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云宗外门，离灵峰十万里之遥的百味坊，这是外门弟子最主要的聚集地之一，此刻虽然大雪封山，但坊市内依旧人头攒动。
各种临时搭建的简陋酒肆、茶棚里挤记了穿着普通青色布袍、脸上带着冻疮和疲惫的炼气期弟子。
灵谷、灵酒、取暖符的价钱一天一个样，蹭蹭往上涨，让本就拮据的底层弟子日子更难熬了，怨气跟各种没影儿的谣言混在一块，像瘟疫似的在人群里窜。
“听说了吗？灵剑峰下又冻死了两个杂役！唉，这鬼天气…”
“冻死？我看是饿死的吧！暖阳酒都涨到十颗下品灵石一壶了！黑心！”
“嘘！小声点！别让那些穿青袜的听见！听说执法殿最近抓人抓得厉害！”
“怕什么！要我说，就是上面那些大人物斗法，才引来的天罚！那辉副宗主…啧啧，听说杀起自已人来眼都不眨！”
“可不是！栖凰峰那血流得…据说几千人啊！都是炼气筑基的兄弟！就因为那魔头走火入魔！”
“放屁！我听我在资源堂当差的表哥说，是莲系搞的鬼！那个红莲老妖婆，修炼邪功走火入魔了！是她控制了副宗主！”
“红莲？那个眉心有火莲纹的？她不是被抓了吗？”
“抓了顶个屁用！死了那么多人，总要有个说法！我看啊，就是推出来顶罪的！真正的魔头指不定…”
议论纷纷，各种版本的谣言如通雪花般乱飞。就在这时，坊市里最气派的“林氏商行”门口，一个穿着l面绸缎褂子的管事模样的男人，噌地跳上一个垫脚的空木箱，清了清嗓子，扯开喉咙喊
各位师兄弟！静一静！都静一静嘿！天大的消息！我们林氏商行刚从内门得了准信儿！惊天大秘闻啊！”
嘈杂的坊市瞬间安静了不少，无数道目光聚焦过来。
那管事一脸激动，唾沫星子横飞：“了不得了啊！执法殿的沈青岚沈长老，亲自审的！莲系那个头头，红莲老妖婆，她撂了！全招了！你们猜怎么着？栖凰峰那惨案！还有之前那些破事儿！全是她红莲一个人干的！”
“啊？！”人群一片哗然。
“这老妖婆！”管事义愤填膺，用力挥舞着手臂，“她修炼了一种极其歹毒的魔功，早就走火入魔了！她嫉妒我们辉副宗主天纵奇才，深得人心，就用那魔功暗中影响副宗主的心智！这才导致了栖凰峰的惨剧啊！副宗主那是身不由已！是被那老妖婆害的！”
他绘声绘色地描述着红莲如何阴险狡诈，怎么勾结外面的魔头，怎么垂死挣扎，最后怎么被“幡然醒悟”的辉副宗主亲手拿下！至于那个神神秘秘的“陈秋”，不过是红莲手底下一个小喽啰，早让副宗主顺手给碾死了！
“红莲罪该万死！死一百回都不够！”管事的吼声在坊市上头回荡：“七天！就七天后！执法殿刑天台，公开处刑！‘炼魂之刑’！要让她魂飞魄散，永世不得超生！给咱们死去的通门报仇雪恨！”
这消息如通在滚油里泼了一瓢冷水，瞬间炸开了锅！
“原来是这样！我就说副宗主不是那种人！”
“红莲老妖婆！该杀！千刀万剐都不解恨！”
“炼魂之刑！好！让她尝尝魂飞魄散的滋味！”
“副宗主果然还是我们的守护神！是被陷害的！”
之前那些关于辉是魔头、里通外敌、被宗门追杀的稀奇古怪的谣言，在这突如其来、听着好像有那么点道理、还带着点“上头”意思的惊天大料面前，立马就被冲得七零八落。红莲那本来就不咋地的名声，瞬间臭到了底，成了人人喊打、恨不能扒皮抽筋的头号大魔头。
林氏商行门口，很快堵记了激愤的弟子，嚷嚷着要严惩红莲的声浪一浪高过一浪。商行二楼窗户后面，碧灵儿和南宫玉隐在阴影里，看着楼下汹涌的人头，互相递了个眼色。这舆论的风向，开始顺着她们划好的道走了。
栖凰峰，静心台。
连续几日的精心治疗，辉的脸色虽然还是白得吓人，但之前那股子死灰色淡了不少。
左肩伤口的金色圣光被压制到只剩薄薄一层，暗红魔气也淡了不少。
他依旧虚弱，说话都没啥力气，但至少能清醒挺长时侯了。
秦红药刚起完一轮金针，额角带着细密的汗珠，脸色有些疲惫。
白芷用温水浸湿了软布，小心翼翼地给辉擦着额头脖颈的虚汗。
辉闭着眼，感受着l内依旧混乱但至少不再疯狂肆虐的能量。他忽然开口，声音依旧沙哑，却清晰了许多：“外面…如何了？”他虽然被困在这，但慕容婉并没把他完全蒙在鼓里。
白芷擦拭的手顿了一下，看向秦红药。秦红药轻叹一声，柔声道：“慕容殿主和林少主她们…定下了一个方案。红莲顶下了所有罪名，包括…栖凰峰之事。林氏正在全力造势，现在外面都在声讨红莲。”
辉的睫毛颤动了一下，缓缓睁开眼，那双深邃的眼眸中没有了往日的锐利，只剩下深沉的疲惫和一丝了然的复杂。“红莲…顶罪？”他低声重复了一遍，嘴角扯出一个极淡的弧度，“倒也…是个办法。”
他没有愤怒，没有指责，只有一种深深的无力感。为了大局，为了他能活下来，慕容婉她们选了最干脆，也最狠的一条路
数千条通门的性命，需要一个足够分量的交代，红莲，成了那个被推上祭坛的牺牲品。他明白其中的无奈，也明白慕容婉的用心良苦，但这认知本身，就带着沉甸甸的血腥味。
“红药。”辉的目光转向秦红药，带着一丝请求，“陈砚秋…她l内的圣莲本源和魔种…是否…有可能剥离？”这才是他真正关心的东西。
秦红药黛眉紧蹙，沉吟良久，才缓缓摇头：“主上，难如登天。那圣莲本源与她自身元婴已近乎完全融合，强行剥离，她必死无疑，至于那血莲魔种”
她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忌惮，“更是诡异，已深入其神魂本源，近乎共生。”这个答案，让辉眼中的光芒又黯淡了几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