆,眼睛盯着屏幕,突然“啧”了一声。
转头对我感慨:“蔚蔚啊,你看现在这些小姑娘,打扮得是花里胡哨,可真没几个会过日子的。不像我们那时候,缝缝补补,勤俭持家才是正经。”
她顿了顿,目光在我身上扫过,像是随口一提,“就说陈明他前头谈的那个小敏吧,哎哟,那姑娘是真会疼人!陈明那会儿加班,她可是天天煲好了汤,大老远坐公交车给送到公司楼下!那汤炖得,啧啧,香飘十里!现在像这样实心实意的好姑娘,打着灯笼都难找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