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大概真的很无趣吧
从小到大,我就没搞懂过爱情这玩意儿。
当同龄人开始对着隔壁班穿白裙子的女生脸红心跳,或者偷偷传阅那些封面花里胡哨的言情小说时,我脑子里盘旋的念头简单到近乎寒酸：我只想要一个朋友,一个不会像被风吹散的蒲公英那样,转眼就消失不见的朋友。
就这么一个念头,像颗顽固的种子,从我懵懂记事起就埋在心底,一直没挪过窝。
幼儿园里,小朋友都是扎堆玩,搭积木、抢滑梯,闹哄哄一片。
我总是一个人,蹲在沙坑角落,用湿沙子垒城堡,心里想着要是能有个小伙伴一起堆就好了。
可每次鼓起勇气凑过去,他们抬头看我,问的永远是那几句：
你叫什么名字
你几岁啦
你喜欢看什么动画片
——像查户口一样,问完,便又埋头玩自己的去了。
我老老实实回答完,他们就没了下文。
我堆的城堡再高再大,也吸引不来一个驻足的同伴。
小学、初中,情况也没好多少。
课间休息,走廊里、操场上,到处都是勾肩搭背、嬉笑打闹的身影。
我像块沉默的礁石,被这喧闹的人潮冲刷着,却始终无法融入其中。
偶尔有人对我表现出一点兴趣,走过来,开场白依旧万年不变：嗨,你叫什么
哪个班的
哎,你喜欢那个明星吗新歌听了没
我摇摇头：没有喜欢的明星,我不懂娱乐圈,也不怎么听歌。
对方脸上的笑容通常就僵住了,眼神里透出一种这人真没劲的意味,然后讪讪地走开。
久而久之,我明白了。
问题大概不在我的品行,我从不惹是生非,也乐于助人,值日从不偷懒。问题在于,我这个人,大概真的像一块晒干的海绵,挤不出半点有趣的汁水。
我的世界,和他们格格不入。
我喜欢什么呢
说出来自己都觉得有点不好意思。
我爱看科幻电影,那些光怪陆离的星际旅行、时间悖论、外星文明,总能让我在黑暗的影院里心跳加速。
我更沉迷于一些极其小众的小说——主角变成狰狞的异兽,在都市的阴影里挣扎求生；或者卷入无法名状的诡异事件,直面克苏鲁式的古老恐怖；还有那些庞大而冰冷的基金会收容档案,充满想象力的造景箱世界,以及飞天遁地、移山填海的玄幻修仙故事……这些天马行空的设定,在我脑子里构筑起一个庞大而隐秘的王国,远比现实生活精彩万倍。
但在现实中,我紧紧闭着嘴,不敢透露分毫。
我怕看到别人那种看怪物一样的眼神,怕被贴上怪胎、异类的标签。
于是,在别人讨论明星八卦、流行歌曲、校园绯闻时,我只能沉默地坐在角落,像个局外人。
这份沉默,大概就是我无趣的最佳注脚。
上大学前,我对游戏的认知几乎为零。
家里那台爷爷用来办公的旧电脑,是我童年唯一的游戏机。
小小的我,已经能像模像样地打开文档,帮爷爷整理诊所的病例资料——那是我最熟悉的操作。
偶尔爷爷去县医院送材料或批发药品,电脑空着,我会偷偷点开里面仅有的几个小游戏,还有一个病人在输液时下载的CS,没有教程,全靠自己摸索。
这就是我贫瘠的游戏史。
进了大学宿舍,看着舍友们手指翻飞,在手机屏幕上激战正酣,我依旧是个旁观者。
直到有一天,一个舍友的对象还没下班,他百无聊赖,大概是看我一个人坐在床边发呆的样子实在可怜,便凑过来：喂,一个人傻坐着干嘛来,下载个王者荣耀,我带你玩两把！
那是我人生中下载到手机上的第一款游戏。
更新包巨大,加载时间长得让人心焦。
舍友在旁边不停催促：快点快点,选老手跳过新手教程！别磨蹭了！
我手忙脚乱地照做,心里一片茫然。进入游戏,他直接替我选了个叫蔡文姬的英雄,他自己则秒锁了安琪拉——据他说,他只会玩这个。
匹配模式开始了。
我操控着那个坐在婴儿车里的小小身影,笨拙地跟在舍友的安琪拉后面,亦步亦趋地走在中路。
屏幕上的技能图标亮起,我就胡乱按下去,看到他的血条往下掉,我就赶紧按加血的技能。
至于那些复杂的装备系统完全看不懂,系统推荐什么,我就闭着眼睛买什么。
玩了几局,他对象终于下班了。
他立刻丢下手机,眉飞色舞地开始打视频电话,宿舍里瞬间充满了腻歪的情话和笑声。
他时不时还会故意提高音量,对着视频那头说些甜得发齁的话,然后转过头,冲我挤眉弄眼地笑：哎,羡慕不单身狗！
我理解不了这种炫耀,只觉得有点吵。
我要的从来不是什么轰轰烈烈的爱情,我只是想有个能一起说说话、解解闷的朋友,是男是女都无所谓。
舍友沉浸在二人世界里,我却被这游戏勾起了点兴趣。
他没空玩了,我就自己一个人点开匹配。
像走进一个巨大的玩具箱,我把那些琳琅满目的英雄一个个点开尝试：矮墩墩的鲁班七号,舍友玩过的安琪拉,身材曲线夸张的妲己,弯弓射箭的后羿,还有提着大刀的铠……因为常常没人愿意走上路,我玩铠的次数渐渐多了起来。
装备依旧依赖系统推荐的大神方案。
操作谈不上好,也谈不上太差,中规中矩,能守住自己的塔,偶尔也能热血上头,冲进人堆里砍翻几个敌人,然后自己也壮烈倒下。
有输有赢,心态倒也平和。
网上总说这游戏戾气重,队友动不动就骂人。
奇怪的是,我一场也没遇到过。
直到有一次,刚开局,一个队友莫名其妙地发消息：你选的什么下水道。
我愣了一下,还没反应过来,接下来的整局游戏,他们打团永远不叫我,我像被遗忘在孤岛。
那局毫无悬念地输了。
我有点懵,想不通为什么会被排挤。
后来隐约明白,大概是因为我选了个他们觉得没用的英雄
或者单纯看我不顺眼
这种无缘无故的排斥,让我觉得有点冷。
这游戏,似乎也映照着我的现实——总在边缘徘徊。
日子本该继续这样灰暗地流淌下去。直到一个普通的午后,早课结束,在食堂潦草地吃完午饭回到宿舍。
舍友心血来潮,又拉我玩了几局他的小尾巴蔡文姬。
玩完,他照例迫不及待地去找对象视频了。
宿舍里又只剩下我一个人。
看着匹配模式的界面,突然觉得有点索然无味。
前几天辛辛苦苦攒金币,终于凑够了五个英雄。
我深吸一口气,手指有点抖,点开了那个从未踏足过的领域——排位赛。
第一次打排位,紧张得手心冒汗。
队友们飞快地选定了位置,只剩下一个陌生的打野位留给我。
我硬着头皮,选了个从来没玩过的英雄——赵云。
脑子里拼命回忆着之前刷游戏视频时,那些主播的操作：刷野,拉视野,观察三路。
我笨拙地模仿着,一边打着蓝BUFF,一边小心翼翼地滑动屏幕,看看哪条路的队友被压得比较惨。
开局并不顺利,对面似乎看出我是个生手,频频入侵野区针对我,短短几分钟,我就阵亡了两次。
经济落后,节奏全无,心里一片冰凉,觉得这把又要被队友骂惨了。
就在这时,那个一直默默跟着后羿的辅助瑶,突然离开了射手,那个小小的身影晃晃悠悠地穿过河道,朝我的野区跑来。
她停在我身边,小小的身影在我倒下的地方转了个圈,然后安静地跟在了我身后。
那一刻的感觉很奇怪,像在冰冷的雨夜里,突然有人给你递了一把伞。
有了她的保护（或者说,有了这份被看见的感觉）,我慢慢稳住了心态。
刷野,蹭线,抓人。
经济一点点追了上来。
当我手握长枪,带着那个骑在我头上的瑶妹,冲进敌方人群时,一种前所未有的畅快感席卷全身。
看见红色的血条就冲上去,枪出如龙。
队友们似乎也感受到了压力骤减,专心推塔。那局赢得异常顺利。
游戏结束,我正准备再开一局,屏幕上突然弹出一个邀请——是上局那个瑶。
她的游戏ID叫雅雅～。
我犹豫了一下,点了接受。
进入队伍,聊天频道立刻跳出她的消息：一起玩吗加个好友呗！
我的心猛地一跳,像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
几乎没有思考,我点了同意。
好友列表里,多了一个闪亮的头像。
那一刻,一种久违的、近乎酸楚的暖意涌上来——原来,我也是被需要的。
从那以后,只要我上线,几乎都能立刻收到雅雅的组队邀请。
我们开始频繁地一起双排。
她玩瑶,我就玩那些能带她飞起来的打野或者射手；她偶尔想玩别的,我就选个肉辅保护她。
我们配合得越来越默契,输赢变得不那么重要,游戏里的时光总是充满欢声笑语。
她打字很快,说话带着一种天然的娇憨和活泼,会发可爱的表情包,会在我carry的时候发哇！哥哥好厉害！,也会在自己失误时发呜呜,我错了嘛~。
她从不跟我吵架,连抱怨都没有。
这种轻松愉快的氛围,是我在现实中从未体验过的。
我很喜欢和她一起玩,喜欢她这种毫不做作的可爱性格。
认识大概几个星期后,有一天打完游戏,她突然在聊天框里说：我们绑个师徒关系吧！我当你徒弟好不好
我有点懵,不太懂这些虚拟关系的意义,但看她兴致勃勃的样子,想着既然是好朋友的玩闹,配合一下也无妨,就同意了。
又过了几个月,一个普通的晚上,我们刚结束一局游戏。
她突然发起了另一个关系申请——恋人关系。
手机屏幕的光映在我脸上,我彻底愣住了。
心跳得有点快,指尖悬在屏幕上,迟迟没有落下。
恋人这太遥远了,也太陌生了。
我想要的,明明只是朋友啊。
可看着她发过来的催促表情包,想到她是我在游戏里、甚至可以说是人生里,唯一一个愿意和我长时间相处、分享快乐的人……
我害怕拒绝会让她失望,害怕失去这唯一的联系。
最终,我还是点了同意。
我安慰自己,这只是游戏里的一个标签,一种更亲密的朋友象征而已,配合她就好。
绑定了恋人关系后,雅雅变得更理直气壮了。
她让我把背包里系统送的那些增加亲密度的玫瑰、浓情玫瑰之类的道具,全都送给她。
加上她自己攒的,我们的亲密等级像坐了火箭一样飙升。
接着,她顺理成章地要了我的微信。
我们的联系,从游戏里延伸到了游戏外。
不打游戏的时候,她的消息也多了起来。
哥哥,你什么时候没课呀
快去看《XXX》（其实我想不起来具体是什么名字了）这部电视剧！超好看的！看完要跟我讨论哦！
这部电影你一定要看！不看我会生气的！
她像个霸道的小管家,开始安排我的闲暇时间。
她会打电话过来,声音清脆地问：你到底在哪个城市上学呀具体哪个区嘛！
我老实回答。
她又问：你身边……有没有别的女生啊
我实话实说：我不太出门,除了上课,基本都在宿舍。
这个答案似乎让她很满意。
她对我的控制越来越明显。
如果她自己不上线,而我一个人玩的时候,她会要求我：把瑶禁掉！不准别的女生玩瑶骑在你头上！
我虽然觉得这要求有点莫名其妙,甚至无理,但一想到可能引发的争吵和失去她的风险,我就退缩了。
行吧,禁就禁,只要她高兴。
我像被套上了无形的缰绳,她说什么,我都习惯性地点头。
后来,她开始问我要详细的收货地址。我想给你寄点好吃的！
天冷了,给你买个保温杯！
没过多久,快递果然陆续到了。
零食、印着卡通图案的马克杯、一些造型奇奇怪怪的解压小玩具……每次收到,她都会在微信里强调：这是情侣款的哦！我也有一个一样的！
看着桌上堆起来的礼物,我心里并没有多少喜悦,反而沉甸甸的,像欠了一笔无法偿还的债。
朋友之间,不是应该互相的吗
可我拿什么回赠她呢
这种亏欠感折磨着我。
终于有一次,和她通着电话,我谎称被舍友硬拉出去逛街,溜进了学校附近最大的商场。
听着电话那头她叽叽喳喳的声音,我站在女装楼层,手心冒汗,故作随意地问：哎,雅雅,你穿多大码的衣服啊我舍友非要给他女朋友挑裙子,烦死了。
她报出了尺码。
我像做贼一样,迅速挑了一条我觉得很漂亮的连衣裙,又去买了双搭配的小皮鞋。
接着,又冲到负一层那些琳琅满目、满是女孩子的饰品店,在电话里问她：你喜欢项链还是手链什么风格的
她兴奋地描述着。
我按她的喜好,偷偷买下一条精致的项链和一个手链,一起打包,按照她之前给我的地址寄了过去,我还会给她买很多她喜欢的游戏皮肤。
几天后,她收到了。
微信里瞬间被她的语音消息轰炸,点开一听,是极其夸张的惊喜尖叫：天啊！哥哥！你也太会挑了吧！好漂亮！我太喜欢了！我爱你！！！
最后那三个字,像一道闪电劈中了我。我握着手机,僵在原地。
从小到大,连我妈妈都很少直接对我说爱这个字。
心里涌起一股极其陌生又复杂的滋味,有点甜,有点慌,更多的是一种不知所措的眩晕。
我定了定神,尽量让语气听起来平淡：没什么,小时候幼儿园老师教过,朋友之间要互相送礼物。
我以前……没有朋友可以送。这句话发出去,心里有点涩涩的。
我彻底沉迷了。
沉迷于和她一起在峡谷里并肩作战,沉迷于微信里随时可能跳出来的她的消息,沉迷于电话里她清脆的笑声和那些毫无顾忌的撒娇。
她如果有一会儿没动静,我就会忍不住一遍遍点开和她的聊天窗口,下拉刷新,盯着空白的对话框发呆,心里空落落的。
她成了我灰暗世界里唯一的光源。
有一次,在宿舍,她的视频通话请求突然弹了出来。
我以为是普通的语音电话,下意识就点了接通。
下一秒,我的脸清晰地出现在屏幕里——刚睡醒的头发有点凌乱,因为惊讶而微微睁大的眼睛。
我清楚地看到屏幕那头,她原本带笑的表情瞬间凝固,变成了毫不掩饰的诧异。
啊她愣了一下,声音带着明显的意外,你……你长这样啊我还以为你肯定是那种很高冷、很酷的男生呢！怎么……怎么是圆脸小正太呀你真的是大学生吗看着像个小初中生啊。
她的目光聚焦在我的眼睛,不过……你眼睛倒是挺亮的,像……像那个六小龄童演的孙悟空！
我这才注意到屏幕角落的小窗口里,她的样子。
她只露出了半张脸和一只眼睛——圆圆的杏眼,脸型是小小的鹅蛋脸,披肩的短发。
五官不算惊艳,但也绝不难看。
她似乎迅速调整了心态,语气又变得轻松起来：不过还行啦,挺可爱的,五官也端正,我也超爱小奶狗的！
她甚至俏皮地眨了眨眼。
说实话,我对自己的长相没什么概念,更不在意她满不满意。
我只知道,她是唯一一个愿意花这么多时间陪我聊天、陪我玩的人。
无论她长什么样,在我心里,她都是特别的,我都喜欢和她在一起的感觉。这份喜欢,无关乎容貌,只关乎陪伴本身。
然而,这份建立在虚拟世界里的亲密,终究没能平稳地过渡到现实。
不知从什么时候起,雅雅开始变得有些奇怪。
我们之间,开始有了争吵的火药味。
她上线的时间变得飘忽不定。
有时我兴致勃勃地邀请她,却发现她早已和别人组队,一玩就是几个小时,对我的消息置若罔闻。
我忍不住问：雅雅,你什么时候有空我们一起玩吗
换来的却是她不耐烦的回复：催什么催！我跟朋友玩会儿不行吗你烦不烦！
像一盆冷水浇下来。
更让我难以接受的是她的控制欲变本加厉。
偶尔我自己单排,如果队伍里恰好有女生,尤其是玩软辅的,被她通过游戏好友观战或者事后查看战绩发现了,那绝对是一场灾难。
微信消息会像连珠炮一样砸过来：那个女的是谁！
你为什么要跟她玩！
你是不是觉得她比我好！
紧接着,电话就会追过来,听筒里是她尖锐的、带着哭腔的指责和谩骂,不容我插一句嘴。
我握着发烫的手机,眉头紧锁。
心底的困惑和不适感越来越重。
从什么时候开始,她变得如此不可理喻
如此蛮不讲理
那个可爱活泼、会撒娇卖萌的雅雅,似乎被一个充满猜忌和占有欲的陌生人取代了。
那份曾经让我感到温暖和甜蜜的喜欢,正在被一种沉重的窒息感所吞噬。
我不喜欢这样的她,一点也不喜欢。
也许是失望累积够了,也许是心里那根弦终于绷断了。
在她又一次因为我和路人女玩家组队而大发雷霆时,我没有像往常一样低声下气地解释或道歉。我感到了前所未有的疲惫。
我学会了沉默,学会了在她宣泄怒火时,把手机拿远一点,或者干脆放在桌上,任由那些充满怨气的声音在空气中回荡。
最后一次争吵,毫无征兆地爆发了。
电话里,她的声音因为激动而扭曲变形,尖锐地控诉着我的冷漠、不体贴、让她受尽了委屈。
她细数着那些她认为我做得不够好的地方,每一个细节都成了我罪大恶极的证据。
我靠在宿舍冰凉的墙壁上,听着她歇斯底里的咆哮,耳朵被震得嗡嗡作响。心底最后一丝留恋和耐心,终于被这无休止的指责彻底磨灭。
一股难以言喻的荒谬感和冰冷的怒意涌上来,我忍不住对着话筒,发出了一声清晰的、充满嘲讽的冷笑。
这声冷笑,像按下了某个毁灭性的开关。
电话那头的咆哮戛然而止,陷入一片死寂。
几秒钟后,是嘟…嘟…嘟…的忙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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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拿起手机一看,微信对话框里,最后一条消息是她发来的：你混蛋！
然后是一个红色的感叹号——她把我删除了。
我下意识点开王者荣耀,好友列表里,那个熟悉的头像也消失了。
这一次,我没有试图去加回她,也没有像以前那样感到天塌地陷般的恐慌。
一种近乎麻木的平静笼罩了我。
我默默地点开通讯录和游戏黑名单,把她的所有联系方式都拖了进去。
动作干脆利落,没有一丝犹豫。
放下手机,宿舍里安静得可怕。
窗外是别的宿舍楼传来的隐约喧闹,更衬得我这里的寂静如同深海。
我靠在椅子上,望着天花板,脑子里一片空白。
曾经,我那么天真地以为,雅雅会是那个打破我孤独魔咒的人,是连接虚拟与现实的那座桥。
我甚至幻想过,也许我们真的能成为现实中的朋友,一起吃饭,一起散步,分享彼此喜欢的书和电影。
现在看来,这想法是多么的可笑,多么的一厢情愿。
游戏里的花花,微信里的甜言蜜语,互赠的礼物,那些我爱你的夸张表达……
一切的一切,都像一场精心构筑的幻梦。梦醒了,只剩下冰冷的现实和我依旧孤身一人的身影。
我以为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结果发现那不过是镜花水月。
我倾注了全部热情去维系的关系,原来如此脆弱,如此不堪一击。
也许,问题真的在我自己。
我大概,真的是一个非常无趣的人吧。
无趣到,连这种建立在虚拟世界里的、看似热烈的连接,都无法真正拥有和维持。
我渴望的不过是最普通的友情,却似乎比摘星更难。
我大概,这辈子都不会有朋友了。
这个念头沉甸甸地落下来,砸在心底,却没有预想中的剧痛,只有一片荒芜的寂静。
像独自一人,站在游戏里那个被队友抛弃的上路高地,看着水晶默默承受攻击,最终破碎。
屏幕暗下去,映出自己面无表情的脸。