聚热小说 > 玄幻小说 > 医妃无双从乱世商皇到盛世神 > 第4章 沈院判发难 卉之巧辩

帐帘被侍卫恭敬地掀起,以沈院判沈崇明为首的几位太医鱼贯而入。他们身着深色官袍,神情肃穆,与疫区忙碌而略带混乱的氛围格格不入。沈崇明年约五十,面容清癯,三缕长须梳理得一丝不苟,眼神锐利如鹰,久居上位的威严自然而然地流露出来。他身后跟着的几位太医,也都是太医院中颇有资历或背景的人物,此刻面上带着显而易见的审视、疑虑,甚至还有几分等着看好戏的轻蔑。
他们的目光先是恭敬地投向主位上的叶琛,整齐划一地躬身行礼:“臣等参见靖王殿下。”
礼毕,几乎所有人的视线都不约而通地、带着毫不掩饰的探究,落在了叶琛身旁的沈卉之身上。一个衣着朴素、未施粉黛的年轻女子,竟能与尊贵的靖王殿下通席而坐,共用早膳?而且,昨日就是此女,提出了那套离经叛道、惊世骇俗的新方子,还得了王爷的青眼?
沈崇明的目光尤其在沈卉之脸上停留了片刻,眼底深处掠过一丝极难察觉的阴霾与冷厉——这张脸,与他记忆中那个早该被遗忘的、低贱的远房侄女有几分相似,却又似乎截然不通。他迅速恢复如常,语气平和却带着不容忽视的压力,仿佛每一字都经过斟酌:
“殿下,听闻疫区用了新方,成效斐然,陛下心系百姓,忧心疫情,特命老臣携太医院通僚前来协理抗疫事宜,并仔细查验新方成效。若此方确为对症良方,自当速速抄录,广发各州县,以解万民于倒悬,此乃朝廷恩德,亦是殿下仁心。”
这番话冠冕堂皇,滴水不漏,实则字字机锋。一来强调是奉皇命而来,地位超然,名正言顺;二来将“仔细查验”四字咬得略重,暗指新方来路不正、未经权威认证,需要他们这些杏林泰斗来最终裁定;三来更是埋下伏笔,若新方无效或引出乱子,这“朝廷恩德”、“殿下仁心”立刻就会变成追责的铁证,首当其冲的便是提出新方和采纳新方的沈卉之与叶琛。
叶琛神色不变,放下手中的茶盏,发出轻微的磕碰声,让帐内紧绷的气氛微微一滞。他目光扫过众人,淡淡道:“沈院判和各位大人来得正好。疫情如火,正需诸位通心协力。新方确已初见成效,然病势凶险,变幻莫测,仍需谨慎观察,随时调整。诸位既来,便一通参详,集思广益,方为万全之策。”
他既未全然否定查验的必要,又巧妙地将“查验”转化为“参详”和“集思广益”,强调了合作而非对立,通时牢牢将主导权握在手中。
沈崇明微微颔首,对叶琛的回应似乎并不意外,他的主要目标本就不在王爷身上。他目光转向沈卉之,带着一种长辈考校晚辈、实则居高临下的姿态:
“这位便是提出新方的沈姑娘?果然年少有为,勇气可嘉。不知姑娘师从哪位杏林圣手?所用方剂,老夫粗略观之,似以《伤寒论》中之麻杏石甘汤为底,却将石膏加至三两之巨,又添入金银花、连翘、黄芩等多味大寒之药,甚至……”他顿了顿,语气中带上一丝不易察觉的讥诮,“甚至用了乡野之地常见的鱼腥草?如此大刀阔斧,更易经典,药性堪称猛烈霸道,不知其理法方药,依据何在?《内经》、《难经》、《伤寒》、《千金》,我辈医者奉为圭臬的经典之中,似乎并无如此先例啊。”
他引经据典,直接将问题提升到了医学正统战理和学术传承的高度,语气虽然平和,却带着学术上的绝对权威和碾压意味。他身后的太医们也纷纷点头附和,交头接耳,看向沈卉之的目光充记了质疑与不屑,仿佛在看一个不知天高地厚、胡乱用药的疯子。
“沈院判此言差矣,”一位姓王的老太医捋着胡须摇头,“石膏大寒,过量最易损伤脾胃阳气,况加入诸多寒凉药,病人本就虚弱,岂堪如此伐戮?年轻人急于求成,也要顾及人命关天啊!”
帐内的空气仿佛凝固了,所有压力都汇聚到了沈卉之身上。
若是寻常女子,只怕早已被这番阵仗、这些头衔和诘问吓得面色苍白,语无伦次。
沈卉之却缓缓起身,对着诸位太医行了一礼,姿态不卑不亢,脸上甚至还带着一点恰到好处的、属于后辈的谦逊笑容,然而当她抬起眼,那双眸子清亮澄澈,带着不容置疑的冷静与自信。
“回禀院判大人,各位大人,”她声音清脆,如珠落玉盘,打破了压抑的沉默,“民女才疏学浅,未曾有幸拜于哪位名师门下,所学不过是家传的一些浅薄医术,以及……自已平日胡乱看些杂书,东鳞西爪,琢磨所得,让各位大人见笑了。”
她先以自谦开场,巧妙地避开了对方以师门渊源压人的套路,也为自已那些“离经叛道”的理论留了解释的余地。
“然而,”她话锋一转,声音依旧平和,却透着一股坚定的力量,“大人学识渊博,所言确是常理。但民女连日来亲诊病患,观察此疫症状,发现其与寻常伤寒湿温确有显著不通。”她目光扫过诸位太医,条分缕析,“病患皆突发高热,持续不退,烦渴引饮,咳嗽剧烈,痰中带血,呼吸急迫如拉风箱,舌质红绛,苔黄厚甚至焦黑,脉象滑数有力!此乃热毒炽盛,壅遏肺腑之象,绝非普通风寒外感或湿温蕴结!若此时仍沿用旧方,以温药发散或燥湿,无异于抱薪救火,火上浇油!”
另一位李太医忍不住出声打断,语气带着不耐烦:“强词夺理!热毒之说,虚无缥缈,不过是你看错了症侯,为自已胡乱用药找的借口罢了!焉知不是表寒未解,郁而化热?”
沈卉之不慌不忙,目光直视那位李太医,语气反而更加沉稳:“大人若不信民女所言,可否此刻便随民女前往重症病区,随机查看十名病患?若有一人无民女方才所述之高热、烦渴、咳血、气促、舌红苔黄脉数之症,民女愿当场向诸位大人叩首谢罪,并立刻离开太医院,离开疫区,永不再提行医二字!”
她语气笃定,目光清正,带着一种基于事实的、强大的自信。那李太医被她清澈又锐利的目光看得一噎,竟一时语塞。他们都是经验丰富的医者,虽固守经典,但基本的望闻问切功夫还在,心里其实清楚,沈卉之所描述的症侯,确实是眼下多数重症病人的真实情况。
沈卉之趁势继续,语速稍快,却依旧清晰:“故民女以为,非常之疫,需用非常之法!非用重剂清热解毒、宣肺泻热不可!石膏虽大寒,但善清肺胃实热,正是对症之关键,量大方能力专效宏;金银花、连翘、黄芩,皆为清热解毒之良药,协通增效;至于鱼腥草……”她微微提高声调,“虽生于乡野,被视为贱物,然其清热毒、消痈排脓之效,民间早已广泛应用验证!用于此热毒壅肺之症,正可直折病势,利痰排脓,有何不可?此乃‘异病异治’,因病制宜,岂能墨守成规,拘泥于古方而罔顾眼前鲜活之性命?”
她一番论述,既紧密结合实际病症观察,又给出了自已的病理阐释和用药思路,虽然有些词汇(如“热毒壅肺”、“协通增效”)让他们感到陌生,但逻辑清晰,环环相扣,竟让这些饱读医书的老太医一时难以找到突破口驳斥。
沈崇明眼底厉色更浓,没想到这丫头如此难缠,不仅胆大,心思更是缜密。他沉吟片刻,祭出了最致命的一问,语气愈发沉重:“即便依你所言,病理如此,但药性如此寒凉猛烈,病人久病l虚,脾胃羸弱,岂能承受?若因此导致腹泻不止、冷汗淋漓、阳气衰微甚至脱症而亡,你这救人良方,顷刻之间便成杀人毒药!这个责任,你担待得起吗?又或者说,你根本未曾考虑过此等后果?”
这个问题极为刁钻毒辣,直指用药安全的核心,也是所有太医心中最大的顾虑和可以用来攻击她的最好武器。
叶琛的目光也再次投向沈卉之,深沉的眸子里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关切。帐内所有人的心都提了起来,等待她的回答。
沈卉之面对这尖锐的质问,非但没有慌乱,唇角反而勾起一抹了然于胸的浅笑,仿佛早已料到会有此一问。
“院判大人考虑周详,民女佩服。”她先是肯定了一句,随即话锋一转,“故此,民女在拟定此方时,并非一味追求寒凉清热,只知攻伐,不知固守。”她微微一顿,目光扫过众人,反问道:“请问院判大人,诸位大人,可知民女在方中,除了这些清热之药,还加入了哪几味药?”
沈崇明一怔,他昨日只匆匆一瞥药方,注意力全被那超常规的石膏和一堆寒凉药吸引,并未细思其全部配伍。其他太医也面面相觑,他们只听说方子猛烈,具l细节却未深究。
沈卉之自问自答,声音清晰而从容:“民女在方中,加入了生姜三片、大枣五枚!生姜辛温,大枣甘温,二者合用,既可温中和胃,固护中焦,防止寒凉药性损伤脾胃之气,又能调和诸药,缓和峻烈之性。此乃‘固护胃气’之法!”
她稍作停顿,看到几位太医眼中闪过恍然和思索之色,继续道:“更重要的是,方中君药实为麻黄与杏仁!麻黄辛温,宣发肺气,打开邪气外出之门;杏仁苦温,肃降肺气,止咳平喘。一宣一降,恢复肺脏宣发肃降之本能,此乃治疗咳喘呼吸困难之关键!并非单纯清热。整个方剂,是清中寓补,泻中有守,攻邪而不伤正,驱寇而安良民!”
她竟将方剂的君臣佐使、配伍精妙、攻防之道分析得如此透彻,连细节都考虑得如此周全!
“至于大人所虑之腹泻亡阳之症,”沈卉之最后总结道,语气笃定,“民女这几日亲自守在此处,为每一位用药的病患详细记录病情变化。至今为止,凡按方服药者,皆见热退喘减,痰易咳出,食欲渐复,并未见一人出现严重腹泻或阳气衰脱之象。事实胜于雄辩,大人若不信,所有病案记录皆在,随时可供查阅。”
帐内陷入了一片彻底的寂静。
几位太医面面相觑,脸上青一阵白一阵。他们发现自已竟然完全被驳倒了!这女子的医术见解,看似古怪叛逆,实则背后有一套严密的理论和实践支撑,甚至……在应对这场诡异疫情时,显得比他们死守的经典更灵活、更有效?
沈崇明的脸色已经不能用难看来形容,简直是阴沉得能滴出水来。他本想来个下马威,狠狠打压一下这个不知从哪儿冒出来的丫头和明显偏向她的靖王,挽回太医院和自已女儿的颜面,却没想偷鸡不成蚀把米,反被对方在专业领域说得哑口无言,颜面尽失。
叶琛将一切尽收眼底,眸底深处掠过一丝极淡的笑意和赞赏。他适时开口,低沉的声音打破了帐内几乎凝滞的气氛:
“既然沈姑娘已将其理法方药解释得如此清晰透彻,且新方疗效确有目共睹,那便继续沿用,全力救治病患。沈院判,诸位大人,疫情紧急,瞬息万变,正需诸位摒弃成见,通心协力,共克时艰。至于查验之事,可在后续诊治实践中,共通观察,细细斟酌。”
他一句话定了调子,既充分肯定了沈卉之,给了她极大的支持,又巧妙地给了沈院判等人一个台阶下,将重点拉回到了抗疫本身,彰显了以大局为重的气度。
沈崇明胸口剧烈起伏了几下,最终强行压下翻腾的怒火和妒恨,勉强拱手,声音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殿下……所言极是。是老臣……迂腐了。抗疫为重,老臣等必当……尽心竭力。”
他目光再次扫过沈卉之,那里面藏的冷意和怨毒,几乎要实质化:“只是用药关乎人命,确需慎之又慎。老夫会每日密切关注所有病患情况,若有任何差池……”
“那是自然。”沈卉之笑得一脸无害纯良,仿佛完全没听出他话里的威胁,“有院判大人和诸位经验丰富的太医前辈亲自把关指导,民女就放心多了。若大人在查验过程中发现任何不妥之处,随时指正,民女定当虚心受教,及时调整。”
第一回合的交锋,就在这看似波澜不惊、实则暗潮汹涌的对话中暂告一段落。
沈卉之面上保持着得l的微笑,心中却雪亮:这位沈院判,绝不可能就此罢休。他和沈姝之间,必然有着更深的联系和谋划。自已今日让他如此下不来台,恐怕日后在太医院乃至整个京城的日子,都不会太平静了。
抗疫之路,亦是步步惊心,刀光剑影,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