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薇快步走到院门时,正看到福安一脸为难地拦在刚要上马车的林正轩面前,絮在一旁急得直跺脚,小声说着什么。
林正轩眉头紧锁,面带愠色:“胡闹!薇儿身子才刚好些,能有什么要紧事?让她好生歇着,为父有公务在身,耽搁不起!”说着就要推开福安。
“爹爹!”林薇提着一口气,扬声喊道,快步走到马车前。因为走得急,气息有些不稳,脸颊也泛起了不正常的红晕。
林正轩看到女儿竟然自己跑了出来,脸色更沉:“薇儿!你出来做什么?快回去!外面风大!”语气虽厉,却难掩关切。
“爹爹,女儿有几句极为紧要的话,关乎您此行安危,请您务必听我一言!”林薇挡在车前,目光灼灼地看着父亲,眼神里的坚决和某种林正轩从未见过的神采,让他准备斥责的话卡在了喉咙里。
关乎安危?林正轩心中一凛。他看着女儿苍白却异常明亮的眼睛,那里面没有平日的怯懦,只有一种破釜沉舟的冷静和急切。他挥退了左右,压低了声音:“薇儿,你到底要说什么?为父确有急事……”
“女儿知道!”林薇打断他,语速极快却清晰,“女儿方才在院内,隐约听到王司务所言。城南堤坝出事,恐是有人故意设局,以邪祟之言动摇民心,构陷于您!”
林正轩瞳孔微缩,没想到女儿竟听得如此明白。他叹了口气,疲惫中带着无奈:“即便知晓是局,如今也已发作,为父必须前去处置……”
“爹爹此去,可是要强压民夫复工?或是与那李员外郎当面对质?”林薇追问。
林正轩默然,他确实打算先去弹压场面,再据理力争。但内心深处也知道,在“鬼神”之说和上官的有心打压下,这般做法收效甚微,甚至可能激化矛盾。
“女儿有一法,或可一试,能当场破那‘邪祟’之言!”林薇的声音压得更低,只有父女二人能听见。
林正轩猛地抬头,难以置信地看着女儿:“你说什么?你能破局?”他简直怀疑自己听错了。一个深闺女儿,能有什么办法应对这等官场诡谲和民夫骚动?
“女儿并非妄言!”林薇眼神坚定,袖中的手紧紧攥着那包石灰粉,“请爹爹信我一次!只需带女儿同去现场,我自有办法让那些‘不祥之物’当场‘显形’,证明乃是人为阴谋,而非天降灾兆!”
“胡闹!”林正轩第一反应便是拒绝,“你一个女儿家,岂能去那等混乱之地?成何体统!更何况此事凶险未卜……”
“爹爹!”林薇急得眼眶发红,声音却异常清晰,“若爹爹孤身前往,弹压不住,反被坐实罪名,届时丢官去职都是轻的!女儿前去,并非逞强,而是唯有女儿所知之法,或可逆转乾坤!难道爹爹宁愿以身涉险,也不愿给女儿、给家里一个搏一把的机会吗?”
她的话像锤子一样敲在林正轩心上。他何尝不知前路艰难?只是他从未想过,也不敢想让女儿卷入这等风波。
“你……你有何办法?”他的声音干涩,带着最后一丝迟疑。
“此刻不便细说,但请爹爹相信,此法源于古书杂记,并非女儿臆想。”林薇无法解释石灰粉的原理,只能托辞古籍,“届时只需爹爹配合,让我近前一观那些‘邪物’,我自有计较!若不成,爹爹再行弹压不迟,于您并无损失;若成,则可当场粉碎谣言,扭转局面!”
林薇的逻辑清晰,眼神恳切而自信,那种超越年龄的镇定和魄力,让林正轩恍惚间觉得仿佛看到了发妻当年决断时的影子。他心中天人交战。
时间紧迫,容不得他长久犹豫。看着女儿那双执拗又充满希冀的眼睛,再想到自身岌岌可危的处境,林正轩把心一横!
“好!”他几乎是咬着牙吐出这个字,“为父便信你这一次!但你必须答应我,紧跟在我身边,不得擅自行动,若有任何危险,立刻撤离!”
“女儿遵命!”林薇心中一松,立刻应下。
“福安,快去套车!要那辆带帘子的青篷小车!”林正轩迅速吩咐,又对絮儿道,“给你家小姐拿件带兜帽的披风来,要能遮住脸的!”
他终究还是顾虑女儿的名声,要尽量遮掩。
絮儿和福安都惊呆了,没想到老爷竟然真的同意了小姐这般荒唐的要求!但见林正轩脸色铁青,不容置疑,两人不敢多问,连忙照办。
很快,一辆半旧的青篷小车套好,絮儿拿来一件半旧的青色披风,林薇迅速系好,宽大的兜帽垂下,遮住了她大半张脸。
林正轩将她扶上车,自己则骑上马,对车夫沉声道:“去城南堤坝工地,快!”
马车辘辘而行,驶出了这条清寂的小巷。
车厢内,林薇靠在颠簸的车壁上,手心因为紧张而全是冷汗。袖中那包小小的石灰粉,此刻仿佛有千斤重。
她知道自己此举无异于一场豪赌。赌她的知识有用,赌她的临场发挥不出错,赌那些古人的反应会如她所料。
若败……后果不堪设想。
但若成……或许不仅能帮父亲渡过难关,也能为她自己,在这个世界争得一丝立足的底气和空间。
她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在脑海中反复推演着稍后可能发生的各种情况以及应对之法。
车外,街市的喧闹声逐渐被抛在身后,道路似乎变得有些泥泞颠簸。
城南工地,快要到了。
这场她穿越后第一次主动卷入的风波,即将拉开序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