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宴会水晶灯碎成的光瀑之下,衣香鬓影间流淌着奢靡的气息。沈家的宴会一如既往地彰显着这个家族的权势与地位,宾客们举着香槟,谈笑风生,却在目光交错间暗藏算计。
苏婉站在宴会厅的角落,一身洗得发白的淡蓝色连衣裙与周遭的奢华格格不入。她手里紧紧攥着一个粉色的信封,指尖用力到泛白,像是抓着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重生的眩晕感尚未完全褪去,骨髓深处仿佛还残留着上一世被推下冰冷海水时的刺骨寒意和窒息感。但此刻,胸腔里更多是被命运眷顾的狂喜。
她回来了,带着先知般的记忆,所有辜负、践踏、蔑视过她的人,都将付出代价。尤其是沈家人,尤其是那个从未正眼看过她的沈家大少爷——沈聿。
她的目光穿过人群,精准地锁定了角落沙发里的男人。他正慵懒地靠着沙发背,指间夹着一支快燃尽的烟,听旁边的人说着什么,眼神疏离,偶尔颔首,不带什么温度。
就是现在,苏婉心想。上一世的这个时候,她鼓起勇气递上情书,虽然被拒绝,却意外引起了沈聿的注意,开启了后来的一切。这一次,她会做得更好。
她调整面部表情,努力挤出两分羞涩、三分勇敢和五分情难自已,踩着有些虚浮的步子,越过那些投来诧异或鄙夷目光的宾客,走到了沈聿面前。
大…大少爷,她的声音带着刻意压制的颤抖,将那只粉色信封递出去,眼眶迅速泛红,蓄起一层楚楚可怜的水光,其实我…我一直…
沈聿慢条斯理地抬眼看她,那双深邃的眸子里没有任何情绪波动,像是看一件无关紧要的摆设。他没接那封信,只是将烟蒂按灭在水晶烟灰缸里,薄唇轻启,声音不大,却像冰冷的刀片划过空气:
离我远点。他顿了顿,鼻翼微不可察地皱了一下,你身上有股味。
周围的谈笑声瞬间低了下去,无数道目光变得探究而玩味。
苏婉的脸唰地白了,举着信的手僵在半空,羞耻和难堪像藤蔓一样勒紧了她的心脏。这不对,剧本不是这样的!他此刻就算不惊喜,至少也不该是……如此的厌恶!
噗嗤。
一声毫不掩饰的嗤笑从旋转楼梯上方传来。沈家二少爷沈琛倚在栏杆上,俊美的脸上满是讥诮,他慢悠悠地走下来,目光像打量货品一样扫过苏婉全身。
大哥你这就不对了,沈琛拖长了调子,走到近前,夸张地吸了吸鼻子,保姆的女儿,身上当然是保姆味咯。还能有什么味香水味她买得起吗
这话如同最恶毒的鞭子,抽得苏婉浑身一颤,眼泪终于蓄不住,大颗滚落。她求助似的看向沈聿,却见他只是又点燃了一支烟,烟雾缭绕后,那张脸更加冷漠。
吵什么三少爷沈铖的声音带着刚睡醒的沙哑,从二楼走廊探出头,不耐烦地往下瞥。他看到楼下僵持的景象,目光在苏婉泪痕斑驳的脸上和那封可笑的情书上停了停,嘴角扯出一个恶劣的弧度。
要我说,都不是。沈铖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声音不大,却清晰得让宴会厅最角落的人都能听见,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妄想爬床的骚味。隔老远就闻到了,真倒胃口。
轰——
苏婉只觉得大脑一片空白,血液冻结又沸腾,巨大的屈辱和难以置信的剧情偏差让她几乎站不稳。
为什么他们怎么会……上一世初期,他们明明对她有过短暂兴趣和温柔的!重生回来,她精心算计了时机和表情,怎么会换来这样的羞辱!
在一片死寂和无数道看热闹的目光中,一道轻慢慵懒的女声带着若有似无的笑意,从楼梯转角传来。
啧,真热闹啊。
我,沈棠,倚在雕花栏杆上,垂眼看着楼下那出拙劣的戏码,指尖轻轻绕着垂落的一缕卷发。
苏婉今晚的举动大胆得反常。一个平时连头都不敢抬的保姆女儿,哪来的勇气在宴会上当众递情书
哥哥们的反应倒是很符合他们的性子——刻薄,恶毒,毫不留情。但我注意到,苏婉那张惨白如纸的脸上,除了屈辱,还有一种更深的东西……一种像是预期被彻底打破后的震惊和茫然。
真有意思。
宴会最终在一片诡异的氛围中草草收场。苏婉像是被抽走了魂,被闻讯赶来、面色惶恐的母亲——保姆张妈半拖半拽地拉回了佣人房所在的偏楼。
夜沉如水。
我端着半杯红酒,站在主楼书房的落地窗前,看着偏楼那个终于熄灯的小房间。苏婉今晚的表现一直在我的脑海里回放。
那种违和感越来越强烈——她的眼神,不只是爱慕或者怯懦,还有一种……笃定仿佛她早就预料到某种结果,却被现实狠狠打脸后的难以置信。
一个保姆的女儿,哪来的这种笃定
接下来的几天,我让人稍微留意了一下苏婉的动向。她异常安分,几乎缩在偏楼不出门。但那种违和感并未消失。
2
周二下午,二哥沈琛难得在家里的画室作画。我正好去画室找一本画册,看到苏婉恰好路过画室门口。
画室里弥漫着松节油和颜料的味道。沈琛站在画架前,画布上是一幅色彩阴郁、尚未完成的风景画——暗沉的天空下,是一片荒芜的原野,只有一抹诡谲的绿色在远处闪烁。
苏婉停下脚步,看着那幅画,轻声开口,声音恰到好处地带着一丝怯生生的欣赏:二少爷画的可是北境的极光我听说阿列克谢·库因吉的《北极光》对那种诡谲绿光的处理很是特别,尤其是光影的变幻,神秘又震撼。
沈琛拿笔的手顿住了。他慢慢地转过头,眼神锐利得像鹰隼,紧紧盯着苏婉:你从哪里知道这个名字的阿列克谢·库因吉是个极其冷门的俄国画家,几乎不为外人所知,更别说一个保姆的女儿。
苏婉像是被他的锐利眼神吓到了,下意识地后退半步,怯怯地说:我,我只是偶然在一本旧艺术杂志上看到的……觉得印象深刻,就记下了。
什么杂志哪一期沈琛逼问,声音冰冷,带着不容置疑的压迫感。
我……我忘了……苏婉低下头,手指紧张地绞着洗得发白的衣角,是很久以前看的了……
滚出去。沈琛毫不客气地下令,眼神中的探究变成了纯粹的厌恶。
苏婉仓皇退下,像是受惊的小兔。但我站在走廊的转角,清楚地看到她转身离去时,眼底一闪而过的不是恐惧,而是极快的不甘和困惑。她似乎是惊讶于沈琛的反应仿佛她预期的是欣赏和对话,而不是呵斥和驱逐。
周四早晨,阳光透过薄雾洒在花园里。三哥沈铖牵着他那匹威风凛凛的杜宾犬安德烈在草坪上散步。我坐在二楼的露台,慢条斯理地用着早餐,恰好能将下面的情形尽收眼底。
苏婉正好在附近的玫瑰丛旁修剪花枝,动作看起来认真又专注。
突然,安德烈毫无预兆地变得焦躁起来,发出低低的呜咽声,猛地挣脱了沈铖手中的缰绳。它平时极其听话,这种失控极为罕见。
安德烈在原地转了两圈,鼻子用力嗅着空气,然后竟直直地朝着苏婉的方向冲了过去,喉咙里发出威胁的低吼,露出森白的尖牙。
所有人都吓了一跳。园丁停下了手中的工作,不远处擦拭露台栏杆的女佣也屏住了呼吸。
苏婉似乎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呆了,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就在安德烈即将扑到她身上的那一刻——她异常敏捷地侧身躲过,同时从围裙口袋里掏出一块深色的肉干,迅速扔向远处的空地。
安德烈被空中划过的食物吸引,本能地追了过去,一口叼住肉干,趴在地上啃咬起来,之前的狂躁似乎平息了不少。
危机解除,周围响起细微的松气声。
但我端着咖啡杯的手却顿在了半空。我的目光冷了下来。苏婉的反应太快了,太镇定了,根本不像一个突然受到猛犬攻击的年轻女孩。而且,她随身带着安德烈最喜欢的特定品牌的肉干这么巧
晚上,我状似无意地问起在三楼健身房擦着汗的沈铖:安德烈今天怎么回事平时没那么毛躁。
沈铖将毛巾搭在脖子上,拿起水瓶灌了一口,才漫不经心地回答:兽医来看过了,说可能是误食了花园里某种新栽的植物,有点轻微中毒迹象,导致情绪亢奋和应激。已经打了针,没事了。
他顿了顿,补充道,嘴角带着一丝玩味,不过那个保姆的女儿倒是有点意思,反应挺快,居然不怕安德烈,还知道用肉干引开它。
不是不怕,是早有准备。我心里冷笑。安德烈恰到好处的不适,和她恰到好处的解救,这一切的巧合,未免太过精准了。
3
周五,一场突如其来的暴雨敲打着窗户。我放在书房办公桌上的一份重要文件不翼而飞。那是沈氏集团关于竞拍城南一块核心地皮的初步方案,涉及金额巨大,商业机密级别很高。
书房被翻了个底朝天。所有佣人都被询问,监控也被调取,但一无所获。气氛变得有些紧张。
就在大家一筹莫展时,苏婉浑身湿透、气喘吁吁地从后院跑进来,手里紧紧攥着一叠用透明塑料袋包好的纸张。
大小姐,她找到正在客厅冷着脸听管家汇报的我,声音带着奔跑后的急促,眼神却纯净又带着点小鹿般的惊慌,我、我刚才去后院收衣服,看到垃圾桶旁边……这、这个好像被风吹过去了,我看着像是您书房的文件,就用袋子装起来了,您看看是不是
她小心翼翼地将塑料袋递过来,发梢还在滴水,衣服湿漉漉地贴在身上,看起来狼狈又真诚。
我接过那份文件,目光敏锐地扫过。纸张有些潮湿,但关键部分没有损毁。我的指尖在纸张边缘摩挲,那里有一个淡淡的、不属于我的指纹印痕,非常浅,几乎看不见。我又注意到纸张右下角沾着一点极细微的、亮晶晶的油渍。
我抬眼,看向苏婉。她正微微低着头,双手紧张地交握在身前。我注意到她右手食指和中指的指尖微微泛红,像是用力搓洗过,但指甲缝里似乎还残留着一丝难以察觉的、同样的亮晶晶的油渍——那是厨房特级初榨橄榄油特有的光泽,沈家厨房只用那个特定品牌。
我脸上缓缓露出一个温和的笑容,语气带着恰到好处的感激:真是谢谢你了,苏婉。多亏你心细,不然这份文件丢了,被不该看到的人捡到,沈家可是要面临巨大损失的。你想要什么奖励吗
她谦卑地低下头,肩膀微微放松,嘴角难以抑制地微微上扬,流露出一丝窃喜和得意,虽然很快被她压下去,但逃不过我的眼睛:这是我应该做的,大小姐。能帮上忙就好,我不要奖励。
应该做的是应该偷走文件,制造恐慌和混乱,然后再扮演细心可靠的救世主,以此换取信任和好感这一切的顺理成章,如同精心编排的剧本。
太多的巧合,太多的未卜先知。
我站在卧室的落地窗前,看着窗外渐渐停歇的雨势。偏楼那个房间的灯还亮着,朦胧的灯光在湿漉漉的窗玻璃上晕开一团暖黄。
一个荒谬却越来越清晰的念头在我脑中成型,并且日益坚定。
这个苏婉,绝对有问题。
她似乎总能提前知道一些事情。不是通过正常的观察或推理,而是一种……诡异的、仿佛经历过一遍般的预知。
她知道二哥在研究极其冷门的画家并且能准确说出名字和风格,她知道安德烈会突然失控并提前准备好它最爱的肉干,她知道那份重要文件会丢失并恰好出现在后院并及时找回。
她在利用这些预知,刻意地、有计划地接近我的哥哥们,试图获取我的信任。
为什么
她想往上爬摆脱保姆女儿的身份还是……有更深的目的比如,报复
我们沈家待下人算不上宽厚,规矩严苛,赏罚分明,但也绝无刻意虐待。张妈在沈家做了十几年,苏婉也是从小在这里长大,看尽富贵与冷暖,心里有落差、有不甘、有怨恨,都不奇怪。
有怨恨,又突然获得了某种诡异的预知能力,想要做点什么来改变命运或者报复,听起来虽然离奇,却成了最合理的解释。
真是……越来越有趣了。
一只似乎能窥见未来的小老鼠,躲在暗处,蠢蠢欲动,自以为掌握了命运的罗盘,试图撬动她根本无法想象的庞然大物。
可惜,她不明白,在绝对的力量和掌控欲面前,一点点先知先觉,非但不是优势,反而会让她更快地暴露,更彻底地走向毁灭。
因为我们沈家人,骨子里就流淌着多疑和狩猎的血液。对于任何潜在的、不受控制的威胁,我们的本能从来不是好奇或招揽,而是在它造成任何实质伤害前,精准地、彻底地碾碎它。
4
接下来的日子,我就像一只盘踞在网中央的蜘蛛,更加耐心地注视着苏婉的一举一动。我甚至故意给她制造了一些机会。
我会在家庭聊天时,无意中透露大哥沈聿下周要去瑞士出差三天;我会不小心把二哥沈琛寻找已久的一本绝版画册落在偏楼附近的花园长椅上;我会让管家安排苏婉负责给三楼书房更换鲜花,而那段时间,三哥沈铖通常会在里面的休息间小憩。
苏婉果然抓住了这些机会。
她开始更加积极地在各种场合偶遇我的哥哥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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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晨,她会恰好在沈聿晨跑回来的路上,拿着扫帚打扫小径,脸上带着崇拜又羞涩的表情,在他经过时小声说一句:大少爷早安。沈聿通常目不斜视地直接掠过,仿佛她只是路边的一粒尘埃。
午后,她会端着一盘切好的水果,恰巧送到沈琛的画室门口,声音温柔:二少爷,张妈让我送点水果给您,画画辛苦啦。沈琛要么直接无视,要么不耐烦地让她放下快滚。
傍晚,她会在花园里精心照料那些沈铖从世界各地搜罗来的稀有植物,看到沈铖遛狗过来,便会露出单纯又惊喜的笑容:三少爷,安德烈今天看起来真神气!我这里有点它爱吃的肉干,您要喂它吗沈铖通常只会冷笑一声,拽着安德烈绕开她,仿佛怕沾染上什么病菌。
她甚至开始笨拙地模仿我的一些小习惯——我端红酒时喜欢用指尖轻轻托住杯底,她端水杯时也开始翘起小指;我说话时尾音习惯性地微微上扬,带点慵懒的调子,她与人交谈时也试图模仿那种腔调,却显得不伦不类;她甚至不知道从哪里弄来一点我常用的那款昂贵小众香水的试香纸,小心翼翼地藏在衣襟里。
这些举动蹩脚又可笑,带着东施效颦的滑稽感。
我的哥哥们显然也注意到了她这些反常又刻意的举动,但他们只是觉得更加厌烦和恶心。
那女人是不是这里有问题二哥沈琛有一次在家庭晚餐时,不耐烦地用食指点了点自己的太阳穴,整天阴魂不散,还用那种恶心的眼神偷看我,学人精一样模仿棠棠,真是倒尽胃口。他优雅地切着盘中的牛排,语气里满是鄙夷。
直接让张妈把她带走吧,眼不见为净。三哥沈铖附和道,漫不经心地喂了脚边的安德烈一块肉,看着就烦。
大哥沈聿没说话,只是慢条斯理地用餐巾擦了擦嘴角,眼神淡漠,但那种沉默本身就是一种默认的厌弃。
我轻轻晃动着杯中的红酒,唇角弯起一个玩味的弧度:急什么看她这么努力地表演,不是挺解闷的吗就像看一场蹩脚的滑稽戏。
他们三个同时看向我,眼神里掠过一丝了然。他们知道,我找到了新的乐子,一只引起了我的兴趣、正在被我观察玩弄的猎物。
苏婉似乎隐约察觉到了我那不动声色的注视,变得更加谨慎,行动也更加隐蔽。但她眼底深处那抹急于求成和压抑不住的焦虑与恨意,却像不断上涨的潮水,越来越难以掩饰。
她获得的预知能力似乎没有给她带来预期的效果,反而让她陷入了更深的焦躁。现实的发展与她知道的剧本严重偏离,这种偏差正在让她方寸大乱。
我知道,她快要按捺不住了。一个手握先知却屡屡受挫的人,只会越来越绝望,越来越容易兵行险着,犯下致命的错误。
我只需要耐心等待,等待她自己撕下所有伪装,伸出那只自取灭亡的爪子。
5
这天傍晚,夕阳将天空染成一片瑰丽的橘红色。我注意到苏婉接了个电话后,神色有些紧张又有些兴奋地四下张望了一下,然后鬼鬼祟祟地快步朝着主楼后那片偏僻的蔷薇园走去。
那里种植着大片茂盛的红蔷薇,这个时节花开得正艳,如同凝固的血液,香气馥郁到几乎糜烂。平时除了园丁,很少有人会去。
我放下手中的书,悄无声息地跟了上去。高跟鞋踩在柔软的草坪上,没有发出一点声音。
我隐匿在一丛茂盛的蔷薇花墙后,浓郁的花香几乎令人窒息。
苏婉就站在几米开外另一丛蔷薇后面,背对着我的方向,压低声音打着电话。她的声音很轻,被风吹得断断续续,但我凝神细听,还是捕捉到了一些令人心惊的碎片。
……不能再等了……他们根本没按我知道的来……
……必须下狠手……不然就没机会了……
……放心……那种药无色无味……化验不出来……
……明天晚上……他的酒水里……
……只要成功了……怀上孩子……沈家少奶奶的位置就是我的……看谁还敢看不起我……
……到时候……我一定让沈棠那个贱人好看……
下药怀孩子沈家少奶奶
我眼神瞬间结冰,一股冰冷的杀意从心底缓缓升起。
果然,狗急跳墙了。预知失效,攻略不成,她就想用最下作、最恶毒的手段,直接攀附上身,妄图母凭子贵
目标是大哥明天晚上
真是……找死。
挂断电话,苏婉长舒了一口气,肩膀放松下来,似乎完成了一件大事。她转过身,脸上还带着一丝计划即将得逞的兴奋和扭曲的快意——
然后,所有的表情瞬间冻结,碎裂,化为极致的惊恐和难以置信。
我就站在她身后不远处,倚着一棵繁花盛开的蔷薇树,微笑着看着她,也不知道听了多久。
她的脸瞬间血色尽失,比身上那件洗白的裙子还要苍白,嘴唇哆嗦着,手机啪一声掉落在草地上,屏幕碎裂开来。
大…大小姐……您,您怎么在这里……她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几乎无法辨认。
我慢悠悠地直起身,一步步向她走近,草坪柔软地吞没了我的脚步声,却像重锤一样敲在她的心脏上。
我弯腰,捡起她那屏幕碎裂的手机,在手中把玩着,屏幕上还显示着刚刚结束的通话记录——一个没有备注的号码。
明天晚上我开口,声音轻柔得像情人的低语,却让她猛地哆嗦了一下,给我大哥下药然后呢爬上他的床怀上沈家的种
我抬起眼,目光像冰冷的手术刀,精准地剖开她所有的伪装和侥幸:你以为这样,你就能飞上枝头变凤凰了苏婉,你是活在哪个世纪的白日梦里
她浑身剧烈地颤抖起来,像是秋风中的落叶,眼泪和冷汗一起涌出,牙齿咯咯作响,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只有巨大的、灭顶的恐惧攫住了她。她不明白,我怎么会知道!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让我猜猜,我用她那冰冷的手机,轻轻抬起她冷汗涔涔的下巴,迫使她看向我充满讥诮的眼睛,你是不是觉得自己很特别很聪明觉得能知道一些别人不知道的事情,就能把所有人都当成傻子,玩弄于股掌之间
知道两个字,像最后的丧钟,在她耳边轰鸣。她猛地抬起头,瞳孔缩成了最惊恐的针尖大小,里面倒映着我冰冷残忍的笑容。
你……你怎么会……她终于挤出破碎的声音,充满了绝望的困惑。
我怎么会知道我替她说完,嘴角勾起冰冷而残忍的弧度,因为你蠢啊。
你那点可怜的心机和自以为是的‘预知’,在沈家面前,就像透明玻璃缸里挣扎的鱼,一举一动,都可笑又可怜。
你以为你能成功你以为沈聿是那种会被区区药物放倒、任人摆布的废物你以为沈家是你这种货色能够算计的
你对你正在招惹的力量,一无所知。
她的心理防线彻底崩溃了。所有的计划,所有的依仗,所有的侥幸,在这一刻被撕得粉碎。她像是被抽走了所有的骨头,瘫软下去,又被我用手机强行抵着下巴支撑住。
都是你们逼我的!她突然歇斯底里地尖叫起来,声音嘶哑破裂,充满了鱼死网破的疯狂,是你们沈家欠我的!你们一个个高高在上!看不起我!践踏我!把我当垃圾!我凭什么不能争!我凭什么不能抢!我有了重来的机会!我明明应该——
她的尖叫,她的疯狂,她的重来的机会,都让我感到无比的厌恶和烦躁。
太吵了。
也太脏了。
我失去了最后一丝耐心。
喀嚓。
一声极其清脆的、微不可闻的断裂声,在她歇斯底里的尖叫声中,清晰得令人心悸。
她的尖叫戛然而止。
眼底所有疯狂的、不甘的、怨恨的光芒,像被狂风吹灭的蜡烛,瞬间熄灭,变成了死寂的、空洞的灰白。
身体软软地倒了下去,像一朵被轻易掐断的、苍白脆弱的花,跌落在满是落英的草地上。
世界终于清净了。
6
我松开手,任由她那屏幕碎裂的手机掉落在她身旁。拿出随身携带的消毒手帕,细细擦拭着刚才碰过她的每一根手指,仿佛碰了什么极其肮脏的东西。
解决了。一个不自量力、妄想凭借一点诡异能力就兴风作浪、甚至企图用最龌龊手段玷污沈家血脉的虫子。
就在我转身准备离开这片馥郁得令人作呕的蔷薇园时——
轰!!!
一股庞大到无法形容、蛮横到不容抗拒的信息洪流,毫无征兆地、狂暴地冲入我的脑海!
那不是声音,不是图像,而是一种更本质的、海量的认知的强行灌输!
无数的文字、画面、规则、设定……关于这个世界本质的真相,疯狂地交织、奔涌、爆炸!
【……苏婉含着泪,倔强地看着沈聿:大少爷,我只是爱你,这有错吗沈聿冰冷的心第一次为她悸动,这个从未被女人打动过的男人,第一次尝到了爱情的滋味……】
【……沈琛将苏婉逼到墙角,声音危险而充满占有欲:女人,你总是在不经意间招惹我!既然点了火,就要负责灭掉……】
【……沈铖为她赶走所有追求者,眼神偏执而疯狂:婉婉,你是我的,谁敢碰你,我就剁了谁的手……】
【……恶毒女配沈棠因为嫉妒,多次陷害苏婉,最终被沈家兄弟亲手揭穿真面目,以精神疾病为由送进了暗无天日的精神病院,永世不得翻身……】
【……苏婉和沈聿历经磨难,终于在教堂举行盛大婚礼,王子和公主幸福地生活在一起……】
【世界构成:基于古早言情小说《总裁的契约甜心:保姆女儿带球跑》衍生而成,规则不全,逻辑薄弱,能量来源:主角光环、剧情冲突、读者怨念……】
【警告:核心主角苏婉死亡!剧情线彻底崩溃!支撑力归零!】
【紊乱度100%,世界屏障解除……规则重构……实体化进程启动……】
海量的、荒诞的、令人作呕的信息几乎要撑爆我的头颅,那被称之为剧情的东西,像最恶毒的诅咒,让我瞬间明白了苏婉所有诡异行为的源头,也让我看到了那个被设定好的、令人作呕的未来!
原来如此!
她不仅是预知,她是重生!她不仅是怨恨,她是这个扭曲世界钦定的原女主!
而我们,是她剧情里的垫脚石,是我那三个哥哥注定痴迷的对象,是我这个恶毒女配注定要为之让路、被亲手送入地狱的炮灰!
那所谓的预知,是她上一世经历过的剧情!
真是……恶心透顶!荒谬绝伦!
我扶着身旁的蔷薇花架,尖锐的花刺刺入掌心,带来一丝清晰的痛感,帮助我抵抗着那信息洪流的冲击和强烈的反胃感。我深吸了一口气,压下喉咙口的腥甜和头脑几乎要裂开的胀痛。
所以,刚才我碾碎的,不止是一个心怀怨恨的保姆女儿,还是这个扭曲世界运行的核心是这个可笑剧本的女主角
剧情崩溃……世界实体化
我猛地抬起头,看向那片被夕阳染红的天空。仿佛有什么无形而脆弱的玻璃罩子,在这一刻悄然碎裂、剥落。空气中的能量波动变得异常活跃、混乱,却又在混乱深处,给人一种奇异的、前所未有的……稳定感和真实感
由虚转实
意思是,这个世界,从此脱离了那该死的情节束缚,不再是任人书写的故事,而是变成了……一个真正的、自由发展的世界
我缓缓直起身,擦去嘴角因为强烈信息冲击而渗出的一丝血迹,眼底翻涌着冰冷、锐利、却又带着一丝奇异兴奋的光芒。
不管世界变成什么样,沈家,永远都会是沈家。
而我,沈棠,只会更加肆意、更加真实地活下去。
我拿出手机,屏幕的光亮映照着我毫无波澜的脸,拨通一个号码,声音平静无波,仿佛刚才只是随手掐灭了一朵碍眼的花:
后花园,蔷薇园东角,来个人处理一下。
垃圾该清理了。
电话那头传来恭敬而简短的回应:是,大小姐。
我挂断电话,最后看了一眼地上那具迅速失去温度的躯体,毫无留恋地转身,踏着满地血色的落英,离开了这片馥郁而罪恶的花园。
身后的世界,正在无声地崩塌又重组。
而前方,是一个不再被预设的全新现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