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脑勺的钝痛像潮水似的一波波涌来，林晓鱼趴在地上缓了好半天，才勉强撑起身子。碎石子硌得掌心生疼，她低头一看，几道细小的血口子正往外渗血。
“真倒霉……”她龇牙咧嘴地揉着后脑勺，那块金属片又恢复了冰凉的触感，刚才的热感像幻觉似的消失得无影无踪。口袋里的通讯器也彻底黑了屏，按了半天开机键，半点反应都没有。
白折腾了。不仅丢了仅剩的营养剂，还挨了顿推，连带着那点关于“秘密”的线索也断了。
林晓鱼拖着僵硬的腿往回走，风刮得更猛了，卷着沙砾打在脸上，疼得她眯起眼。路过刚才那两个抽烟的男人时，他们还在盯着她笑，其中一个甚至吹了声口哨：“哟，小废物回来啦？营养剂被收了吧？早说过别逞能。”
林晓鱼没理他们，埋头加快脚步。现在跟他们置气就是自讨苦吃，她攥紧了口袋里的通讯器——这是目前唯一的“线索”，得藏好。
回到棚屋时，她冻得牙齿都在打颤。刚才急着出门，没来得及把保温棉铺好，床板依旧冷得像冰。她赶紧把保温棉重新铺回床上，蜷着身子缩上去，可还是冷，连带着后脑勺的疼都变本加厉了。
肚子又开始叫了。空空荡荡的，饿得人发慌。她翻遍了整个棚屋，连点能啃的东西都没有——原主之前捡的废料里倒是有几块硬邦邦的“能量块碎屑”，但那玩意儿据说咬不动，还会硌掉牙。
“早知道刚才就不躲了……”林晓鱼懊悔地拍了下大腿。虽然营养剂难喝，但至少能填肚子啊。现在倒好，彻底断粮了。
难道真要去矿区干活换食物？她想起原主记忆里矿区的样子——黑漆漆的矿洞，刺鼻的硫磺味，还有时不时从阴影里窜出来的铁脊鼠……打了个寒颤。不行，打死也不去。
她抱着膝盖缩在床上，眼睛盯着墙角的废料堆发愣。要不……再试试修那个旧光脑？说不定能弄出个“找食物探测器”之类的？可她连光脑的基本构造都不懂，原主的记忆里也只有“光脑能上网查东西”这点信息。
正琢磨着，门外突然传来“咚咚”的敲门声，比刚才王大叔敲得轻些，但同样急促。
“凌小鱼？你在吗？”是个女声，有点耳熟。
林晓鱼心里一紧。是住在隔壁另一间棚屋的李婶。原主的记忆里，李婶是个挺热心的人，丈夫死在矿区了，一个人带着孩子过，平时会帮聚落里的女人缝补衣服换点营养剂。但热心归热心，李婶嘴碎，什么事都爱打听。
她赶紧调整了下表情，让自己看起来更虚弱些，哑着嗓子应：“在……李婶有事吗？”
“我听王大叔说你头还晕着，给你送点东西。”李婶推门进来，手里端着个豁了口的粗瓷碗，碗里是半碗黄绿色的糊糊，“刚煮的‘星菜粥’，你凑合喝点垫垫肚子。”
星菜粥？林晓鱼凑过去闻了闻，一股淡淡的草腥味，比营养剂好闻多了。她记得原主提过，边缘星有种叫“星菜”的野菜，长在沙地里，能吃，就是有点涩。
“谢谢您李婶……”林晓鱼接过碗，手指都有点抖。她是真饿坏了。
“谢啥，都是流放的，互相帮衬着呗。”李婶在床边坐下，上下打量她，眉头皱了皱，“你这脸咋这么白？刚才听人说你去中心充电口被管事逮着了？还被推了？”
林晓鱼心里咯噔一下，赶紧低头喝粥——粥是温的，口感有点糙，但咽下去的时候胃里暖暖的，舒服多了。“没、没推……就是我自己没站稳摔了下。”她含糊着说，不想把事闹大。
“没推就好。”李婶叹了口气，“那管事就是个势利眼，见着基因高的就点头哈腰，见着咱们F级的就横鼻子竖眼。你也是，跟他较什么劲？安安分分的不好吗？”
林晓鱼没吭声。她哪是较劲，就是想热口营养剂而已。
李婶又絮絮叨叨说了几句，无非是“在这儿就得忍”“别想着回主星”之类的话，末了突然压低声音：“对了，跟你说个事——刚才我去领防护喷雾的时候，听见管事跟人唠嗑，说下周来测基因的那个学院老师，好像挺看重‘特殊天赋’的。”
“特殊天赋？”林晓鱼抬起头。
“就是不用靠基因的那种。”李婶往门口瞟了眼，声音更低了，“比如会修东西啊，能看懂老图纸啊……听说去年就有个F级的小子，因为会修能量炉，被学院老师带走了，现在在主星学院当学徒呢。”
林晓鱼心里一动。会修东西？她刚才还在琢磨修光脑呢。难道……这是个机会？
但转念又想起自己的“咸鱼目标”。去主星学院当学徒？那不得天天干活？说不定还得卷技术？太累了，不如在边缘星苟着。
“我哪会那些啊……”她赶紧低下头，继续喝粥，“我连光脑都不会用。”
“也是。”李婶没怀疑，拍了拍她的手，“你也别多想，测不上就测不上，咱们在这儿好好活着就行。我家娃还等着我回去给缝衣服呢，先走了啊。”
“哎，谢谢您的粥，李婶。”林晓鱼把碗递还给她。
李婶摆摆手走了。
棚屋里又剩林晓鱼一个人。胃里暖了些，身上也有了点力气，但心里的念头却乱了。
特殊天赋……修东西……
她盯着墙角的废料堆，突然想起刚才被王大叔嘲笑“捡破烂没用”时，心里那点不服气。她在地球虽然是文职，但动手能力不算差——大学时帮室友修坏了的卷发棒，工作后自己换过电脑硬盘，甚至还跟着教程拼过简易的书架。
这些在星际算不算“特殊天赋”？
肯定不算。林晓鱼立刻否定了自己。星际的机械技术跟地球完全不是一个量级的，她那点本事在这儿估计连“入门”都算不上。
还是别折腾了。她躺回床上，把毯子拉到下巴。明天去领了防护喷雾，再跟李婶问问星菜在哪儿采，以后就靠挖野菜过日子，安安稳稳苟着，等风头过了再说。
可心里那点念头却像野草似的冒出来——万一呢？万一她真能靠“修东西”混过基因测试？不用被管事欺负，不用挖野菜，甚至……能弄到点好吃的？
“想什么呢……”林晓鱼拍了拍自己的脸。咸鱼就要有咸鱼的自觉，别总做白日梦。
她翻了个身，准备睡觉，后脑勺却又开始隐隐作痛。不是之前的钝痛，是轻微的、持续的抽痛，像是在提醒她什么。她下意识地摸向那块金属片，指尖刚碰到，口袋里的通讯器突然又震动了一下。
这次震动很轻，只有一下，像心跳似的。
林晓鱼赶紧把通讯器掏出来。屏幕还是黑的，但背面贴着的一块小金属片（大概是原主自己粘的装饰）竟然微微发烫，跟她后脑勺的金属片是一个温度。
她心里猛地一跳。
难道这通讯器和金属片之间有感应？刚才在聚落中心被推的时候，她后脑勺磕在地上，金属片发热，通讯器就亮了；现在金属片抽痛，通讯器又震动了……
这绝对不是巧合。
林晓鱼坐起来，把通讯器翻来覆去地看。通讯器很旧，外壳都磨掉漆了，背面的小金属片锈迹斑斑，看着不像什么高级东西。她试着用手指刮了刮小金属片，没刮动，反而蹭了一手灰。
她又摸了摸后脑勺的金属片。位置很深，藏在头发里，不仔细摸根本发现不了。原主是怎么把这东西弄进去的？是凌家弄的？还是她自己藏的？
无数个问题在脑子里打转，越想越乱。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王大叔的声音，比刚才还急：“凌小鱼！快出来！出事了！”
林晓鱼吓了一跳，赶紧把通讯器塞回口袋，掀开毯子下床：“咋了王大叔？”
“别问了！赶紧拿上东西跟我走！”王大叔推门进来，脸色发白，拉着她就往外跑，“铁脊鼠暴动了！往聚落这边来了！”
“铁脊鼠？！”林晓鱼的心脏瞬间提到了嗓子眼。原主的记忆里，铁脊鼠虽然是低阶星兽，但一旦“暴动”，就是成群结队的，能啃穿金属板，连D级基因的矿工都能咬死！
“咋突然暴动了？”她被王大叔拉着跑，冷风灌进嘴里，说话都费劲。
“谁知道！估计是矿区那边炸矿洞惊着它们了！”王大叔跑得飞快，还不忘回头喊，“快！去中心仓库！那儿有防护罩！”
聚落中心的仓库是整个聚落最坚固的地方，据说用的是主星淘汰下来的合金板，还装了简易防护罩——平时用来存物资，遇到星兽暴动就是避难所。
林晓鱼被王大叔拽着，踉踉跄跄地跟着跑。周围已经乱成一团了，到处都是尖叫声和奔跑的脚步声，有人举着矿灯往远处照，能看见黑压压的一片影子正从沙地那边往这边涌——是铁脊鼠！它们跑得飞快，爪子刮在地上发出“沙沙”的响声，听得人头皮发麻。
“快！再快点！”王大叔使劲拽着她。林晓鱼这具身体实在太弱了，跑了没几步就开始喘气，腿软得像面条，好几次差点摔倒。
“我、我跑不动了……”她喘着粗气说。
“别废话！想死啊！”王大叔回头瞪了她一眼，干脆弯腰把她扛了起来。
林晓鱼：“！！！”
她这辈子没被人扛过，尤其是在这种生死关头。王大叔的肩膀硌得她肚子生疼，但她不敢吭声，只能紧紧抓住王大叔的衣服。
远处的铁脊鼠越来越近了，甚至能看清它们灰黑色的皮毛和尖利的牙齿。有几只跑得最快的已经冲进了聚落边缘，一口咬碎了一间棚屋的金属门，发出刺耳的“嘎吱”声。
“妈的！防护罩怎么还没开！”王大叔骂了句，跑得更快了。
聚落中心仓库门口已经围了不少人，都在拍门喊：“开门！快开门！”但仓库门紧闭着，里面一点动静都没有。
“管事呢？！让管事开门啊！”有人嘶吼着。
“刚才还看见他在里面！狗娘养的！他想把我们都喂老鼠！”
人群瞬间炸开了锅，有人开始用拳头砸门，有人急得哭了起来。
王大叔把林晓鱼放下来，也跟着去砸门：“开门！老子知道你在里面！不开门老子炸了你这破仓库！”
林晓鱼站在原地，腿抖得厉害。她看着越来越近的铁脊鼠，又看了看紧闭的仓库门，心一点点沉下去。
难道今天要死在这儿了？她才穿过来两天啊！
就在这时，她的后脑勺突然又开始发烫——比之前任何一次都烫，像是揣了个小火炉。同时，口袋里的通讯器再次震动起来，这次不是一下，而是持续的、急促的震动，像是在报警。
林晓鱼下意识地掏出通讯器。
屏幕竟然又亮了！
还是那个蓝色的光点，但比上次亮得多，而且在屏幕上快速移动着，最后停在了仓库门旁边的一个位置——那里堆着一堆废料，跟她棚屋里的那些差不多。
光点闪烁着，发出微弱的“滴滴”声。
林晓鱼愣住了。这是……在给她指路？
她看向那个废料堆，又看了看近在咫尺的铁脊鼠，脑子里突然闪过一个疯狂的念头。
刚才李婶说，学院老师看重“特殊天赋”……
刚才王大叔说，去年有个F级的小子靠修能量炉被带走了……
现在，通讯器在指引她……
林晓鱼深吸一口气，推开人群冲了过去。
“你干啥去！”王大叔回头看见，急得大喊。
林晓鱼没回头。她蹲在废料堆前，手抖着翻找起来。通讯器的“滴滴”声越来越响，光点越来越亮——就在这堆废料里！
她不知道自己要找什么，但身体好像有了自己的意识，专挑那些带“能量残核”的废料抓。很快，她摸到了一块拳头大的金属块，上面嵌着个暗淡的蓝色晶体——是能量块！虽然快报废了，但还有微弱的能量反应！
通讯器的光点正好停在这块能量块上。
林晓鱼抓起能量块，又翻出几根带绝缘层的电线、一块金属板。她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只知道必须快点——铁脊鼠已经咬碎了离仓库最近的那间棚屋，尖叫声就在耳边！
她凭着在地球修台灯的记忆，把电线缠在能量块的晶体上，又把金属板压在上面，然后用力把金属板插进仓库门旁边的一个缝隙里——那是仓库的能量接口！原主的记忆里提过，仓库的防护罩需要能量块启动，但平时都用新的能量块，没人会用这种报废的。
“滴滴——”通讯器的声音突然变了，从急促的报警声变成了平稳的提示音。
同时，仓库门旁边的一个红色指示灯闪了闪，竟然变成了绿色！
“嗡——”
一阵轻微的震动传来，仓库门上方突然亮起一道淡蓝色的光膜，瞬间展开，覆盖了整个仓库周围——是防护罩！
所有人都愣住了，包括正在砸门的王大叔和远处的铁脊鼠。
铁脊鼠冲到防护罩前，一头撞了上去，发出“砰”的一声闷响，被弹飞了出去，摔在地上抽搐了几下，不动了。
后面的铁脊鼠见状，犹豫着不敢上前，只在防护罩外焦躁地打转。
死里逃生！
人群先是死寂，几秒钟后爆发出狂喜的尖叫：“开了！防护罩开了！”“得救了！我们得救了！”
王大叔也愣了，过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转头看向林晓鱼，眼神里写满了震惊：“你……你弄开的？”
林晓鱼还蹲在地上，手里还攥着那根电线。她看着亮起的防护罩，又看了看手里黑屏的通讯器（这次是彻底黑了，再也没亮起来），脑子里一片空白。
她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弄开的。
好像……就是随便拼了拼？
就在这时，仓库门“吱呀”一声开了。管事带着几个人从里面冲出来，看见亮起的防护罩，愣了一下，随即脸色铁青地看向人群：“谁开的防护罩？！谁让你们动能量接口的？！”
没人说话，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林晓鱼身上。
管事顺着众人的目光看过来，看见蹲在地上的林晓鱼，又看了看她手里的电线和能量块，眼睛瞬间瞪圆了。
“是你？！”他指着林晓鱼，声音都抖了，“你一个F级的废物，你会开防护罩？！”
林晓鱼心里一紧，赶紧站起来，把电线往身后藏了藏，结结巴巴地说：“不、不是我……是它自己开的……我就是随便碰了碰……”
“随便碰了碰？”管事显然不信，一步步朝她走过来，眼神阴沉沉的，“你当我傻？这防护罩必须用特定频率激活能量残核才能启动，你一个流放的废物怎么可能……”
他的话没说完，远处突然传来一阵引擎声。
所有人都抬头看去。
一架银白色的小型飞船正从天边飞来，速度极快，很快就停在了聚落上空，悬浮在防护罩外面。飞船侧面印着几个金色的字——
星际学院。
林晓鱼的心猛地一跳。
是……来测基因的学院老师？
飞船的舱门打开，一道悬梯放了下来。一个穿着灰色制服的中年男人顺着悬梯走下来，手里拿着个记录板，目光扫过混乱的聚落，最后落在了亮起的防护罩上，又缓缓移到了林晓鱼身上。
他的眼神很亮，像发现了什么有趣的东西。
管事的脸色瞬间变了，刚才的嚣张气焰一扫而空，立刻换上谄媚的笑，朝着男人跑过去：“张老师！您怎么来了？是不是提前到了？快里面请！”
被称为“张老师”的男人没理他，径直朝林晓鱼走过来。
林晓鱼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步，攥紧了手里的能量块。
张老师在她面前站定，低头看了看她手里的电线和能量块，又抬头看了看防护罩，突然笑了：“刚才……是你启动的防护罩？”
林晓鱼咽了口唾沫，没敢说话。
张老师没逼她，只是指了指她手里的能量块：“用报废能量残核激活的？还改了接口频率？有点意思。”
他顿了顿，拿起记录板在上面写了些什么，然后抬头看向林晓鱼，眼神里带着点期待：“小朋友，下周的基因测试，你跟我走一趟吧。”
林晓鱼愣住了。
她刚才还在想怎么混过测试，现在……测试的老师竟然主动要带她走？
而且看这意思，好像不是因为基因等级？
是因为她刚才“随便拼了拼”弄开的防护罩？
远处的铁脊鼠还在防护罩外打转，人群的议论声嗡嗡作响，管事的脸色难看到了极点。
林晓鱼看着眼前的张老师，又摸了摸口袋里彻底黑屏的通讯器，心里突然升起一个念头——
她的咸鱼躺平计划，好像从一开始，就被什么东西强行拐上了另一条路。
而这条路的尽头，似乎比她想象的要复杂得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