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都说我像她,像那个刻在他心尖上早逝的月光。
于是,我成了苏晚,也是叶清歌的影子。
他给我穿上她爱的衣服,喷她常用的香水,叫我跳她擅长的舞。
顾辰的温柔是蜜糖也是砒霜,每一次靠近,我都分不清他眼中的深情是对我,还是透过我在看她。
我像个偷窃幸福的贼,贪婪地饮鸩止渴,直到那场大火,他护住我,脱口而出的却是她的名字…那一刻,心碎的声音比烈焰燃烧更清晰。
我终于决定离开这场永远不属于我的盛宴,可命运却给了我们一个最残忍的结局…当他终于想要看清我的模样时,这世间,却再也没有苏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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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叫苏晚。
二十四岁这年,我的人生变成了一场精心策划的模仿秀。镜子里的人,有七分像我,又有七分像另一个我从未见过的女人——叶清歌。
遇见顾辰,是在一个沉闷的下午。我抱着简历,穿梭在钢筋森林里面试,一次次被拒绝,积蓄快要见底,母亲的医药费像一块巨石压在心头。直到我走进辰星集团顶层那间宽敞得能俯瞰整个城市的办公室。
他背对着我,站在落地窗前,身姿挺拔却透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孤寂。助理低声提醒:顾总,面试秘书的苏小姐到了。
他转过身,目光锐利如鹰隼,精准地落在我脸上。
那一瞬间,我清楚地看到他瞳孔猛地收缩,脸上惯有的冷漠冰层骤然碎裂,露出底下巨大的、几乎是痛苦的震惊。他失态地向前走了两步,视线死死黏着我的五官,像是要从中挖掘出什么宝藏,或者…一个幽灵。
你……他的声音沙哑得厉害,叫什么名字
苏晚。我听见自己的声音有些发紧。
苏晚……他重复了一遍,眼神依旧恍惚,像是透过我在看很远的地方。那场面试变得极其诡异,他几乎没问什么专业问题,只是目光一遍遍描摹我的脸,偶尔问一些无关紧要的,比如:平时喜欢听什么音乐喝咖啡还是花茶
我的回答似乎总让他陷入更深的怅惘或更偏执的审视。最后,他开出了一个我无法拒绝的天价薪水,以及一个古怪的要求:明天来上班。着装…会有人告诉你要求。
后来我才知道,我喝花茶时下意识先吹一下的动作,像她。我偶尔走神时指尖无意识敲桌面的频率,像她。我侧脸的弧度,最像她。
我成了顾辰的秘书,以及一个最像叶清歌的影子。
我的衣帽间里塞满了各种风格的衣裙,无一例外,全是叶清歌喜欢的款式,从淑女风的连衣裙到干练的套装,甚至家居服。梳妆台上摆着一种我叫不出名字的、气味清冷的香水,那是叶清歌的专属味道。顾辰第一次把它递给我时,语气是不容置疑的命令:以后用这个。
他甚至给我一个厚厚的文件夹,里面是叶清歌的照片、影像资料、日记摘抄(我猜的),以及她的喜好习惯清单——从她最爱吃的菜(口味清淡,偏甜),到她欣赏的画作风格,再到她走路时习惯先迈哪只脚。
学会它。他的话简短而残忍。
我开始学习活成另一个人的样子。工作场合,我是能力出众的苏秘书,能高效处理他所有的行程和文件。但一旦离开办公桌,我就必须是叶清歌。
他会带我去高级西餐厅,点一模一样的菜式——煎鳕鱼配白葡萄酒汁,五分熟。他切牛排的动作优雅,目光却落在我拿刀叉的手上:她切食物时,小拇指会微微翘起,很可爱。
我僵硬地尝试模仿。
他会突然在深夜带我去听音乐会,只听某一位小提琴家的演奏,因为叶清歌喜欢。在昏暗的灯光下,他会侧头看着我安静的侧脸,眼神迷离。有一次,我因为白天工作太累,不小心打了个小小的哈欠,他立刻蹙眉,周身气压低得吓人:她从不觉得这种音乐无聊。
最折磨的是那些突如其来的、带着温情的瞬间。
有一次我替他挡酒,微醺着回到公寓(他安排的,装修风格完全复刻叶清歌的故居),胃里翻江倒海。他难得没有立刻离开,而是坐在床边,用温热的毛巾仔细擦我的额头和手心。他的动作那么轻柔,眼神是我从未见过的专注和疼惜。
我的心跳失控般加速,几乎要溺毙在这份突如其来的温柔里。
以后不要逞强,他低声说,指腹轻轻拂过我因为酒精而发烫的脸颊,我不能……再看到你难受。
那一刻,月光透过窗纱落在他深邃的眉眼间,美好得像一场梦。我几乎要以为,这份呵护是给我苏晚的。
然而下一秒,他俯下身,额头轻轻抵着我的额头,呼吸间带着酒气和一丝痛苦的呢喃,彻底将我打入地狱:清歌……下次不许这样了,我会心疼……
原来,还是她。
胃里的灼痛远不及心口万分之一。我闭上眼,眼泪无声地滑进鬓角。他却以为我是醉得难受,替我掖好被角,低声说了句睡吧,便起身离开。
那晚之后,我病了三天。他派人送来了药和清淡的粥,人却没有再出现。后来我才从助理口中得知,那几天是叶清歌的忌日。他大概是在我身上透支了那份无法传递给逝者的思念,然后又回到了他自己的囚笼里。
我的心,在这一次次的冰火两重天中,逐渐变得脆弱而扭曲。我一边清醒地知道自己只是个可笑的替身,一边又可耻地贪恋着他给予叶清歌的温柔。每一次他因为我像她而露出满意或恍惚的神情,我的内心既酸楚又有一丝卑劣的欢喜。看,至少我能让他开心一点,不是吗
这种感情是毒,我却饮鸩止渴。
暧昧的折磨变本加厉。
他会在我帮他系领带时,突然抓住我的手腕。他的掌心很烫,熨帖着我的皮肤,让我浑身僵硬。但他只是调整我的手指,语气平淡无波:这个结,她打得更好看。
他会在电梯里,只有我们两人时,突然靠近,鼻尖几乎要蹭到我的发丝,轻轻一嗅,然后蹙眉:今天的香水,前调散得太快了。下次提前半小时喷。
那温热的气息拂过我的耳廓,引起一阵战栗,却伴随着如此伤人的内容。
最让我心神俱裂的,是一次商业酒会后的共舞。
那晚我穿着一条叶清歌最喜欢的风格的冰蓝色长裙,被他带着在舞池中旋转。他的手掌紧贴我的后腰,温度透过薄薄的布料灼烧着我。灯光暧昧,音乐缠绵,他的领口微微敞开,身上有淡淡的须后水味道和酒气。我们离得那么近,近到我能数清他低垂眼眸时长长的睫毛。
有一瞬间,音乐变得激昂,他手臂用力,将我带得离他更近,几乎严丝合缝。我慌乱地抬眼,撞进他深不见底的瞳孔里。那里似乎翻涌着某种真实的、滚烫的情绪,不再是透过我看别人。他的目光落在我因为紧张而微张的唇上,喉结滚动了一下。
我的心跳骤停,仿佛下一秒,他就会不管不顾地吻下来。
那一刻,我甚至可悲地期待着。
但他没有。音乐到一个段落,骤停。他眼神里那点迷离的光瞬间消失,恢复了惯有的清明和疏离,仿佛刚才那一刻只是我的幻觉。他松开手,语气客套而冰冷:累了,回去吧。
从天堂到地狱,不过一秒。我穿着华丽的长裙,站在空旷的舞池边,感觉自己像个被随手丢弃的玩偶。
日子就这样在痛苦和虚幻的甜蜜中煎熬着。我对他的爱,在绝望的土壤里畸形生长,枝枝蔓蔓都缠绕着叶清歌的影子,让我窒息,却无法挣脱。
直到那场大火。
那是在公司旗下一个酒店项目剪彩后的庆功宴上。人很多,很喧闹。我不知道火灾是怎么起的,只记得突然灯光闪烁,刺耳的警报声响起,然后就是浓烟和恐慌的人群。
尖叫声,奔跑声,东西砸落的声音混作一团。
我被慌乱的人群推搡着,呛得眼泪直流,完全辨不清方向。就在一块被烧得吱呀作响的巨大装饰板从天花板砸落的瞬间,一只有力的手臂猛地将我狠狠拽进一个坚实的怀抱里!
天旋地转间,他用自己的脊背挡住了那致命的撞击和纷落的火星。我被他紧紧箍在怀里,脸埋在他的胸口,能听到他沉重而急促的心跳,能闻到他西装面料被火燎焦的味道,以及……他身上让我熟悉又心碎的冷冽香水味。
巨大的恐惧和被他保护的安心感交织在一起,让我浑身发抖。在那一刻,什么替身,什么影子,都被抛诸脑后,我只知道,抱住我的这个人,是我偷偷爱了那么久的顾辰。
然后,我听见头顶传来他因为紧张和保护欲而变得异常紧绷嘶哑的声音,那声音里带着我从未听过的、几乎破音的巨大恐惧和急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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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歌!低头!别怕!
时间仿佛在那一刻静止了。
周围所有的嘈杂、灼热、混乱,瞬间褪去。世界只剩下他那一句石破天惊的清歌,像一把淬了冰的利刃,精准地、狠狠地捅穿了我的心窝。
原来……即使生死关头,他下意识保护的是叶清歌,呼唤的也是叶清歌。
他护住的,只是这张像她的脸皮。
巨大的荒谬感和彻骨的冰凉瞬间席卷了我,比周围的火焰还要灼人。我甚至感觉不到悲伤,只是一种彻底的、死寂般的清醒。
爆炸声和救援人员的声音似乎从很远的地方传来。他松开了我,焦急地检查我有没有受伤,嘴唇一张一合,似乎在问什么。
但我什么都听不见了。
我只是看着他,看着他那张曾经让我魂牵梦萦、此刻却无比陌生的脸,看着他那双盛满了对叶清歌担忧后怕的眼睛。
世界的声音渐渐回归,我听到自己异常平静的声音,甚至带着一丝诡异的轻快:顾总,我没事。
他似乎愣了一下,可能是我过于平静的反应出乎他的意料。
火灾后的混乱中,我受了点轻伤,被送往医院。顾辰来看过我一次。他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关切,或许还有一丝劫后余生的放松。
幸好你没事,他看着我的脸,语气里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庆幸,不然……
不然什么呢不然就失去了一个最像的替代品不然就无法告慰叶清歌的在天之灵了
我静静地听着,没有像以前那样因为他任何一点关怀而心动不已。我的心死了,在那声清歌里彻底碎成了齑粉。
等他走后,我拔掉了手背上的针头,换上了自己行李箱最底层那件我来公司面试时穿的、最普通不过的白衬衫和牛仔裤——那是完全属于苏晚的衣服。
我把医院病号服整整齐齐叠好,放在床头。然后,我摘下耳朵上那对叶清歌最喜欢的珍珠耳钉(他送的),轻轻放在叠好的衣服上。
没有告别,没有眼泪。
我走出了医院,阳光刺眼得让我有些眩晕。我深吸了一口自由的、没有那冷冽香水味的空气,拦了一辆出租车。
小姐,去哪司机问。
我看着窗外飞速掠过的城市风景,那些熟悉的、带着顾辰和叶清歌印记的地方一点点后退。
机场。我说。
我要离开这座囚禁了我灵魂的城市。去哪里都好,只要不再是苏晚,也不再是叶清歌。
一年时间,可以改变很多事。
我在一个南方临海的小城住了下来,找了一份简单的工作,租了一个带着小小阳台的房子。阳台上种满了生机勃勃的多肉和向日葵,不再是那种精致易碎的白玫瑰。
我慢慢学习做自己,学习苏晚喜欢什么,讨厌什么。我开始尝试辣味的食物,听吵闹的摇滚乐,穿颜色鲜艳的T恤和短裤。我不再喷任何香水。
日子平静得像一汪湖水。只是偶尔在深夜,还是会从那个被火焰和清歌二字填满的噩梦中惊醒,心口残留着钝痛。
我以为我会慢慢好起来。
离开时带走的钱不多,但我很节省。只是母亲的一场突发疾病,几乎花光了我所有的积蓄。我不得不更加拼命地工作,甚至接了一些额外的零活。
那天,就是因为我熬夜做完了一份额外的翻译稿,第二天早上起晚了,匆匆忙忙赶往公司时,才发现忘了带一份重要文件。
折返回去取已经来不及,客户催得又急。我咬咬牙,想起一位住在邻市的大学同学,她那里有打印机,或许可以帮我紧急打印一份传真过来。
邻市不远,但坐火车需要半天。我算了算时间,如果坐那趟最早的航班,当天就能往返,不耽误第二天的工作。
我几乎花光了身上最后一点钱,买了那张机票。
我不知道那趟航班号是多少,也不知道它后来发生了什么。我只记得那天天气很好,天空湛蓝,飞机起飞时很平稳。
我太累了,几乎一系好安全带就睡着了。
然后,就是惊天动地的巨响、剧烈的颠簸、失重感、尖叫声、氧气面罩掉落……一片混乱和黑暗。
最后的那一刻,我在想什么呢
好像不是恐惧。
反而是一种奇异的平静。甚至有一丝解脱。
再也不用活在别人的阴影下了。
再也不用爱一个永远看不见自己的人了。
苏晚,终于只是苏晚了。
……
顾辰是什么时候开始发觉不对劲的呢
也许是在某次应酬,有人不小心洒了酒,他下意识地侧身想去护住身边的人,却护了个空,才想起那个总是安静待在身侧的身影已经很久不在了。
也许是他某次习惯性地叫苏秘书,把……,进来的却是另一个陌生的、干练的面孔。
也许是他某天深夜回到那间复刻的公寓,里面冰冷整洁得没有一丝人气,他才惊觉,那个会为他亮着一盏暖黄廊灯、会为他温一杯牛奶(虽然是因为叶清歌会这么做)的人,已经不在了。
起初是习惯上的不适,后来是某种难以言喻的空洞。
他试图找过她,动用了一些手段,查到她离开后似乎去了南方。但他当时竟有些莫名的恼怒和一种她迟早会回来的自信——她能去哪里她的一切不都是他给予的吗
直到一年后,叶清歌的忌日。
他喝得大醉,鬼使神差地打开了书房最底层那个锁着的抽屉。那里面放着叶清歌真正的遗物,不是他后期找人复刻的那些。他一直不敢触碰,怕惊扰了那份完美的回忆。
里面有一本皮质日记本。
他颤抖着手翻开。一页页,是他熟悉的、清秀的字迹,记录着他们恋爱的甜蜜点滴,直到最后……
纸张变得有些脆,字迹也因为病弱而显得有些虚浮。最后几页,断断续续。
……辰最近总是看着窗外发呆,我知道他在担心……但我更担心他……
……生命的美好,或许不在于长度,而在于那些真实的瞬间吧。真希望他能明白……
最后一页,最后一段话,墨迹很深,仿佛用尽了全部的力气:
辰,若你读到这个…请不要悲伤。生命至美,在于其真实与短暂。我愿你平安喜乐,若遇真心,务必珍惜眼前人…勿执着虚妄光影,勿困于逝去之我。要幸福啊…
勿执着虚妄光影…
珍惜眼前人…
每一个字都像一记重锤,狠狠砸在顾辰的心上!
他猛地瘫坐在地上,酒彻底醒了。脑海里疯狂闪过苏晚的脸——她隐忍的眼神,她偶尔流露出的、不属于叶清歌的小小倔强,她系领带时笨拙却认真的样子,她在他喊错名字时瞬间黯淡下去的目光,火灾后她异常平静的双眼……
他一直以为自己在守护一份至死不渝的爱情,却原来从头到尾都在辜负两个女人!
他辜负了清歌临终前的殷殷嘱咐!他更辜负了那个活生生的、曾经真切地爱过他的苏晚!他用虚妄的光影,亲手杀死了那份可能存在的、眼前的真心!
苏晚……苏晚!他像是疯了一样冲出书房,声音嘶哑破裂,命令助理动用一切力量,立刻!马上!找到她!不惜一切代价!
他像个无头苍蝇一样在城市里穿梭,去了所有她可能去的地方,尽管他对真实的苏晚一无所知。他打电话给所有可能认识她的人,得到的只有茫然的回应。
焦灼地等待了仿佛一个世纪,助理的电话终于来了。
顾辰几乎是秒接,声音因为急切和恐惧而颤抖:怎么样找到了吗她在哪!
电话那头,是助理异常沉重、甚至带着一丝恐惧的沉默。过了好几秒,才传来艰难的声音:顾总……我们查到了苏小姐的购票和登机记录。一年前,她离开一周后,乘坐了前往厦城的JX1457航班……
顾辰的心猛地一提:然后呢她现在在厦城地址!
……顾总,助理的声音更低了,带着一种不忍,JX1457航班……在一年前起飞后不久,因机械故障……坠海失事。机上人员……无一生还。苏小姐她……就在乘客名单上。
……
手机从顾辰手中滑落,砸在地板上,屏幕碎裂开来。
他像是没听见一样,直挺挺地站着,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仿佛那巨大的噩耗还没能穿透他的神经。
无一生还……
一年前……
她离开他仅仅一周,就……
而他,却在一年后,才可悲地、迟来地想要寻找她。
他甚至……连弥补的机会都没有了。上天连一个忏悔的缝隙,都没有留给他。
巨大的、灭顶的悔恨和绝望如同海啸般瞬间将他吞没!他猛地弯下腰,剧烈地干呕起来,心脏痉挛着抽痛,痛得他几乎无法呼吸。
不知道过了多久,他才行尸走肉般,一步步走上顶楼的露台。
这里是叶清歌以前最爱来的地方,她说这里离星星最近。所以他也把这里复刻了出来。
夜风很大,吹得他衣袂翻飞。城市璀璨的灯火在脚下蔓延,却照不亮他眼中一丝一毫的光。
他摊开手心,里面紧紧攥着一枚小小的、有些廉价的金属胸针。这是助理后来想尽办法,从苏晚租住过的那个小房间遗落的零星物品里找到的唯一的遗物。
胸针的样式很简单,上面刻着一行细小的字:
做自己的光。
月光冰冷地洒在那行字上,也洒在他苍白得毫无血色的脸上。
他想起苏晚总是低眉顺眼模仿别人的样子,想起她偶尔看向他时那带着卑微渴望的眼神,想起她离开时那异常平静的绝望……
她直到死,都没能做成自己的光。
而他,就是那个亲手遮住她所有光芒、将她推入永恒黑暗的人。
月光清冷如水,在他脚下拉出一道长长的、孤寂的影子。恍惚间,那影子旁边,似乎又出现了两个模糊的倩影。
一个温柔娴静,对他微笑着,那是他珍藏了半生、却最终误解了的白月光。
另一个沉默哀伤,穿着最简单的白衬衫,眼神空洞地望着他,那是他亲手弄丢、再也寻不回的晚影。
两个影子在月光下短暂地重叠,又清晰地分离。最终,哪一个他都抓不住。
只剩下无边无际的空洞和悔恨,像这浓重的夜色一样,将他彻底淹没,永无止境。
夜风吹过,带来远处模糊的喧嚣,却吹不散顶楼露台上那凝固了的、令人窒息的悲伤。
他紧紧攥着那枚胸针,指尖用力到泛白,仿佛那是世间唯一的浮木。
棱角刺痛掌心,却远不及心口万分之一。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